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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美少女的謊言

人生何處不尷尬 赖宝 10447 2018-03-22
我是早上去上班時在地鐵上接到大器電話的,讓我下午請個假,去幫陳吉吉搬家。言下之意陳吉吉已經準備搬到大器房子裡,要同一屋簷下了。掛了電話靠著地鐵門十分鬱悶地費解著:今天搬家?昨晚陳吉吉怎麼沒告訴我? 骨頭答謝宴後的這些天,生活開始步入正軌,除了低頭不見抬頭見、想起來就噁心的譚墩,和其餘人都沒碰面。當然也包括陳吉吉。 沒見面不代表沒聯繫,和之前一樣,晚上總會和她短信聊一會兒。昨晚和陳吉吉還是習慣性短信聊到凌晨時分,其實都是連篇廢話,現在即時通訊這麼發達,互相要個QQ號碼或者MSN肯定比這樣聊得痛快,還省錢。但我和陳吉吉好像有默契似的,互相從不探聽其他即時聯繫方式,甚至從不互相打個電話,貌似都很享受這種三言兩語的交流,哪怕互相所說的,全都是絕不值一毛又一毛錢的無意義句子。

也許就跟譚墩和瀟瀟煲電話粥的道理是一樣的吧,成千上萬的廢話堆砌了一樁又一樁的愛情,沒有誰和誰的戀愛,一切對話都是簡明扼要的。 問題是,我和陳吉吉現在,算是要戀愛的準備階段麼? 很明顯地,這幾天,直覺上來說我和陳吉吉越來越曖昧,越來越剪不斷理還亂,但又默契得彼此都小心翼翼迴避著一些敏感問題。 後來還是我這抓心撓肝地忍不住,旁敲側擊地找突破口試探,故作玩笑似的發了條:以前挨你哥欺負,現在受你凌辱,我這不管當弟弟還是當妹夫都是奴才命啊。 那邊沒接茬儿,很機警地顧左右而言他,說什麼大家都是打工一族都是奴才,得像付哥那樣自己當老闆才行云云。 陳吉吉這樣的態度,讓我不敢妄自武斷她的意思,另外我這心裡也在忌諱大器,說不清什麼感覺,反正總是會擔心對哥們儿的妹妹有非分之想,這樣的事很可能會讓人心存芥蒂。

和陳吉吉接觸相比以前互相不知底的那時候,現在短信裡聊得反而有些拘泥,發幾個字都要思考先,越思考越小心翼翼,越小心翼翼越曖昧,越曖昧越容易胡思亂想。 她那邊怎麼樣我不知道,我是挺鬧心的。那邊一條看似暗藏玄機的短信能讓我琢磨半天,一條看似冷淡的寥寥幾字也會使我頗感失落……好吧,我承認,作為一個感情細膩的清純男子,我有點亂了方寸了我。 比如昨晚我們聊了那麼久,她卻半點沒吐露今天要搬家的事,我就會不由自主地做很多設想,來揣測她的中心意思。要是她故意瞞我覺得沒必要告訴我,多傷感;要是她怕麻煩我不想折騰我去幫忙,多貼心…… 靠,我有病吧我! 早上我出門的時候,譚墩剛洗完臉,接了個電話,是瀟瀟打來的。

看譚墩那表情,和我一樣詫異瀟瀟會在大清早打電話來。我穿鞋出門的時候憐憫地打量他一番,要知道,考驗他的時刻到了,煲電話粥必然遲到,胡亂應付必然惹惱佳人,愛情重要還是事業重要?這是個問題。 下地鐵轉車奔雜誌社的路上接到陳吉吉的一條短信:我上班啦! 我回:班是自願的麼? 近十分鐘,我都下車了那邊短信才回過來:流氓! 這個網絡信息時代啊,壓根兒就沒有晚熟的人,這麼隱晦都看得懂,還說我流氓。 小小的、曖昧的打情罵俏,讓所有陰霾一掃而光,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我下了車,蹦蹦跳跳地就奔了雜誌社上班去了。 笑嘻嘻和辦公室幾位同事打了招呼,兜里要是有糖肯定就挨個給大夥發糖了。被一位同事譏笑我紅光滿面,頗有迴光返照的福相。不惱,我這怀揣著小喜悅呢——下午能見陳吉吉了。

其實我可以裝作很穩重很成熟地面對內心深處這份蓬勃壯大的情感,但畢竟八字還沒一撇,我寧願享受這種若即若離的快感。就跟隔著玻璃接吻似的,沒實質,有感覺。 世事如此,期待的總比得到的讓人激動,就像無數先輩自欺欺人的安慰式名言:結果不重要,過程最重要。 我樂於享受這個過程,高舉著樂觀主義的偉大旗幟,我生機勃勃地泡茶點煙開機上網準備工作,心裡開始盤算下午請假的事,一根煙還沒抽兩口呢,一同事過來拍我,面色凝重,稱天真姐姐有請。 看同事這副神色,我的心情一下就變得不那麼美麗了,拉著同事追問:“龍顏不悅乎?” 同事應:“殺氣頗重,兇多吉少。” 心裡一沉,起身忐忑直奔天真姐姐辦公室,敲門而入。一看之下,天真姐姐果然面沉似水,端坐辦公桌後面手上轉著一根筆,一雙魚肚白的眼睛冷冷翻著我。

點頭哈腰地堆笑,詢問主編大人召臣見駕有何差遣。天真姐姐把筆往桌子上一摔,一嘴陰陽怪氣地開噴:“你怎麼總幹這種讓我給你擦屁股的事啊!” 我當即傻眼,站在天真姐姐對面,整個一沒頭腦和不高興,擦屁股?哪跟哪啊? “主編,我……我屁股怎麼惹你了?” 天真姐姐瞬間情緒崩盤,猛一拍桌子:“我早告訴你們選稿要謹慎要謹慎!你們倒好,還是惹麻煩!我這剛接了一作者電話,說我們雜誌擅自從網上轉載刊登人家的稿子,要我們支付稿費並且聲明道歉!” 我笑了:“主編,你還不知道這些網絡寫手啊,一個個都特拿自己當回事兒,實際上我們登了他們的文章,他們還到處炫耀呢,甭答理他們。” 天真姐姐飄逸的鬈髮都立起來了,一齜牙沖我狂吠:“我還不知道麼?但問題是這回這個神仙不一般啊!剛才於總過來特意打了招呼說他知道這事,要我妥善處理,很明顯人家是有背景的!不然能驚動於總?”

於總是我們的大總編,我心裡狠狠一撇嘴:呵呵,這個籬笆圈養的天真姐姐喲,在她的世界於總就是天了,好像能驚動於總就是多麼可怕的大事件似的,殊不知在我們雜誌社這兒於總算是老大,要真是扔到大街上,算個屁啊。 我這人就是正直勇敢,心裡怎麼想嘴上就怎麼說,當即探頭賠笑,溫溫柔柔地詢問:“主編,對不起消消氣,那你說這事怎麼辦啊?” “怎麼辦?人家是點名說責編賴寶沒有道德!”天真姐姐伸手甩給我一張紙,手指頭往紙上戳了戳,“這是那個作者的電話,你給我把人家哄好了!” 我雙手拿過紙,一臉鄙視地誠惶誠恐,點頭哈腰地退出主編辦公室。 回我自己辦公室的路上,我掃了眼紙條,忽然有些發怔。紙上寫的那個手機的尾號是2208,哎尾號我怎麼覺得這麼熟呢?這幾位數挺特殊的,好像哪見過。

正琢磨著手機響了,譚墩打來的,直接說“寶,我這回肯定要自盡了”!我正鬱悶呢,回了一句“彼此!同歸於盡吧”。他哭喪著聲音:我說真的呢!我這回肯定是坎坷了!我嘆氣:真的彼此,我也挫折了,下班回家說。 垂著腦袋回辦公室,坐到桌前癱軟,同事們一個個表面關懷內心幸災地過來慰問,擺手應付過去,心裡一陣陣沮喪,這回還怎麼請假?解決目前問題吧。 給陳吉吉發短信:下午搬家,我未必能去幫忙了,騷瑞。 短信很快回過來:我哥和你說了?哎呀我告訴他別折騰你的。其實沒多少東西,你放心吧。 看著短信,心裡一陣陣溫暖。我不是說我遇到這點事就多沮喪,但起碼在這樣一個時刻能得到些理解和安慰,是件讓人很貼心、很感恩的事。

察看了一下上一期編的稿件,找到那篇被控擅自挪用的文章,署名是個網絡ID:蔡大小姐。 坐在桌前猶豫半天,拿了座機,按照紙上的號碼撥打過去。響了幾聲,對方接聽。客客氣氣地自報家門,剛說完對方竟笑出來:“呵呵,賴寶麼,多久仰啊。” 我一愣,怎麼著還認識?難道是惡作劇?急忙追問:“您好蔡大小姐,您認識我?” “您還真是賤人多忘事啊。”對方笑得很有內容,停頓老半天才接茬儿,“怎麼著賴大編輯,你對蔡大小姐這個ID沒印象?” 我一怔,還真是,這名字熟啊!怎麼就那麼似曾相識呢? 電光火石般飛速轉腦子,讓我猛然想起——靠了,難怪熟悉,我很早以前編輯的一期情感欄目就用過一篇網上找的署名“蔡大小姐”的文章,那次之後這個蔡大小姐還打電話來問責了一番。電話是我接的,胡亂調侃半天,把她氣夠戧,最後撂下一句“太沒職業道德!後會有期”作結束。

當時沒當回事,這種威脅式語句聽得多了,基本上都是過嘴癮,誰知道這個蔡大小姐還真的殺回來了! “呵呵,賴大編輯,真是冤家路窄啊,想不到我這命衰,怎麼都躲不過你的盜竊。”電話那邊一陣不屑的笑意。 我一下不爽了:“竊書不能算偷……竊書!……讀書人的事,能算偷麼?” 電話那邊一陣爆笑,之後慢慢弱化,變為一聲接一聲地哼笑,然後話語不咸不淡地傳來:“賴寶,就算你是孔乙己我也沒時間和你貧嘴,我跟你們主編提的就是道歉,必須你自己署名道歉。” “蔡大小姐,別逗了,就算道歉,也肯定是以我們雜誌社名義登個豆腐塊,哪有編輯署名道歉的?對吧?”我話裡開始服軟。 “不,我的條件就是你賴寶署名道歉,你們主編答應了的。”電話那邊不冷不熱,胸有成竹。

我不高興了:“蔡大小姐,你這就是故意刁難我了?” “喲,聰明啊,你猜對了,我就是故意刁難你,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把事情鬧大,看誰倒霉。” 話音一落,電話隨之掛斷。 這樣一個插曲讓我心情極度不爽,我也是純爺們儿,誰受得了這種戲謔啊,還署名道歉?做夢!大不了不干了! 坐在位置上一根接一根抽煙,一直熬到午休,午飯也吃不下,倔脾氣也上來了,逮了一個最先吃完午飯回辦公室的同事,讓他幫我下午請假,就說我為了影評欄目下午去音像店挑碟子了。 一般來說,請假的藉口多的是,就看你願不願意撒謊而已。通常老闆也能看出來你是撒謊,但民不舉官不究。 給陳吉吉發短信:下午幫你搬家。 幾分鐘,短信回過來:我還在吃飯呢,不是說下午沒時間麼? 義正詞嚴地回:大不了辭職,幫你搬家才是我人生的理想。 對方很快駁了我的面子:別指望我會感動。愛幫不幫。 話雖如此,但心裡還是美滋滋的,這短信話裡話外都透著打情罵俏的滋味,起碼在我這是認為這算是一種情感遞進的暗示了。較之以前互相不知底細時候的短信交流,現在的短信多了一種目的性,是在彼此都曖昧的階段在一攻一守,在我看來,充滿未知的甜蜜。 我又發:注人奶快樂之本,我一定去。 她回:你還單獨來?和我哥一起吧。 我這心裡霎時就泛起陣陣悸動,在我理解,陳吉吉最後這條短信的意思等同於電視劇中常見的那句台詞:“不!不!少爺,不要這樣!讓老爺知道會打死我的……” 出了雜誌社,搭了地鐵奔了付裕公司,然後一起找到大器,由大器出面聯繫了陳吉吉,仨人驅車前往陳吉吉住所。 女孩的房間和男人的還真是不一樣,即便是要搬走,也沒有像我和譚墩每次搬家之前那樣把屋子弄得一片狼藉,陳吉吉的房間已經收拾得家徒四壁,但依舊整潔。 看到我們幾個,陳吉吉很客氣地點頭:“謝謝付哥,謝謝寶哥,麻煩你們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細緻觀察了一下,沒看到她對我有什麼特別表示,稍微有些失落。 東西倒真沒很多,只有倆皮箱倆背包,我和付裕每人拎了一個皮箱扛了一個背包,態度積極英姿颯爽,大器拉著陳吉吉詢問房東和押金等事宜。陳吉吉出門前還在她這個五十幾平方米的小家轉了一圈,扭過頭眼圈竟然有點泛紅,用手指蹭了一下眼瞼,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挺溫馨的小窩,真要走了,還有點捨不得。” 大器咧嘴提高調門:“走!到了哥的大窩,隨你怎麼溫馨!”說完伸手拉住吉吉出門下樓。 我和付裕裝成大力金剛的樣子憋著氣較著勁跟著下樓梯,累得喘著粗氣齜牙咧嘴,當陳吉吉扭頭詢問要不要幫忙時,又不約而同地裝出一個輕鬆加愉快的表情給她看。開車到了大器府邸,又是我和付裕裝搬運工,表面自然微笑,心裡喊著號子,嘿咻嘿咻地把行李搬到陳吉吉的房間。 大器挺有心的,這麼幾天時間,竟然找人粉飾了給陳吉吉準備的房間,牆壁刷成天藍色,櫥櫃桌椅等家具的顏色也是配套的,還搞了些小裝飾,基本上就是個女子閨房的半成品了。 陳吉吉也挺驚訝的,跟小丫頭似的蹦躂著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回過身一下摟住大器,左右開弓掐住那張胖臉:“哥!我太激動了!” 大器也是一臉小得意,剛要張嘴,我搶著替他說句心裡話:“那對啊!吉吉,大器可是你親生的哥!” 老付一下樂出來,陳吉吉反應過來也笑了,大器毫不留情地向我使出了五連斬…… “吉吉,哥這麼弄的意思你明白吧?就是不想你以為在我這是暫住,你就踏踏實實跟哥過家家,就算你以後結婚生孩子不搬都行!” 倒騰行李裡的物件時,大器不斷叮嚀,把陳吉吉給感動得一個勁用手背蹭臉。 我和老付也為之動容,一起給大器鼓掌,老付感嘆:“看看,寶,我要是有大器這麼個哥,不要兒子我都樂意。” 我和陳吉吉齊笑,大器六連斬…… 下午時光就算徹底奉獻,簡單整理了一下行李,大器先把調兒給定了,拉著陳吉吉做了我們的主。 “妹妹,今兒下午你這仨哥哥就全程陪護了,陪你轉遍北京城,把你這小房間徹底收拾完善,床單被罩桌椅板凳檯燈壁畫什麼的,咱都給它買齊了,你就敞開了拾掇你這屋子吧!”說完扭頭看我和付裕,“你們倆當哥的,下午都有檔期吧?” “義不容辭啊!”付裕先表態了。 “你倆不去我都去!”手掌一揮,我能示弱麼我! 陳吉吉沒那麼高不可攀,去掉唯我中意的光環後,她也是個平凡普通的女孩子,這點從她無比熱愛逛街就看出來了。在付裕和大器不堪重負腳步灌鉛幾欲敗走後,不擅長逛街的我依靠著頑強的意志完成了這次壯舉,全程陪伴,鞍前馬後,歡聲笑語,無微不至。 到最後連付裕都看不下去了,把我扯一邊低聲耳語斥責:“你丫受同居密友傳染了吧?你這殷勤勁兒怎麼跟老譚似的?” 一語驚醒痴中人,看看兩手空空的付裕,再低頭看看左右手拎了十幾個袋子的自己,臉色頓時白裡透紅起來。要知道過於殷勤可是大忌,被同仁恥笑不說,連女方也未必待見,所謂再窮不能窮酸相,再賤不能賤骨頭啊! ——骨頭,我沒說你。 甩手塞給付裕幾個袋子,之後的隨行也放慢了腳步,由一路追逐改為一路等候,陳吉吉倒絲毫沒有註意到我已經站進付裕和大器的隊伍,對其只是遠遠尾隨,她已經徹底暴露女孩本色,看著各式各樣風格迥異的家居裝飾完全沉浸其中,興奮得健步如飛,雙目灼灼,面色潮紅。 遠遠跟隨著縱意家居森林的大小姐,我們仨在後面百無聊賴,談笑昔日的青蔥歲月,想過去看今朝互相此起彼伏。說笑打屁中時不時唏噓一番。想當年我們是很鄙視談什麼人生理想的,覺得太遙遠,每天混在一起酒逢知己千杯少,想不到一眨眼全都捲入殘酷的現實洪流,被生活玩弄於股溝之間,過著酒逢千杯知己少的日子。人生和理想?呵呵,更遙遠了。 大器背著手走著,我跟付裕像跟班的一樣,都拎著一大堆紙袋子跟著他,看著他肥碩的大屁股在我們眼前畫著八卦。聽著他長吁短嘆地諄諄教誨。 “哎我跟你們說,這人生,就是一抽水馬桶,倒進去的最好都是稀的軟的易排解的,千萬別把硬的、大的、難纏的都往裡塞,弄不好就堵了。”沒聽到掌聲,鬱悶著一扭頭,“哎?吉吉跑哪去了?” 我和付裕也馬上舉目四望,付裕仗著身高頸長的優勢邊環顧邊嘟囔:“沒看見,這麼會兒就走沒了,打她手機吧。” 話說完,仨人不約而同掏手機。大器拿著手機愣神看了我和付裕一眼:“我靠你們怎麼都有我妹的手機號啊?” 我和付裕對視一眼,又一起看大器,再一起做了揣起手機的動作。我撇嘴:“你自己打自己打!像誰愛打似的。省這幾毛錢我入股老付公司好不好!” 付裕這次沒和我配合,而是看著我,目光中盡是明察秋毫的蔑視。我強硬對視回去,假裝揣手機,但已看到手機上顯示了兩條未讀短信,剛才聊得太鬧騰沒聽見。 打開的第一條是王欥欥的:你在哪兒?我找你。 又來了?無視,刪除,繼續翻看,第二條竟然是陳吉吉發來的:你過來一下。有事。 我悸動了一小下,收了手機故作鎮定,大器在旁邊拿著手機一臉急相:“這丫頭怎麼不接電話啊!跑哪去了這是!” “那麼大人了你還怕她迷路?丟不了啊。”付裕安慰。 我咳嗽了一下,揮揮手:“這麼的,咱們分頭找吧。省得心裡不踏實。” 大器點頭:“好,我往這邊走。”說完扭頭肥駒過隙般瞬間消失人群之中。 付裕咧嘴齜出一顆齙牙,瞇著眼睛跟我挑眉毛:“看把咱寶爺緊張的,得,我幫你找,省得你心裡不踏實。” 還未待我使出必殺,這廝已經貼著地面伸著觸角嗖嗖飛快爬遠。 我轉身走幾步,確信人群中看不見他們倆,掏出手機發短信:你在哪兒?有何指示?找不到你都著急呢。 想不到短信馬上回了來:我看著你呢,順著扶梯上樓來,窗簾專賣這裡。 收到命令迅速行動,左突右衝上扶梯到樓上,在專賣區的一排排窗簾掛架中一眼看到了那個穿著黑白橫條垂膝大毛衫的陳吉吉,遠遠地朝著我瞇眼一笑,在臉龐比劃了一個非主流的剪刀手。 故作無奈嘆氣搖頭,快步走過去,用誇張的東北話訓斥:“幹哈呢?你咋那麼頑皮呢?幾歲了還躲貓貓玩!不知道躲貓貓會死人的啊?” “不是不是,我真找你有事。”陳吉吉沖我皺眉使勁擺手。 我猥瑣起來:“哦?陳吉吉,這仨人一起陪你逛街呢,你非得製造個孤男寡女的環境,有什麼居心啊?” 對面的女孩看過來,故意裝羞得一扭臉:“能讓他們倆聽見就不這麼偷偷找你了。” 我一下子來了興致,再次騷動了一小下,探身湊過去壓低聲音:“哦?我身份暴露了?還是上級又有什麼新的任務?” 陳吉吉點點頭,也湊過來壓低聲音神秘兮兮應對我:“是有新任務。” “哦?什麼任務?代號是什麼?” “代號是火線救援,任務是——借我點錢。” “啊?”我驚得挺直了身子,殺了我也想不到會是這種事找我啊,“借錢?跟我開玩樂吧?” 陳吉吉還是笑瞇瞇的,語氣倒嚴肅起來:“真的,賴寶……哥,剛才出門包沒帶,我身上這點錢肯定不夠,等會兒結賬怎麼辦啊?” 我笑了:“你這不胡鬧麼,有我在呢,還有你哥和老付,能讓你拿什麼錢啊!” 陳吉吉卻收了笑容:“我知道,但這錢絕對不能讓你們拿了,更不能讓我哥拿。我又不是小孩了,現在搬到我哥那我都挺為難的,怕他以為我跟他疏遠,現在要是什麼都花他的錢,不是等於我哥養我了麼?” “養就養唄,他不養我養。”我呵呵地逗笑。 “賴寶!”陳吉吉有點急了,很小女人地扭了下肩膀,皺著小眉頭,“你怎麼不明白呢?我哥剛回國,這親戚之間有些事他不知道,我也還不知道我嬸回來看見我住她家會怎麼樣呢!再者,我不願意什麼事都是別人照顧,要是來了北京還靠我哥他們養著那像什麼話啊!” 我還是覺得逗:“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倔呢,你覺得你哥可能讓你掏這個錢么?” 陳吉吉長出了一口氣,肩膀往下一墜,翻了我一眼:“你就直說你借不借吧?” 這威脅多麼似曾相識,王欥欥就特喜歡用這種口吻和我說話,這種感覺讓我多少有了點不爽,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借錢還這麼寧死不屈的?連句軟話都沒有啊?” 陳吉吉瞪眼看了我兩秒鐘,忽然一瞇眼,伸手扯著我衣角搖了搖說:“拜託啦——” 不行了,酥了,麻了,我錢包呢?我錢包呢! ! 粗野地掏出錢包,把裡面的錢全拽出來塞給陳吉吉,她點了下,六百。 “不夠?”我盯著那些錢,覺得很沒面子。 陳吉吉猶豫著搖搖頭:“估計不夠。” 我看看她,又低頭看看錢包,眉頭一展,計上心來,伸手抽出張銀行卡遞過去:“等會兒結賬的時候,不夠就刷卡唄。密碼是525001。” 陳吉吉愣愣地接了卡,忽然擠著眼睛笑起來:“你還真是信得過我啊,不怕人財兩空啊?” “祈禱唄,希望財空人不空。”我雙目灼灼,淡然微笑。好帥哦。 陳吉吉反應過來自己失言了,臉一紅,別過身,把卡放兜里,再轉過身時極力裝沒事發生:“好啦!要是需要刷卡時你得在我旁邊哈!記準了多少錢,我連這六百一起還你。” “還什麼還!”我撇嘴擺手,真心誠意地裝大方,“弄得跟真事兒似的。” 陳吉吉當即伸手掏出卡和錢一起伸到我面前:“賴寶,這錢你要是不讓還我就不借了,都說了不想靠誰了,應個急而已嘛!” 我背手笑道:“別鬧了,就像你能花多少錢似的,就當我送你的禮物了,行不行?” 陳吉吉又急又氣地瞪我,咬著嘴唇擰著眉毛,看樣子是認真的,忽然又揚著下巴笑了起來。 “賴寶,這錢你要不用我還你,那以後……”說著話掏出她手機來伸到我面前比劃兩下,“那以後咱倆這個的聯繫就到此為止,我直接拉你進我通訊錄黑名單,這事我還得跟我哥匯報……” “得了得了!”我擺手打斷她,“還!必須還!我毒不過你,行了吧?” 陳吉吉一臉得意地晃著腦袋,把卡和錢又揣回兜里:“這還差不多,走吧,起駕!” 她一轉身邁步,我急忙跟進,嘴上小小報復:“這位太太,您看您還想買點什麼?” 陳吉吉含著笑白了我一眼,裝出一個詫異表情:“這位大叔,你跟著我幹嗎啊?” 就這麼打著嘴仗,一路走走逛逛的,我這手裡不知不覺又多了幾個袋子。正陪著陳吉吉在貨架上挑選各式古靈精怪的茶杯時,陳大器從遠處顯出身形,四處張望,看到我們這邊,和我結實地對視了一眼,一愣,顫著肚子快步走過來。 “我靠你個未來老丈人!找到人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啊!這把我急得!”走到面前大器直接一個劈手。接著呼呼喘氣,接過陳吉吉遞上的紙巾擦汗。 “這人海茫茫的,我也是剛遇到啊我。”我爭辯。 “急什麼呀?我幾歲啊?還能丟了?”陳吉吉笑著,嘴上替我解圍。 “趕緊給老付打個電話吧,別讓他再瞎逛瞎找了!”大器瞪我。 拿手機,撥號:“餵,老付,你哪兒呢?吉吉找到了。” “呵呵,廢話,當然找到了,我前腳走你後腳就找到了吧?”付裕陰笑傳過來,“你們鬧個屁啊,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我有點驚,轉過身走兩步:“你少詐我!你在哪呢啊?” “我?我在車裡呢啊。”付裕繼續陰笑,“找個屁啊,吉吉能被拐賣啊還?再說了,多明顯的局啊,不就為了把我和大器支開麼。” 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估計很尷尬,乾咳了兩聲,壓低音量:“你就編吧!別廢話了,趕緊過來。” “還來?我才不像傻子似的拎那麼多袋子跟人轉呢,我又不圖謀什麼。”付裕哼唧地笑,“你們仨麻利兒的吧,差不多了也,買完就撤,我車裡等著。” 掛了電話扭頭,掩飾被揭穿的尷尬笑出一絲明媚來:“那什麼,老付說找到就好,他先去挪車了,怕一會兒車多出來麻煩。” 結賬的時候耍了個花招,陳吉吉假裝讓我和大器去踅摸一件忘了買的物件,等我倆轉一圈回來她這邊已經結了賬恭候,把大器氣了個臉紅脖子粗,我也在旁邊假模假式埋怨:哥哥們都在這呢,怎麼能讓你花錢呢? 一起往停車場走的時候,趁大器不備,陳吉吉把銀行卡塞回我手裡,小聲匯報:“一千零七十。” 我也低聲回复:“行,零頭兒就不要了,你還一千一吧。”話音一落後背就遭了一小拳頭,還看見她使了個撒狠的表情。我這心哪,都跳出旋律來了,甜蜜的生活甜蜜的生活無限好嘍餵…… 滿載而歸地回到大器家時都下午六點多了,卸了貨,大器主張幫著陳吉吉把房間佈置起來,被陳吉吉拒絕,說沒什麼需要背的扛的,都是小物件,她需要一點點佈置搭配,我們幾個老爺們儿插手,只能添亂。 陳吉吉在樓上簡單收拾下買回來的大包小裹,我們幾個到樓下大廳裡喝水歇乏,商量著晚上去哪吃飯,忽然我手機響了。是譚墩。 “哥!寶哥哥!寶哥哥!”一接聽,那邊聲音明顯帶著哭腔。 我習以為常了,譚墩每次喊哥的時候就是他要求我的時候,於是對著手機語氣溫柔:“是我,你是黛玉麼?約我一起葬花?” 譚墩不理會我這套,聲音依然焦急:“寶!救命!這次是真的出事了!” “你哪次是假的啊?中午的時候你就說要自殺,怎麼現在還沒死啊你?” “哥哥,麻煩大了……瀟瀟要來!” 一聽之下我就氣血爆缸了:“來唄,這不喜事麼?省得你總跟自己右手較勁了,再說了你要死要活的找我幹毛?干我屁事啊,靠你是打電話來跟我炫耀來了吧?” “不是……唉!電話裡說不清楚!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頂頂討厭這句話,這都是傻逼電視劇裡才有的台詞,我就不信,這世界上真有電話裡說不清楚的事?扯!我氣笑了:“得了得了,你根本就是上我這找飯轍來了,我還不知道去哪呢,等定了地方我給你打電話。” “定地方?還有誰?” “大器、老付、吉吉。” “行,等你電話!” 那邊電話利索地掛了,有點反常,一般這類被我識破詭計,譚墩肯定跟我阿諛一番,今天這架勢,倒有點心急火燎的。 揣手機的工夫,陳吉吉從樓上下來了,直接走到我面前把錢遞過來:“數數哈,一千一。那三十塊算利息。” 我當真是有點不好意思了:“這就還?急什麼啊,再說我那不是開玩笑呢麼,你要有用你先拿著,我又不差錢。” “你快點拿著吧!咱們都講好了的,你一大男人講不講點信用啊?”錢遞過來。 “那還一千得了,我要真套你三十塊錢,我這人可丟大了。”我推回去。 “哎呀,婆婆媽媽呀!快點拿著,一會兒我哥過來看見啦!”她嘟了嘴,把錢硬塞進我手裡。 我還想推辭呢,旁邊忽然來了個插話的:“喲?這是誰給誰啊?吉吉,包養賴寶不用這麼多。” 我和陳吉吉同時回頭,看見從洗手間出來的付裕一臉坏笑往這邊走,陳吉吉一愣,塞給我錢的手一鬆,這錢我也沒接,嘩啦一下全散落到地上。 還沒等我有第二反應,身後又有腳步聲。 “吃點水果,晚上上哪啊我們?”大器端著一盤子蘋果走過來,看到這番景像很是意外,“哎?這是怎麼個情況啊這?” 付裕走過去摟住大器肩膀:“沒什麼,我剛識破了一場驚天內幕大交易。” “你他媽給我閉了!”我衝著付裕急瞪了眼,本來就怕大器知道不該知道的,認為我對他妹妹圖謀不軌……雖然我的確是,但那不還只是想法麼。 “交易?交誰的易?”大器看看我和陳吉吉,又看了看地上的錢,表情更加疑惑起來。 不得不承認,這一次,陳吉吉比我沉著冷靜,比我更懂得先發製人,明哲保身,我正啞口呢,她輕輕咳了一聲,蹲下身低頭開始撿錢,邊撿邊說:“沒什麼事啊哥,就是寶哥說他最近有點麻煩,想跟我借點錢。” ……高!實在是高!一句話就把事全砸我腦袋上了!她蹲地上低頭看不見她表情是緊張還是竊笑,這大器和付裕的眼神可都直接噴向我了! “你這孫子哎?你有事不跟我和老付張嘴,你打我妹妹主意!你是不是覺得我妹妹好說話,好欺負啊?”大器瞪眼,伸手過來假裝掐我脖子。 “不是,我吧……這不是錢么……然後我就借……我就琢磨吧……” 不是我語無倫次,是我真不知道怎麼接著演下去呀! 陳吉吉這時候站起身了,理了理手裡的錢遞給我:“哎呀哥,寶哥這不是不好意思跟你和付哥張嘴麼,哥們儿之間談借錢總是不太好,跟我借終歸隔著一層關係,好藉好還麼。”說著話把錢一塞,“對吧寶哥,拿著。” 我咬牙切齒,滿臉堆笑。 大器伸手攔著。 “不借不借!賴寶你是人麼!我妹妹這孤身在外的你還惦記她那點積蓄?”邊說邊拽付裕,“你笑屁啊!倒是教育兩句啊!” 付裕搖頭尾巴晃著躲開大器,走到沙發旁一屁股坐下,點了根煙,坏笑不斷:“我教育誰啊?又不是我兒子,我就看看戲,演得都挺好的。” 我狠狠飛了付裕一眼,陳吉吉在旁邊裝無辜狀,憋笑憋到咬嘴唇,就大器沒聽出付裕的話裡有話,還死乞白賴地不讓陳吉吉給我錢。 我十分鬱悶,那本來就是我的錢。而且失財是小,失節是大。我好心好意借錢助人為樂,一眨眼就變成欺騙無知少女財務的無恥之徒了,真理啊!你在哪裡? 陳吉吉是強勢型塞給我錢:“我樂意借你還攔著啊哥?有利息的!你管那麼多幹嗎啊!” 大器被噎得咽了口唾沫,苦笑點頭:“得得,我不管了,以後賴寶要是把你賣了我幫著數錢!”說完話,側向我,伸手指一下下點著我裝兇。 我接了錢邊揣邊跟陳吉吉點頭致謝:“謝謝啊吉吉,我到死都謝謝你!我謝謝你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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