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年主婦向三水盡情訴苦。
主婦:長官,總之希望您給想想辦法,不然他們就要鑽進倉庫、住戶,盜米偷面啦。
三木:啊,他們在哪兒?
主婦轉身抬手指著山間茂密的防護林。
三木騎自行車馳過來。
兩三個臉色慘白的孩子,從牌坊裡跑出來。
三水:怎麼啦?
小孩一:(回頭指著)大雄寶殿!
小孩二:在大雄寶殿!在大雄寶殿!
三木支住自行車,迅猛跑去。
走上石階的三木。
三木跑了上來,站在大殿前。
屋裡微暗,凝眸望著掉落在地板上的供品。
小乞丐站在一個角落裡,睜大眼睛骨碌碌地瞧著。但轉眼間,他像一隻小松鼠般從二木身邊擦過,跑開了。
小乞丐一溜煙地鑽進地板底下。
三木走來,往下窺望。
躺著的老乞丐警戒地慢慢欠起身子。
小乞丐貼近老藝丐,兩道受驚似的眼光直楞愣地盯住三木。
老乞丐好容易才有氣無力地欠起半截身子,緩慢地把臉扭向三木。
三木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今西(念文件):“三水看到此人的病狀,大吃一驚,於是將他們帶到派出所,經過盤查後,請來村里的村上重信醫生給他診療,並即時同總局聯繫,查明原籍,
然後請示事後處理辦法……”在一般情況下,慣常的做法是,根據職權範圍,應將他們趕回所屬管區。可是,為人老實厚道的三水巡警並沒有這樣做。
千代吉、秀夫並排坐著。
恐怕是有生以來頭一次坐椅子,秀夫端端正正地坐著。千代吉受寵若驚,戰戰兢兢地坐下。秀夫面前的桌上放著兩個精心準備的餡包。但他沒伸手去碰它。
三木一邊訊問,一邊—一在文件上記錄下來。
三水:是石川縣江上郡大畑村吧?
千代吉:是的。
三木:什麼時候離開老家的?
千代吉:兩年前的夏天。
三木:有沒有在什麼地方請大夫瞧過病?
千代吉:沒有,那……
在旁邊起坐間裡的三水妻子,以擔憂的目光望著他那副樣子。
今西;函調原籍,還有通過本局從縣警察局衛生部得到指示,化費了很長時間。三木深感病人需要隔離,就向村政府聯繫,將千代吉暫時安置在村里的隔離病房…
…她的小孩秀夫放在派出所,加以保護照料。但據了解當時情況的村里人證實,三木巡警為這個秀夫似乎也大傷腦筋。
在村子盡頭的山岡背陰的地方,一座像要傾倒似的破舊小建築物。
挑著鋪蓋的村政府勤雜工、千代吉、三木、村政府的衛生員一行人,在山麓的羊腸小道上行進。
從遠處默默地目送著的村民們。
象條小狗似的尾隨這些人的秀夫。
三木停下腳,回過頭來。秀夫站住。
三木近出步子。秀夭也邁出步子。
今西:(邊看文件)約莫過了一個禮拜,石川縣的原籍回話,證實這兩個人無疑是本浦千代吉和長子秀夭。打這以後,又過了幾天,縣衛生部來了指示,將千代
吉送進國立療養院。八月二十一日,岡山縣光風園派來一名辦事員,將千代吉領走了。
幹代吉爬起來,坐在褥子上。
面對面的只顧熱心說話的三木巡警。
三木:不想分手?
千代吉點頭。
三木:怎麼也不想同秀夫分手?
千代古:(強烈地)是的!
三木:那麼,如果秀夫傳染上這種病,怎麼辦?
千代吉顯出一副斷然拒絕的樣子,一聲不響。
三木:(不由地提高嗓門)不光是有傳染上的危險。照這樣下去,還會影響到秀夭的發展前途,難道這樣好嗎?
受到沉重打擊而慌了神的千代吉。
草叢裡的一隻小沙碗。
秀夫——在河邊沙灘上,獨自默默地在做小碗。
今西:千代吉起初怎麼也不同意離開秀夫自己獨自住進療養院。但經三木巡警反复勸說和諄諄誘導,好容易才下決心同秀夫分開……第二天,即八月二十二日離
開了龜嵩村。
像從天上降下來的蟬聲。一大清早就悶熱起來。
馬車軸咕嚕咕嚕地從隔離病房的那條小道,走上兩旁擠滿一排排房子的大路。
千代吉坐在車後,前後坐著三木巡警、村政府的衛生員、光風園的辦事員。
秀夫孤零零地站著。
馬車從遠處咕嚕咕嚕地奔來。
一動不動站著的秀夫。
馬車漸漸迫近,來到派出所前。
三木招呼車夫把車停下。
秀夫望著千代吉。
千代吉望著秀夫。
此時此刻,父子們彼此默默無言,直勾勾地對視著。
在派出所裡,三木的妻子禁不住用手掩住眼睛,把臉背了過去。
三木輕輕地拍了拍千代吉的肩膀,又招呼車夫。
馬車又咕嚕咕嚕地動了起來。
在派出所前茫然站著的秀夫。
馬車漸漸遠去,拐彎就瞧不見了。
在指揮著的和賀。
和賀果斷地揮著有力的手。
銅鑼齊鳴——
秀夫在疾跑著。
擠命地疾跑著。
睜圓噴血似的眼珠,凝望前方,從兩邊擠滿房子的馬路,向河邊的道路跑去。
秀夫在跑,跑過了橋。
秀夫仍在跑著,跑著。
* * *
跑了一段路的秀夫,屏住氣息在凝望。
迎面閃亮著銀光的木次線的鐵軌。
秀夫猛然跑開了。
在聒耳的蟬聲中,四周寂然無聲。
千代吉悄然地蹲在站牌下。
旁邊是三木、村政府的衛生員、光風園的辦事員。
兩三名乘客在遠處站著。
站長取出表來,弄準列車抵、發車時間。
三木驚奇地望著欄杆那邊。
象彈丸般嗖的一下出現在車站對過馬路上的秀夫的身影。
跑上站前的斜坡。
縱身越過車站的欄杆。
千代吉像被人推了一下似的,晃晃悠悠地搖擺著身子,站了起來。
秀夫跨過鐵路線,跳上站台,象彈丸似的,投進千代吉的懷裡。千代吉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摟在懷裡。
秀夫哭了,象撕碎了心似的放聲痛哭。
千代吉粗聲呻吟,緊摟住秀夫。
父子倆的樣子。
進站的火車汽笛聲。
樂曲變成悠靜的主旋律獨奏。
今西:三木一面照看留下來的秀夫,一面尋找願意收養他的人家。但,他父親得了這種病,沒人願意領他。最後,還是沒孩子的三水巡警,決心將秀夫當作兒乾,
撫育起來。
三木領著秀夫到五右衛門澡堂。
在狹窄的澡堂裡,三水給秀夭擦皂搓背,跟他快活地說話。
一言不發、任由擺佈的秀夫。
* * *
夜晚。
三份簡單的飯菜。
妻子在為秀夫添飯。
三木也關照他多吃點兒。
秀夫勉強點頭,拿起新盛的飯碗和筷子。但是,這個家庭的氣氛,總有點不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