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雪地殺機

第3章 第二天

雪地殺機 东野圭吾 21224 2018-03-22
第一場清晨的休息室 牆上的鐘指著七時。 最先起床的人是雨宮京介,他似確定沒有別人先起床般的環顧四周一圈之後,在火爐裡生火。窗外仍舊和昨天同樣晴朗。 “你很早哩,”久我和幸自房內走出,俯望著雨宮,打招呼。 “早,我今天早上負責準備食物。” “可是,其它人好像尚未起床呢!”邊說,久我帶著毛巾和牙刷走向盥洗室去了。 不久,田所義雄和元村由梨江也走出各自的房門。 “早!睡得還好嗎?”走向盥洗室途中,田所問由梨江。 “嗯,感覺上比平常還睡得更熟哩!” “一定是因為疲倦吧,” 大概被他們的聲音吵醒吧?本多雄一也起來了。 洗過臉,由梨江表示要化妝後回房,所以變成四位男人在休息室等待女性們。雨宮和本多看著書,久我和幸則做柔軟體操,田所義雄似想不出該做什麼,站起身來走向玄關。

“你去哪裡?”雨宮京介從書上抬起臉,問。 “看看有沒有報紙。”田所粗聲粗氣的回答。 “或許有報紙也不一定,但卻不能去拿。”雨宮說,“你已經忘了嗎?這兒是被積雪封閉的山莊,照理不可能會有報紙送達的。” 被對方這麼一說,田所怔了怔,或許他真如雨宮所說的已經忘記吧!但,馬上用力拍拍脖子,說:“我沒忘,只是覺得如果似這樣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嚴格說來毫無意義。” 他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 元村由梨江終於從房裡出來了,在樓梯中間,她望著眾人,問:“溫子呢?” “不知道啊!”雨宮京介回答,“今天早上還沒有見到她。” “奇怪了。”由梨江一面搖頭一面走下樓梯,“我起床時,床上已經沒人哩!所以我也沒有見到她。”

“會是外出了嗎?”本多雄一喃喃自語。 “不,我認為不可能。”雨宮立即否定,“她不可能會忘記這兒是被封閉的山莊之設定。” “各位早,”在他們的頭頂上大聲說話的是中西貴子。她的頭髮因睡姿問題散亂不堪,臉也沒洗。 “貴子,你知道溫子在哪裡嗎?不,你應該不會知道的。”雨宮問過後又自己否決了。 “溫子?沒在房間嗎?” “沒有。”元村由梨江回答後,不解似的搖頭,“對了,溫子昨夜是什麼時刻回房的呢?我先睡著了,沒見到她上床上。” “這麼說,她又彈奏了很久的鋼琴吧!”中西貴子伸手梳理蓬亂的頭髮,“總不會是在遊戲室裡睡著了吧?” 貴子睡眼惺鬆的走到遊戲室門前,推開門。由梨江他們很擔心似的仰臉朝上看。

“沒在裡面呀,啊……這是?” 望向遊戲室內的貴子突然跑進裡面,幾秒鐘後,只見她臉上睡意全消,衝出房門:“各位,事情糟糕啦,溫子消失了。” 貴子遞出一張紙條在進入的五個人面前。 “這是掉在地板上?”雨宮說著,伸手。 但,在那之前,田所義雄已經一把搶在手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上面寫些什麼呢?”由梨江問。 “設定二,關於笠原溫子的屍體。屍體倒臥鋼琴旁,脖子被耳機的電線勒住,有被勒斃的痕跡。服裝是紅色套頭衫、牛仔褲。發現這張紙條之人是屍體的第一發現者……上面是這樣寫的,字跡很潦草,可能是為了掩飾筆跡吧!看樣子溫子是被殺害了。” 田所把紙條遞給由梨江。其它人也在她身旁一起看著內容。

“事情嚴重了。”雨宮京介右拳輕擊左掌,“如昨天所說,果然是發生殺人事件的設定,而且,溫子是扮演被殺害的角色。” “可是,她會在哪裡呢?”中西貴子不安的問。 “大概是悄悄離開吧,”本多雄一說,“她不可能永遠裝扮成屍體模樣,何況,已死之人若繼續在山莊內徘徊也很奇怪。” “三更半夜能去哪裡呢?” “這就非我所知了,或許劇團在這附近另外租借了山莊或別的什麼吧!” “很可能是這樣。”雨宮京介表示同意。 “嘿,我們完全被溫子所騙了。”說著,田所義雄嘆息出聲,“她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 “不,笠原小姐不見得就知道情節。”久我和幸說。 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他臉上,似在問:為什麼?

“很簡單啊!既然是殺人事件,就應該有凶手存在,而知道情節的只有扮演兇手角色之人,笠原小姐很可能只是昨夜才突然被那人指示扮演被殺的角色。” “嗯,這倒是很有可能。”雨宮京介當場表示贊同,“如此一來就必須撤回我昨天所說的話了,我說或許會出現新登場的人物,但卻不見得有此必要,不,毋寧說那樣的可能性很低。” “你的意思是,我們之中有人知道情節嗎?”田所——盯視每個人的臉,“而且裝成若無其事的暗中接受東鄉先生的指示行動?” “會有那麼可怕的表情,我想那人一定是你吧!”貴子說。 “不是我!” “好,那就這麼辦好了。”雨宮京介拍拍手,“別用'知道情節者'這樣的講法,暫且就稱此人為'兇手'吧,亦即是殺害溫子的兇手。不管如何,我們有必要推理出此人究竟是誰。”

“戲劇終於要開始了。”由梨江眼眸綻出光彩。 “沒錯!貴子發現溫子的屍體,尖叫出聲,我們聽到聲音,衝進這個房間。” “如果是我,不會尖叫的。” “還是要尖叫的。” “不,並沒有那樣的餘裕。我已經嚇壞了,爬出房間,只會向大家招手。” “嗯,這樣更好。”本多雄一頜首,“這樣更有感性,尖叫畢竟已是老調。” “那,就依此好了,我們見到貴子招手後衝進來見到屍體。但是,接下來怎麼辦?”雨宮徵詢意見似的望著每個人。 “叫著溫子的名字跑近……”說著,由梨江搖搖頭,“不,不會的,一定會因恐懼而不敢接近。” “這樣較妥當。”田所義雄說,“所以接近屍體的乃是男人們。不是我自誇,我以前曾在醫院裡打工過,見到屍體並不會有太大的拒斥,應該比任何人更快接近溫子。”

“好吧!我就跟在你後面。”雨宮說。 “我也一樣,我怕面對屍體。”本多接著。 久我和幸一句話也未說,茫然呆立房間中央。 田所義雄單膝跪在鋼琴旁,做出正在觀察虛構屍體的動作。 “首先是確定脈搏,察看是否已經死亡。但,現在就做出被人殺害的結論仍太早,因為有可能是心髒病發作,或是從椅子跌下來,撞擊到頭部。” “可是,脖子上勒著電線吧?見到這個,當然會認為是被人殺害,所以我才會嚇破膽。”中西貴子噘嘴,表示抗議。 “即使這樣還是有必要確定的,因為有可能是你看花了眼。需要仔細調查脖子上的電線勒痕後,才能夠下結論——果然是被人殺害。” “必須報警才行。”說著,本多雄一站起身來,但立刻雙手手掌朝上,“很可能會有人這樣建議,但那是辦不到之事,因為無法使用電話。”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自行解決?”由梨江臉上浮現稍緊張的神色。 “如果是我,應該會這樣問大家:是誰幹的?兇手一定在我們這些人之中。”田所義雄斷言,說。 “不可能會有人回答的。”中西貴子說。 “那麼只有靠推理了,首先是確定行凶時刻。” “可能嗎?”本多問。 “昨夜最後見到溫子的人是誰?”田所問眾人。 貴子怯怯的舉手:“我想大概是我哩!我們兩人一同練習彈鋼琴,後來我先回房,時間應該是十一時左右。” “之後還有人見過溫子嗎?” 沒有人回答。 田所頜首,重新面向貴子:“溫子打算再彈奏多久呢?” “這……她的確說要再練習約一小時左右。” “一小時嗎?這表示她打算彈奏到午夜十二時左右了。假定她又再彈奏一個小時,也只是凌晨一時……行凶時刻應該是這段時間帶吧!”

田所義雄以左手托住右肘,右手拇指和食指托住下領,似又想到什麼般望著貴子:“你離開這兒時,休息室、餐廳或走廊上有人嗎?” “沒有人哩!所以我熄掉全部的燈,回自己房間。” “之後至剛才起床為止,你沒有和誰講過話?” “那還用問?” “這麼說,兇手是從自己房門縫隙監視遊戲室……”田所交抱雙臂,“確定貴子回房之後再行凶了……或許貴子就是兇手吧!” “不是我!”貴子杏眼圓睜。 田所漠視對方的態度,問其它人:“有人知道溫子和貴子在這裡彈鋼琴嗎?” “我。”久我和幸回答,“就寢前我來過這裡。” “嘿,為什麼?”田所的眼睛一亮。 “不為什麼,我只是來看看遊戲室到底是什麼樣子。”

“是呀!”貴子接腔。 “有問題!你不會是來確認溫子是否在這兒吧?” “不是的,只不過很遺憾,我無法證明。”久我和幸攤了攤雙手。 “其它還有人知道嗎?”田所問。 但是,沒人應聲。 田所點點頭:“兇手不可能會說實話,除非像久我那樣被人目睹。” “也就是說,在目前的階段沒辦法斷定誰是兇手。”雨宮的語調似有一抹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如果那樣簡單能知道,這項遊戲就毫無意義了,但,若採用消去法,也並非不可能,至少有不在現場證明之人就可刪除。” “可是,兇行是發生在半夜,會有人有不在現場證明嗎?”本多提出疑問。 其它人也輕輕頜首。 但,田所微笑,似有點洋洋自得:“我昨夜一直睡不著,聽隨身聽的收音機廣播至凌晨二時左右,能夠正確說出節目名稱和內容。” 大概因為他自己是這樣,才會提及不在現場證明之事吧,接著他講出節目名稱,以及應邀參加節目的特別來賓姓名,並提及其對話內容。 “這樣各位應該明白我並非兇手了。”田所志得意滿的說。 但,久我和幸反駁了:“所謂的聽收音機廣播,若是一般的殺人事件或許有效,但是在眼前的情況下卻還是一大疑問。”他的語氣雖然平靜,卻似另有所指。 “怎麼說?”田所義雄露出敵意。 “第一是,你方才所說的內容是否正確無從確認查證,因為沒有其它人收聽該節目。” “原來是這個?沒錯,目前在這兒是不可能,但是等下了山之後就可以證實了。” “那必須能夠平安下山才行。” “你說什麼?” “兇手很有可能計劃殺害所有人。但,這點暫且不提,重要的是第二點,兇行究竟需要多少時間呢?悄悄潛入遊戲室、自溫子的背後偷襲……依我想像,只要有個十分鐘就已足夠。” 包括田所義雄在內,所有人似皆在腦海中推測時間,視線凝視虛空,沉默不語。 “沒錯!”本多雄一額首,“十分鐘即已足夠。”這樣一來,以聽收音機節目作為不在現場證明的證據,就必須記憶全部內容,而不得出現十分鐘的空白了。事實上,即使如此也不算完璧,因為節目中應該會播放歌曲,而一首歌曲約好幾分鐘,再加上插播廣告之類,也可能利用播放歌曲的時候行凶。 “原來如此,的確是有可能。亦即,兇行所需時間很短,則提及所謂的不在現場證明本身就是無知之言了。” 可能“無知”兩字令他不悅吧?田所眼神銳利的瞪視本多,但馬上轉頭面對久我,微笑,說:“你打算藉此把我拖下水?” “我並不想與你競爭什麼。”久我和幸搖搖手。 “這一來又得從頭再來了。”中西貴子說,“也就是還不明白我們幾個人之中誰是兇手。” “且慢!若是實際的情況會如何呢?真的能認為凶手就在我們這些人之中嗎?不能認為尚有第三者存在?”雨宮京介邊搖頭邊說。 “餵,雨宮,”田所不悅的嘴唇扭曲,“你剛剛不是才說過沒有新出場的人物嗎?這樣任意改變自己的立場論點可不太好。” “那是指戲劇而言,但,我此刻聽說的是實際遇上這種狀況時一般相關之人的反應。” “我也同意雨宮的意見哩!我覺得應該盡量避免去懷疑自己的同伴,就算心中不以為然也一樣。”由梨江說。 由於由梨江表示支持雨宮,讓田所驚愕不已。 “不管只是形式上也好,是可能有歹徒自外面潛入。”本多雄一也說。 “餵,你們已經忘了嗎?這裡可是被雪封閉的山莊,誰會從別的地方潛入呢?”田所歪著嘴,說。 “所以我才說是形式上呀!” “可能性雖低,卻也有查明的必要。”雨宮說。 “如何查明?”田所問。 “調查玄關或窗戶是否能自由進出。如你所說,周遭被積雪覆蓋,若有人侵入,應該會留下腳印之類的痕跡。” “可是事實上並無積雪。”田所搔搔後頸,“那該如何判斷是否有腳印?難道隨我們高興而決定?譬如,有某人潛入又逃走而留下腳印?” “盡量不要提事實上的情況。”由梨江曉諭孩童般的溫柔說著。 或許田所也自覺太不成熟,閉嘴了。 “兇手仍躲藏某處的可能性也存在,譬如這兒。”說著,本多雄一指著儲藏室門,“這兒到處有這類儲藏空間,應該一一搜查。” “那我們就分開進行搜查吧!”雨宮說,“不過如果單獨行動,又可能事後遭人懷疑,所以最好是兩人一組行動。” 本多雄一表示沒有異議。其它人也不反對。 接下來是討論如何進行分組。結果以被認同是最公平的方式,利用撞球檯上的九顆球以桌巾裹住,每個人抽出一顆球,依球的號碼順序,由小至大每兩人一組。 “決定好組別就開始搜查吧!完成後回休息室集合。”不知不覺間,雨宮京介已掌握了主導權。 <久我和幸的獨白> 真的出現被害者角色令我很驚訝,因為我一直以為東鄉陣平又會利用限時信或什麼來給予指示。 六個人之中,不,除了我,其它五個人之中一定潛伏著已接受過東鄉指示的兇手角色吧,這樣的話,就不能不全力以赴了,因為扮演兇手角色之人事後絕對會向東鄉報告其它人的觀點和行動。若只是因為不夠認真的理由就被剔除於角色之外,可是沒辦法忍受的事,倒不如就以半遊戲半演戲的心情全力投入吧? 即使這樣,笠原溫子會是最先遇害的角色也太意外了,她有著不錯的演技實力,這樣早就自舞台消失豈非可惜?不過,若是元村由梨江消失也令人困擾。 在雨宮建議下,我們搜查能自由進出之處所,其實不必雨宮說,像這樣事我也早就考慮到了,但是讓他先過過領導者的癮也無所謂,反正他很快就會自曝其短。 分組行動時我很希望能和由梨江同組,可是事與願違,和我搭配的卻是中西貴子。而,由梨江居然和田所一組,難怪那傢伙馬上笑逐顏開,我和中西貴子搜查二樓的太平門。 貴子仍是剛起床的模樣,連臉也沒洗,當然更未化妝,白痴般的美麗消失了,只剩下單純的呆醜。 或許她忘了自己的外觀是如此吧,還抓住我衣袖,說:“在這種時候,女孩子通常會害怕的。” “但,你也不能緊抓住我,我有可能是兇手啊,” “你不是,因為你並非我們團員。” “為何不是團員就非兇手?” “因為所謂兇手的角色乃是唯一知道情節之人,換句話說就是東鄉先生派來的間諜,那麼,絕對是東鄉先生最親信之人。” “間諜是嗎?” 這個名詞用得很恰當,看來這位名叫貴子的女人表面上似很愚蠢,其實卻極端精明。 “不過,這種看法未免太短視了些。” “為什麼?” “因為推理劇中的兇手大多是令人意料之外的人物,所以東鄉先生很可能為此才故意在試演時錄用我這位非團員的外人。” “嗯,有道理,而且若是那樣的話,我們這樣單獨在一起,我就有危險了。”她嘴裡雖這麼講,卻不想放開我的衣袖。 “還有,我並無理由相信中西小姐你。”我說。 “啊!你的意思是說我是兇手?” “或許吧!” “嘻、嘻、嘻,是很可能。”中西貴子陰沉的笑了,之後拼命搖頭,“不行,朋友剛死,我不能開這種玩笑。” 太平門自內側鎖上,這意味著即使有人侵入,也不是由這兒外出。即使這樣,我仍開鎖後,打開門,門外是樓梯間,從右側樓梯能下達山莊後面。 門口擺放兩雙長統鞋,我們穿上走下樓梯。 “哇,好漂亮,”下樓梯後,外出,貴子忽然大聲說。 眼前是廣裹起伏的高原,遠處為積雪的連綿峰巒。與我們被賦予的設定正好相反,最近並沒有下雪,但是,在人們無法進入之處,卻仍保有幾乎令人屏息的銀色世界。 建築物四周別說積雪,由於持續天晴,連半點濕濡皆無,只有在於沙地上留有許多白色殘塊。 我沿著牆邊往前走,前面豎放著綠色的大型板狀物,我以為是什麼,仔細一看才知道是桌球檯,而且是不太舊的球檯,也沒有被日曬雨淋過的感覺,搞不懂為何會放在這種地方。 就這樣走著拐過牆角,卻又慌忙踅回、躲起來。因為元村由梨江和田所義雄就在前面,可能是從廚房門出來的吧!他們似未發現我。我想偷聽他們在談些什麼,但是聲音太低聽不見,只知道田所時而發出低級的笑聲。 “你在幹麼?”不久,貴子走近。 “不,沒什麼。”我匆匆離開該處。 “對了,那是井嗎?”貴子指著距建築物不遠處,問。 我們走近一看:“好像是。” 那是筒狀的磚砌物,上面用木板覆蓋,木板上以紅色油漆寫著:危險,請勿碰觸, “以前好像是使用井水吧,這口井是當時所留下。” “似乎沒有填埋哩!不知道有多深?要不要看看?” “最好不要,因為上面故意標示'危險'字樣。” “裡面到處是骼骸嗎?”中西嘻嘻笑了,“我不可能摔下去的。” “那麼請便!我可不想碰。” “呀,你好冷漠哩!”貴子狀似生氣,可是那種表情也毫不可愛。 “對了,”我說,“笠原小姐扮最先遇害的角色,你有何感想?” “這個嘛……”她壓低嗓門,“坦白說,我覺得有些意外。以我方才所說,她最適合擔任東鄉先生的間諜人選。” “是因為深受信任?” “差不多,但也非只是那樣。” “你的意思是?” “你可不能說是我講的哦,”貴子斜拉下顴,食指按在唇前。 “不,當然不會。” “老實說,有人謠傳溫子和東鄉先生搭上了。” “搭上了?也就是男女關係?” “是的,這還用說?” “哈、哈……”這種事太尋常了,根本沒必要竊竊私語。 “怎樣,你很驚訝吧?” “嗯。”我曖昧回答,“可是如果有這樣的謠傳,應該會有人懷疑上次試演的錄用結果吧?” 貴子全身扭曲似的頜首:“有人很露骨的說溫子是張開雙腿取得錄用,不過那種人本身沒有演技實力,容貌也不足取,溫子似未放在心上。我也認為溫子被選上是合理的。” “我也有同感。對了,笠原小姐進入劇團幾年了?” “這個嘛,她高校畢業後就加入,應該有八年了吧!” “你呢?” “我是念大學二年級時加入,所以輟學了。”貴子吐了吐舌頭。 溫子是高校畢業,貴子雖然輟學,至少也念過大學,所以若看一個人的外表,實在很難判斷其學歷如何。 “在年輕女演員裡,笠原小姐似居於領導身分?” “差不多。不過,坦白說還有一個人,就是溫子的競爭對手麻倉雅美。” “啊,在試演時她演茱麗葉吧?” “是呀!你居然還記得。她和溫子是同期加入劇團,成為眾人期待的希望,和溫子曾互視對方為競爭對手,到底誰居於領導者立場我也不太清楚。” “那人的演技真的一流哩,不過你講話是使用過去式,譬如'曾互相'之類,是因為她現在已不在劇團?”我問。 昨夜和本多雄一談及麻倉雅美的事時,他也是一副礙難啟齒模樣。 中西貴子並沒有那樣的反應,不過卻聳聳肩表現出誇張的震驚感情。 “出了意外,已經無法演出了。” “意外?是出車禍嗎?” 中西貴子搖頭:“是滑雪時出了意外,從斷崖摔落,全身嚴重受傷,更因其後遺症導致半身不遂。” “這……”我也常滑雪,卻未曾聽說過有人受傷如此嚴重,“是什麼時候的事?” “試演結束後。她的家鄉是飛驟高山,為了治愈落選的心靈創傷,她返回家鄉,沒想到卻發生這樣的意外。” “這麼說是最近的事了,真可憐!” “對吧?我得知時都忍不住痛哭出聲呢,”但,貴子嘴裡雖如此說,臉上卻漠無表情。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這樣我也能夠了解本多雄一和雨宮京介他們的態度了,他們可能不太願意回想起麻倉雅美的事吧,但,我總覺得不能釋然,究竟原因何在,我自己也不明白。 “我們該回去了吧!”我說。 “是的,太晚回去會被懷疑的,因為田所最喜歡懷疑別人,如果他是扮被殺害的角色就好了……” 看來田所在劇團內似沒有什麼人緣, 上樓梯途中,我見到門外側似貼著什麼紙條,剛才並未註意到。 “那是什麼?”我走近,撕起,一看。 紙條上寫著——地面完全被積雪覆蓋,沒有腳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狀況的說明吧,可能是扮演兇手之人所寫的。” 太平門自內側上鎖已消除兇手由此逃出的可能性,但,也不能說沒有事先準備鑰匙的可能,但,雪地上沒有腳印代表這種可能性也消失了。 我和貴子進入山莊內,也檢查了浴室和洗手間窗戶,發現除了皆上鎖之外,就算打開也無法容人進出,我們又打開空房間,情形仍舊相同。確認這些之後,我們回休息室,雨宮京介和本多雄一已經在等待。田所義雄一定因為好不容易有機會和由梨江單獨相處,故意慢慢逛吧。 “溫子的鞋子留下來哩,”本多雄一微笑,“她不可能會赤足離開,所以可能兇手帶來備用的拖鞋之類吧?” “安排得可真是天衣無縫呢。”中西貴子佩服的說。 “玄關旁的辦公室內全部窗戶皆鎖上,儲藏室和壁櫥也沒有誰曾躲藏過的形跡,而且,玄關門上貼著這東西。” 雨宮拿給我們看的是和我們在太平門上發現的同樣紙條,上面寫著:玄關外全部是積雪覆蓋,沒有腳印。 我也拿出我們發現的紙條,並說明我們調查的結果。 “只剩下由梨江他們了……”雨宮喃喃自語,但他的表情似也早就預期他們會有什麼樣的報告了。 扮演兇手的角色既然做到此種程度,則由梨江他們帶回的紙條不可能會寫說“雪地上到處是腳印”了。 不久,由梨江他們回來了。田所義雄的步履輕快,大概是因為和由梨江邊聊天邊逛的緣故吧! “廚房後門貼著這樣的紙條。我們也看過食品倉庫,但是裡面並無可容人躲藏的空間。”說著,田所義雄將紙條遞給雨宮。 上面似寫著如我們所預料的內容,雨宮只是輕輕頜首一下。但,只是調查廚房和食品倉庫,為何需要花這麼長的時間呢? “這樣就已經確定了,這座山莊里只有我們,昨夜並無外人潛入,亦即,殺害溫子之人是我們幾個人其中之一。”雨宮京介故作姿態的說。 雨宮京介建議先填飽肚子, 於是六個人開始吃遲來的早餐。 本多雄一、久我和幸、元村由梨江三人已就座,即使是送咖啡上桌的田所義雄,他雖未坐下,卻站在由梨江身旁,不打算回廚房。 “各位,溫子不會是自殺嗎?”元村由梨江環視男人們一圈,說,“不能認為她是故意用電線勒自己的脖子嗎?” “這該怎麼說呢?”在她身旁的田所義雄交抱雙臂,“我記得在書上看過,是有這樣的自殺方法。” “或許也該列入考慮的必要。”本多雄一說,“不過依狀況來分析,還是視為他殺比較妥當。” “是嗎……”由梨江似很遺憾,可能是因為即使是戲劇,她對同伴之間發生殺人事件的設定仍舊有所排斥吧! 雨宮京介和中西貴子由廚房出來了。 “同伴死了,不應該會有食慾,所以和昨夜一樣,我們也為了準備什麼菜單而苦惱。” 雨宮京介端著兩個盛三明治的大盤,擺在桌上,說:“各位請自行取用能吃得下的分量。” “咖啡還很多。”貴子也說。 但,開始進餐時,所有人卻皆顯露旺盛的食慾,連雨宮都在眨眼間拿起第二個三明治。 大家靜靜吃著,沒多久,大概是不那麼餓了吧?本多雄一徵詢眾人意見似的說:“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只要考慮如果這是真實發生的該如何是好就行了。”中西貴子邊挑選三明治,邊說。 “當然是找出兇手了。”田所義雄加強語氣,“沒有別的方法。” “怎麼找?”本多問。 “首先是各自考慮是否有懷疑的對象。”雨宮京介建議,說。 最先回答的人是元村由梨江:“很遺憾,我完全一無所知,連溫子沒有回房間都未註意到。” “我也是一樣。”中西貴子也開口,“我睡得很沉。” “通常大家都是正在熟睡的,清醒的人只有溫子和兇手,以及…… ”本多雄一望向田所義雄,“你吧,你在半夜裡還在聽廣播,沒聽見兇手的腳步聲或什麼嗎?” “你可不能亂說話!我說過是聽隨身聽吧?當然要戴著耳機。”田所輕蔑似的回答。 “嗯,到底該如何是好呢?假定我們真的被捲入這樣的事態,我們會怎麼行動呢?”雨宮京介雙手拄在桌面,仰臉盯視天花板。 “如果是我……會很恐懼哩!”元村由梨江突然喃喃說著。 所有人的視線皆集中在她臉上。 “這幾個人之中有會殺人的兇手,光是想像就令人全身發抖了,而且,更害怕的是,接下來自己是否會和溫子有相同的遭遇……一旦這樣想像,就連這些三明治也覺得不能吃了,並非食慾問題,而是擔心吃了會沒事嗎……” “你是說我們會在三明治內摻毒?”中西貴子眼尾往上吊——當然並非真的生氣。 “沒有根據能肯定不會吧!”田所義雄微笑,說。 “不是懷疑負責準備食物的人,而是會開始對任何人、事、物都無法相信,這是很正常的反應,不是嗎?” “你這麼一說,的確是有可能。”雨宮的聲音裡有著佩服的意味,“我倒沒想到這麼多。 但,看來今後的食物方面也將是一大問題了,不,不管做什麼都一樣。 ” “扮演兇手角色之人還預定再殺人嗎?”中西貴子憂鬱般的顰眉。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兇手呀,你不能回答我們嗎?”本多雄一輪番看著每個人的臉孔。 “應該不會回答吧?” “被殺害的角色是什麼樣的情形呢?是扮演兇手之人突然出現,說'你已經完蛋了?'”貴子問。 “怎麼可能,應該不只是那樣吧?以溫子的狀況判斷,兇手至少也做出勒脖子的動作,否則豈非讓兇手能夠隨心所欲。” “這麼說,即使可以抵抗也沒關係?” “應該是吧,” “我剛剛忽然想到。”默默聽貴子和本多交談的田所義雄以略顯僵硬的語氣,說,“就算今後殺人劇仍持續,也未特定接下來是誰被殺。” “怎麼說?”雨宮問。 “我認為是扮演兇手角色的人依不同狀況臨機應變,亦即是在能夠殺人時殺害可以被殺之人,溫子之所以最先被選中為遇害角色,乃是因為她最先讓兇手有機可乘。最重要的應該是這點,也就是在這兒被殺害的順序將反映於此次的劇本中,先死亡之人在實際舞台上也將消失。” “豈有這種事,”中西貴子雙手十指交握胸前,雙眉眉端往下垂。 “是有此可能,畢竟東鄉先生一向就不按牌理出牌。”雨宮京介神情凝重。 “如此一來就不可以先死了,不,最重要的是在被殺害之前查明誰是兇手……如果想扮演名偵探角色的話。”田所義雄說。 所有人皆輕輕頜首。 吃過早餐,眾人在休息室坐下時,久我和幸提及屍體之事。 “可以將屍體就那樣放置嗎?”突然,他開口了。 半晌之後,其它五個人才對這個問題有所反應,似乎大家都已忘記在那個房間內有屍體存在。 “應該沒關係吧,”沉吟片刻,雨宮京介說,“我總覺得不該隨便碰觸屍體,至少在警方派人來調查之前。” “這麼說,今後就不能隨意進入那間遊戲室了?” “應該是吧,但,假如實際上真的在裡面發生殺人事件,就算叫你進入,你也不會想進去吧?” “話是這樣沒錯。”久我和幸似在思索什麼,不久下定決心般的站起身,“我去遊戲室看看。” 所有人都抬頭望著他。 “你想幹麼?”田所義雄問。 “沒什麼,只是想再看一遍現場,看看是否有什麼線索。” 田所漫哼:“你馬上就想搶占偵探角色?” “田所先生如果不介意,何不一起去?” “好呀,我陪你,不過,我認為別奢望會有什麼收穫。” 兩人上樓,走向遊戲室。 目送他倆上樓後,雨宮京介問其餘三人:“我們要做什麼好呢?” “玩撲克牌好嗎?”元村由梨江當場回答。她從牆邊的櫥架上拿來一副撲克牌,“以前我曾看過一篇<金絲雀殺人事件>的作品,其中也有玩撲克牌的場景。” “是萬達因的作品吧!”本多雄一說,“我也讀過,是偵探為了找出兇手而玩撲克牌。根據行凶手法,偵探判斷兇手的個性慎密大膽,所以打算藉著玩撲克牌來識穿每個人的個性。” “哇,真有意思,我們快玩吧!”中西貴子雀躍的說。 “以小說而言,或許是很有趣也不一定。”雨宮京介好像不太熱衷,“不過若考慮真實性,很難認為那是解明真相的有效方法,最主要是,憑玩撲克牌來判斷個性乃是不可能的事。” “我也沒有那樣的期待。”元村由梨江的口氣似有些不高興,“可是呆呆的什麼事都不做,也不可能會有進展吧!玩撲克牌和聊天之間,扮演兇手角色之人說不定會忽然露出馬腳呢,所以,即使不是玩撲克牌也無所謂。” “我不認為凶手角色會是那樣輕易露出狐狸尾巴的人物,何況又經你說出目的,效果更減半了,不過反正我無事可做,就當作打發時間也好。”雨宮京介做出把套頭衫袖管拉高的動作,走向元村由梨江面前。 另外兩人也跟著。 <久我和幸的獨白> 我不只是忽然想到而提及屍體存在之事,最主要是想再看一遍遊戲室。 吃早餐時我腦海中掠過這個念頭,是田所義雄說起戴耳機聽隨身聽的收音機廣播給於我靈感。 笠原溫子是被人以耳機的電線勒斃——不,是被勒斃的設定。 兇手為何選擇那種東西作為凶器呢?這也並非無法說明。扮演兇手的角色之人最初是打算扼殺,亦即用手將溫子勒死,可是到達現場時一看,正好有適用的耳機電線,遂予以利用。 問題是該電線的狀態。 依我的記憶,發現屍體時,耳機的電線應該是插在電子鋼琴的端子孔內,而,這具有什麼樣的意義呢?不能認為是兇手故意將電線插入端子孔內,那麼,即是意味著當時笠原溫子正在使用耳機。 這就奇怪了,為什麼呢?因為遊戲室有隔音設備,而中西貴子彈奏時也未使用那種東西。 既然如此,笠原溫子為何使用耳機呢? 或許沒有很重要的意義,卻不能夠忽視,畢竟這若是重要的線索,因而查明兇手的真正身分,獲得這次戲劇的主角角色絕非作夢! 我已找下藉口來確認耳機的電線狀態,雖然田所義雄跟來了,但他不可能猜透我的目的吧! 田所先進入遊戲室,即便是這種時候,他也硬要表現自己的前輩地位!我跟在他背後進入,馬上望向鋼琴,同時情不自禁倒抽一口冷氣。 耳機的電線已經拔出來了! 我快步走近,從地板上拾起電線,不可能會這樣的,剛剛確實是和鋼琴連結著。 “怎麼回事?”正在調查壁櫥內的田所義雄走過來,問。壁櫥內部約為半張榻榻米大小,裡面空無一物。 我雖很想問他方才這條電線呈何種狀態,卻又不甘因此提供線索給對方,於是站起身。 “不,沒什麼。” “看樣子並沒有可能成為線索之物了。”只約略往四周看了一圈,田所就已放棄,“其實又非真正發生殺人事件,不應該會留有什麼形蹟的。” 我極力忍住想脫口而出的“就算有留下,沒有發現的眼力也無用”,回頭望著他,問:“你已猜出到底誰是扮演兇手角色的人嗎?” 田所一手扶在撞球檯,裝腔作勢般的輕嘆一口氣:“差不多知道了。” “是誰?” “首先,”他看著我,“不是你!東鄉先生不可能會讓剛加入劇團之人擔任如此重要角色。” “不錯!”我故作佩服狀,但,中西貴子早已講過同樣的話了。 “貴子也不可能,她雖是演員,卻沒辦法隱藏內心的感情。” 我對此也有同感。 “本多應該也不是吧,他不夠耀眼,扮演推理劇的兇手角色,必須能夠吸引觀眾。” 我再度嚥下“這點你也一樣”之語,故作不知的開口問:“如此一來,就只剩下元村小姐和雨宮先生兩人?” “是他倆其中之一應該不會錯。”田所義雄獨自點點頭,回答。 “但,看他倆的感情似乎很好,他們兩人正在相戀嗎?”我半嘲諷、半基於蒐集情報的問。 剎那問,田所的臉色驟變了:“我沒聽說過這種事,如果有人迷戀,應該也是雨宮吧,他一定千方百計想和由梨江結婚,抱持美女和財富兼得的幻想。由於由梨江對任何人皆很親切,導致很多人誤會她對自己有意,實在是很困擾的事。” ——這與你又有何關? “雨宮先生在劇團很久了?” “這是他唯一的優點。”田所恨恨的說,“而且不知他暗中用了什麼手段,深受東鄉先生信任。你聽說留學倫敦的事嗎?” “留學?不,沒有。” “亦即劇團裡選派一人至那邊的戲劇學校留學,為期一年。而,雨宮似乎就是既定人選,真不知是怎麼搞的。”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真的有這種事?” “我猜測雨宮絕對是走後門。啊,對了,這件事說過就算,你千萬不能傳出去。”田所以食指指著我。 “我知道。不過,雨宮被選上豈非理所當然?” “別開玩笑了,像他那種水準,我同樣能夠做到。”說著,他掀開撞球檯上的罩子,擺上球,開始用球桿打球,姿勢雖不錯,技巧卻算不上好。 “你昨天問過麻倉雅美的事,對不?”田所握住球桿,問。 “是的。”我回答。 “坦白說,本來是選定她去留學的。” “嘿……” “可是她最近出了一點事,再也無法演齣戲劇,所以才輪到雨宮。” 他撞出的白球很漂亮的擊中二號球入袋。 “出了一點事,是滑雪發生意外嗎?”我問。 田所停止手的動作,驚訝似的望著我:“誰告訴你的?” “中西小姐。”我回答,“她還說因此變成半身不遂。” “嗯。”田所把球桿丟在撞球檯上,坐在台緣,“是滑雪沒錯,卻並非出了意外。那是自殺,大家都知道了,只有中西貴子不知。” “自殺……是麻倉雅美自己說的?” “她本人甚麼也沒說,但我明白。會有人故意在禁止滑降的地點直線滑降嗎?” “動機是什麼?” “大概是試演的事吧!”田所的聲音平淡,“試演時未合格對她應該是相當大的打擊。不過,依我的看法,那種結果很正確……雖然你對她似有不錯的評價。” “我覺得她的演技很好哩!是出了什麼錯嗎?” “最重要當然是容貌了。”田所義雄以指尖敲了敲自己臉頰,“憑她的長相,除非是碰到相當變態的評審,否則不可能會過關的,何況她又演茱麗葉,和由梨江同樣演茱麗葉。如果她演麥克白夫人,評價可能會有所不同,可是我從未聽說過有會令視覺產生不快的女主角。” 他的話讓人聽起來就感到刺耳。 “可是,她的演技實力也獲得公認,對不?所以才會被選派出國留學。” “可以這樣說沒錯,但是站到舞台上就不能只靠演技了。”田所義雄站起身,“我們該走了吧!” “你說是去倫敦留學?” “是的。” “這麼說……”我想起昨夜元村由梨江所講過的話,亦即她希望去倫敦或百老匯學習戲劇,那是意味著要陪雨宮京介前住嗎? “怎麼啦?”田所回頭,問。 我想到可以利用這個男人,他應該能替我確定由梨江的真正心意,因此我說出她所說的話。 果然不出所料,田所臉孔脹紅了,粗暴的開門,走出遊戲室。 休息室裡有四個人在玩撲克牌。 久我和幸和田所義雄加入了撲克牌遊戲,不久,可能是累了吧?很自然的停止玩牌,各人自行閱讀書本或聆賞音樂,像一般的山莊客人般的消磨時間。 不一樣的只是,無法外出一步,也沒有人想回去自己的房間,很明顯,人家都避免單獨一人。他們怕的是扮演兇手角色之人突然造訪,而不得不退出這個舞台。 像這樣,時間無意義的溜逝,由窗外射入的陽光也急速傾斜了,到了負責準備食物之人開始準備晚飯的時刻。早餐很晚才吃,而且還有剩下三明治,所以並未再特別準備午餐。 準備食物的人在廚房裡,其它人則是天南地北的聊著,和之前完全相同,但是可能找不到關於殺人劇的適切話題吧?大家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啊,好不容易來到這裡,卻……”中西貴子望著窗外的晚霞,嘆息出聲,“今天天氣也很晴朗……總是這樣的,不能自由行動時就是好天氣,明天一定也一樣的。來到山上,最快樂的事就是春天的滑雪了,可是我們卻不能夠外出,而且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景,其實四周全部被積雪覆蓋,是一片白色世界,而我們被囚困其中。” 後半段的話簡直就像在舞台上念台詞般,有著抑揚頓挫和誇張手勢,男人們看了都笑出聲來。 晚餐準備好了,所有人再度入座。 “感覺上我們好像只是來這兒吃飯睡覺。”雨宮京介說。 好幾個人點頭表示同感,中西貴子說:“沒辦法哩!又無事可做。” 晚餐是肉末炒通心面,負責準備食物的三個人從擺在桌上的盤子中隨便選了三盤,開始進食。提出這項建議的人是田所義雄,目的是在清除早餐時由梨江所說的食物中被下毒的可能性。 當然,這只不過是一種形式,大家都抱著遊戲心理的這麼做。 “真是的,要持續這樣多久呢?”本多雄一受不了似的喃喃自語。 “可能要到後天吧,這是設定的期間。”田所回答。 似重新認識這段期間的漫長,其它人也都苦笑了。 “方才我忽然想到,這次的殺人事件動機何在?”本多說。 所有人皆停止用餐動作,凝視著他。 “動機嗎……我並未想過。”雨宮京介凝視著桌上一點,說。 “不可能有那種東西吧,”田所義雄開口,“這次遊戲的目的很明確,是要了解在被封閉的山莊內發生殺人事件的狀況下、登場人物會有什麼樣的行動。前面我也曾說過,扮演兇手角色之人只是在能夠殺人時殺害可以殺害之人,因此考慮動機應該毫無意義。” “但是,完全不予考慮也太不自然了。”久我和幸說,“我認為應該是最優先予以探討。譬如,笠原溫子小姐若死亡,能夠獲益者是誰。” “這我知道。不過,即使想要探討動機……”雨宮反駁,“由於我們自己也不明白在這齣戲中的人際關係,根本無法進行的,因為並非笠原溫子這位演員遇害,而是她扮演的角色被人殺害。” “可是,依照東鄉先生的指示,人際關係和現實狀況相同即可,是演出同一齣戲的年輕演員。” “沒錯,我也記得。”中西貴子同意久我和幸的意見。 “我也認為依現實狀況來討論動機無所謂。”本多雄一也說,“這樣會更具真實感,也會產生緊張感。” “你們所說的我能理解,但是事實上無法討論,不是嗎?溫子被殺害完全是虛構的假像,不可能會有什麼樣動機存在。”雨宮京介說。 “現實是否有動機存在並無關聯。”本多反駁,“重要的是藉此主題相互討論,並沒必要找出答案。” “嗯,不錯。”雨宮表情沉痛的望向元村由梨江,“你覺得呢?” 由梨江放下刀叉,低頭沉吟片刻,不久抬起臉:“我認為有那樣討論的必要,不過坦白說,我不太想這樣做,不希望去考慮溫子死了會有誰得到好處之類的問題,更何況她事實上還活著。” “目前的情況下不能講這種話的。”中西貴子嘟著嘴,說。 “嗯,我知道。”由梨江聳聳肩。 “也難怪她會躊躇,若是討論殺人的動機,就不得不侵害個人的隱私。”田所義雄不住瞥著由梨江,說,“各位覺得這樣也沒關係嗎?如果認為不要緊,那也是不得已的事,我將不會有所顧慮。” “即使多少會侵害個人隱私,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一旦真正被捲入殺人事件,就不容講這樣的話了。” 鄰座的本多雄一不住頜首表示同意中西貴子的意見。 “好,我知道了。”雨宮死心似的攤攤雙手,說,“各位既然認為有討論此問題的必要性,我們就加以討論吧,只不過,該從哪裡談起呢?” 似乎每個人皆耽溺於沉思,沉默短暫籠罩四周。誰都沒有伸手去碰通心面,不知覺間,晚餐結束了。 “以動機的種類而論,”本多先開口了,“有利益關係、懷恨殺人,以及愛憎情仇等等。” “那麼首先從利益關係開始。溫子死亡,有誰可以得到利益呢?”雨宮推開空盤子,雙肘拄在桌上,問。 “應該是沒有金錢上的利害關係吧!”田所義雄說,“沒聽說她繼承龐大的遺產,也沒聽說她投保壽險。” “如果是由梨江就不一樣了。”中西貴子諷刺似的說。 由梨江浮現稍微不快的表情。 “就算由梨江死了,和這裡的人也無關的。”本多說。 “話題回到溫子身上吧,”雨宮居間調停,“若非與金錢相關的利益關係呢?” “首先,單純的分析,是試演時落選的人們中有人得到代替其角色的利益。”田所說。 “但,很難認為這種事會是殺人動機,頂多只能稱之為妄想式的願望。” “而且,在這兒的幾個人都合格了,不可能會有關聯。”貴子說。 “那麼,是懷恨或愛憎情仇問題了……”雨宮之所以吞吞吐吐,大概是不太想談這個話題吧! “我認為溫子絕對不會做出遭人懷恨之事。”元村由梨江肯定的說著,咬住下唇。 一瞬,所有人似被震懾住了,但很快的,中西貴子以稍顯有氣無力的語氣接腔了:“我認為所謂懷恨並非這樣解釋,何況,還有遭人嫉恨或誤解等等。” “嫉恨是嗎?嗯……”田所義雄邊撫摸下巴邊頜首,“那倒是很難說沒有的,譬如,女主角的地位被她搶走……” “這麼說你是懷疑我和由梨江?” “我只是說譬如罷了,何況,那種事會實際存在嗎?” “是沒有……” “假定有的話,是否能視為殺人動機仍舊是另一回事。”雨宮搖頭,“應該是很脆弱的理由吧!當然,我們在此並未將異常性質犯罪案例列入考慮。” “剩下的只是愛憎情仇關係了……”中西貴子斜眼望著眾人的反應,那神情乃是已有自己的看法,卻不想最先說出。 “知道嗎?在此不該談及她和東鄉先生的謠傳,有久我在場的。”田所義雄喃喃說道。 雨宮和由梨江都怔了怔,似已忘記有外人在場。 “關於那件事,我已經告訴他了。”貴子淡淡的說。 田所咋舌:“是嗎?你還是那樣長舌?” “反正他終究會知道的。” “但,也沒必要特別告訴他吧!”田所似已忘記自己也和久我談過許多事,露骨的浮現不快神色,“不過,這樣一來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有人謠傳溫子和東鄉先生是戀人關係,這可能不只是謠傳而是事實,當然有可能和殺人事件連結在一起了。” “他們兩人都沒結婚,就算彼此相愛也沒有什麼不對。”元村由梨江的語氣仍和先前同樣的肯定、堅決。 “就算兩人彼此相愛並無不對……”本多雄一有點難以啟齒的接著說,“但,如果另外有人愛著東鄉先生,當然就會憎恨溫子了。” “亦即是懷疑我?”中西貴子瞪視本多,但是唇際卻浮現一抹笑意,似覺得話題朝這個方向展開很有意思,“我對東鄉先生很尊敬,如果因此轉變成愛慕,的確是會嫉妒溫子。” “我並未考慮到這種程度,但,應該是這樣吧,只不過女性又非只有貴子你一人。” “不,由梨江不可能的,她已經有雨宮啦!” 中西貴子的一句話當場讓氣氛變了,元村由梨江和雨宮京介困惑似的望著她,但,最明顯表露心中感情的人卻是田所義雄! “你不要胡亂猜測,無聊,”田所的兩頰肌肉僵硬。 但,貴子好像不明白對方為何會有這樣強烈的反應,呆住了,然後立刻問由梨江:“我不是胡亂臆測,對不?” 由梨江低頭不語。 見到這情景,田所的臉孔脹得更紅了:“大家又不是小學生,別亂搭配男女關係,會替由梨江小姐造成困擾的。” “我說的是事實,不可能帶來什麼困擾。” “不要再歇斯底里了,貴子。還有,田所,你也不必生氣。”本多說。 貴子不服氣似的住口了。雨宮和由梨江沒說話。現場瀰漫著沉悶的空氣。 “久我先生一直沒有發言呢,”雨宮京介望向久我和幸,說,“雖然試演時才剛認識,或許沒有什麼可表示意見的,但,如果有意見,能不能講出來呢?” 雨宮一定是為了改變沉悶的氣氛,才要求外來者的久我發言。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久我臉上,卻未抱著什麼期待。 “是的……若要探討直接的動機,可能無法繼續討論,場面也會變得很難堪。”久我慎重的斟酌字句,說。 “所謂直接的動機是?”雨宮問。 “只是以目前在這兒的人來創作故事情節,當然會有限界,除非和另外的人搭上關聯,才可能擴大推理出動機的範圍,而,所謂別的人乃是,不管東鄉先生也好,或是不在這兒的團員也好。” “不在這兒的團員?” “我是不太清楚,但聽說麻倉雅美最近遭遇不幸,難道話題不能和她連結在一起嗎?” 聽到麻倉雅美之名,一瞬,所有人的表情似都緊繃了,雨宮京介望向其它人,似在責怪到底是誰把這種事告訴久我。 “嗯,這或許也是一個方法。”不久,本多雄一淡淡的說,“可是,該如何連結在一起呢?那隻不過是單純的意外事件。” “是的,或許有些困難也不一定。如果意外存在著疑點,話題的展開也較容易,但……”雨宮京介的語氣裡帶著猶豫。 沒有其它人發言,氣氛較剛才更為凝重了。 “今夜不能就此告一段落嗎?”元村由梨江怯生生的說,“看樣子已經很難再討論下去了。” “啊,也好,其它人還有意見嗎?”雨宮問。 但,無人回答。 感覺上似就此宣布解散,負責準備食物的人開始收拾晚餐的餐盤,其它人有的去洗澡,有的在休息室閱讀。 不久,負責準備食物的久我、本多、由梨江三人也收拾妥一切,從廚房出來,但,這時休息室裡已經無人。三個人在餐廳談了一會兒之後,由梨江表示她有點累,就回自己房間,久我和本多也站起身來。 洗過澡回來,由梨江並未換穿睡衣,直接上床。這個房間有兩張床,另外一張應該是笠原溫子使用,可是她卻從未上過床就離開這個世界。若知道此項事實,或許由梨江無法忍受繼續睡在這兒也不一定,但,由梨江卻認定溫子只是假死,別說床鋪,即使見到溫子留下的行李,似乎也沒有任何感覺。 由梨江熄掉枕畔的燈光幾分鐘後,有人敲門,似是忌憚被四周其它人聽見般,輕輕的敲門聲。 由梨江扭亮檯燈,下床,走向房門,打開。 “啊……”她深覺意外似的發出聲音。 門外站著田所義雄。 “我能夠進去一下嗎?”田所的臉孔異常僵凝、蒼白。 由梨江深吸一口氣,瞥了一眼房內的座鐘,搖頭:“如果有什麼話,在外面……” “我希望單獨和你談,不想讓別人聽見,請你相信我,我不會怎樣的。” “那麼……明天再說吧!今夜我已經很累。” “愈早愈好的,求求你,我希望了解你的心意。” 由梨江想關門時,田所義雄將手臂伸入門縫,哀求著,不是平日那樣充滿自信的表情,而是企求的無助眼神。由梨江似躊躇著是否該繼續拒絕,放鬆了關門的力量。 “那麼,不能太久。” “謝謝。”彷彿得到救贖般,田所義雄入房。 由梨江要他坐在溫子的床上,自己則背對房門站立,同時將房門開得更大些,這一定是考慮到預防對方萬一襲上來可以迅速逃離。 “那……有什麼話呢?”由梨江問。 田所低垂著頭,不久,抬起臉,凝視由梨江:“我希望求證剛才貴子所講的事。” “貴子……” “你和雨宮的事。關於劇團裡的謠傳,我也並非沒聽說,可是我相信那隻是由於興趣本位所產生的杜撰,不過,實際上又是如何呢?你果然對雨宮……” “等一下!”由梨江制止似的雙手伸向前,“突然被問起這種事,我也很困惑哩!這究竟是為什麼?” “由梨江,”田所義雄站起身,朝她接近一、兩步,“你應該明白的,我以前就對你……” “請坐下!否則我要離開這兒了。” 見到由梨江抓住門把手,田所停止動作,痛苦似的扭曲臉孔,回到床緣坐下。 “告訴我真實的情形。”他說,“久我告訴我說你希望前往倫敦或百老匯,那純粹是為了學習戲劇嗎?或是因為希望陪雨宮前往?由梨江,請你回答我,那種謠傳是真的嗎?你和雨宮已約定要結婚的……” 由梨江身體倚著門,顰眉,低頭深呼吸。 “怎樣?”田所追問。 “是假的。”由梨江靜靜說,“我尊敬雨宮,也對他有著憧憬,但那隻是身為演員的憧憬……我想雨宮會對我親切也是同樣心情……我希望今後仍能持續這種美好關係……” 她的態度很明顯不太對勁,但是田所義雄似未註意及此,表情豁然開朗了。 聽完由梨江的話,田所馬上站起:“原來是這樣嗎?這麼說你目前尚未特別喜歡上誰了?” “是的……” “既然這樣,”田所又走近她,“我當候補應該也可以吧!我並非開玩笑,而是真心向你求婚。” 由梨江身體僵硬,避開田所的視線,之後再望向對方,微笑的開門:“限制時間已到,今天到此為止。” 田所雙肩忽然無力下垂,但或許從對方笑容裡見到希望吧?說:“那麼,明天見,晚安。” 他腳步輕快的走出門外。 “晚安,”由梨江關上房門後,深深籲出一口氣,就這樣靜立良久,才似想轉換心情般,再度打開房門,走出。 <久我和幸的獨白> 一切都不順利,我利用同樣是負責準備食物的機會對元村由梨江發動攻勢,卻完全落空了。 我想約她一起去觀賞音樂劇,她只是回答“改天吧”,即使我想敲定具體日期,也被她婉轉的岔開話題。再加上本多雄一出現打擾,更是……當然,本多可能並無此種自覺吧,這樣看來,只好採取長期作戰了,不管如何,等回東京正式開始排戲後,她絕對會被我的才華折服。 晚餐後進行的有關動機的討論相當有趣,對於由梨江和雨宮的感情,田所義雄明白表現出嫉妒,事實上,兩人又非已結婚,根本沒必要那樣焦躁,以我至今為止的經驗,女人心就恰似秋日的天空般善變, 重要的是,我提及麻倉雅美的姓名時,所有人的反應非常有意思,可說是在出其不意之下遭受嚴重打擊般的驚愕吧! 只有中西貴子幾乎沒有所謂的反應,她大概真的相信麻倉雅美的事是出於意外。相對的,本多和雨宮則強調那是極不自然的事件,看樣子田所的自殺論調是有頗大的可信性。 我只是不經意的提及麻倉雅美,不過卻也並非毫無理由。麻倉雅美的故鄉是飛驛高山,她是在那裡滑雪而發生似自殺未遂的意外事件,而,飛驛高山距這乘鞍高原出乎意料的近,只由一條國道居間聯繫,距離也頂多只有幾十公里。 我不認為這是單純的偶然,總覺得這和東鄉陣平設定的這次遊戲有某種關聯。但是,沒什麼好心急的,最要緊的是仔細蒐集情報。 在房內閱讀雜誌,記下來到這兒之後所發生的一切後,我去洗澡。 本多雄一已先來了,從白濁的熱水中露出大半厚實的胸膛。 “誰告訴你麻倉雅美受重傷之事?”我浸泡在熱水中時,本多問。 “是中西小姐簡單的提到一點點。” “又是貴子嗎?真是長舌婦一個。她好像也告訴你溫子和東鄉先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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