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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戀愛時代

人生何處不尷尬 赖宝 16783 2018-03-22
沒記住怎麼睡著的,在新家的第一個早上,是被黯然銷魂手嚇醒的。 睡夢中隱約感覺有人在輕輕拍我肩膀,然後輕輕摸我頭髮,在半夢半醒之間我還潛意識地自我滿足了一下,以為是陳吉吉呢,睜了眼,看到的是一張佈滿淫笑碩大無朋的肥臉! 睡意瞬間飛散,這張大臉帶給我的視覺衝擊實在是太讓人措手不及,於是我下意識地做了一個在以後的歲月中無數次被大器拿來恥笑的動作——猛欠起身靠在床頭,雙腿蜷縮,一下把被子拉到下巴,一臉驚恐…… 大器一愣,繼而厭惡地呸了我一口:“靠靠!你幹什麼你?什麼造型啊這是?你當我要非禮你啊?” 我這才定下神,緩過一口氣,馬上炸了,伸手一抓一掄給他來了一招天馬流星大枕頭,狠抽過去:“有病啊你!早上跑來裝怪叔叔!”

大器挨了一枕頭,頭髮被抽得亂倒向一邊,也不惱,又恢復剛才那副淫賤的笑容,一張嘴聲音無比溫柔:“哎,昨晚睡得好麼?還習慣吧?” 我真是驚悚了,起身下床,在床頭櫃拿了根煙點上,扭頭看他:“哎,二師兄,你是不是跟唐三藏取經累傻了?” “我怎麼了?”大器一愣。 “靠!你說你怎麼了!幹嗎呀大早上進我房間來,笑得跟基因突變似的!”我越說火越大,“有什麼事?說!” “我能有什麼事,”大器故作憨厚地摸了下脖子,“我這不是怕你埋怨我麼,第一天搬我這來住,我都沒騰出時間去接你,昨晚也沒回來,多不講究啊。” 他這麼一說我倒回過味來了,是啊是啊,這廝昨晚還真是沒露面,但我過於興奮,盡瞎琢磨別的來著,把這茬儿給忘了!

“沒不樂意吧?我這才回來!吉吉說你沒起床呢,我這不就過來看看麼。”大器抬手拍拍我肩膀,“別小心眼哈!不接你是我不對,但哥們儿最近實在是太忙了,你看我都瘦了!” “我還敢生你氣啊?我的包租公。”我笑著擺擺手,按熄了煙,“哎幾點了?” “八點四十……快九點了。” 我靠!我猛起身套褲子穿衣服,大器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我靠!這速度,兼職消防員了現在?你急什麼呢啊?” 他這一說,我倒清醒了。是啊,我急什麼啊?現在雜誌社都快空城計了,我考勤給誰看?有病麼不是。於是咧嘴一笑,開始坐下慢條斯理換衣褲:“沒事沒事,剛想起約了個作者去雜誌社談事,好像不是今天,記錯了。你以為我急著上班啊?以哥們儿在雜誌社的地位,下午去都沒人敢說個不字,哈哈,哈哈哈……”

強顏歡笑真是個技術活,腮幫子都抽筋了。 “上個屁的班啊還。先吃早飯,吉吉都弄好了。”大器扯了我一把,“吃完飯咱倆聊聊,哥哥有件大事跟你匯報!” 餐廳的桌子上還真是備好了早點,你看看這資產階級就是不一樣,我以前都是飢一頓飽一頓的煎餅果子,看看人家,牛奶、麥片麵包、雞蛋,喲!還有火腿哪…… 掃了一眼,客廳和廚房都沒看到陳吉吉的身影,有點失落,於是故作漫不經心地跟大器打聽吉吉呢?大器答曰早上班去了,人家朝九晚五的。 人雖然走了,但桌子上兩份早餐,明顯有一份是給我的。這等於間接說明她心裡有我,可以這麼認為吧?反正我就這麼理解了。 基本上,五分鐘我就把我那份兒消滅了,伸手摸煙,閉眼享受這份腸胃滿足感。

“你別睡著了哈,有正事跟你說呢!”大器敲打我。 “說吧啥事,陪你聊十塊錢的,說完我好去上班。”我吃撐了,血液都跑胃部去了,強打精神。 大器莫名地樂了:“不是你陪我聊,跟你還有關係呢。可關係到你的幸福啊這!” 我一驚!和我有關?還幸福?莫非……是要把他妹妹許配給我? 大器賣關子,看我沒接茬儿,撇了一嘴,繼續賣第二個:“哎寶,想不想換個工作?” 愣了兩秒,一秒鐘在失落——原來和陳吉吉無關;另一秒鐘在驚喜——工作?不會吧?又遇到雪中送炭的好事? “別廢話了!耽誤我上班!有話快說!”我淡定,淡定。 “嘿嘿,給你個聚寶盆你打算當夜壺啊?”大器豎了下中指,自揭謎底,“我剛入夥一傳媒公司,這段時間一直在談這個事,公司是我在國外的時候一特好的哥們儿搞的,他早回來好幾年,我回來和他一聯繫,他就想拉著我一起幹,怎麼樣?你來不來?”

我這心裡,已經閃閃放光明了,但嘴硬是必須的:“別逗了,你們都是海龜,我一個本地王八,我去能幹嗎啊!” “就是我這些天一直在談的一事啊!”大器明顯興奮起來,“我們公司剛買下一雜誌刊號,準備辦一本月刊,是獨立創刊,間接配合公司其他項目宣傳。你不干雜誌的麼,我這是疑人不用啊!” 剛買下來?不會那麼巧吧?趕緊小心翼翼地打聽了原刊的名字。大器的回答讓我踏實了一點兒,幸好不是我現在的東家,不然也太巧了,會嚇死我的。 大器開始滔滔不絕地給我講述介紹,新創刊需要找幾個知根知底還有幾把刷子的人,大器跟合夥那個哥們儿推薦了我,那邊回話找來幹試試,行就留不行就走人。搞公司不是請客吃飯,不是開粥廠,招人要招能用的,不姑息不救濟不講交情不養寄生……

雖然沒見過大器這哥們儿,但這番話我是太想頂一下了,我現在那個瀕臨滅亡的東家雜誌社不就是因為養了好些個像天真姐姐這樣的寄生人麼! 大器不給我插話的機會,一如黃河氾濫,說要是願意來的話副主編啊執行主啊這些位置任選,主編另有人選他沒辦法,刊號是買了但一切另起爐灶,公司不想弄成完全的DM雜誌,所以先網羅幾個元老,班子組起來集思廣益,定位啊方向啊特色啊受眾群啊這些就交給班子成員琢磨,另外招編輯啊記者啊攝影啊的權力也下放。獨立創刊麼,只在公司需要宣傳的時候配合一下就行…… 我真是聽得有點熱血了,這不就等於創業麼!在雜誌社乾了這麼多年,受夠了領導的固執保守陳舊與缺心眼,很多想法創意都憋在心裡呢,這樣的機會擺到面前,簡直是給了我一個實現夢想的劉老根大舞台啊!

“怎麼樣?你要是覺得有點意思,就抽空跟我去一趟公司見見我那哥們儿,談得來你就正式過來。”大器說著話,忽然站起身,朝我伸出手,有模有樣地跟我打起官腔來,“年輕人,我們公司,正缺你這樣的人才啊!” 我眼淚都快出來了,裝不住了,跟大器其實也不用裝,一股腦把最近的悲慘遭遇講述一番,當然照規矩隱藏了和陳吉吉的愛恨情仇,重點說瀕臨失業的現狀,高度讚揚了大器在這個時候給我這麼個機會,絕對是勝造七級浮屠的壯舉! 大器笑得皮肉亂顫的:“靠!你倒是早說啊,我還一直糾結著你願不願意來呢!怎麼著?今兒就跟我去公司?” 我擺手。 “不急不急,我今天有件更痛快的事要先辦了!”說著話來了個一往無前的造型,“我先炒了那些個廢物頭頭兒!哥們儿今天先辦辭職去!”

“得,那你今天先去辦你的,我得補一覺,兩天沒睡了我。”大器打了個哈欠,手機響了,接聽後嗯了幾聲,還說什麼都挺好的,寶兒和吉吉都好,聽得我云山霧罩。 後來隱約聽出點眉目,估計是趙姨。等他一掛馬上湊過去:“媽快回來了?” “聽她說。且回不來呢!”大器一抬下巴,“我這老媽,五年沒見我,我回來她還賴在外面,根本就不想我啊這!” 我跟著笑,猛想起一事來:“哎?吉吉住過來的事你跟你媽說了麼?” “早說了!她都和吉吉通過電話了!我媽特高興,說我爸那邊的家人她就喜歡吉吉,小時候就乖,還讓吉吉拿我當兒子那麼照顧!還問吉吉我瘦了沒!這不是臊我呢麼這!”大器一說這個調門立馬高八度,看得出來是激憤已久了。

但一聽這話,我就替陳吉吉放心了。 打了招呼,讓大器好好睡一覺,回房間換衣服準備去上班。看著衣櫃裡整整齊齊的衣褲,心裡又美了一番。 大器讓我開他的車去,我婉言謝絕:“你就讓我再過一次工薪階層的生活吧,過幾天我就執行主編了,就開人頭馬上班了!” 收了大器給我配的門鑰匙,氣宇軒昂地出門,你說說這事鬧的,昨天上午我還一籌莫展兩邊沒著落呢,現在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了!那個準備扛著行李去住招待所、還即將面臨失業的廢柴,搖身一變住上豪宅,還馬上就執行主編了!上哪兒說理去? 到了辦公室,碩果僅存的沒出路走不了的幾個同事都垂著腦袋一副等宣判的造型,看我進來都是用眼皮打招呼。還告訴我今天有會,基本就是遣散會性質,我之後又來了倆同事,也都是來參加追悼會的表情。

再進來辦公室的就是天真姐姐了,只探進一個腦袋來,還端著架子拿著範兒地環顧了一下,點頭:“沒別人了吧?沒來的也不等了,開會。”說完縮頭消失。 有同事不爽叫罵:還他媽裝呢。惹眾人哼笑一番,然後都起身晃晃蕩盪地奔了小會議室。 於總和天真姐姐在,我們辦公室這些編輯加上美編攝影做版的人,一共也就十幾頭匯集一處,能走的都已經走了。然後於總講話,感謝並致歉,接著天真姐姐感慨什麼多年來風雨同舟互敬互愛,在座的不時有冷笑聲發出,讓天真姐姐提早尷尬結束。 意外收穫是社里還給尚未離隊的同事們一人一筆遣散費,數目不大也就是一個月薪水,但讓我感觸頗深。你看看,我可是來辭職的,這遣散會要晚一天開我可就拿不著這錢了。沒招了,這人要是走起運來,流氓都擋不住! 發了遣散費就等於一切OVER了,領了錢的就往外走,天真姐姐站起身伸手準備挨個握手告別一番。不出所料,沒有一個人伸手的,或者白眼或者冷笑或者裝沒看見,脾氣大點的走過她身邊一撇嘴還來點不雅的語氣助詞。有一位與其積怨頗深的同事毫不遮攔地甩了她一眼:“握什麼?你要不是我領導,你是個屁啊?” 再看,天真姐姐那張臉,從來沒這般白皙紅潤過。 古人云:多行不義自斃自。 回了辦公室,有人收拾中問詢大家日後的打算,得來一大片長吁短嘆。同事們都依依惜別無限傷感,比劃著以後常打電話聯繫啊!其實所有人電話都打印了表格貼辦公室牆上,互相誰都沒往通訊錄上記過,因為同事這種關係麼,下班之後基本互相都是老死不相往來。 街上,站在路邊看著川流不息的無痛的人流,悠然點起根煙,仰著下巴緩緩吐出,那真是望望頭上天外天,走走腳下一馬平川。 陽光真好。陽光好就心情好,心情好就一切都美好。哎?聽,連我的手機鈴聲都這麼好聽:我啦啦啦騎毛驢,因為馬跨不上去,洗澡都洗泡泡浴,因為可以玩玩具……聽了半天才恍然,是來電話了! 心情正佳,也沒仔細看,掏出來就接了,接了就後悔了。 是王欥欥。 我態度比較冷淡,王欥欥也聽出來了,她就氣,越氣就越兇,還是打算跟我談談那事,問我哪天有時間,打算躲她到什麼時候…… 我躲你?笑話,我已經舊貌換新顏了!勞其筋骨苦其心智的事都過去了。不過正好,趁著離開雜誌社的這天,跟王欥欥也有個了斷,跟所有往事乾杯,一切重新開始。 於是我直接回話說就今天,現在,不是要談麼?那就把一切說清楚。 我的堅決把王欥欥驚著了,沉默半天,然後扭頭跟別人小聲嘀咕什麼,接著回我話:“那你來王府井找我,我們還去一茶一坐。” 我掂量了一下兜里的現金,一咬牙,好吧,好歹也算朋友一場,最後破費一次吧。 坐車直撲王府井,在新東安給王欥欥打電話說到了,那邊回話正在往這邊趕,幾分鐘。我當即很欣慰,和她在一起那段日子,從來就沒有這麼痛快的時候,更多是我等她很久打電話問,她還不耐煩。 後來我發現欣慰早了,或者王欥欥的時間觀和常人不同,她不知道幾分鐘和半個小時是不一樣的。 我抱著了斷的決心讓自己忍耐,就在我的耐性瀕臨極限時,人來了。王欥欥走到我面前,沖我一笑,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我的虛榮心開始作祟,沒有推辭。理解一下吧,周圍無數羨慕嫉妒的目光實在太讓我受用了! 進了一茶一坐找了座位,她點東西吃,我坐在對面偷偷看她,怎麼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之前說分手她嘲笑過我,雜誌社樓下吵過架,她也打電話罵過陳吉吉,我冷酷過,她咆哮過……她這風平浪靜的,怎麼都像沒有的事一樣? 正琢磨呢,對面說話了:“我點了你最愛吃的。” 抬頭對視,王欥欥沖我瞇眼一笑,扮可愛。我也應付一咧嘴,心裡咒罵:騙子!她壓根兒就不知道我愛吃什麼,也從來不關心啊! “欥欥,你非得找我來……”我掂量著措辭,希望速戰速決。 王欥欥還在笑:“我先問吧,聽說你有了個女朋友?還是青梅竹馬?你朋友的妹妹?漂亮麼?幾歲啊?在一起多久了?有照片麼我看看?” 隨著一個個問題的拋出,王欥欥眼中的暖光,開始一點點變成寒光。 我有點肝顫,但我不能屈服,決定死磕到底,於是淡淡一笑:“這麼感興趣?我可以不說的吧?朋友之間也不能逼供啊。” “誰是你朋友啊?”王欥欥的臉瞬間晴轉陰。 我尷尬了一下,馬上長吁一口氣表示根本完全無所謂:“好吧,那就不是朋友吧。呵呵,我就知道這種事最後總是連朋友都沒得做。” 王欥欥身子微微前傾,死死看著我,慢慢張嘴,一字一句,真真切切:“我、是、你、女、朋、友。” 我一下就蒙了。 “你誰?”說完又馬上緩過神,擰著眉毛看她,“你怎麼又成我女朋友了?你別忘了上次你還說我想太多了……” 王欥欥打斷我,沒笑,貌似嚴肅:“那是上次,現在我決定了,我是你女朋友!” “你說是就是?” “我說是就是!” 我無奈了,撓撓鼻子,露個苦笑:“王欥欥,咱別鬧了。” “誰跟你鬧了?”王欥欥瞪眼一指我,“你上次不也是覺得你自己是就是了?現在我也說我是了,不行啊?” 我洩了一大口氣,身子一軟,是啊,還有這個巨大的笑柄抓在她手裡,那可是個丟死人不償命的糗事。 “好了,這事就說到這了,你也明白了。”王欥欥一臉得意,身子後靠,雙手抱胸,“來,跟我匯報匯報你那個小三兒吧。叫什麼雞是吧?” 她詆毀我心頭肉的確是讓我不爽了,當時就黑了臉瞪了眼:“什麼雞?有點口德沒?是吉!人家叫吉吉!” “OK,繼續。”王欥欥根本不接我話茬儿,挑著眉毛蔑我,“說啊,你不會是除了人家叫什麼以外別的都不知道吧?那不比之前跟我談那麼久戀愛我都不知道這事還糟?” 太狠了,就這麼點事居然總掛嘴邊羞辱我!這個毒婦,在我傷口上撒鹽就算了,居然還撒辣椒油、味精、胡椒粉、芝麻、孜然…… 要不怎麼說,這人都是逼出來的!就在被擠對到懸崖邊上這時候,我忽然的肛門一緊,計上心來。 “欥欥,你這是……你真確定你是我女朋友了?”為了不讓她察覺這是圈套,我臉上全是不解和無奈。 王欥欥果然中計,重重一點頭:“嗯!起碼現在是!” 我抓住時機,果斷出擊:“王欥欥,既然你說你現在是我女朋友,那我想我有資格說這句話了——我們分手吧!” 王欥欥愣住了,表情動作姿勢全部定格,直直看我。想必她萬沒料到我能殺個回馬槍。我知道這招見效了,完全抑制了她反擊的可能,話是她親自說出口的,反悔都來不及,哇哈哈哈,我這真是將了她一軍!一腳世界波!終場前一秒絕殺!黑暗即將過去,曙光就在前頭…… 看著王欥欥慢慢低了頭,捲髮垂下遮住了臉,囂張氣焰蕩然無存,我心裡忽然又悲天憫人起來,輕嘆口氣。雖然今天這事跟鬧劇似的,但套話我還是得說:“唉,欥欥,你不用難受,真心誠意地說,我哪配得上你呀……” 話還沒說完,王欥欥突然抬頭,嚇了我一跳。 “我不同意!”王欥欥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輕柔中帶著認真,平淡中透著決絕。 我還驚魂未定中:“什麼不同意?” “你說分手,我不同意!” 我被垂直打擊了,老實說在我剛才的一千個設定中,沒有此類情況,我想像過王欥欥會惱,會罵我,會不屑冷笑,會說不會放過我……但沒想到她會這樣。 “王欥欥,這不是你同不同意的事情,是我提出分手,你必須接受,你不同意是沒有用的……”我感覺自己在旋轉了。 “憑什麼我必須接受?”對方辯友觀點很犀利。 我覺得我旋轉得更快了:“你可以不接受,但你不接受並不妨礙我……” “那我不接受!”王欥欥身子往後一靠,似笑非笑地看我。 我轉啊轉啊轉啊,停!停!調整思維盡量耐心:“王欥欥,你剛才說是我女友,那就是咱倆在談戀愛了,那我就有資格提分手……” “對啊,談戀愛是咱倆的事情,分手當然也是咱倆的事情,你說分手,我不同意,有什麼問題?” “……不是,我是說……”我承認,我慌了,之前構架得堅硬如鋼的勝利信念,此刻被壓上了一塊巨石。 “寶,你別忘了,之前也是你覺得是在跟我戀愛你就開始戀愛了,你問過我了麼?哦現在你說分手就得分?還什麼都是你說了算了呢!” “不,欥欥,其實我……”堅硬如鋼的勝利信念上又加壓了兩塊石碑。 “其實什麼呀?你以為你是誰啊?你說分手就分手啊?” “欥欥,事情不是你這麼解釋的……”又加了三個水泥隔離墩。 “我管你怎麼解釋,在我這兒就這麼解釋。你緊張什麼啊?你結巴什麼啊?你有了那個青梅竹馬的什麼吉吉就要跟我分手啊?” 這話算說對了,我還真是這麼想的,問題是我之前和她壓根兒就沒戀愛,現在不過是在解決她無厘頭的糾纏。好吧,那我就將計就計:“沒錯,就是這個意思,王欥欥,我愛上別人了。你明白了麼?” “那更不能分手了!我憑什麼讓位啊?憑什麼成全你啊?好好的你提分手?你倒是說說,我哪不好了?哪錯了?哪配不上你了?” ……完了,被她將計就計再就計了。我腦子已經有點亂了,硬挺著理出邏輯:“欥欥,我剛才不就說了麼,是我配不上你!” “你配不上我憑什麼你提分手?要提也是我提,你有什麼資格提分手?” “那你提,你提分手還不行麼?”我坍塌了…… “憑什麼讓我提啊?我又不想分手!我告訴你賴寶,我說過的,只有我王欥欥甩男人的份兒,沒有男人甩我的時候!” “那你甩我?我求你甩了我好吧!”天哪,救命啊! “美得你!”王欥欥狠狠剜了我一眼,一臉輕蔑,“明告兒你,追我的男的多了去了,但敢甩我的還沒生下來呢!就你也想跟我拜拜然後跟那個小賤人好?哈!哈!” 我忍耐的底線崩潰了,這完全是在胡攪蠻纏。付裕和譚墩他們說得對,王欥欥太拿自己當公主了,周旋男人習慣了,被我這麼一冷落她不平衡了,壓根兒就跟任何感情沒半毛錢關係!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重重喘了兩口氣,讓心跳沒那麼快,坐正身子語氣放緩:“得了,別鬧了。王欥欥,我夠了。你對我沒有任何感情,我沒敢拿自己那麼當回事,同樣地,你也別太拿自己當回事。所以咱倆這點破事就到此為止。” 王欥欥被我這番話噎著了,好半天驚訝的表情才有所緩解,開始一聲接一聲哼哼地冷笑,末了拿包站起身,蔑了我一眼:“姓賴的,你媽的,走著瞧。”說完端起桌上的檸檬水猛一下全潑在我臉上,放下杯一扭身,高跟鞋踏著節拍走了。 ……好吧,這個後果,應該算預料之中的,我低頭拿紙巾擦自己,哪都不看,我深知,周圍此刻有無數無數交織成網的目光。詫異也好,欣賞也罷,並不曾使我的動作凌亂;因為令我飛揚的,不是你注視的目光,而是我神經了的心。 喊了服務生結賬,打包,同時盡量微笑掩飾著自己的尷尬。拎著幾個袋子快速離開餐廳,走到街上回憶剛才的一幕,心情竟開始明朗起來,除了一點點意料中的尷尬外,我居然當著王欥欥的面說了幾句一直憋在心裡的狠話,這對於我來說,那可是很了不起的事! 回家之前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買了些菜、肉什麼的,琢磨著剛搬過來怎麼著也得表現一次,今晚就破天荒地老地主動下回廚,弄幾個拿手菜。 拎著一茶一廳打包的小吃和買的一大堆東西回家,出了電梯剛到門口頓時一愣,哎這門怎麼是虛掩著的? 第一個反應是被盜!湊近看了看門鎖——技術不錯啊,防盜門都弄得開,而且沒壞鎖,估計是直接挑的鎖芯,看來是個前輩,不,慣犯! 輕輕推開門探頭往裡看,無奈門還是稍微發出了點噪聲,正站在門裡的人一扭頭,直接就尖叫了一聲,接著憤怒地甩手給了我一下子:“幹什麼偷偷摸摸的!你是賊呀你!” 我被打得咧嘴:“我還以為你是賊呢!” 陳吉吉不理我了,繼續低頭換鞋,邊換邊繼續洩憤:“神經病!我剛進來還沒關門呢你就跟進來,我差點拿鞋跟砸你了!” 我把東西放門口,也從鞋架上抽出拖鞋:“誰知道這麼巧啊?我一回來看見門是虛掩的,幸好推門看見一個身材不錯的背影,要是換個虎背熊腰的,我肯定直接就是一腳飛踢!” “呸吧你,要真看見是個虎背熊腰的賊,你還不轉身就跑?”陳吉吉說著話已經走進廳裡,把包和鑰匙扔茶几上,轉身奔了飯廳的冰箱。 我拎著幾個大袋子進廚房,路過她身旁時招呼:“來搭把手。哎?這才幾點啊你就回家了?你還真是早退早起身體好啊。” 陳吉吉拿著瓶礦泉水邊喝邊跟進廚房:“下午跑了好幾個地方,去報了一大堆公司的單子,打電話撒了個謊就回來了。”說著話撇我手裡的袋子,“你還買菜了?” “是啊,我這賢惠的一面向來都不為人知。今天被你偷窺到了。今晚我就小試身手弄幾個菜,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食神。” “哈!”陳吉吉誇張地嘲諷了一個字,放下手裡的水,過來幫我一起整理,翻著袋子冷笑,“我就說麼,你還會下廚房?全是小吃外賣!” 我探頭看了一眼,又把我的袋子拉到她面前:“你順著我的指兒瞧——這裡才是我晚上要用的食材,你拿那個袋子是我專門跑王府井給你買來吃的,為了感謝你昨晚替我收拾行李。” 多麼甜蜜的謊言啊。 陳吉吉的眼裡喜悅了一下,沒說話,開了一個盒子捏出一小塊什麼酥塞嘴裡。 我看著她的小表情,心裡也跟什麼酥似的。覺得這種感覺真是舒坦,打情罵俏的鬥嘴,一起準備著晚飯,正所謂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掄掄炒勺……只是,總感覺哪不對勁兒似的。 哦對了!她怎麼和我說話了?而且還是和顏悅色的,昨天晚上那張臉還跟千年寒冰床似的,這會兒怎麼變了個人似的? 身子稍微往她那邊湊近點,放輕鬆了問:“哎好吃麼?”看著陳吉吉鼓著一邊腮幫子滿意地點頭,於是我繼續投石問路:“那你不生我氣了?咱們算和好了吧?” 陳吉吉一愣,扭頭看我竟是一臉錯愕,然後馬上變出一副冷臉來,狠狠射了我一眼:“誰說不生氣了?”說著話把剛才捏點心的兩根手指使勁往我身上蹭了蹭,轉身走到廳裡,拿了鑰匙和包,蹬蹬蹬上樓。 我愣愣站在廚房,這川劇變臉不是傳男不傳女麼?怎麼女人麼都掌握得這麼熟練? 但細琢磨剛才她那錯愕的表情,再聯想剛進門到現在的對話,答案只有一個——她自己都忘了她在生我的氣了。那什麼情況人才會忘了在生某人的氣呢?答案只有兩個,第一是這人缺心眼兒,第二就是這人根本是在裝生氣。 很明顯,陳吉吉不會是第一個答案。 而且,她反應過來自己是在生氣後的言行,完全可以理解成為撒嬌吧?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油漬,這絕對絕對是女孩撒嬌式的小報復。啊!這是多麼幸福的油漬啊! 馬上洗了手拿毛巾擦乾,掏手機給她發短信:沒有氣還裝生氣很傷身體的。 短信很快就回過來了,因為她心虛了,暴露了,裝生氣裝穿幫了,估計剛才一進房間就砸枕頭恨自己呢。 她回的短信是:死開!我現在是越來越生氣了!別惹我! 好吧,小把戲被揭穿,是肯定要惱羞成怒的,我理解。我回:那你下來把吃的拿上去,關上門氣死自己,好吧? 很快,蹬蹬蹬的腳步聲,陳吉吉下樓衝進了廚房,四下掃了一眼,拎起我裝土豆的袋子,轉身到水槽開始洗起來。 “哎你怎麼不上去了?”我乘勝追擊。 陳吉吉背對著我,聲音帶著氣,不知道是氣我還是氣自己:“我上去幹嗎?我是怕你把廚房弄得亂七八糟,到時候還得我收拾!” 我和她背對背站著,在這邊的台案上理著雞翅上的冰碴兒:“那你能告訴我我到底是怎麼得罪你了麼?不然把你氣成這樣,我想愧疚都找不到由頭啊。” 身後的水槽嘩嘩流著水,好半天,得到陳吉吉輕輕低低的一句回話:“不能。” 搞不懂她怎麼像是一下就低落了,我裝著自然地融洽著氣氛:“你哥還睡覺呢啊?” “沒,樓上沒人。” 我找不到話題了,和她就這麼背對背站著,自己忙自己的,不說話。看似很僵很尷尬的氣氛,其實我這心裡已經百花盛開了。我知道,她現在已經沒有在生我的氣了,只不過抹不開面子,目前只需要一個契機捅破這層窗戶紙。 趁熱打鐵吧,我得抓緊時間想個計策捅窗戶紙,一瞬間腦子裡湧現出N多創意和想法,清理一遍之後,沒選那種大製作,選了個小成本的。 拿出案板和菜刀,然後轉身從她面前的水槽裡拿了個洗好的土豆開始切,同時偷偷從袋子裡拿出個西紅柿來,腦子裡開始閃過計劃的詳細步驟:先用手指摳了幾下,擠出些瓤,胡亂塗在中指上,接著運氣,猛地“啊”了一聲! 毫無疑問,陳吉吉會馬上轉過身扯著我肩膀,驚慌詢問怎麼啦怎麼啦。我低頭捏住中指一臉痛楚,在確認她看見的瞬間猛把手背過去連聲說沒事沒事,那麼短的時間鬼才能看清手指上是什麼!然後她非要看,我就推讓,過程中自然而然一下抱住她,說些無比溫柔貼心的話,最後被她拆穿手指是西紅柿怕什麼,那不正好彰顯了我童心未泯的頑皮一面麼! 越簡單直接的計劃就越有效,我堅信了這一點,猜到了開頭,甚至猜到了結局,純潔而幸福地笑了起來。 實際上樂極了是真的要生悲的,我只顧著幻想未來,卻沒有珍惜現在……瞎琢磨的時候手上切土豆的動作卻沒停止,忽然感覺中指指尖處“嗖”的一涼,接著下意識地“啊”一聲喊,同時菜刀“噹啷”落在案板上。 低頭看時,割口還在發白呢,接著血滲了出來,順著指甲往下流,痛楚真真切切地開始襲來。 陳吉吉在我身後動都沒動,直接甩過來一句:“該!” 我當即冰化,不會吧?冷血到這種程度?難道我真是癡心換絕情了? “你以為我沒看見你拿西紅柿啊?”身後的聲音冷笑,“幼稚!” 原來她也在偷瞄我!但她肯定沒料到我是無道具的真實演出——我也沒料到。計劃被拆穿了我也和她剛才一樣,沒緣由地惱火起來,顧不得其他轉身快步向客廳,先拿紙巾擦血再找個創可貼什麼的。 很懊惱,非常懊惱!要是在賭場,我這就算偷雞不成被切手指。 估計是看我反應很奇怪,陳吉吉也在後面跟上來了,扯住我探頭看了一眼我的手,還拿手指在我傷口處沾了一下放在眼前看看,突然眼神變得驚慌起來:“哎呀!真切到啦?你怎麼搞的呀!”說完快步走到茶几上,動作飛快地抽出數張紙巾又轉回來,跟著我到了沙發旁,按著我坐下,就蹲在我面前,小心地擦著血跡。 我看著她細緻的動作和緊張的表情,心裡很甜很蜜蜜。看吧!我就說她是在乎我的,關心我的,雖然目前和計劃開端不太一樣,造成了一定的人身傷害,但為了愛情,就算是毀我的容,也是值得的…… 擦了血,陳吉吉抽了張乾淨紙巾輕輕繞在我傷口下部:“按著!別讓紙粘到傷口啊!”說完轉身跑上樓,很快又跑下來,手裡拿著酒精、棉籤、創可貼。 這女孩子過日子就是細心,在我行李裡你就算翻出死耗子都絕對翻不出這些玩意兒來。 棉籤蘸酒精擦傷口,我故作堅強輕鬆硬挺著陣陣蟄痛,陳吉吉邊擦邊嘟囔:“怎麼搞的呀?我明明看著你擠西紅柿弄手上想嚇唬我來的麼。” “我也不想啊!”我委屈大了,實話實說地訴苦,“本來是拿西紅柿的,但切菜時一直想著你緊張我的樣子,太得意忘形了……” “你就是個豬!”陳吉吉埋怨了我一眼,憋不住笑了起來。 她笑我也笑,這應該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她,她笑起來真好看。呵呵,左邊臉上居然還不小心蹭了一點血跡。 我抬起另一隻手伸過去,輕輕擦她臉上的血。陳吉吉身子一緊,但只是微微躲開我的手,仰頭瞇著一隻眼睛斜視我:“耍流氓是吧?” ……我受不了了!都曖昧到這地步了還能忍麼?這窗戶紙此刻不捅更待何時!我必須捅!馬上就捅! 我真的捅了——在陳吉吉跟我坏笑的時候,我抓著她的胳膊猛一拉,伴著她的一聲驚呼,整個人直接跌在我懷裡。 半秒鐘,當事人反應過來,雙手推著我肩膀要起來,我雙手死死環住她的腰往我懷裡壓,豁出去了!大不了挨個耳光然後趕我搬走。 陳吉吉雙手按著我肩膀卻掙脫不開,力量對比懸殊,她的臉被壓得距離我的臉越來越近,面紅耳赤地一臉驚慌,眼神失措地亂轉就是不敢跟我對視,最終實在受不了和我這麼近距離地面對面僵持,甚至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了,她乾脆腦袋一偏,讓過我的臉,下巴枕在我一側肩膀上,伏在了我懷裡。 上述過程講起來煩瑣,其實發生時間不過是幾秒鐘。幾秒之後,受害人放棄了抵抗,和我保持了一個怪異的姿勢——雖然下巴枕在我肩膀,看似擁抱,但雙手卻按在我胸口形成阻隔,嚴禁她的胸部壓在我的胸口上。 時間靜止了,四周安靜了。 我的臉微微一動就能磨蹭到她的耳朵,這麼近的距離我閉著眼嗅著她好聞的香味。那不是任何化妝品或者香水,那是我從見她第一次就難以忘懷的“陳吉吉香”。 她的呼吸由緊張到平緩,嘴巴貼在我耳邊,聲音無比溫柔:“哎,你可別蹭我衣服上血啊。” 我笑了,手指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卻不管不顧地摟住她柔軟的腰身,臉頰也在輕輕摩擦她的耳朵和鬢角。腦子裡一幅幅翻湧出楷書寫在紅紙上的賀詞:美夢成真,得償所願,萬事如意,心想事成,福如東海…… 我一扭臉,在她蹭著血蹟的臉頰上,用上下嘴唇輕輕抿了一口。 陳吉吉驚了,猛一下推著我撐起身子,然後站了起來,看著我,伸手摸著我嘴唇觸碰過的半張臉,沖我瞪眼:“臭流氓!變態啊你!親就親,你抿什麼呀?” “我不是,你臉上蹭了血,我想幫你擦嘍。” 陳吉吉轉身走向門口,在穿衣鏡前看了一眼,又轉回來:“還真是,那也不用你拿嘴擦啊!” 我詞窮,眨了眨眼,馬上做出一臉痛苦,豎著那根受傷的中指:“哎呀,哎呀哎呀,我是傷員啊,你還沒處理完呢陳護士!” 陳吉吉恨恨地瞪了我一眼,還是蹲下身,又拿根棉籤擦了一遍,故意在傷口上加了力氣,看我疼得抽嘴角,她笑得很滿足。接著又撕了創可貼給我包紮好,一切完畢後,一手握住我受傷的中指,另一隻手擺了個蘭花指的造型,在我還納悶的工夫兒,使勁彈了一下我傷口! 我疼得一抖,怒視過去,陳吉吉像小孩一樣故意氣我,左右不斷晃著腦袋。 我一直看著她,不說話,把她看得不好意思了,臉一點點紅了起來。剛才發生的一幕,已經徹底粉碎了曖昧的氛圍,沖垮了世俗的枷鎖,消除了無形的距離,我對她,她對我,這份情愫已經撥開烏雲晴天日,不言自明了。 “看什麼看?沒看過啊?”陳吉吉害羞了,一羞就氣急。 我笑著拍了拍身邊寬大柔軟的沙發扶手:“來,坐過來,我有事問你。” 陳吉吉揚下巴撇嘴斜視四十五度:“少來!臭流氓,又想抿我啊?” 她算是逮著這個詞了,我擺手以示自己的純真無邪:“真不是,我是要問你我那天晚上到底怎麼得罪你了?把你氣得這麼久沒理我。” 陳吉吉一瞇眼,滿臉的高深莫測,奸笑著:“哼哼,真想知道啊?” 我飛快用力頻頻點頭:“嗯!可想可想了!死不瞑目地想!” 就在這舉世矚目的謎底即將揭開的時刻,忽然傳來開門的動靜,接著大器的聲音亢奮地傳進來:“哎呀?這鞋都回來了,人也肯定回來了吧?是不是都在家啊?” 陳吉吉一愣,朝我皺皺眉飛快地一搖頭,然後衝門口嚷:“哥回來啦?寶哥切菜受傷了。” 大器急忙換了鞋走進來,到了我面前低頭看看,笑了:“沒那金剛鑽非得攬瓷器活兒,該!” ……真是兄妹倆,咒人都一樣! “陳大器,我要不是這根手指受傷了,我一定爆你的菊花!”我眼睛裡都躥出火來了,這個王八蛋回來的真是時候,我此刻真是恨他千遍也不厭倦哪我! 大器一愣。 “嗬,火氣不小啊,你爆一個我看看,我夾斷你手指!”說著話抓過我手指看了看,扭頭問陳吉吉,“你幫他包的吧?這小子沒趁機跟你動手動腳的吧?” 陳吉吉臉瞬間紅了,不是羞氣紅,也不是鶴頂紅,是被說破心事的窘紅,於是掩飾著瞪了大器一眼,轉身往廚房走:“我做飯去了!” 我馬上一臉君子相地充當正義使者:“你真流氓,妹妹的玩笑你都開,對我影響多不好啊!” “我呸!”大器誇張地吐了我一口,“看你傷的哪根手指就知道誰流氓了!” 我當即還了個下馬威,受傷的那根中指用力衝大器豎了起來。 輕傷不下火線,我還是掌勺了倆菜,一個可樂雞翅一個西紅柿炒雞蛋,剩下的都是陳吉吉弄的。 餓得抓耳撓腮的大器幾次到廚房打望,意外發現了我打包回來的小吃,端起就吃,邊問是誰買的。我立馬回話是我特地跑去王府井給我敬愛的房東陳大器先生買的,以此表示我的友好與感恩。陳吉吉偷偷地狠剜了我一眼。大器很受用地誇我懂事,稱決定減免我五塊錢房租。 吃飯時我和大器談了幾句準備去他公司上班的事,大器要我整理份簡歷給他,交情歸交情,還是正規點好,並稱他那個哥們儿特地挖來一位不一般的人物主理這份雜誌,聽說也是個年輕人,讓我準備抽時間去見見。 我答應著,趁大器不注意的時候一次次向陳吉吉投去十分浮誇的深情的目光。陳吉吉則打死不跟我對視,後來實在躲不過,開始對我反目成仇,恨恨地沖我皺眉瞪眼示意我不要太明顯讓她哥看出什麼來。 期間還聊了我今天去辭職的事,我得意宣稱去得晚不如去得巧,今天還領了一筆遣散費。大器兄妹好奇詢問,我就打開了話匣子,這一下子就一直聊到我剛聽說要失業,並且每天走街串巷找房子的事。大器一听就開始罵,說我虛偽假客氣,我回答說不是,主要是怕真住進來了招人煩! 一語雙關,陳吉吉當然聽懂了,飛快地笑了一下。 整頓飯大器只顧大吃大喝,說話搭腔,殊不知我和陳吉吉來往頻繁的目光已經在四周編織出無數道永不消逝的電波。 吃完飯陳吉吉收拾碗筷,大器剔著牙讚美家溫馨,這倒提醒我了,馬上給譚墩打了一電話。譚墩在電話那邊叫苦連天稱飛機晚點,他都傻等到口乾舌燥了,但機場的水太貴捨不得再買了。我說晚點總比不來強,用不用我去?譚墩馬上謝絕說改天一起出來吃飯,今天先給他提供一個鵲橋相會的二人世界,所謂小別胜新婚大別勝初夜…… 掛了電話跟大器拿了啤酒坐到客廳聊天,竟默契地同時問到老付,付裕的手機依然無人接聽,這還真是讓我和大器有那麼點擔心。陳吉吉收拾完一切也過來坐,我讓她給周小天打一個電話,問問小天最近和付裕有聯繫沒,他總不能連公司都不要了吧? 陳吉吉馬上聯繫,和周小天在電話裡聊了半天,詢問完正經事後語氣開始不自然起來,一兩個字地應對著,不時地看我一眼,面頰開始泛紅,掛斷之前衝著手機小聲嚷了一句:“胡說什麼呢?打你啊!不聽你廢話了,拜拜!” 我裝若無其事,心里美得跟什麼似的。毫無疑問哪!這周小天肯定在電話裡跟陳吉吉提我了,雖然小天不知道今天我和陳吉吉發生的事,但她這時候問點啥逗幾句,肯定有推波助瀾的功效,我決定找個機會策反這丫頭,發展成我的內線,代號:王富貴…… 陳吉吉掛了電話匯報說付哥和周小天聯繫過,詢問過公司事宜然後垂簾聽政指點江山,還說過幾天就從合肥回來。這讓我和大器踏實了,還活著就好。 餘下時間三人由聊天到開始打牌,自然是使勁贏大器,故意輸吉吉,就三個人還搞得氣氛異常熱烈。必須承認,這個夜晚我在這個家作為新成員著實很開心,氣氛融洽到完美,玩著牌時我心想以後每天回家都會在這樣歡樂的氣氛中度過,左有兄弟右有美女,這日子美好得折壽都值啊!老天爺,我開玩笑,別當真。 反過頭來說,和這樣的日子比起來,與老譚合租的歲月就顯得枯燥乏味多了。他算個屁呀!我搬出來真是搬對了!此刻美麗的心情簡直讓我唾棄以前的生活了。 好吧,請稱呼我為忘恩負義喜新厭舊的大賤人吧! 夜深將近零點時,三人精力耗盡,各自回房睡覺。 躺床上回憶今天發生的一幕幕,重點回憶了在沙發上抱著陳吉吉那段,於是心理和生理都開始有了一些反應,繼而產生了幻嗅,好像能聞到她身上那股香味似的。最終沒忍住,還是給她發了條短信:睡了麼?我說句話你別嫌噁心啊,一直在想你。 很快那邊回過來:噁心! 我回:你沒發現?愛情都是噁心的,只不過身處愛情之中的人毫無察覺,一旦置身愛情之外了,會覺得戀愛中人的言行都噁心,一個比一個噁心。 她回:誰跟你愛情啊?自己瞎幻覺什麼呢?趕緊吃了藥睡吧,明天我帶你去精神科好好檢查一下。 我回:我中指還疼呢,絕對不是幻覺。我下午的的確確抿了誰一口來著,這位太太,看來明天還是我帶你去檢查吧,你健忘症太嚴重了。 她回:這位大叔,你的變態行為已經給本少女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幸虧陳大器同志救駕及時。你簡直就是個悲天抿人! …… 我堅信,她一定和我一樣,躺在床上墊著枕頭靠著床頭拿著手機,臉上不由自主地傻呵呵地笑著。 但她這麼一說倒真是讓我想起來了,本來下午陳吉吉差點就說出來我得罪她的那些罪行了,卻被那個死胖子攪了局,那這會兒再問,為時不晚吧? 你不是要指證我傷害你的那些罪行來著麼?我這心可一直懸著呢,求你還是告訴我吧,不然我這一晚上都睡不著了。 短信發出,好半天沒回,我正奇怪呢,不會是發著發著就睡著了吧?正準備補一毛錢的催促,提示音終於響了。 好吧,你到我房間來吧。 ……看著這條短信,我全身血液瞬間沸騰,飛快地往我上下兩個頭里充。不會吧?現在?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啊,而且大器還在家呢!會不會是我想太多了? 我回:這位女士,你知道你大半夜叫我去你那兒意味著什麼嗎?不會是仙人跳吧? 她回:你瞎想什麼呢流氓!我是要給你看罪證!你犯的錯我說不清! 哎?我的罪行居然還能看?莫非是我喝醉了以後給她傳了我的艷照?這實在是勾起了我極大的好奇心。 於是回:我這就來。 那邊回:輕點兒,別讓我哥聽見。 我回:那我穿衣服麼? 那邊不理我了。 猶豫著要不要打個領帶噴點香水什麼的,最終還是套了條運動褲和大T卹,出了房間,躡手躡腳地奔了樓上。 木質地板就這點不好,我無論多麼小心翼翼都會有細微的聲響,實在是體會到了什麼是舉步維艱,好容易走到陳吉吉房門口,耗時頗久,頭上都見了汗了! 本想敲門,試探著伸手一擰一推,開了。心裡一陣竊喜,扭頭看了看大器房間的方向,這種近似偷情的行為好刺激好刺激哦! 房里傳來陳吉吉小心翼翼壓得很低的聲音:“幹嗎呢你,還不趕緊進來!” 閃身進了房間,帶上門,放眼看——我期待的真絲吊帶睡裙沒有出現,三點式比基尼也沒有出現,更別提昏暗的粉色燈光、蠟燭、滿床的玫瑰花瓣和女主角在床上性感的造型了——陳吉吉站在我面前,穿得嚴絲合縫,一身薄棉睡衣睡褲毫無春光乍泄的可能,釦子甚至扣到了領口! 看到對方嚴防死守的架勢,我深知,我真的是想多了。但心裡還是惦記著下午那捅破窗戶紙的甜蜜,於是友善地微笑著,伸出雙手向陳吉吉。 “哎幹嗎幹嗎你?”陳吉吉後退著,表情並不慌,隱隱有笑容,打掉我的手,“你敢耍流氓我就叫了啊!” 我洩氣地放下手:“就是想抱抱你麼。” “你是我誰啊你就抱我?”陳吉吉笑出來,一屁股坐到床上,指了指不遠處一個手掌型卡通沙發示意我坐,“是你要知道自己的罪行,我才讓你來的。” 我重燃好奇心,身子前探:“罪證在哪呢?給我看看啊!” 陳吉吉忽然不說話了,瞇眼看著我,看了好幾秒,在我慌神的瞬間笑了,拿出手機低頭按了幾下,把手機遞給我:“按左邊的播放。”說完起身,走到窗前站定,背對著我沒轉過來。 我莫名其妙地拿著她手機看了看。通話錄音?心裡有點慌,但還是按下了播放鍵。 手機里傳出一片小小的嘈雜,接著傳出了我的聲音:“好不好?你就說好不好吧!”然後譚墩的聲音從背景遠處傳來:“好!”說完開始傳出他一個人的鼓掌聲。 心裡窘了一下,真是喝多了,我和老譚舌頭明顯有點大,而且……我這是要幹嗎啊? 手機里傳出陳吉吉很近且清晰的聲音:好啊。 然後是我的聲音:“好!你說好!那麼開始!我真心真意地為你獻上一首《在水一方》,掌聲在哪裡?”遠處是譚墩的叫好、口哨和鼓掌聲。 我瞬間就感覺耳根開始發燙了,抬頭飛快地看了一眼窗前陳吉吉的背影,她肩膀怎麼在抖?啊!她是在笑!我這人丟的喲! 手機裡,我的聲音在繼續:“我唱了哈,綠草蒼蒼,白霧,哎?我起高了,我是不是起高了?”譚墩的聲音:“是高了,你矮點,蹲下唱。” ……什麼亂七八糟的啊!我不活了我! 通話錄音播放中,那個基本上是分裂出去的我還在繼續:“重來啊,我醞釀一下情緒,開始!”老譚的掌聲。 我聽見,我就真的開始唱了,而且譚墩在後面做回音狀合聲。我唱綠草蒼蒼,譚墩就在後面蒼蒼,蒼蒼…… 窗前的陳吉吉,肩膀抖得更厲害了。而我已經死的心都有了。這是我麼這?我怎麼一點印像都沒有了啊! 陳吉吉的手機握在手裡,我呆坐在沙發上,完全木訥,這人要是丟臉丟到極致,就不知道臉是什麼了。 通話錄音繼續放著,房間裡很安靜,顯得我那大舌頭的歌聲清晰真切。 但是,聽到“我遠順流而下,依偎在她身旁”的時候,我心裡的感覺忽然變了,實話說我是第一次這麼客觀的聽自己唱歌,而且歌聲越往後,我越聽出來,那個我是真的很動情地在唱,雖然有老譚的和聲一直在搗亂,但不妨礙聽眾能品出歌聲中帶著感觸的那部分東西。 錄音中那個我唱到最後的四句:“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雖然譚墩的“一方、一方、方……”略微破壞了收尾的美感,但我還是被那個我感動了,甚至好奇我這是懷著哪種情緒在唱呢?怎麼這麼動情? 但錄音還在繼續,歌唱完了,話還沒說完,那個分裂的我還在繼續:“唱完!好,吉吉,給你幾秒鐘陶醉一下。” 我差點從沙發上滑地下去!那個我,你還能再不要臉點兒麼? ! 靜了兩秒,那個我的聲音又說了:“我為什麼要給你唱這首歌呢?老妹你說這是為什麼呢?” ……完了,連小瀋陽都開始模仿上了,我以後再也不跟譚墩喝酒了! 慢著!我猛然聽到,通話錄音中,陳吉吉的聲音飛快地抽泣了一下,然後說:“不知道。”難道她聽哭了?不會吧? 我的聲音又說:“不知道吧?我告訴你,發自肺腑地,告訴你,為什麼呢?因為啊,因為我喜歡你!” 我愣了。 錄音中的陳吉吉也愣了:“你說什麼?” 分裂的我:“我說!我,喜,歡,你!” 譚墩的聲音在遠處又裝成回音由強及弱地配合:“喜歡你!喜歡你,歡你,你……” 錄音里安靜起來,一秒,兩秒,三秒。陳吉吉的聲音說話了:“賴寶,你是不是喝醉了?” 分裂的我:“沒喝醉!誰喝醉了?哎我喝醉了麼?” 譚墩的聲音:“沒有!絕對沒!沒喝酒啊也!”然後是玻璃杯碰撞的聲音,倒酒的聲音,然後又是譚墩的聲音:“哎哎,這杯乾了!” 陳吉吉帶著氣的聲音:“賴寶,你喝醉了,你喝醉了說這種話我要是當真怎麼辦?耍酒瘋你找別人不行麼?你怎麼這樣?” 分裂的我:“好!我是喝酒了,但我說的話是真心的。”譚墩的聲音:“真心的,心的,的。”我的聲音:“死開!這些不用音效配合,哎你聽我說話呢麼?” 陳吉吉的聲音:“嗯。” 分裂的我:“嘿嘿,我說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譚墩的聲音:“他喜歡你!哦也!” 陳吉吉的聲音:“你喝醉了,我怎麼信?好,你明天醒了要是還記得,就打電話再跟我說一遍我聽聽。” 分裂的我:“明天?還說一遍?”然後唱起來,“愛就一個字,我只說一次。你知道我只會用行動表示。” ——譚墩的聲音:“表示,表示……” ……錄音結束。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我坐在沙發上,腦子裡一片空白。陳吉吉站在窗前,背對著我也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得耳根子沒那麼燙了,心裡開始陣陣翻湧起來。那種讓人想死的尷尬開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感動,感動到我鼻子都有點酸了。 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窗前,站在陳吉吉身後,輕輕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從後面緊緊抱住了她。 她沒躲,沒掙扎,身子是軟的。 我看到陳吉吉眼睛是濕的,臉上是笑的。她也微微後仰著身子,靠在我身上,與我臉貼著臉,輕輕說話: “你說你是不是喝醉了?” “嗯。” “你說你丟不丟人?” “嗯。” “你說你是不是得罪我了?” “嗯。” “你說你那歌唱得好不好?” “嗯。” “呸!” 陳吉吉一下轉過來,與我面對面站著,仰頭看著我,眼睛一閃一閃的:“你現在想起來了吧?” “嗯。” “你現在是清醒的麼?” “嗯。” “那你是不是該再說一遍給我聽聽?”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我輕聲說完,慢慢靠近她,輕輕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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