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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六章敢叫日月換新天

國企秀 方效 12588 2018-03-22
楊明峰被吸收進了核心寫作團隊,工作量頓時增加了不少。一方面他要一如既往的,完成處長原先派給他的那兩攤子日常事務;另一方面,就是要起草有關這次調整的一系列相關文件。 他現在寫文件逐漸寫順手了,上來就是“為了實現某某目的,針對什麼什麼問題,經過某某層次或是會議討論決定……”接下來就是“應當”、“必須”、“強調”等由一系列指令式副詞串聯起來的達文彬或是張紅衛的語錄。 想不到竟然一下進了鬥爭旋渦的核心圈,楊明峰絕對是受寵若驚。能夠站在集團最頂尖的層次上,學著大領導們的口氣,天天在紙面上對那些處長,研究所所長們指手畫腳,甚至是發號施令,您想,那是什麼感覺? 小人得志?不,不恰當,這是貶義詞,旁人用來嫉妒我還差不多。自己形容自己,應該選一個好聽點的……他悶頭想了半天,都沒想到一個恰當的詞。忽然,腦子裡蹦出了那天晚上商小溪假意掙扎時誇自己的一個詞——衣冠禽獸。嗯,這個詞好,我現在不就是穿著總經理的馬甲,其實啥都不是,還替他們汪汪咬人的一條狗嘛。可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從大面上講,這就是工作,從小方面說,自己總要吃飯吧。

“唉,這天天的命題作文,我真快要寫煩了。弄來弄去,沒一點兒自己的東西,全是給別人作嫁衣裳,都快要迷失自我了。”楊明峰在電話裡悶悶不樂地說。 “嘻嘻,你一會兒是這個領導,一會兒又站在那個部門的立場上說話,最後還要替大家總結陳詞,”商小溪諷刺挖苦的口氣說,“在檯面上唱戲,淨是人家給編好的詞,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呀。” 咦?也沒有這麼順杆倒著往上爬的,這不是扯“領導”後腿嗎?領導現在忙得連“親自”泡妞的時間都沒有了,你在電話裡好歹也得關懷幾句嘛。楊明峰就更加煩悶,訕訕地說:“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至多以後人格分裂就是了,反正有人養著我。” “哈!誰養你呀?”商小溪誇張地大叫大嚷道,“我還指望著你養我呢!”聽見電話那邊的楊明峰良久無言以對,她似乎良心發現,柔聲細氣說了一句聽起來還算是順耳的話,“我的意思是說,到了那個時候,我也沒人要了,只能全靠著你了。”

郝震走進辦公室,見楊明峰躲在屋子最後面,低頭抱著手機,便徑直來到他跟前,彎腰仰臉看著他,呲牙坏笑著說:“嘿,瞧你鬼鬼祟祟的,又是給女朋友偷偷打電話呢吧?” 楊明峰沒提防,給嚇了一跳,趕緊支吾了幾句,掛斷電話,裝出愁眉苦臉的樣子對郝震說:“大哥,完了,我還沒怎麼著呢,她就要賴上我,你看怎麼辦?” “那你就暫時從了她唄。”郝震理所當然的樣子,晃著腦袋大聲說,“'縴夫的愛'裡唱得好——'在纖繩上盪悠悠',你要想甩她,就得慢慢地晃蕩,別一下子,那多不道德。” “哈哈,”坐在前面的朱會欣聽得大笑起來,在擋板後面露著半個後腦勺,玩笑的口氣說,“郝震,你就損吧你,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晃蕩的。”

郝震聽了朱會欣的話,頓時變了臉色,屏聲躡足,哧溜一下就回到自己座位上,老老實實不再囂張了。 臨下班前,徐處長走進來了。她誰都沒答理,直接走到楊明峰的桌子旁,平靜的聲音對他說:“今天下班你晚走會兒,到資料室,我找你有點事情。”說完,也不等楊明峰答應著完全站起來,就轉身快步出去了。 處長找我有點事情?還是在下班之後,這應該是背著人的事情呀,這種情況還比較少見。楊明峰心裡打開了鼓,接受教訓,立刻就聯想到了孟凡群,是不是他又在背後琢磨我了? 孟凡群最近的確有點反常。白天待在辦公室裡的時間顯著減少,連劉立新這種消息靈通人士都不知道他具體操哪門子“壞”心去了。但是看樣子氣色還不錯,以往一向以領導標準自律,不苟言笑的這位預備級,現在對下面來辦事的人,竟也能沒話找話,葷素搭配貧上幾句。是學著大領導,練習平易近人嗎?不是,肯定不是。自打他在這次調整洪流中弄潮“嗆水”之後,便自覺地與楊明峰、劉立新一夥寫作組成員劃清了界限,彷彿多說一句話,都有刺探集團核心機密的嫌疑。不過要是換個角度考慮,可能還有另外一種解釋方法,就是——仇視!看事情要從兩面看,這是處長教的。在孟凡群身上練手,正合適!

管他呢,原先是他孟凡群佔據有利地形,現在自己是背靠大樹,幾乎每天都要向大老闆匯報,好歹也暫時算是領導身邊的人。我又沒出什麼明顯的失誤,他能把我怎麼樣?這個轉變可真夠大的,不管是對楊明峰還是孟凡群來說,都可以稱得上是驚天大逆轉。這才不到一年的時間啊,似乎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可又好像是機緣巧合。 楊明峰隨著下班鈴聲,走進空無一人的資料室。腳跟腳的,不想孟凡群隨後也跟進來了。一天不見小孟,這傢伙臉上一副怏怏的樣子,身上隱約還帶著股汗臭味。 兩個人見面,似乎都是微微一愣。相互間馬上便微笑著點了點頭。楊明峰想找出幾句無關痛癢的話,表示一下同志式的關愛,可是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咧嘴衝著他又追加著笑了一下。這時,倒是小孟先開口了:“今年這天氣怎麼說熱就熱起來了,嘿嘿。”

“是呀,是呀。”楊明峰趕緊連連點頭,似乎是深有感觸地說,“我晚上在宿舍睡覺都熱醒了,這要是真到了三伏天,還不知怎麼著呢。” 正相互關愛著,徐總雙手抱著四五個檔案盒子,臂彎裡挎著白皮包走進來了。兩個人一見趕忙迎上前去,一人搶過幾個檔案盒放在圓角會議桌上。 “坐,坐。”徐總隨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滿面微笑,親切地向他們兩人壓了壓胳膊。二人坐下,徐總流光婉轉打量著倆人,有些抱歉地說,“你們是知道的,咱們每年都要申請高科技企業退營業稅。稅務那邊又在催材料,我也是下班前才收到的電話,沒辦法,只好耽誤你們兩人一會兒時間。”說著她打開一隻檔案盒,取出最上面一份材料,看了兩眼,嚴肅地說,“這些都是近兩年對外簽訂的合同,你們對全局情況比較了解,還都是理工科專業出身。所以我找你們來,就是要把每個符合退稅條件的項目再重新審核一遍。然後針對每份合同,給我寫出一篇技術簡介。”

聽了徐總這幾句話,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孟凡群搶先大包大攬地說:“沒問題,這就是個耗時間的工作量,沒一點兒難度,您放心吧。”楊明峰也忙點了點頭,可想說的話,人家小孟都替他說完了,無奈只有先一步行動,欠身就端過最上面兩個檔案盒。 泛泛地寫《技術簡介》原來有個格式——項目名稱、用途、技術特點、技術參數,每一項都要不厭其煩地寫全了,就這麼簡單!其中的技巧是,“技術參數”一項,不管有用沒用的,只要搭邊,全都給它羅列上,最好還盡量用英文縮寫,別人越看不懂,越艱澀,便越顯得高深莫測;“用途”不用說,也是忽悠得越廣泛越好,如果能有拯救世界上三分之二受苦人的功效,可千萬別謙虛成二分之一。你疏忽沒寫上去,相關職能部門可能還要斥責你呢。大家都是要講究“共贏”的嘛,你沒出成績,他們臉上也無光啊。

楊明峰和孟凡群對峙似的,在會議桌旁一邊一個,低頭奮筆疾書。督陣的徐總也沒閒著,她從皮包裡拿出個小本子,嘩啦嘩啦輕聲翻閱著,還在手邊一張白紙上不停地勾勾畫畫。資料室裡這個安靜呀,連被牆上“嗒嗒”的石英鐘聲勾著,小孟肚子裡嘰里咕嚕喊“上菜”的聲音都聽得見。 窗外天色漸暗,樓道內空曠沉寂。這時,外面由遠及近,傳過來一連串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腳步聲踢踢趿趿到了門口,“咣當”資料室的門應聲一下被推開了。只見從走廊的暗影裡,褚紀文穿著一件對襟白綢褂,手搖折扇,搖搖擺擺地走進來了。 徐愛華抬眼見進來的是褚紀文,頗感意外,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不滿地說:“你這個懶蟲,是不是我不回去,你又不吃飯啦?” “我不吃飯沒關係,兩個小伙子們也總不能不吃飯吧。”褚紀文掏出褲兜里揣著的純淨水,擰開瓶蓋仰脖喝了一口,大大咧咧地說,“我早就說過,不要這麼累嘛,可你總是不聽話。還讓同事們也陪著你加班。”

“沒關係,沒關係,我晚上加班都習慣了。”孟凡群趕緊放下手裡的筆,仰頭笑著說,“我們年輕人多干點活沒什麼,歷練嘛,一會兒就該完了。” “好,那我就等你們一會兒。”褚紀文看著三人哈哈笑道,“你們也別太著急,等弄完了,讓徐總請咱們吃飯。” “你真沒吃呀?”徐愛華嗔怒的聲音埋怨褚紀文道,“孩子小時候我要是不在家,你就會給孩子下麵條。現在孩子出國上學了,你索性連麵條都懶得下了,真有你的。” 褚紀文扁扁嘴不吭聲了,信步繞到窗前欣賞了一會兒腳下五彩斑斕的夜景,又轉到靠牆的書架前,隨手抽出一本《老子新註》,搬過把椅子坐在老婆身邊,心不在焉地翻看。 差不多了,再乾就真的要餓暈了!楊明峰又從頭到尾,對著一摞子合同又檢查了一遍,確認已經圓滿完成任務,才放下筆,展開胳膊使勁抻了一下。他瞥了對面仍在焦頭爛額的小孟一眼,自豪地對處長說:“交卷。”

“好呀,挺快嘛。”徐處長滿意地笑著說,伸手接過楊明峰遞過來的幾張信簽,一目十行瀏覽了一遍,點了點頭,轉遞給身邊看似閒極難耐的褚紀文,玩笑的聲音說:“專家,你幫著看看,技術參數有什麼問題沒有?” 褚紀文大模大樣地接過來,很認真地挑著看了兩頁,搖頭晃腦地說:“小楊寫得都沒問題,不過我倒是懷疑,具體到生產環節上,咱們的工藝水平能達到不?” “你呀,不要老懷疑咱們車間的能力。”徐愛華笑著揶揄老公道,“這些都是去年的合同了,早就驗收完工了。” “是呀,是呀。”褚紀文虛心接受別人批評指正的情形還很少有,連連點頭道,“大家都不容易呢,你們也不容易。就像你吧,這麼晚還把老公扔在一邊,在辦公室掙命。”

“啊,對了,”徐處長扯了一把脖子上的珍珠項鍊,拈起剛剛寫的那一頁紙推到楊明峰面前,嚴肅地說,“小楊,這是我剛剛整理出的咱們遠宏所有的銀行賬戶。達總這幾天在外面跟別人談合作,來電話催要。你明天上班一定要記得交給朱宏宇,要他給達總送過去。不過要叮囑朱宏宇,絕對保密,這裡面可有賬外賬。” “呵呵,”褚紀文轉了轉眼珠,在一旁不屑地笑起來,“什麼帳外帳?說得好聽,不就是遠宏私設的小金庫嘛,哪個單位沒有?有什麼了不起的。還用朱宏宇跑一趟,發個傳真過去不就完了。” “哎呀,你不明白。”徐愛華粉臉通紅,有些著急的樣子說,“平時大家都這麼做,上面不查誰也不算犯錯誤。可在當前這個節骨眼上,查出來可就麻煩了,達文彬、張紅衛都得跟著倒霉。” “是呀——”褚紀文慎重地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兒才說,“那我倒是建議你,把賬外的賬號畫掉。那麼多賬號,達文彬要是一時糊塗,無意中漏出去就不好了。要是真的因此出了什麼事,他們肯定要怪你沒寫清楚,咱可不要惹麻煩。” 徐愛華不說話了,長睫毛扇動,摸著珍珠項鍊又是出神了好一會兒,起身把寫滿了串串數字和銀行名稱的紙又抽了回去,低頭拿筆很快在一個賬號上面,重重地畫了長長一道。 楊明峰再次接過這張紙,就有些不安。既然這些賬號這麼重要,處長為什麼不親自交給朱宏宇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經自己這一轉手,如果出了事,自己肯定有擺不脫的嫌疑。這些東西對自己毫無價值,可在有心人手裡,就是重磅炸彈呢! 褚紀文一下就看出來楊明峰的顧慮,搖了幾下扇子,呵呵地對老婆說:“愛華呀,連我這個外行都聽清楚了,這些賬戶可是非同小可。我看你還是自己給小朱送過去吧,這樣更保險些。” “啪!”徐愛華很響地在褚紀文的胳膊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巴掌,無可奈何的口氣道,“你呀,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明天一大早我要飛廣州。” 她說著忽然瞪大了眼睛,敏銳的眼神死死盯住仍趴在桌面上專心致志的孟凡群,隨即直視楊明峰。冷森森的目光刺得他心里頓時震顫了幾下!徐愛華的奇特的眼神片刻之後倏地就暗淡了,她似乎是自言自語,但卻是一句一頓地說:“再說了,我手下的人,我再信不過,還能相信誰呢?” 四個人走出臨街的一個私家菜館,已經很晚了。夏夜裡涼風習習,暑熱盡消。褚紀文瞥了一眼楊明峰騎在自行車上搖搖晃晃的背影,目送著孟凡群閃著紅燈,一路遠去的車屁股,仰望漫天星漢燦爛,“嘩啦”一把打開折扇,緩緩在胸前搖動著,不安地說:“你這一招可夠損的,我怕這兩個孩子誰也扛不住!” 清亮的月光灑在徐愛華精緻的臉上,幽光下,那些細小的皺紋似乎都不見了,她恬靜似水,宛若少女一般可人。徐愛華抬手挽起褚紀文的胳膊,偎在老公懷裡,仰臉望著他淡淡地笑著說:“你是不是真的把我明天出差的事情忘了?” “不是,我是考慮到你這裡面可能有紕漏,臨場發揮,給你補充說明一下。”褚紀文晃了晃被老婆捉得緊緊的胳膊,心事重重地說,“達文彬知道你的計劃嗎?” “他不知道,怎麼能告訴他呢?我是下午接到他要賬號的電話,才靈機一動想起來要這麼做的。達文彬也是,兩個單位互相注資就注資嘛,還找什麼第三方來審計?真是多此一舉。”徐愛華抿嘴淺笑,不無得意地說,“本來是後天的機票,我也給提前了一天,這樣就徹底從裡面擇出來了。” “你還是哪邊都不想得罪?”褚紀文低頭看著老婆,提高了聲音,“那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我也是實在沒辦法。”徐愛華像一個飽受蹂躪的小丫鬟,唉聲嘆氣輕聲念叨,“小孟心術不正,繼續留在處裡,讓我很難辦,即使是想保持中立都難。誰知道他哪天會不會在背後捅我一刀?此人留不得,我這麼做,全是他自找的。” “楊明峰可靠嗎?”褚紀文目視夜空,有些擔憂地說,“在現在這個複雜的大形勢下,如果他有什麼歪心思,把自己可就徹底裝進去了。” “應該差不多吧——”徐愛華思索了片刻,鬆開褚紀文,雙手十指不停攪動著幽幽地說,“就看他自己怎麼把握了,否則也是咎由自取!” 褚紀文忽然間換了一副表情,嘻嘻哈哈的樣子,拍著自己寬厚的胸膛:“哎,夫人,我今天表現得怎麼樣?” “嗯,不錯,很好!”徐愛華趕緊停在他面前,像哄孩子似的抬手摸著他濃密的頭髮,大聲笑著說,“在男人裡,我覺得你是最棒的!” “哈哈——”褚紀文得意地大笑起來,“你大概忘記了,我在讀研究生的時候,可是學校話劇團的男主角,女同學們的偶像!” 孟凡群沒有回自己新買不久的房子,而是開車直接來到老丈人家。 他如果晚上有應酬,不能回家給嬌妻做飯,嬌妻一般都是回娘家蹭,等他忙完了,再開車過來,夫妻雙雙把家還。這樣做,可謂一舉三得:一是遂了丈母娘思念寶貝獨生女兒的心願;二是省了自己的飯錢;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偶爾為了工作夜不歸宿,嬌妻和他一樣,都不會獨守空房。 果然,拿鑰匙開門進屋,黑燈瞎火的老式樓房客廳裡,老張正陪同著兩個嬌妻在看電視。明暗交替,光影閃爍之中,三雙飽含同情心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二十九寸電視機屏幕,似乎對關門,放包,換鞋,大張旗鼓,有意要把這一系列動作弄出很大響動的孟凡群視而不見。 每逢此情此景,孟凡群總是感覺到,歸根結底,自己還是個外人!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城里人嗎?我還正告你們,若干年之後,這些全是我的!那時,我還得考慮值不值得接收呢。可是今天,孟凡群倒是沒有跟他們過多地計較。 孟凡群此刻,心裡揣著一個大膽的計劃,這個破釜沉舟的宏大構想,早在會議室裡聽徐愛華兩口子互相膩歪的時候就基本形成了。簡直就是神來之筆,不,更確切地說是天賜良機!孟凡群坐到老丈人身邊,一聲不吭,一面假裝看電視,一面把當時的現場情況在腦子裡又重播了好幾遍。 上次不幸被張紅衛和郝震給忽悠了,讓他們一家子冷嘲熱諷長達半個月之久,灰頭土臉的不說,有為青年的光輝形像還大打折扣。從北戴河回來之後,又備受冷落,以至於連自己都曾一度對仕途喪失了信心。現在,挽回品牌頹勢的機會終於來了,這就要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是永不言敗的職場戰士! 直至自我感覺,比拉登指揮飛機撞世貿大樓策劃得還可靠,還有把握了,孟凡群這才輕輕捅了捅身邊熱淚盈眶的張處長,低沉嚴肅的聲音說:“爸,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一旦女婿以尊稱開頭說話,肯定是有大事相商。可惜張處長這回沒能意識得到,只是哽咽著隨便敷衍地“嗯”了一聲,仍然僵著脖子,直盯屏幕。 別看孟凡群在外面是公認的好性格,可在家裡卻是暴脾氣。他索性端起茶几上老丈人那把養得烏黑髮亮的紫砂壺,使勁在玻璃面上蹾了一下。 “哐!”這下果然有效,張處長聽見這清越的聲音,比連叫他十聲還有效呢,頓時渾身打了個哆嗦,倏地側過頭,驚愕地望著正襟危坐的孟凡群。 “爸,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咱們能不能里屋談?”孟凡群不容置疑地說。 張處長遲遲疑疑地站起來,戀戀不捨地隨孟凡群往里屋走。腦袋和電視屏幕之間,還彷彿被根線牽著似的,做著定向扭轉運動。 “爸,沒事,你放心去吧。”善解人意的女兒見狀趕緊說,“明天我一定負責給你講。” “讓我放心去!我往哪兒去?”張處長聯想到剛才電視裡的劇情,暗自苦笑,“都說養閨女比養兒子強,我看都是白養。現在的年輕人哪,有幾個到老能指望得上的呢。” 兩人走進女兒的房間。張處長坐在寫字台前面與辦公室一模一樣的轉椅上。而孟凡群呢,當仁不讓,照例是坐在首次與老丈人坦誠相見的那張小小的單人床上。 “現在我找到了一個除掉達文彬和張紅衛的絕好機會!”孟凡群迫不及待地說。他是經過訓練的人,探討問題,首先就亮明自己的觀點。 啊!張處長聽了大驚失色,腦子這才徹底從劇情中重返現實!儘管是一直在幹,可是畢竟把“謀反”的意圖第一次明明白白地表達出來,他還是心虛不已,不覺向窗外看了一眼。驚恐之餘,他的本能反應,第一句話還是訓教的口吻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呀……” 不料,話剛出口,就被孟凡群粗暴地給打斷了:“你先聽我說完,再說好不好!” “好吧,那你就說。”張處長壓著火,翻眼盯著孟凡群嚴厲的聲音反唇相譏道,“你可要接受以往的教訓。” 孟凡群哪有心思與他懷舊,耐著性子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詳細給他描述了一遍。張處長靜靜地聽著,眯縫著眼睛一聲不吭,呆傻痴苶好似隨著他的講述入境了一般。孟凡群剛說完,他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扭身直奔牆角立著的衣櫥。張處長站在衣櫥前面,踮起腳跟,伸長胳膊,斜身在衣櫥頂部不停胡亂划拉了好一陣,終於,沾滿灰塵的手上,握了一盒沒開封的紅色中華煙下來。 張處長回到寫字台前面坐下,麻利地撕開煙盒封口,抽出一支煙,叼在嘴上,可並沒點燃,抓耳撓腮,亟亟地左顧右盼。孟凡群會意,趕緊也從煙盒裡抽了一支煙,站起來開門出去。片刻工夫,他就回來了。手掌裡藏著在煤氣灶上點燃的香煙。 張處長對上火,皺著眉頭如飢似渴連吸了幾大口,情緒也隨即平和下來。他似乎有氣無力,沙啞的聲音哼哼著說:“你再說一遍當時的具體過程。” 孟凡群吸著煙,現在同樣也安靜了許多。他一邊翻著眼皮,一邊把事情又說了一遍。所不同的是,這回增加了更多的細節描寫,有的似乎有,有的連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有沒有。 張處長繼續大口大口地吸煙,閉上眼睛再一次沉默了。過了好長時間,他才緩緩睜開眼睛,埋頭在孟凡群遞過來的一張紙上擰滅煙頭。等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已是目光銳利:“你是說,楊明峰手裡有集團小金庫的賬號?” “嗯,確鑿無疑!我親眼看他揣進包裡的。”孟凡群毫不猶豫,鄭重地再一次確認道。 “那個賬號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張處長仍然疑惑,“這可是盡人皆知,但卻絕不能拿到檯面上去的遠宏核心機密呀!” “我說您呀,老是懷疑我!”孟凡群皺著眉頭,看似很有些不耐煩,“相信我一回好不好!再說了,徐處長親手寫給達文彬的,那還能有假?”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張處長連忙擺了擺手,陰沉的聲音慢慢說,“我就是覺得太真了,真實得像在演戲。” “哼!”孟凡群冷笑了一聲,“要是按您這麼說,反而虛假才可信了?這種邏輯,不是笑話嗎。您不是也曾經說過,褚紀文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公子哥嗎?人盡其才,那個小金庫,就是從他那張大嘴巴里點出來的。我也知道,達文彬確實在外面跟人談合作,是朱宏宇說的。” “這裡面其實有一點兒最值得深究。”張處長雙手十指交叉,在椅子上不停晃動雙腿,聲音一下顯得蒼老了許多,“據我觀察,徐愛華不是達文彬的人。可還是要弄清楚,她有沒有蓄意要害你的理由?”看看,這就是從反面想問題,基本的官場生存技能! 孟凡群一听就急了,急赤白臉地吐著吐沫星子大聲嚷嚷道:“開玩笑!她怎麼會害我呢?我鞍前馬後給她賣了多少命。前幾天她還讓我替她到下面廠子裡開會呢,這說明她對我信任。並且她也很清楚我和張紅衛的關係,就算她想害我,也沒有這個膽子!況且朱宏宇還是我哥們儿。” “那她為什麼不讓你把條子交給朱宏宇?”張處長尖刻的聲音指出。嚴厲的眼神刺得孟凡群心裡一緊,趕緊把眼神移開了。 “我想……”孟凡群嘟嚕著嘴,望著腳尖遲疑了一會兒,才思索著有些不確定地說,“我想,就是因為她知道我和朱宏宇關係好,才要避嫌的。不管以後賬號在哪個環節上出現問題,都可以把我擇乾淨。這正是為了保護我,也是她考慮周全,一貫精明過人之處。” 有道理呀,能夠換位思考,孟凡群成熟多了。張處長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欣慰。這個最大的疑問一旦解除,下面就有可操作的餘地了。 “你是想舉報?”雖說仍是繃著臉,可張處長坐著的椅子不覺向床邊靠近了些。 孟凡群重重地點了點頭,手不覺揪緊了屁股底下的床單:“對!連褚紀文都知道,這種事,平時不算什麼,可在當前這個時候捅出去,就有人要倒霉了。” 張處長聽了,沉吟了半晌,猶豫著說:“法不責眾。其實哪個單位沒有小金庫?咱們下面的廠、所也都有。要是平時舉報到紀檢監察部,他們二話不說,肯定要打回到集團,隨便一句自查自糾,就蒙混過去了。誰也不肯犯眾怒,得罪人……” “可現在就不同了,”孟凡群急切地打斷他的話,陰險地笑道,“在集團內部,有書記和一位老總給咱們做主,部裡也有人給撐著,這可就不是自查自糾那麼簡單了,應該是一查到底!要是再牽帶出點其他的,呵呵,我還指望著有人要進去呢。” “嗯,嗯。”張處長連連點頭,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將手裡的一根煙猛然掰成兩截!他看著窗外,很輕柔,很陰險的聲音罵道:“達文彬!叫你一直壓抑我!副書記自己兼著還倒罷了,連政工研究員這麼個職稱也捨不得給我!可惜呀,常在河邊走,難免要濕鞋。凡群呀,我思量再三,覺得可以認真考慮。”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老丈人終於想明白了!孟凡群興奮得兩眼放光,剛想按組織原則謙虛幾句,可忽然見他的臉色說著又暗淡下來,便以為他又犯了一貫瞻前顧後,藐視青年人的老毛病,禁不住焦慮地望著他。心裡準備好的第一句話就是:“您不能總按照老思路去想問題嘛……”可不想這次還真是冤枉了老丈人。 張處長臉色憂鬱,十分為難的聲音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呀……”他剛說到這裡,敏感地急忙衝著支棱起身子,準備要開口的孟凡群擺了擺手,那意思是說,你聽我說完。看孟凡群胸脯塌下去,他才又接著沉重地說下去:“你們這些年輕人呀,還是意氣用事呀。按文件規定,舉報實名制。不具名舉報,人家不管查。可是具名舉報了吧,我擔心一旦不成,你可就……唉!孩子,你一定要考慮清楚可能發生的一切後果呀。” 不料,孟凡群並沒有被家人的好意規勸所折服。他一下從床上蹦起來,高大的身板在張處長臉前罩上一片陰影。孟凡群哈腰俯視著張處長,神情莊重的臉上漲得通紅,從牙縫裡擠著一句一頓地說:“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知道嗎?達文彬都敢,我更敢!我怕什麼?混到現在還只是個小小的機關助理員。”他慢慢抓起那個包著煙灰的小紙包,在掌中攥成很小的一團,抬頭仰望窗外星光璀璨的夜空,面色扭曲,賭咒發誓一般的聲音堅定地說,“要革命,就會有犧牲,我懂!不過我還知道老人家另外一句話——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 張處長聽了,一下羞紅了老臉,再也不說一句話。 新的一天到來了,獨守空房的孟凡群一夜都沒有合眼。而楊明峰一晚上也沒睡好! 一向擅長打硬仗,打持久戰的他,竟然變成了游擊隊,因而被商小溪斥責為心不在焉。沒辦法,蔫頭耷腦的,只有虛心接受唄,誰讓被人家抓的是現行呢。 聽著身邊美女的微微鼾聲,冥思苦想大半宿,楊明峰心緒煩亂,到了還是沒弄明白,徐處長不同尋常犀利的眼神,還有那句意味深長的話:“我手下的人,我信不過,還能相信誰呢?”這到底是要告訴他些什麼,又要傳達何種信息呢? 處長親自傳授的職場秘籍——看事情要從兩方面想。孟凡群是自己早已認定的“壞人”,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可處長呢?暫且先把她定義成一個“壞人”,那她到底要壞誰呢?壞我楊明峰?似乎理由不那麼充分。她要想整治我,只消一個暗示,師傅劉立新立馬就全替她辦了,還用得著處心積慮地親自動手?壞孟凡群?孟凡群有張總和張處長這“二張”罩著,雙保險呀。此外,近一段時間,他確實還很乖,很低調,從不輕舉妄動,蒙人害人,也沒有弄出個十惡不赦的罪行啊…… 哎呀!我這膽戰心驚地瞎琢磨旁的,是不是有毛病了?是不是被嚇破了膽了?是不是太累啦!可是老爸說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老爸還說了,活到老,學到老。老爸還說了……老爸說的總不會害我吧……楊明峰自己給自己找出了十幾種堅持鬥爭,或是偏安偷懶的理由,滿腦子都是徐愛華和孟凡群,迷迷糊糊的不覺已是天光大亮了。 楊明峰的防彈尼龍包裡揣著那張寫滿賬號的紙,就像揣著一枚炸彈。今天上班頭一件事,就是要趕緊將這枚炸彈脫手。現在他心裡想的是,管它炸誰呢?只要不炸著自己就行! 楊明峰一步兩級跑上樓梯,匆匆來到二十二層正對著進口的秘書辦公室。辦公室已經開門了,漂亮文雅的總經辦文書,手握一管粗大的記號筆,專心致志正在往牆上掛著的“領導去向一覽表”中填寫勾勒。她看見楊明峰急急忙忙地衝進來,恬靜地向他微笑示意了一下,仍然做自己的事。 這個丫頭,不管是對領導還是同事,一天到晚也說不了幾句與工作無關的話,矜持穩重,是機關里出了名的“冷美人”。只可遠觀而不可猥玩,弄得很多小伙子雖抓耳撓腮,可都望而卻步。 “朱宏宇呢?”楊明峰看了一眼朱宏宇整潔乾淨的辦公桌,急切的聲音問。 “出去了,不遠,一會兒就回來。”冷美人簡短地說,手卻沒停,正在徐愛華的名字後面寫上“外出”兩個字。 朱宏宇去哪裡了,一會兒到底是多長時間哪?實在不行,我找他一趟。可楊明峰憑經驗知道,除非是刑訊逼供,否則再問她也是白問。因而只能拎著公文包,在屋裡來迴轉圈。真急人哪! 其實也就是幾分鐘之後,總是一副標準馬仔打扮,白襯衫,紫領帶的朱宏宇便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久違了的資料中心主任。主任看見屋子當中站著的楊明峰,進屋時略顯暗淡的臉色一下就燦爛了。他老熟人似的伸手忙搶上幾步,熱情地搖晃著楊明峰的胳膊,呵呵地笑著說:“哎呀!小楊領導,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楊明峰現在不知不覺混得,也開始享受與劉立新同樣的待遇了,是無冕之王的稱呼。他臉上立馬堆起笑容,彎腰併腿謙遜地說:“不敢,不敢,整天瞎忙,累得團團轉。” 朱宏宇從文件夾裡取了一份文件,走到二人中間,不情願的樣子對主任公事公辦的口氣說:“您看看吧,這就是戈總的批复。我也就是負責傳達,有疑問您還是自己去找他本人吧。” 主任接過文件,快速瞄了幾眼首頁天白上幾個粗體手寫字,頓時變了臉色,抖著手上的文件焦慮地說:“哎呀,真是,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呢?都怪我沒有跟戈總匯報清楚。我去找他,要跟他當面解釋清楚。” “好吧,戈總正好在辦公室裡呢。”朱宏宇盯著主任,認真地說,“不過這份文件要存檔,您要是帶走,最好複印一份。” “好,好。”主任連連點頭。臨出門前,還不忘了與楊明峰匆匆忙忙搭了下手,隨口說道:“小楊,哪天你和劉立新到我那裡去,咱們找個地方一起坐一坐。” 看著主任的身影拐出門不見了,朱宏宇立馬換了一副模樣,拍著楊明峰的肩膀,嘻嘻地笑著說:“坐,坐。楊領導這一大早就找我,是不是又送呈批件呀?我還告訴你,達總去天津了,過兩天才能回來。” “別,別……”楊明峰哈哈地玩笑著,一屁股坐在給客人預備的小沙發上坐下,“大領導不在,我今天就找你這個小領導。” “啥事,快說,我一會兒就要去天津。”朱宏宇抱歉的樣子,很快地說。 楊明峰趕忙又站起來,迫不及待地從公文包裡掏出對折著的那張賬號紙,塞到朱宏宇手上,同時鄭重其事地交代他道:“這是達總電話裡要的材料,徐總昨晚臨出門前吩咐我,今天一定要讓你帶到。” “哦。”朱宏宇隨手展開那張紙,粗略地溜了一眼,又折上,大大咧咧地笑著說:“沒問題,你放心吧。” “哎,你可別小看了這張紙,這是集團所有的開戶行和賬號。徐總一再叮囑,千萬保密!”楊明峰看見他大包大攬草率的樣子,慌忙嚴肅地提醒他。 “嗯?”朱宏宇顯然愣了一下,再次展開紙,眨巴著眼睛從頭到尾細看了一遍,不安的聲音說,“那應該對我也保密呀,你跟我一起去吧,自己交到達總手上。” 楊明峰看見朱宏宇瞬間反差強烈的兩種模樣,趕緊伸手捅了捅他:“哥們儿,要是連你這個'大秘'都信不過,咱們遠宏就沒人可信任了。” 喲!這句話自己聽起來都覺得有點耳熟。楊明峰話剛出口,就聯想起徐總留下的那句富有意味的話,還有那個眼神,似乎是指向當時在場的孟凡群的,昨天怎麼就沒想到呢? 楊明峰腦袋裡忽地劃過一抹亮光,賭一次吧!告訴了朱宏宇也沒什麼關係,反正是處長說的,賴不到我頭上。 “其實,這些賬戶,對經濟處的人也不保密,很多人也是知道的。”好像是要進一步為朱宏宇打消顧慮,楊明峰輕快地笑著說。 朱宏宇心放下了,哈哈一樂說:“這還差不多。”他拎過自己的公文包,把材料裝進去,仔細扣上搭扣,晃蕩著皮包,“我這人可膽小啊,沒事千萬別嚇我。” 朱宏宇拎包走出大廈深藍色的玻璃大門,台階下面,正等著自己的白色“君威”車就打火開過來,轉了個圈橫在他面前。朱宏宇拉門上車,舒舒服服地靠在車後座上,大模大樣地說:“師傅,開車。”可話音未了,他的手機響了。朱宏宇掏出來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孟凡群。 孟凡群熱情的聲音:“宏宇,你從車裡出來,我跟你說點事情。” 朱宏宇聽了孟凡群的話,不禁一愣。嘿!這個傢伙,他怎麼知道我剛上車?朱宏宇那是相當有經驗,“咣當”一把推開車門從後座鑽出來,手機舉在耳邊,使勁腆胸仰腰,昂起頭向樓上張望。 哈哈,果然在高處一扇換氣窗口前,露著一個小黑點般的腦袋正朝他頻頻揮手呢。朱宏宇一見看他盤踞的這個位置,不禁就樂了,那是男廁所呀。可真夠巧的,我打從樓裡出來,一直到鑽進車里為止,時間恐怕總共也就三分鐘,就被他給瞧見了。小孟這段時間鬼頭鬼腦的,是不是一直在監視我呢? 朱宏宇想著,心裡就有點不大高興,煩躁的聲音對著話筒,玩笑的口吻說:“你小子有事下來跟老子說,否則集團辦不接待!” 沒想到孟凡群倒是毫不介意,只是亟亟的聲音說:“哎哎,你別呀!我正在趕一份報告呢。你把楊明峰早晨交給你的那張紙,上面畫了一道的數字念給我聽听就得。快點,我有急用。” “不管!”朱宏宇板著臉,狠歹歹地說,“想要,自己下樓來,我可沒閒工夫伺候你們經濟處這幫爺。一會兒支使我送,一會兒還支使我給你念,拿我當什麼人了!” “哥們儿,我就是急等著用,勞駕你給費一句話,省得我再等電梯上樓下樓的。”孟凡群聲音確實挺著急,死皮賴臉不依不饒地說,“等你回來,我請你唱歌去。” 朱宏宇被他糾纏得哭笑不得,可還急著要走,只得重新鑽進車裡,從皮包裡取出帳號紙,找到上面很明顯畫著一道的賬號,對著話筒四個數字一組地念給他聽……可是剛念了兩組,朱宏宇就反應過來,不對呀!楊明峰叮囑過,這個是保密的呀!於是聲音就停住了,猶豫的聲音說:“你要這個到底有什麼用?楊明峰說了,這個可是絕不能外傳的!” “嘿,我就是統計一下半年管理費的支出情況。”孟凡群看似早就預備著他要反悔,立馬言之鑿鑿地說,“這個東西對我們經濟處的不保密,我也有記錄,就是一下子想不起來抄到哪個本子上去了。” 嗯,楊明峰倒是說過,這個對經濟處的人不保密。 “好吧,”朱宏宇無可奈何嘆了口氣,“你拿筆可記好了,我就念一遍。” “沒問題,感激不盡。”孟凡群爽快地答道。 車開了,朱宏宇把紙單子對折揣進包裡。一眼瞧見紙背面,那與眾不同凸出來的一道橫印跡,腦袋又轉了一下,孟凡群怎麼知道他要的賬號上面畫著一道橫槓呢?這可有點奇怪了。莫非他事先看見過這張紙?要不就是這一道是他自己畫上去的?怪了,這傢伙似乎總能弄出點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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