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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天

雪地殺機 东野圭吾 14500 2018-03-22
小田伸一邊調整大型火爐的爐火,邊用手遮在眉上環顧室內,那眼神是在檢查是否忽略了什麼。 時刻是下午二時,除非發生相當大的麻煩,否則客人應該快到了。 他點點頭,似在說“沒問題了”,離開爐邊,坐在置於角落的木製長椅上,點著香煙。 或許是等待時的習慣動作吧?他的左腳不住搖擺,但可能馬上想到這樣的動作很不雅,輕拍大腿,停止了。 他正想點著第二支香煙,玄關外有了動靜。 “午安!”年輕女性的聲音響起。 接著是幾個男女的打招呼聲。 小田伸一把叼在嘴上的香煙放回煙包內,穿過休息室走向玄關。 “歡迎歡迎!”他向人們打招呼。 “啊,你就是小田先生吧?打擾你了。” “外頭很冷,快進來。”小田伸一招待客人們進入休息室。

客人一共有七位,四男三女,都是二十五歲左右的年紀。 “哇!好暖和。” “真的呢!太好了。都已經四月了,還是冷得全身發抖,受不了。” 年輕客人幾乎毫無顧忌的圍在火爐四周。 “哪位是笠原溫子小姐?”邊看著記事本,小田伸一問。 其中一人舉手:“是我。” “那麼,元村由梨江小姐呢?” 又有另外一人回答。 山莊負責人頜首,繼續點名,他是在確認記事本上所寫的姓名和本人符合。叫過七個姓名,所有人都回應了。 “不錯,看樣子參加者並無變動。那麼,現在我說明本山莊的使用方法,當然,並不困難的,首先,那邊是餐廳。”他指著休息室呈高起的空間,“廚房就在其後面,請問是哪位負責做飯?” 所有人面面相覷了。 ※一見如故推理版精品推介※

“請問……要自己做飯嗎?”笠原溫子代表眾人問,“不是你替我們準備嗎?” “不,我沒聽說有這種事。”小田回答。 客人們都浮現詫異的神情。 “對不起,東鄉先生還沒有來嗎?”發問的是身材修長的雨宮京介。 小田伸一看所有客人一眼,顰眉:“東鄉先生不會來的。” “咦,為什麼?” “為什麼?本來就是這樣子,只有各位住在這兒。” 所有人都議論紛紛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笠原溫予以略帶不耐煩的聲音問。 “也沒有什麼複習的理由,只不過東鄉先生表示想租用山莊四天供他的團員住宿,一切飲食和雜務都由他們自己負責,不需要員工和我在這兒,就是這樣而已。當然,並非東鄉先生直接找我,而是透過仲介人和我聯絡。”

“這麼說,從今天開始的四天裡,這裡只有我們了?”遣詞用句稍顯粗野的是臉部棱角分明的本多雄一。 “沒錯。”小田回答。 “東鄉老師到底有什麼想法呢?”雨宮京介交抱雙臂說。 “反正事情既然如此,在我的立場,當然必須讓你們了解廚房、浴室、以及燒水室的使用方法。”小田說。 年輕人們仍未能釋然般的沉默不語。 “好吧!請你帶我們去。”笠原溫子下定決心似的說,然後回頭望向同伴,“再多想是無用,動作不快些的話會替小田先生帶來困擾的。” 其他人對她的話似無異議。 “那麼我先從廚房開說明吧!因為看樣子你們尚未決定誰負責何種工作,所以大家一起跟我走。” 小田開始行動,七位年輕人也陸續跟在他後面。約莫三十分鐘,所有的人又回到休息室,在這裡說明過火爐的使用法之後,小田環顧眾人,微笑:“以上說明已經結束,有什麼問題嗎?”

“我們的房間在哪裡?”元村由梨江問。 小田雙手一拍:“我竟然忘了講這個!房間在二樓,有四間單人房,五間雙人房,隨便你們分配使用,鑰匙就在房間內。此外還有遊戲室,高興的話也請利用。” “有撞球檯嗎?”田所義雄做出握桿姿勢問。 “有的。” “不可以撞球的,太吵了。”笠原溫子冷冷的說道。 田所義雄不悅的轉過臉。 這時,小田幫腔了:“遊戲室有隔音設備,不會有問題的。當然,本來並非為了撞球才這樣做,而是為了讓客人彈奏鋼琴。” “啊,有鋼琴嗎?太棒了!”中西貴子很高興似的雙手在胸前合十。 “還有其他問題嗎?”小田環顧眾人問。 七位年輕人同時搖頭。 “那麼我在這兒失陪了。如果有什麼事情請打電話,我住在離此開車約十分鐘距離處,電話機旁貼有電話號碼。”說著,山莊負責人拿起放在休息室角落的行李袋。

“各位請慢慢休息,不過務必小心火燭。” 年輕人齊聲道謝後,目送他離去,但是,每個人的臉都很黯鬱。 小田離去後,七個人的緊張一下子鬆弛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東鄉老師到底想讓我們做什麼?”站在休息室正中央,雨宮京介說。 “總不會要我們透過團體生活學習團隊合作吧。”本多雄一坐在長椅最邊緣說。 聽到這句話,田所義雄笑出聲來:“這兒又不是森林小學。” “我不認為東鄉先生會有如此幼稚的想法,一定有某種涵義的。”笠原溫子雙手插腰,環視建物內部。 “餵,可以上二樓了嗎?我想換件衣服。”在眾人正思索中,中西貴子突然大聲問。 笠原溫子露骨的顰蹙:“是可以,不過還未分配好住宿的房間。”

“反正有九間房間,只要自己喜歡不就行了?我喜歡住單人房。”說著中西貴子抱著路易?咸登的大型旅行袋,爬上休息室邊緣的樓梯了。然後打開最靠邊的房間,朝樓下叫著,“這兒的房間真不錯哩!大家不妨上來看看。” “那我也上去看看吧!由梨江,你不一起上去嗎?”田所義雄邀約,元村由梨江不置可否的走向樓梯。雨宮京介和本多雄一也跟在後面。 笠原溫子本來也準備朝樓梯走去,但是發現還有一人留下,回頭問:“你在於什麼?” 剩下的那人是久我和幸,他雙臂交抱望著牆邊的書櫥,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回答:“如同你所見到的,我正在看書櫥。” “有什麼書吸引你嗎?” “雖不知道是否很吸引人,不過我覺得有很奇怪的書以奇怪的狀態擺放。”

“怎麼說?”笠原溫子走近他身旁。 久我和幸仍保持原來姿勢,以下頜指著書櫥最上層說:“你看那個!有五種書,每種有七冊擺放一起。” 朝對方所指示的方向望去,一瞬,溫子似深吸一口氣,然後畏怯般的伸手,抽出其中一冊:“這是阿嘉莎?克麗絲蒂的《一個都不剩》呢!” “除此之外還有萬達因的《綠色家屋殺人事件》,艾勒里?昆恩的《Y的悲劇》。” “各有七冊的話,是要我們每個人都閱讀這些書嗎?” “或許吧!”久我和幸的唇際微妙扭曲,“至少這絕非偶然!每一本書都是嶄新的,應該視為是故意購買七冊。” “是東鄉老師放的嗎?” “放置這些書的可能是山莊負責人小田吧!當然,一定是東鄉先生指使的。雖不知有何種涵義,不過若只是單純的惡作劇,不能說有趣,因為這些書的內容都是有人被殺的故事。”

“讓我們閱讀這些書做什麼呢?”笠原溫子疑惑似的把手上的書放回書櫥內。 不久,其他人換好衣服,從二樓下來了。等全員齊集後,溫子說明發現那些書的情形。 “《一個都不剩》嗎?這可令人心裡發毛。”田所義雄邊說邊微笑。 “那是什麼東西?怎麼回事?”中西貴子似沒有讀過這本書。 “是描寫十個人在無人島的城堡裡——遭殺害的事件。”雨宮京介說明,“而且其遇害方式如同一首印第安童謠的歌詞所述一般;《Y的悲劇》則是某仕紳家族被殺害的故事;至於《綠色家屋殺人事件》我就不知道了。” “這也是敘述被稱綠色家屋的宅邸之住戶陸續遇害的事件吧!”本多雄一望向書櫥。 “其他書的內容也是大同小異,盡是推理小說的名著。”

“哼,我不知道你對這方面如此了解呢,本來以為你只適合讀冷酷無情派小說的。”田所義雄嘲諷似的說。 “就當作你是稱讚我好了。”本多雄一以粗大的食指指著田所說。 “我每樣借一冊。”元村由梨江走近書櫥,抽出五冊不同的書,“因為我覺得東鄉先生是要我們全部讀這些書。” “我也有同感。”田所義雄也有樣學樣,其他人也各拿了五冊書。 “別開玩笑了,不可能讀完這些書的,我一看書就頭痛。”中西貴子幾近尖叫的說。 “你不讀也沒關係,不過下次見到東鄉先生時,如果他問你讀過書的感想,你答不出來,我們也無法幫忙。”抱著五冊書回到長椅的田所義雄說。 或許聽到東鄉的名字而無話可答吧,中西貴子一臉不甘情願的站起身,和元村梨江他們同樣抽出五冊書,回到火爐旁,蹲下,誇張的嘆息出聲:“啊,老師到底想些什麼呢?”

大家正在翻動書頁時,傳來有人推動玄關的聲音,緊接著是男人的聲音:“有人嗎?限時信。” 笠原溫子立刻站起身來。她走向玄關後,隨即又快步走回。 “各位,是東鄉先生的信。” 所有人丟下書,站起身,圍住溫子。 “總算放心了,我正在想,如果毫無指示的話,真不知該如何是好。”雨宮京介說。 一旁的由梨江也頜首。 “但為何要寫信呢?打電話不就行了?”貴子說。 “安靜一下吧!溫子,快點念出這信的內容。” 不必田所義雄說,溫子已從信封裡抽出信箋,一副要念給大家聽的姿態:“好了嗎?我可要念啦!'由於不想被問問題,所以不打電話,用寫信說明。你們現在大概很困惑吧!但是,就是這樣的困惑最為重要,為什麼呢?因為這正是你們的舞台訓練……'” “舞台訓練?”田所突然出聲,“真是的,什麼訓練呢?” “田所,是你叫大家安靜的。”久我和幸低聲說。 田所義雄不悅的閉上嘴。 笠原溫子繼續念:“'前些天試演後我應該也講過,這次作品的劇本尚未完成,只決定是推理劇,以及舞台設定、出場人物和概略的情節,至於細部內容則由你們完成,亦即,你們每一個都是劇本家、導演兼演員。至於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想你們慢慢了解……'” 念到這兒,溫子喘了一口氣。 “'接下來我說明狀況設定,你們是在人跡罕至的山莊。實際上距離最近的巴士招呼站就在眼前,不過請認定它並不存在。你們是來到那麼的孤立山莊的七個客人,彼此的關係和實際上相同,是要演出同齣戲劇的年輕演員。來到山莊的理由是什麼都無所謂,可以是轉換心境,也可以是排定角色的集訓,隨你們自己喜歡去設定即可。 “七位客人在山莊遭遇預料之外的狀況,那就是破記錄的一場大雪,因此,和外界的關係完全中斷,同時電話線也被雪壓斷無法通話,到鎮上去購物的山莊負責人也未回來。不得已,你們只好自己做食、燒水、過夜。雪依然繼續降,沒有外援——這是你們目前所置身的環境條件。 “在此種條件下,我希望你們能面對今後所發生之事,同時將自己內心動向和彼此對應盡可能詳記於腦海,因為這些全部是作品一部份,也會反映於劇本和演出。為了讓此次的作品成功,希望你務必盡全力,但願你們能夠有好成績。東鄉陣平。 “附記,現實中是可以使用電話,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和小田先生或我聯絡,只不過,一旦使用電話或和外界人們接觸,這項測試就告中止,同時前些天通過試演的資格立即取消。'” 笠原溫子念完,抬起臉:“這是全部了。” 良久,沒有人開口,連中西貴子臉上都浮現沉痛的表情。 “呼——”雨宮京介籲出一口氣,“東鄉先生也真是的,居然會想到這種訓練方式。” “這該是藉實踐來磨練演員吧!”笠原溫子邊將信箋放回封內邊說。久我和幸從她手上接過信,再重新仔細讀一遍說,“不只是磨練演員,還指示要我們自己試作一齣戲!” “啊,真受不了!那位老師為何會這樣的?為何不正式的製作一齣戲呢?”中西貴子搔抓頭髮。 “不過,他一向就使用這種變則法打響名氣。”本多雄一毫無顧忌的說。 “即使這樣,這次也太異常了。”田所義雄接著說,“竟然故意租借了這種山莊!如果只為了那樣,在劇團的練習舞台也能做到的。” “不,在練習舞台的話缺乏那種氣氛的。我覺得這樣的測試很有趣!” “我也有同感,而且已經覺得全身充滿鬥誌了。” 雨宮京介和笠原溫子似已決定要嘗試。 “我也並非說不想做呀,只是覺得有點困難而已。”中西貴子說著,向前挺了挺自己豐滿的雙峰。 “依不同想法,或許很有意思呢!畢竟是在現實生活中沒辦法體驗之事。”由梨江邊喃喃自語邊望向窗外,“在某處積雪封閉的山莊……” 其他人也隨著她的視線望去——和他們被賦予的設定呈明顯對比,窗外一片藍天。 <久我和幸的獨白> 事情始於東鄉陣平兩天前寄達的信,距公佈試演合格已經一個多月。試演後只說會再進一步指示,卻毫無連絡,正感到疑惑之際,接到信時總算鬆了一口氣,只不過,信的內容又令人產生不安,其內容如下: “給下一次作品的各位演出者——為了完成這齣戲,需要進行特別洽商,其日期和行程是: 地點——乘鞍高原xxxx四季山莊(電話xxxx,小田) 日期——四月十日至十五日集合地點和時間——下午四時以前抵達該處。 絕對不能讓外人或其他團員和職員知道,另外,完全不接受有關內容的查詢。不論理由為何,集合遲到和缺席者視同不參加,並取消試演合格的資格。 ” 接到信不久,溫子來了電話。當然,她也收到信,並建議當天七個人一同前往,而且如果租了一輛廂型九人座車子,交通費用也較便宜,更重要的是可以避免任何人遲到。 ※一見如故推理版精品推介※ 雖然覺得又不是幼稚園遠足,幾個年齡這樣大的人一齊前往很可笑,同時想到必須和田所及雨宮面對好幾個鐘頭就難過,不過能長時間和元村由梨江在一起,對我而言卻有極大的吸引力,也足以祛除前述的所有憂慮,因此在多方面考慮之後,我同意了。 雨宮和本多負責開車。在雨宮開車時,由梨江坐在駕駛座旁讓我很不是滋味,還好在第一個休息站,田所叫她到後面座位,給於我能隨時與她面對的幸運,亦即,像田所那樣的男人,其輕薄態度有時候反而能對人有幫助。 所以,即使他坐在由梨江身旁,能比我和她談更多話,暫時之間我也不放在心上。 在車上,大家談論的話題始終繞在到了乘鞍的山莊會被要求做些什麼事。溫子的意見是,可能要大家住在那邊共同討論演出事宜吧!但若是那樣,應該沒必要故意找大家去深山里的山莊,不是嗎? 結果眾說紛紜,在未獲致結論之前,我們已經抵達山莊了。 山莊樸實無華,我稍微鬆一口氣,因為本來以為是針對年輕人設置、有遊樂區般華麗設施的地方。還好見到負責人小田是中年男人後,又更放心了,他是那種純樸、坦率,感覺上吃過晚飯後會邊彈奏吉他,邊高唱雪地山歌的那一型人物。 一聽說這位負責人不住在山莊,我雖有些驚訝,不過同時也能夠理解,畢竟以東鄉陣平至日前為止的行事方法而言,不可能會在製作戲劇時讓外人在場。 東鄉寄來了指示。 讀過我們這位導演的限時信,坦白說,我覺得很厭煩,我實在無法像雨宮或溫子那樣,即使在無聊的情況下也會自得其樂。 本來我就發現那位導演的才華有問題,現在看來似真江郎才盡了,他的優點是獨栽、無論大小事都自己一肩挑,但事實上卻已到了非求助於演員花腦筋想點子的地步。照理,對他來說,演員應該只不過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而已,當然,我不得不承認他的方針多少已有改變,但看他提出的只能稱之為垂死掙扎的所謂奇策,也只能認為我的推斷正確了。 何況,像這種陳腐的設定未免也太可笑。似這種陳腔濫調的狀況設定,又能希望我們有什麼發揮呢? 但現在我一個人反駁也無濟於事。在演藝圈這個世界裡,演員服從導演笨拙的指錄乃是司空見慣之事。我應該考慮活用這個機會來達成另一個目的。能夠和由梨江在同一屋簷下共處四天,只要行動順利,很可能經此一舉縮短彼此間的距離。 但絕對不能粗心大意,田所一定也有相同心理吧!不,像那種男人我並不放在眼裡,需要防範的人是雨宮。由梨江基於孩子氣般的憧憬,似錯覺自己正愛慕那傢伙,我必須注意不讓那種錯覺變成事實。 笠原溫子建議抽籤決定由誰負責準備食物,經過大家採納的結果,今夜由元村由梨江、久我和幸及本多雄三個人負責。他們三人在廚房裡準備之間,其他人在火爐旁的閱讀那五冊書。 “除了被告知是推理劇之外,其他我們一無所知,不過依設定而論,我們幾個人中應該要有誰被殺吧?”雨宮京介合上書,雙臂伸向身後,伸直雙腿說。 “這些書的情節大致如此。”笠原溫子回答,“而且像《一個都不剩》是十個人全部遇害。” “嘿,全部被殺死嗎?這麼說還躲著另外一人了?”只是翻動書頁,並不想讀內容的中西貴子心領神會似的頜首說。 “不是的,除了那十個人,再也沒別人。” “什麼,可是一個都不剩了,對吧?難道兇手是其中的一人?” “是呀!” “哦,為什麼?快告訴我嘛,”中西貴子眼眸發亮,拉住溫子的套頭衫袖管。 “要別人告訴你之前,你何不偶爾看點書呢?我認為,不只是個性,如果沒有教養的話,也成不了名演員。”田所義雄語帶諷刺的說。 貴子緊抿著嘴,瞪視對方。 但田所故作不知的低頭看書。 “待會兒我再告訴你。”笠原溫子勸慰的說。 但中西貴子鼓著腮幫子,回答:“不必啦,我自己會讀。” 她離開眾人,在長椅上坐下,把書拿至眼睛高度,開始閱讀。但這種姿勢維持不了多久,又把書放回膝上問三人:“假定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是誰引起的呢?這山莊里只有我們呀!” “我也想過這問題。”雨宮京介說,“因為若都是一無所知的人在一起,別說殺人,應該連任何事件都不會發生的。那麼,能想到的只有一點,亦即有新人物登場。” “你的意思是,除了我們,還有別的演員?”田所問。 笠原溫子也瞠目,接著說:“在試演時,先生也說演員只有我們這幾個人呢?” “我當然記得,可是,若不那樣認為就無法解釋得通了。” 或許是認同雨宮京介的意見妥當吧!其他三人皆沉默無語。 這時,本多雄一來了。 “晚飯弄好了,各位,要吃飯了嗎?” “我要吃。”中西貴子說,“今晚是什麼菜單?” “咖哩飯。”本多回答。 田所義雄失笑了:“簡直就像運動社團的集訓或童子軍露營所吃的東西嘛,沒有更好吃的嗎?” “什麼是更好吃的?” “譬如牛排或燉肉料理。” “那你明天做給大家吃不就行了?”雄一的臉色微紅、似乎非常不高興。 “餵,別為這種無聊的事吵架了。”笠原溫子厭煩的站起身來,“田所,是你的錯,咖哩飯已經不錯了。我想你也知道,這兒被設定為封閉的山莊,不能太挑剔的。當然,你如果不滿意,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隨便你,看是要出去吃全套的法國料理或什麼都行,只不過在那瞬間,你就喪失資格了。” 被溫子如機關掃射般數落一頓,田所義雄無趣的轉過頭去。 本多雄一幸災樂禍似的竊笑。 久我和幸和元村由梨江從廚房推出手推車。 “各位,晚飯準備好了,請入席。”由梨江叫著。 所有人一齊往餐廳移動,拉開兩張四人座的餐桌,坐下。 等確定全部人都坐好後,久我和幸盛飯到盤子上,遞給由梨江,由梨江再淋上咖哩後,由本多雄一擺放湯匙,置於各人面前。 “味道不錯呢!食慾都被勾起來了。”雨宮京介坐在最旁邊座位翕動鼻子說。 “別客氣,已經放在前的人可以先吃。”元村由梨江說。但是,最後仍等準備食物者也就坐後,大家才一同拿起湯匙,有幾個人喃喃說:“我要吃了。” 短時間內眾人沉默不語,只聽到湯匙碰到盤底的聲音和往杯內倒開水的聲音。 最先開口的是田所義雄:“搭配負責準備的組合在四天之內不變嗎?” “是的。”笠原溫子回答,“否則有人的轉流次數會較少,那就不公平了。” “你對這樣的搭配不滿?”中西貴子問。 “不是的。如果人數一直不變,維持現狀倒無所謂,但以後或許會改變也未可知。” “為何會改變?”溫子問。 田所義雄唇角扭曲,笑了笑:“你已經忘記方才所說的話嗎?今後,我們幾個人之中會有人被殺害的可能性很大,那樣一來,人數豈非就會改變?” “被殺害?怎麼回事?”久我和幸問笠原溫子。 溫子向負責準備食物的三人說明剛才和雨宮京介他們所談論的內容。 “是嗎?以後可能發生殺人事件嗎?”本多雄一凝視著早已空了的盤子,“可是,不可能真正死亡的,所以根本沒必要考慮到輪流負責準備食物之事吧?” “嘿,那就很奇怪了。東鄉先生的指示是要完全化身為故事的登場人物,那麼,扮演遇害角色的人物就不能出現在大家面前,當然也不可以一同吃飯了。” “其他人也必須視同那人已不存在才行呢,”中西貴子環顧眾人,“雖然,扮演該角色的人很可憐……” “可是,現在才開始考慮這種事豈非很奇怪?”元村由梨江開口,“因為我們應該已經成為登場人物了,對不?如此一來,今後發生什麼樣的事我們完全不知,我們此刻能想的只是何時能夠離開這兒,以及救援隊什麼時候會到之類而已。” 她的語調雖平靜,卻似反而發揮了產生說服力的效果,全部人都沉默了。她接著又說:“即使今天的晚餐也一樣,應該不是能在非常優雅的心情下進食,或許連食慾也沒有,只不過考慮到必須攝取充分營養的原則下,只好選擇這樣的食物了。” 這段話的主旨和剛剛笠原溫子對田所義雄講的話完全相同。中西貴子望著田所,笑了。 田所滿面怒容。 “那麼,我再盛一盤咖哩飯吧,”突然,本多雄一開口,站起身,“反正也不知道會被封閉在這兒多久,必須貯存精力。” “我也一樣吧!”中西貴子跟著站起。 <久我和幸的獨白> 田所義雄是愚蠢的男人,觀察愚蠢的人雖可打發時間,可是見到程度如此之低卻令人生氣。 會說出搭配準備食物的組合問題,其居心一聽即知,是希望能夠和由梨江同組吧,也因此才會提及什麼被殺之人的角色等等狗屁道理,卻馬上就被由梨江指出其矛盾,再也說不出話來。 田所還不知道我的目的是由梨江,他監視的對像只集中於雨宮一人,我正好可以乘隙下手。 飯後,我們三個負責準備食物的人再度回到廚房。準備食物時由於本多雄一在旁,很難有機會和由梨江單獨交談,但此刻本多正在打掃餐廳,對我而言乃是求之不得的狀況。 我邊將擦拭乾淨的籃子放回餐具架,邊試著和由梨江談及她去年冬天演出的戲劇之事。 她停下清洗餐具的手,蹙眉:“我不太想回憶起那個角色。” “為什麼?” “因為,直到最後為止我都無法如自己想像的發揮演技,感覺上像是自己一個人破壞了整齣戲……”由梨江嘆口氣,雙肩無力下垂。 “我不這麼覺得,反而認為你很難得扮演壞女人而有一種新鮮感。” “誇張的人都是這樣說的,可是,那和演技毫無關係,對吧?我覺得自己的演出不及格。” “你的目標訂太高了。” “沒有這回事,我真的演得太差勁。”由梨江搖搖頭,又開始清洗餐具。 見到她這種反應,我心想:看來她並非完全沒有察覺到! 的確如她所說,她在去年冬天的戲劇中,演技並不佳,似乎連湧升自女人內心深處的憤怒和單純的歇斯底里都無法區別。對於心愛男人的感情表現也太過於淡漠,明明該讓觀眾感受到跡近恐怖的憎恨,她卻只能讓觀眾止於認同她是壞女人。這樣根本無法表現戲劇的真正意義。 一切原因雖然在於選角不當,但是會讓至今只演過大小姐角色的由梨江郎演僅次於女主角戲分的“壞女人”要角,當背後另有內情。當時我尚非“水滸”劇團之一員,不知詳細情形,卻至少明白她父親和財經界關係良好,對劇團全面支持,不用說,對劇團熱衷的他會希望女兒成為演技派演員了。 但…… 我偷瞥了由梨江的側臉一眼。就算沒有父親背後的力量,她在劇團內的地位也和現在不曾有多大改變的,因為雖不能讚美其演技實力,只憑其美貌也有登上舞台的充分價值。證據是,在前些日子的試演中她被挑選上時,其他女人嫉妒的並非是她的幸運,而是她的容貌。 我忘不了一年前見到她演出時的情景。那是一出無聊透頂的戲劇,而且她的演技也毫不足取,但她的可愛卻迷住我的心。此後,只要是有她演出的戲劇,我絕對會去捧場。 我很認真的開始想要設法接近她,而,機會來了,“水滸”劇團的導演兼負責人東鄉陣平宣布不限定是否團員,要憑試演決定下一部作品的演員。 當時我隸屬頗有名氣、經營狀況卻不佳的某劇團,同伴們都死心的離開了,我也是利用大部分時間在外頭兼差,很少參加戲劇的排練。 應徵參加試演的資格很簡單,只要是想演出東鄉陣平的戲劇之人皆可以,只不過,是什麼樣的作品、需要何種個性的角色?完全不明白,也不知道要錄用多少人。 我毫不猶豫的應徵了。我判斷身為團員的元村由梨江一定也曾參加試演,而且應該能夠順利被選上,亦即,只要我在試演時能過關,就可以與她維持正常的關係了,當然我也有所覺悟,如果不能合格,或許這一輩子連和她面對面交談都沒機會。 另外,我也覺得要想成為成功的演員,這次也是最後的機會。 筆試過關後,當天我前往試演會場。約莫有三百個人參加考試,如我所預料,其中有數十人是“水滸”的團員,剩下的人之中,有百分之九十是未衡量過自己實力的戲劇門外漢,我確信自己的敵人只是那些團員們。 這天舉行了兩次評審,參加者只剩下二十幾人,除了我,非團員只有兩位,都是年輕女性,容貌也還過得去,但是個性並不算突出,很明顯注定要被淘汰。 三天后舉行的最後一次評審考試是讓每位參加者實際演戲,準備了好幾種將莎士比亞作品著名場景予以現代風格詮釋的劇本,由參加者挑選自己喜歡的表演。我選了《奧賽羅》,一方面是以前演過,另一方面則因為是自己喜歡的角色。 評審們的反應還算可以,有幾個人頜首。這時,我已相信自己會被錄用了。 其他參加者都集中挑選一般人較熟悉的《哈姆雷特》或《羅蜜歐與茱麗葉》之類的劇本。我本來以為年輕女性們大概都想演茱麗葉的角色吧!卻出乎意料之外。大家對此一角色皆敬而遠之。 不過,等我知道元村由梨江要扮演茱麗葉的角色時,心裡的疑問冰釋了,畢竟若扮演相同角色,一定會被拿來和她相比較,而,女性們當然都估計過自己比不上由梨江的美貌。 而,這樣的估計似是正確。除由梨江外,只有一個人扮演茱麗葉,但是那女人的姓名不在合格名單中。依我的觀察,那女人的演技勝過由梨江幾籌,所以應該解釋成被割捨了。 事實上,以容貌之點來說,那女人很難稱得上有成為女演員的資質,如果是程度很低的評審,必然被在她之前出場的由梨江之美貌所眩惑,無法下正確判斷。 就這樣,七位合格者確定,除了團員,只有我被選上。試演後,我重新和其他六人相見,彼此自我介紹,其中,只有田所義雄很露骨的視我為外人。從他的眼神,我馬上知道他具有卑劣的個性;同時,在試演之間,我也明白這男人對元村由梨江有所企圖,因此決定除非必要,否則不和這人交談。 雨宮京介和笠原溫子是任何劇團裡都必定存在的優秀領導型人物,演技實力並不怎麼樣,不過卻具備統御力。 本多雄一乍看很粗暴、個性大而化之,可是在戲劇方面卻屬於相當實力派,這也是試演時我就已註意到。 即使是中西貴子,也並非只會賣弄性感,同樣具有充分才華。 接下來是元村由梨江。她對新加入的我既溫柔又親切,也許是她本身就屬博愛主義吧! 我認識好幾位這樣的人,他們內心隱藏著高度勢利傾向,不過很明顯的,她和那種人不同。 關係她身為演員的才華,很遺憾,乃是我們七個人裡最差勁的,但那對我並不太重要,重要的只是能否及格當我一生的伴侶! 咻咻聲中,望著正在擦拭咖哩盤的她的側臉,我再度在心中發誓,絕對要好好利用機會之後,我們也談了些許有關戲劇的事。對於我雖然只待在小劇場裡,卻有很多演出經驗,她似乎很驚嘆。我故作謙虛狀,表示那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卻盼望她能因此發現雨宮京介那樣的人也算不得什麼,如此一來我就大有可為了。 “久我先生,你為何想當演員呢?”由梨江問。 ——不錯,這是開始關心我的證據。 “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我回答,“我希望嘗試做各種事,也涉足戲劇,而或許覺得這適合自己的個性吧!逐漸的著迷……只是這樣。” “嘿,是嗎?但會這樣一定是真正有才華吧!” 由梨江看著我的眼神似已稍微改變。 “由梨江小姐為何當演員呢?”我若無其事的叫出她的名字。雖是第一次,但她若未露出不快的神情,將是一大收穫了。 “這是我從小的夢想。家父喜愛戲劇和音樂劇,我也常被帶去觀賞,不知不覺間開始想到要讓自己也站在那華麗的舞台上。”她眼中閃動光輝,回答。 這是常有之事,不過,大概也只有這樣才會讓富家千金想當演員吧。 “你是為了達成孩提時代的夢想?那真令人羨慕哩!”我吹捧兩句——沒有女人會不喜歡被拍馬屁的。 “但是,坦白說我還早得很呢,每一樣事情都必須學習的。我想在今年之中去倫敦或百老匯看看,而且不只是觀賞戲劇,更希望正式學習。” 野心可真不小,千金小姐畢竟就是不同, “由梨江小姐的話絕對沒問題的。”雖是毫無根據,我卻肯定的說。 由梨江望著我,微笑。但,我並沒有忽略掉接著她的眼眸裡浮現一層黯影,似是由夢中醒過來的眼神。 是否有什麼障礙呢? 我很希望繼續談下去,但是本多雄一已打掃完回來,只好就此作罷了。第一個晚上能談這麼多已算收穫,不過她那眼神卻令我無法釋懷。 收拾完畢走出廚房時,見到雨宮京介和田所義雄正在休息室閱讀書本,可能就是那些推理小說吧! 好好讀吧!只是若被稱為古典的推理小說,我早已牢記在腦海裡了。 “雨宮先生,溫子他們呢?”由梨江問。 她沒有問田所似令他感到不滿,田所抬起臉,臉頰的肌肉微微抽動。 “他們在洗澡。”雨宮回答,“說是要好好領略一下溫泉區的情調。” “哦……”由梨江漫應,似在尋思該如何是好。 我心裡在想,如果她也去洗澡,我就要跟著利用同一時間洗澡了,所以假裝在瀏覽貼在牆上的風景照片;同時斜眼望向田所義雄,發現他也在註意由梨江的動向。 結果由梨江並未去洗澡,卻坐到雨宮京介身旁了,兩人開始聊起關於推理電影的話題。 我雖然想加入,但更明白田所義雄絕對比我更坐立難安,只好忍住了衝動。果然不出所料,他拿著正在閱讀的書走過去,厚顏無恥的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兩人面前。 他強迫似的加入談話圈:“如果是推理電影的話,我也希望多聽一些。” 由梨江和雨宮並未特別露出不快的神情,不過內心一定認為遭到打擾吧,不管如何,田所的行動具有中止兩人感情進展的效果,因此這一次我對他默默表示支持了。 這時,本多雄一來了,比出倒酒的動作:“久我,要喝一點嗎?我帶了蘇格蘭威士忌,只是並非上等貨。” “好啊,我陪你喝一點。” 我們在餐廳桌前面對面坐下,本多從房間裡拿出酒來倒在杯內。他也叫過雨宮他們,但是對方只漫應一聲,並沒有要過來這邊的樣子。 “聽說你以前在'墮天塾'?”邊啜著以自來水稀釋的酒,本多問。 “是的。” “這樣我總算明白了。在試演時,我就覺得你有點不一樣,那是因為'墮天塾'的訓練要求很嚴格吧,” “不過體制有點僵化,新進演員根本無法待太久,另外觀念也嫌過度保守,減低吸引觀眾的能力。” “是嗎?我去年觀賞過<伯爵的晚宴>,覺得相當有趣哩!” “那齣戲還算是差強人意,但,也正因為那齣戲而引起劇團內部的傾軋,因為本來是預定將德拉古勒伯爵的故事稍加改變角度予以演出,可是年輕團員們卻認為那樣太無聊,而徹底的加入遊戲心理,他們是有了超劇場的意識,不過對一貫堅守傳統戲劇理論的團員來說,等於是自己構築的世界被否定了,當然感到無趣。” “在那之前,'墮天塾'大多是演出莎士比亞的作品吧?” “是很多,人們不是常說嗎?沒有新作品時就演<哈姆雷特>……但,最近幾年來,整個演藝圈豈非也都有古典傾向?” “與其採用創作劇本,不如演出古典劇來得有利,反正同樣都是商業優先主義。”本多雄一頜首,又繼續啜飲威士忌。 他的語氣雖仍是粗聲粗氣,但我卻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熱衷的說話,看來他真的是熱愛戲劇。 “提到莎士比亞,你演的<奧賽羅>很不錯的……我是指試演時。” “啊,那個嗎?那是拙劣的演技。”儘管自己完全不這麼認為,我還是謙虛的說,“當時你是演<哈姆雷特>吧,” “演得糟透了,因為毫無來由的緊張。”本多的神情似是啞巴吃黃蓮。 “不,沒有這回事!在很多同類型的演技中,你最突出,可謂光芒四射。”事實上,同類型演技的代表人物是田所義雄,我刻意提高聲調,可是田所似正專注於和雨宮競爭誰與元村由梨江說更多次話般,毫無反應。 “關於那次試演,我心中有個疑問。”我說。 “嘿,是什麼?” “除了元村小姐之外,還有另外一位演茱麗葉,剪著短髮,感覺上稍豐滿的女性。” “啊,她嗎?”本多雄一緩緩頜首,“她是麻倉雅美。” “沒錯,就是這個姓名。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她未被錄用,因為我看過她的演技,本來以為絕對能合格。” “嗯,她的演技的確獲有定評,不會錯的。”本多的語氣似顯得躊躇,“不過,所謂評審的印像都有個別差異存在,另外對於自己欣賞的人也有加成作用,所以試演能否被挑上,運氣佔有很大的因素。”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我真希望能再欣賞一次她的演技……你說她是麻倉小姐?若是'水滸'團員,應該還有機會見到她吧!”邊說,我若無其事的望向一旁——我感覺有視線正盯視我們。 “麻倉小姐怎麼啦?”雨宮問。 “不,沒什麼。”本多回答,“只是久我看過她的演技,非常佩服。” “是演茱麗葉吧?”由梨江挺直腰桿,“真的很精彩哩!連我都感動了。” “我很希望能當面和她聊聊。”我說。 雨宮和由梨江一瞬掠過狼狽之色,久久,雨宮京介開口道:“嗯,回去後我幫你們介紹。” “拜託你了。” “你隨口答應,不會有問題吧?”一旁聽著的田所義雄輕瞪雨宮,說。 “應該沒有問題吧!” “這可難講呢!”田所站起身,“我也該去洗澡了。” 本多雄一也藉機站起:“今夜我喝這些已經足夠,你還想再喝嗎?” “不,夠了。” 我雖想問田所話中之意,但,看樣子這話題對他們而言是很難應對,只好收拾酒杯至廚房,等我回到休息室時,雨宮和由梨江已經不在。 我住的房間是二樓靠邊算來第二間的單人房,左邊是中西貴子的房間,右邊則為田所義雄。由梨江似和笠原溫子一塊住遊戲室隔壁的雙人房。雖然沒有趁半夜悄悄潛入她房間的念頭,可是一想到她並非獨自一人,總覺得很無聊。還好,這也有防止田所夜訪的效果,同時也不必擔心雨宮和由梨江因為有肉體關係導致感情急速發展。 估計已無其他人時,我去洗過澡,換上休閒服至休息室,但,很遺憾的,元村由梨江並不在。所以我上樓,卻又想到女性們也許聚集在遊戲室裡,就決定過去看看。 沿著能俯望休息室和餐廳的走廊走著,另一側則是各個房門。經過餐廳的位置一帶,走廊分岔為直角,彎過該處就能邊往下望著餐廳邊走向遊戲室;而若不彎的直接前行,可以抵達太平門。 我站在遊戲室門前,聽到裡面傳出輕微的鋼琴聲。我推開門——雖不覺得發出很大聲響,可是鋼琴聲忽然停止了。 是中西貴子在彈奏。笠原溫子站在她身旁,似乎在看著樂譜。此刻,兩人同時回頭望著我。 “對不起,”我致歉,“沒想到會吵了你們。” “呀,沒關係的。久我先生也要彈彈看嗎?”說著,中西貴子準備站起。 我搖動雙手:“不,我不太會彈鋼琴。請繼續彈吧!剛剛是莫扎特的'安魂曲'吧?” “我正在練習呢!”說著,貴子和笠原溫子互望一眼。 我仔細一看,那並非真正的鋼琴,而是靠電力發出聲音的電子鋼琴。 元村由梨江不在,我已無事可做,但是若這樣馬上離開,又感到怪怪的,所以我環顧室內一圈。除了撞球檯外,還有足球遊戲台和未插上電源的棒球投球機,牆壁上掛有如小學教室般的舊型擴音器。可能是呼叫客人時使用的吧! 和擴音器並列掛著飛鏢鏢靶,卻未發現最重要的飛鏢。旁邊有似是儲藏室的房門,可能是放在裡頭吧! “久我先生,你會打花式撞球嗎?”貴子問。 我問答:“打得併不好。” “那麼要不要試試看?我也很久沒打撞球了。” “不,我今天想休息了。” “是嗎?那麼明天一起玩?” “好,明天。我要休息了,晚安。”我邊開門,邊說。 兩位女性也回道:“晚安”。 遊戲室隔壁是由梨江和笠原溫子的房間,此刻只有由梨江一個人在房內,站在門前,我心想“向她道聲晚安吧”,正好旁邊牆上有鏡子,我望向鏡內,證實自己的臉孔長得不差。 但,從鏡內卻見到田所義雄自房內走出,而且瞥了這邊一眼,馬上快步走近。 “你在幹什麼?”他威嚇的問。 我本想回答想做什麼是我的自由,沒必要告訴你,卻還是硬生生嚥下,說:“我剛剛去了遊戲室,中西小姐在裡面。”之所以沒說出笠原溫子的姓名,是不希望讓他知道由梨江單獨一人在房裡,“田所先生是?” “我上洗手間。”說著,他在走廊上前進。 我回房間後,一直注意著右邊房間的動靜,因為我怕田所這個白痴會硬闖由梨江的房間。但,沒多久,聽到他回房的聲音,我放心了,上床。 久我和幸出去後,隔了一會兒,中西貴子邊坐在撞球檯台緣,邊說:“他還算不錯,容貌差強人意,身材也過得去,如果再高個五公分,就更沒話說了。” “可是,我不太會應付這種人,城府很深,也不知道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笠原溫子搖搖頭,說。 “但,他本來並非我們劇團裡的人,會這樣也是沒辦法的事。” “即使這樣,我還是感到厭惡,而且那種凝重的遣詞用句也令我很在意,也許他內心裡正在譏笑我們呢!” “怎麼可能?你想太多了。你說他能譏笑我們什麼?” “譬如身為演員的實力,或者個性,或是其他很多……雨宮也說過,他具有相當的實力。你還記得他在試演時的演技嗎?” “不可能忘記的。”中西貴子扭了扭身體,“尤其是考舞蹈時,他的感度一流,又很性感,讓我的小腹都情不自禁抽痛了。” “你在瞎說什麼,”笠原溫子苦笑,“不過的確是非常了不起,不管是舞蹈或<奧賽羅>的演技都是,具備了那樣的實力,一定是時運不佳才被埋沒至今的。只是,像他那種人,對於我們這種過著比較幸運的演藝生活之人,大多有著跡近憎恨的情感。” “那麼就讓我融化他的憎恨吧,”中西貴子像蛇般扭動身子,然後神情嚴肅,接著說,“別盡說些傻話了,我看也該睡啦,” “那樣是比較好,你似乎也有些醉意了。” 她們倆已喝光帶來的一瓶葡萄酒。 “我要去睡了。你還要彈嗎?” “嗯,大約再一個小時。” “加油哦!”說著,貴子打了個大呵欠,“那麼,晚安!” “晚安,對了,很抱歉,能麻煩你熄掉休息室和餐廳的燈嗎?” “好的。”中西貴子未轉身,只是手在頭上揮了揮,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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