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我和幸的獨白>
昨夜稍遲才入睡,但是今晨六時就醒來了,不是自然的醒來,而是被本多雄一叫醒,他說要上洗手間。
不得己,我只好起床,把床推回原來的位置,我判斷已經沒有頂住房門的必要了。
本多出去後,我再躺下,但是本多很快回來,又把我搖醒,我半睜開眼皮,問:“到底有什麼事?”
比昨天稍晚,上午八時過後,團員們才開始起床。最初是久我和幸,再來是本多雄一。
不久,雨宮京介和田所義雄也在休息室露面,但,從這時起,男人們的臉上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他們一定是在想,如果和昨天的狀況相同,那麼尚未起床的兩位女性之一又將成為這場遊戲中的被害者角色了。
尤其是田所義雄,他頻頻抬頭望向二樓,有如大熊般來回踱著,很明顯非常在乎元村由梨江的情形。
當中西貴子起床時,他們的憂慮達到極限,沒有誰開口,但是大家一起走向樓梯。而,田所比眾人更早一步跑上二樓。
“呀,大家怎麼啦?”尚未理解事態的貴子茫然目送男人們經過自己身旁,沖向由梨江的房間。
田所義雄敲門:“由梨江小姐、由梨江小姐。”
但是,無人應答。
田所回頭望著後面的其它人,說:“可以打開吧?”
所有人輕輕頜首。
田所扭轉門把手。房門未上鎖,輕鬆的打開了。
最初進入房間的田所首先環顧室內,等知道元村由梨江沒在裡面後,低頭看著自己腳邊。
地面上掉著一張紙條,他拾起,閱讀內容後,很不甘心似的咬緊下唇。
“是那個紙條?”雨宮京介在他背後問。
田所恍然的將紙條遞給雨宮。
“設定三……果然是同樣東西。”雨宮出聲念著內容,“關於元村由梨江的屍體。屍體是倒臥這張紙條掉落之處,和上次相同,發現紙條之人是屍體的發現者。屍體前額有遭鈍器毆擊的痕跡,頸部有被手扼勒的痕跡。服裝是休閒運動服。各位依然被積雪封閉,絕對不能利用電話之類來與外界連絡。”
本多雄一深深吐出一口氣:“第二樁殺人事件終於來了。”
“但,為何是她呢?”田所義雄神經質的眼睛瞇得更細了,無法抑制不耐煩似的揮拳。
“不是她也可以呀!像她那樣耀眼亮麗之人這樣快消失,扮演兇手角色的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你好像很遺憾的樣子哩,”
“嗯,是很遺憾。”田所望著本多,“我們之間存在著完全不懂戲劇的人,一想到被那樣的傢伙玩弄於指掌間,就無法忍受,”
“你嘴裡雖然這麼說,不過也許你就是扮演兇手角色之人。”本多說著,搔抓下巴。
“別開玩笑……如果是我,會讓由梨江小姐到最後仍站在舞台上。”說著,田所走到雨宮面前,“坦白說出來吧,你是兇手,對不?為何讓由梨江這麼早離開舞台?”
“你在瞎說什麼?”
“瞞也瞞不了的。如果東鄉先生要挑選誰扮演兇手的角色,絕對是你。”
“等一下!”本多打圓場了,“我們正在演推理劇呢!如果要揭穿兇手身分,請利用像偵探一樣的推理手法吧!不是任意瞎猜。”
即使這樣,田所大概非常不甘心由梨江消失,仍隔著本多肩膀瞪著雨宮。但,似乎馬上覺得如此亂了方寸很傻,眨了幾下眼皮,道歉:“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本多拍了拍他的肩頭。
“這兒的一切暫時別去動它,我們先回休息室吧!”雨宮想叫大家離開房間。
“啊,且慢!”久我和幸開口了。他走至床畔,指著枕邊的檯燈,回頭望向房門口。
“檯燈亮著,為什麼?”
“可能是兇手來訪時開亮的吧,”雨宮說,“結果兇手離去時忘了關熄。”
“嗯……是嗎?”久我和幸無法釋然的凝視檯燈,但是因為大家皆已走出房門,不得已也只好跟著離開了。
“我認為這件事情已經該作個了結才對,現在就得揭明到底誰是兇手。”田所義雄站在休息室正中央,恍如指揮家般揮動雙手。
“一定是你們四個人其中一個。”中西貴子輪流打量男人們,嘆息,“真不愧是演員,看起來每個人都像兇手,又都不像。”
“不是四個人吧!你自己也請算進去。”本多雄一說。
“我自己最清楚我絕對不是。”
“不管問誰,一定都是這麼講。”
“沒有人能明白誰最有問題嗎?”似是不耐煩本多和貴子的對話,田所義雄大叫。
沒有人提出意見,只有站在中央的他顯得奇妙突出。
“被殺害的時間設定是什麼時刻?”雨宮京介開口。
“應該是半夜裡吧!”本多雄一回答。
“也可能是清晨哩!”
“不,不可能。”久我和幸望著中西貴子,“檯燈亮著,若是天已亮,應該沒必要開燈。而且,半夜裡的可能性也很低,依我推測,兇手大概是敲門後,等元村小姐開門之際突然襲擊。”
“如果是在半夜裡,由梨江應該會感到可疑,何況,若是睡著了,輕輕敲門也很可能叫不醒她。”本多雄一接著說。
“就是這樣。”
“這麼說是所有人都進入房間後不久了?”雨宮京介靜靜說,“以時刻而論,是十一時至十二時過後。”
“我十一時就上床了。”貴子似極力主張自己的清白。
但是男人們不予搭理。
“最後見到由梨江的人是誰?”雨宮問。
“應該是我吧,我們在浴室的脫衣間碰頭,大約是十時左右。”
“後來有誰見過她呢?”
沒有人回答。
“應該就是兇手了。”本多雄一說。
“啊,沒有什麼好辦法可想嗎?兇手絕對是在我們幾個人之中,可是如果在一無所知的狀況下結束這場遊戲,真不知道東鄉先生會怎麼說。”田所搔頭,把一頭三七對分、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髮弄成一團糟,他好像很在意導演的評價。
“雖不是田所的台詞,但,為何是由梨江被選上呢?”中西貴子雙手托腮,喃喃自語。
“和溫子的情況不同,昨夜不管目標是誰,條件應該相同。”
“應該是偶然吧!”本多說,“或許是女人比男人容易遭突襲的單純理由也未可知,所以就算找上貴子也一樣,當然,這必須你並非兇手。
“如果我是兇手,不會持續選擇兩位女性為被害者角色的。對了,可能會找上本多你吧,強壯的男人被殺,以戲劇而言,會製造出更高潮。
“扮演兇手角色的人很蠢,不可能會考慮到那樣的效果。”田所說。
“無論如何必須獲得一些線索才行。”本多雄一高舉雙臂,打了個大呵欠後,接著說,“請扮演兇手的人幫忙吧!要他至少也給我們什麼暗示。
“你剛才不是說這是推理劇嗎?如果向兇手拋媚眼那未免太可笑了。”田所當場反唇相譏。
“哈、哈、對呀!”本多用力一拍自己的頭。
“如果有測謊器就好了,啊,既然明白,講也是白講。”貴子伸了伸舌頭,瞥著男人們的臉孔。看來她是不想自己推測出兇手了。
彷彿是彼此約好似的,男人們交抱雙臂,沉默不語,但,每個人臉上並沒有想出妙策的神情。
“我覺得……”久我和幸開口。
聽到這句話,本多雄一忽然笑了。
“肚子餓了。”
“太好啦!我正想有誰會幫我講出這句話哩。”
可能是有相同的想法吧?其它人的表情緩和了,現場的氣氛也跟著緩和下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由梨江居然會是被殺害的角色。也難怪田所義雄氣憤了,如果她不在場,我來這兒的意義就減半了。
既然這樣,只有盡快查出扮演兇手的人物,及早結束這齣鬧劇了。
由於和本多雄一安排了不在現場證明,兇手只剩下三個人有可能,亦即雨宮京介、田所義雄和中西貴子。依常識分析,最可疑的是雨宮,但在不按牌理出牌的情況下,田所也極有可能。
我認為貴子沒有問題,畢竟兇手也需要有知性才行,有一件事讓我很在意,就是昨夜我開燈時檯燈不亮。那究竟是什麼緣故?與事件有關聯嗎?
今天的早餐是來到這兒後最安靜的一餐,每個人一定都在腦海中運用推理能力,所以皆默默的動著嘴巴。其它人都必須在除了自己之外的四個人中找出兇手,但是我和本多卻能剔除一人。
視線和本多交會時,那傢伙笑了笑,一副“如何,我的話沒錯吧”的得意模樣。的確,我們是比別人領先了一步,但,我不能輸給這人,不可能的。
早餐後,所有人仍未相互交談,而是各自展開行動。仔細想想,到目前為止,由梨江的存在發揮很大的效用,正因為有她在,田所和雨宮才會常和眾人一起。
田所此刻似回自己的房間。我有個與事件無關的問題想問他,就決定至他的房間。
開門後,見到我的臉,田所似有些意外,但是當我表示有話問他時,他率直的讓我進房了。
“什麼事?”他站在窗畔,一副防備模樣的問。
“你昨夜去過元村小姐的房間吧?”我單刀直入,問。
田所很明顯的狼狽了:“這……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有必要隱瞞,我目擊你自她的房間走出,時間是十一時過後。可是,剛剛你並未說出此事,田所先生,你是兇手嗎?當時是扮演殺害元村小姐的角色之後?”
正因為我想這樣諳問田所,所以才未在眾人面前提及昨夜在盥洗室前和由梨江談過話之事。
田所的神情慌張了:“不,不是的。”
“那麼,你為何去她的房間?”我毫不放鬆的問。
田所義雄最初似很困惑,但在知道被我目擊後,好像也不想隱瞞了,對我笑了笑,說:“只是有點事。”
“什麼事?”
“私人的事。”
“我想也是,不過難道不能告訴我詳細內容嗎?我剛才並未說出你自元村小姐的房間出來之事,目的是想了解原委後再決定是否說出。”
“我很感激……應該是這麼說吧!”田所坐在一旁的床沿。
“不過,如果你什麼也不告訴我,那麼我離開這兒後也只好向眾人公開了,那樣一來,你終究還是必須說出實情,不是嗎?”
田所漫哼出聲,反复說:“那完全是私人的事。”
“能夠證明嗎?”
“雖然不能證明,但我可以發誓。”
“你發誓也沒用的。”我拂高前額垂下的頭髮,雙手插腰,向後轉,“既然如此,那也是不得已的事,我只好告訴大家了,我不能在毫無根據下隱瞞如此重要的線索。”
我走到房門口,抓住門把手時,他叫住我了:“好吧!我告訴你。”
我回頭。田所討好似的看著我。
他所說的話,主要內容是在求證元村由梨江的心意。儘管田所有些依自己的心思來擴大解釋,但假定她是回答對雨宮並非男女之愛,對我而言也是好消息。只不過我總覺得不能盡信田所之言,像本多雄一豈非就肯定兩人的感情乃是事實嗎?
當然,由梨江本人說的話應該最正確……
“我明白了,抱歉,不該這樣執拗的追問。”
“不,我覺得這也是情非得已的事。”田所雖然一直不想說出,不過看起來卻似心情愉快,也許內心裡其實很想告訴什麼人吧!
走出田所的房間,由走廊下望休息室,見中西貴子自己一個人坐著,耳朵戴著隨身聽的耳機。可能在聽輕快的曲子吧?身體前後左右搖晃,同時大胸脯不停的上下起伏。
沒見到雨宮京介和本多雄一。
我決定再看一次元村由梨江的房間,或許留有什麼線索也不一定。沒敲門,我打開由梨江的房間門,但,裡面已經有人在了,是雨宮京介,他蹲在地上。
“嘿,你也來調查嗎?”他羞澀的笑了笑,抬起臉,問我。
“差不多是這樣……你在做什麼?”
“模仿偵探呀!我在想也許兇手有留下物品。”雨宮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但,很遺憾,並無收穫。”
“就如同本多先生講的,暗示太少了些。”
“嗯。說不定…… ”他沉吟著,“情節裡還會有人繼續死亡,所以在那之前絕對不能讓兇手的身分被拆穿。”
“有可能。”我說。但,一想到雨宮也許就是兇手,我的神經繃緊了。就算只是遊戲,我也不希望突然被迫成為遇害的角色。
我觀察室內。想到不久前還是元村由梨江所住的房間,情緒自然而然的亢奮了。
有兩張床,其中一張完全沒有使用過的痕跡,可能本來是笠原溫子要使用的吧,另一張床上,毛毯捲成一團,床單也有微妙的摺痕。
同樣是雙人房,這個房間比本多所住的房間稍寬敞。靠牆有桌子,為了使其能當成梳妝台使用,牆壁上掛有圓形鏡子。或許因為有這樣的好處,兩位女性才會選擇這個房間。
櫃架上擺了許多化妝品。我忍不住找尋著哪一支是由梨江的唇膏,儘管就算找到了也沒有用……
“有很多東西吧!”雨宮也來到我身旁,說,“咦?這是什麼?”他伸手向放在一旁的有如小包包般的東西,但立刻又縮手了,可能已察覺那究竟是什麼吧!同時,我也明白了。
從敞開的包包口中能見到生理期使用的衛生棉,大概不是笠原溫子,就是元村由梨江正值生理期吧,但中西貴子在浴室曾見到由梨江,那麼是溫子?不,溫子也有入浴的……聽說若使用條狀衛生棉也可以入浴……
“會是忘記收起來嗎?”雨宮喃喃自語,“再怎麼為了表現真實性,應該也討厭被我們男人見到這種東西吧!通常在離開時都會收拾妥當。”
“是的,只能認為是忘記了。”
記得念高校時,曾在前座女生的抽屜中見到有小袋子,我問她那是什麼,結果那女孩慌忙藏起,而且兇巴巴的瞪我,更因為這點小事,整整一星期不跟我交談。後來其它女生才告訴我,那是放衛生棉的袋子。
女性往往不希望被男人見到那種東西,會沒有收起來就離開,一般而言很難想像。
我離開櫃架旁,漫無目的的眺望房間附近。
雨宮開始調查床鋪四周。
就這樣過了幾分鐘,聽到走廊上傳來跑步聲。我打開門一看,本多雄一正朝下望著休息室。
“怎麼回事?”我叫他。
他的臉色是從未見過的嚴肅,走過來,手上拿著黑色棒狀物。
“雨宮也在嗎?正好!”
“找到什麼了嗎?”雨宮走過來,問。
“是鈍器。”本多說,“掉在後院。他遞出之物是黑色的金屬制小花瓶,記得曾在什麼地方見過。
“嘿,找到凶器了嗎?設定是由梨江在遭鈍器毆擊後又被勒斃,但我沒料到真的有凶器存在。不過,有證據證明這就是凶器嗎?”
“你不記得嗎?”本多問。
“啊!”
“這是放在盥洗室窗口之物。
我和雨宮同時低呼出聲。
“是嗎?兇手是用這東西毆擊由梨江嗎?我完全沒注意到,簡直就是盲點。”雨宮說。
但是,本多嚴肅的表情絲毫未變:“你仔細看,上面沾著什麼吧!”本多說著,將小花瓶往前伸出。
我和雨宮一同凝視花瓶,馬上明白本多言下之意了。
“的確……沾著什麼……”
“對不?”本多將花瓶舉至眼睛高度,以暗啞的聲音接著說,“不管怎麼看,這都是真正的血漬!”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雨宮也同樣徵立當場。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中西貴子氣沖衝的。她的呼吸急促、紊亂。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本多雄一盤腿坐著,神情凝重。他面前放著髒污的金屬制花瓶。所有人圍著花瓶坐著。
“只不過,我覺得有點奇怪而已,為何這東西上面會沾血?”
“真的是血嗎?”田所義雄有如見到可怕東西般盯視花瓶。
“我是這樣認為。如果懷疑,你可以仔細看清楚,你不是曾在醫院裡打工嗎?”
被本多這麼一說,田所義雄畏怯的伸手,而且,只看了一下就放回原來位置。他有點口吃,臉色也鐵青了:“確實像血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會沾有這種東西?”
“所以我才會說奇怪。”
“以東鄉先生的行事方法來說,這點事算不了什麼。”似乎為了讓大家冷靜,雨宮京介的語氣比平時更慢了。
“會在道具上沾染血漬嗎?為什麼?”本多的語氣和雨宮不同。
“當然是為了增加臨場感。”雨宮回答。
本多哼了一聲:“其它事全憑我們的想像力,亦即被積雪封閉、不能和外界連絡,同時認為這兒有屍體存在,但為何凶器會突然具備真實感呢?”
“我想至少是要讓凶器更像真的存在吧!只能夠這麼認為,不是嗎?否則難道還能怎樣推想?”
被雨宮反問,本多沉默不語,然後盯著花瓶,不停的搔抓後腦:“算了,如果各位不放在心上,那也無所謂,我只是覺得有點毛毛的。當然,若認為是東鄉先生刻意如此安排,也並非不能理解……”
“先生是有些孩子氣的。”中西貴子開朗的說,“一定是想讓我們真正感到害怕。”
“或許吧!”
“那麼,這件事到此為止。”雨宮京介拍了一下手,之後摩擦雙手,“好不容易發現寶貴的線索,不能以此來進行推理嗎?”
“這個花瓶本來放在盥洗室窗口。”久我和幸靜靜說,“在知道元村小姐的事之前,有人注意到這個花瓶不見了嗎?”
無人回答。
“那麼,至少到什麼時候為止、花瓶還在盥洗室呢?”
“昨夜我上床之前似乎還在。”雨宮回答。
“這樣的話,兇手或許是前往由梨江小姐的房間前才至盥洗室拿花瓶了,等事畢之後丟棄於山莊後院。”
“還沾上真正的血漬哩!”本多雄一補充。
“沒錯。只是不知道兇手如何保存鮮血。”久我和幸淡淡說。
但這句話又令眾人沉思了。
“這次為何先用鈍器毆擊後才勒斃呢?”中西貴子提出內心的疑問,“溫子的情況時只是以電線勒住脖子,不是嗎?”
“大概是考慮到行凶狀況吧!”雨宮回答,“有關溫子的設定是彈奏鋼琴時突然自背後遇襲。但是由梨江因為和兇手面對,馬上掐住其脖子扼殺畢竟不自然,因為若顧及現實性,很可能遭遇出其不意的抵抗。所以在她開門的瞬間,先以鈍器將她擊昏後,再用手扼殺。”
“聽你的口氣似乎是在現場目擊呢!”本多雄一斜眼望著雨宮,微笑,“看來兇手果然是……”
雨宮出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如果只是動點腦筋就被視為凶手,那我就什麼話也不再說了。假如我是兇手,絕對不會這樣深入推理。”
“也可能是故佈疑陣的。”
“真拿你沒辦法,我本來打算扮演名偵探角色,所以不可能是兇手,可是卻沒辦法讓你們了解。”雨宮顰眉,但事實上卻似很喜歡這種相互辯駁。
“就算你是扮演偵探的角色,還是沒理由相信你,畢竟偵探就是兇手已經成為快發霉的詭計了。”
“不錯。但是,本來就是不公平的,你知道諾克斯的十戒嗎?”
“不得讓偵探或主角當兇手——這已是過去的遺物了。”
“什麼是諾克?”中西貴子望著雨宮,又看看本多,問。
“是諾克斯,也是主張中國人很深沉、不能在推理小說中出現的人。”
“什麼嘛!太過分啦!這是因人種歧視所產生的偏見。”貴子說。
在她兩側的男人們異口同聲笑出來。
“人種歧視嗎?的確沒錯,若是我,一定會列出更完美些的十戒。”本多雄一攤開右手,彎曲拇指,說,“首先是,無法刻劃人性的作家別企圖製造出名偵探。”
久我和幸哈哈一笑:“這是正常有的事,明明沒有個性和魅力,卻硬是冠上名偵探的稱呼。正因為缺乏刻劃能力,只是寫說某人頭腦明晰、博學多聞、行動力超群,卻硬取個好像很了不起的姓名。”
“第二,別嘲諷警方的調查能力。”
“是可以這麼說。”雨宮頜首,“不過若刻劃警方真正的實力,或許就很難有真正的解謎推理成立了。”
“所以我們被賦予的'在某處積雪封閉的山莊'之設定乃為必要。”
“第三,不需要太在乎公平與否。”
“這是針對誰呢?作者或讀者?”
“兩者都有。”說著,本多彎下第四根手指,“第四是……”
“我明白、我明白。”雨宮苦笑,制止本多,“這個我們下次再詳細聽你說明。目前是我們自己的事比較重要……剛剛談到哪裡呢?”
“元村小姐被花瓶毆擊的設定。”久我和幸發揮冷靜。
“啊,對了,都怪本多談到題外話。”
“這麼說,使用鈍器是為了打昏?”中西貴子確認似的問,“結果因為出了什麼差錯而破皮流血。”
“應該是這樣吧,”雨宮回答。
“也許我不該拘泥於這個,但,有如此設定的必要嗎?”本多雄一拿起花瓶,“所謂的鈍器基本上乃是為了不讓對方流血,為何卻故意沾上血漬?”
“那當然是……為了提高緊張感吧!”雨宮又回答,“人一見到血就會激動,我想目的在利用這種習性來升高我們緊張的情緒。”
“習性是嗎……餵,田所,你想去哪裡?”本多叫住未加入談話圈、突然站起身爬上樓梯的田所義雄。
田所站在樓梯上俯望四人:“到由梨江的房間看看。”
“為什麼?”本多問。
田所不理睬般的踏上走廊,到了由梨江房間前才回頭:“我對沾有血漬之事無法釋然,打算調查她的房間,也許會有所發現。”
“剛才我和久我調查過了,並無發現。”雨宮說。
田所未回答,進入房內。
本多雄一忽然嘆口氣:“我並非不能了解他的心情。心愛的由梨江成為被害者角色,凶器上沾有真正的血漬,當然心情會不安了。就連我都還覺得不對勁呢……如何,我看就跟著去看看吧!”
他一拍雙膝,站起,腳步輕快的走向二樓。
“田所似對由梨江仍未能死心。”中西貴子帶著深意的望向雨宮,“都怪你們不公開承認,所以他一直未發覺自己已完全無望。”
“我和由梨江不是那種關係!”
“啊,為何現在才講這種話呢?是吵架了?”貴子目瞪口呆。
“是你們自己在那邊起哄的。別管這個,大家能稍微認真些推理嗎?”
“我們試著繼續進行你剛才的推理吧,”久我和幸說,“兇手利用花瓶讓由梨江小姐昏迷,再用手扼殺。接下來兇手會怎麼做?”
“當然是回房間吧!”
“不,在那之前,兇手應該會先將花瓶棄置山莊後院。啊,那樣一來……”久我凝視著虛空,似乎想到什麼,“山莊後院當然會留下腳印了。不,不可能,後門口有長統鞋,兇手應該也會使用,無法由鞋印推定出兇手。”
“不過,還是該去看看吧,或許又有什麼說明狀況的紙條留下也不一定,譬如'留下點點的長統鞋印'之類,沒有說明的話反而可疑。”
“溫子遇害時,大家四處調查,都找到'雪地上沒有腳印'的紙條。沒有腳印時留有紙條,應該留下腳印時卻未留紙條,這才是不公平。”
“但,若留著什麼紙條,方才本多就應該發現了。”
“可能是忽略了吧,若是怕冷,貴子留在這兒。”
“不,我也要去。”貴子站起身來。
但是當他們來到走廊途中時,田所和本多從由梨江的房間出來了,兩人默默來到雨宮他們面前。
“怎麼回事?你們兩人的臉色那樣可怕……”
“看看這東西吧,”
田所遞出的是一張小紙條。
雨宮接過,瞥了一眼,瞬間,他的眼神轉為凌厲:“在哪裡發現的?”
“房間的垃圾筒裡。”本多回答,“你剛剛沒發現?”
“垃圾筒裡嗎……不,我看了一下,卻未仔細看每一張紙條,當時是覺得不該侵犯別人的隱私。”彷彿感到自己很失態般,雨宮不甘心的盯視紙條。
“那是什麼?”貴子在一旁看著,緊接著眉頭深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張紙條當作鈍器……搞什麼嘛!”
“沒有什麼,就是上面所寫的那樣。”田所義雄的聲音似因恐懼而顫抖,“以推理劇的設定,凶器是被棄置在由梨江房內的垃圾筒內。如此一來,那個沾有血污的花瓶又是怎麼回事呢?”
我們又在休息室裡圍成一圈坐著,但,氣氛比剛才更沉重了。
正確記述紙條上所寫的內容乃是如下——
“這張紙條視為鈍器(盥洗室的花瓶)”
難怪田所會歇斯底里了。如果這張紙條被視同凶器,則本多發現的真正花瓶又代表什麼?而且其上所沾的血漬該如何說明?
“這情況或許並非公平,”似已抑制心情的亢奮吧?田所以喉頭被梗住般的聲音,開始說,“關於凶器之事,不能請扮演兇手角色之人說明嗎?坦白說,繼續這樣下去,已經沒心情演戲了。”
“你的意思是要兇手主動現身嗎?”本多雄——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不可能的,”
“兇手沒必要主動說出!我有自己的想法。”
“怎麼說?”
田所從電話架上拿起幾張備忘紙:“把這個分給每個人,扮演兇手角色之人不管任何時間皆行,只要寫上關於凶器的說明,置於大家能看到之處即可。”
“哼,我還以為是什麼好點子呢!”本多嘲弄似的轉過臉,說。
“但是,問扮演兇手角色之人是最可靠的吧?如果我們明白原委也可以安心,同時兇手也不必洩漏身分。”
“不,我認為這種方法不可行。”雨宮京介說,“如此一來,那張紙條可能成為揭明兇手身分的暗示,就稱不上真正的解謎推理,而且東鄉先生故意安排這樣的實驗也將毫無意義。”
“那該如何是好?就這樣放置不顧嗎?”田所義雄不甘的說。
“你們真的有點奇怪哩!”本多無法忍受似的說,“事情都變成這樣了,還在提什麼戲劇不戲劇。”
“什麼意思?”中西貴子問。
“我一開始就對這個奇怪的遊戲一直感到不對勁。這真的是戲劇的排練嗎?也許完全不是。”
“那你說這又是什麼?東鄉先生故意集合我們來做什麼?”雨宮的聲調轉為尖銳。
“若只是單純的排戲,雨宮,你能解釋花瓶的事嗎?”本多幾乎是準備吵架的姿態了。
面對這種莫名的事態,我也一樣想找個對象發洩。
“就是因為無法說明才會如此苦惱,不是嗎?”雨宮回瞪本多,“你說,如果並非排練戲劇,那又是什麼?你能夠說明嗎?”
立刻,本多環顧眾人,站起身來,在附近來回踱著,不久,低頭望向大家:“我當然能夠,也可以解釋得通。你們應該也都注意到才對,只是害怕講出來而已。久我,你呢?你沒有註意到什麼疑點嗎?”
突然被指名道姓,我狼狽了,緊抿著嘴,轉頭。我當然知道本多想說的是什麼!
“就讓我講出來好了。”——他的喉結動了動,可能是吞嚥唾液吧! ——“亦即,這樁殺人劇並非戲劇,雖然被視為是戲劇,其實全部事件乃是真正發生。如果這樣推斷,一切就可以解釋得通了。兇手最初本來想把真正的花瓶丟在垃圾筒裡,卻因為沾有血漬,只好將花瓶丟棄在山莊後院,而留紙條在垃圾筒內。亦即,溫子和由梨江都已真的被殺害了。”
“囉嗦!”田所義雄突然大叫。
我驚訝的看著他的臉。只見他血色金失、連嘴唇都慘白,而且不住發抖。
“住口!你別胡說。”
“我會住口的,因為想說的話我已說出。”本多雄一盤腿坐下,“如果除了這樣還能有其它說明,請說!”
“別相互怒叫了。”貴子雙手緊握胸口,尖叫,“這一定出了什麼錯,絕對……不可能有那樣恐怖的事。”
“我也是這麼認為。”雨宮說,“只是由於某種疏忽,凶器出了問題,沒必要放在心上。”
“你很冷靜嘛,”低垂看頭的田所義雄緩緩抬起臉,盯視雨宮,“是因為知道真相的人都比較冷靜?”
“不是的。”
“騙人!你應該知道的。”田所伸出手臂抓住雨宮膝蓋,“快說,由梨江平安無事,對不?她沒有真的被殺死,對不?”
可能精神錯亂,已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吧,既然認定雨宮是兇手,應該問“你沒有殺死她,對不”才是。
“冷靜些,我不是兇手。”雨宮京介拂開田所的手。
田所像是失去重心,手肘撞到地板,馬上像在洩憤般用拳頭不住捶打地板。見到這模樣,我心想,這種演技不太高明,若是我的話,應該只會揮拳往上,然後手臂用力,把牙齒咬得軋軋作響,這樣方足以表現內心的懊惱。
——我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從剛才就盡是想一些無聊的事。這可不是演戲,而是現實世界哩,由梨江可能已經死了也不一定,事態非常嚴重了。
可是,卻一直很難湧升真實感。雖然能夠理解,也大致明白狀況,腦筋的齒輪卻未密切咬合,感覺上一直在空轉。
“無論如何,大家冷靜分析吧!”說著,雨宮自己也竭力鎮靜似的深呼吸,“目前,只不過是凶器這項道具上出現矛盾。雖然本多表示可能真正發生殺人事件,但是並未發現屍體,就馬上如此下結論未免太草率些。”
“但,有別的解釋嗎?”或許是情緒激動吧?本多的聲音響亮,幾乎迴盪整座山莊。
“不過,若是實際殺人並不容易的,要如何處置屍體呢?”
“大概偷偷運出去別的地方吧!”
“別作暖昧解釋,你說,有哪裡能夠處理掉屍體?”
似是想不出反駁的答案,本多沉默不語,只是以右手頻頻撫摸嘴巴。
但,就在此時,中西貴子忽然尖叫出聲了。
我怔了怔,凝視她。
“怎麼回事?”雨宮問。
“井……”
“井?那又如何?”
貴子爬近我:“那一口古井……能夠棄屍在裡面,不是嗎?”
這次,輪到我驚呼出聲了。同時,本多雄一沖向廚房,似想從廚房門繞向後院。我緊追在他身後。當然,其它三人也跟來了。
幾十秒後,我們圍站在磚砌的古井四周。
“久我,你不覺得蓋子的感覺和昨天有點不一樣嗎?”指著蓋住並口的木板,貴子彷彿快哭出來般,說。
我形式上的望著——昨天我並未仔細看,別說能記得蓋子什麼模樣了。
“這……我說不上來。”我回答。
“別再囉嗦了,掀開來看看吧!這樣就可以確定。”本多雄一上前一步,先拿掉一塊木板。
我上前幫忙,雨宮也動手了,貴子因為害怕而離得遠遠的,這可以理解,但是田所義雄卻茫然怔立,未免太可笑了些。
木板總共有六塊。即使拿掉後,也見不到井底。井相當深,黑暗似無止盡往下延伸。
“貴子,手電筒。”本多說。
“在哪裡?”
“應該有的,譬如緊急照明使用之類的。”
“啊,我去找找看。”貴子邊搖頭邊進入山莊。
“我也去。”雨宮緊追她身後。
目送他們離去時,我的視線又停在靠牆豎立的那張桌球檯——為何會放在這種地方呢?
等待手電筒拿來之間,我們試著丟三塊小石頭入井內。太小的石頭連聲音也聽不到,稍大的石頭則只能聽到輕微的悶響。
“底下似乎是泥土!”
“若只是泥土還好,至少……”田所義雄探出上半身望著井中。
趁這時候,本多悄悄在我耳邊說:“雖不知接下來事情會變成如何,但是我們的不在現場證明之事仍暫時保密,知道嗎?”
我默默頜首,我也有同感!如果知道我們兩人有不在現場證明,很明顯現場會變成一片混亂。
本多離開我身旁時,雨宮京介和中西貴子回來了。貴子手上拿著圓筒型的手電筒。
本多接過,照向井內。我們也一同望內看。
“不行,看不清楚。”本多說。井穴到中間一帶變狹了,遮擋住光線。
“請稍改變一下角度試試看。”我說。
本多依言做了,卻仍無法照到井底。
“可惡,沒辦法嗎?”本多關掉手電筒開關,遞給我,“你來試試看。”
但是,身材高、手臂又長的他都沒辦法了,我更不可能。我默默搖頭。
“該怎麼辦?”本多邊一手不住轉動手電筒,邊望著雨宮京介。
雨宮聳聳肩:“沒有什麼好怎麼辦,我本來就不認為這種地方會有屍體。”
“是嗎?田所,你呢?”本多望著田所義雄。
田所只是呆呆怔立。
“不能先把井口蓋好嗎?”我說。
本多頜首:“也對。”
將六塊木板依順序排列蓋上。但,蓋到第三塊時,我在木板上發現異物了,木板邊緣勾著紅色線狀物!
“啊,那是什麼?”本多似也注意到了。
我拉起來仔細看。那好像是紅色毛線,而且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顏色。
“啊,那是……”中西貴子在我耳邊尖叫。
“怎麼啦?”本多問。
貴子已是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像嬰兒使性子般扭動身體:“那是……溫子的套頭衫的線。”
沉重的空氣籠罩所有人。中西貴子一味的啜泣,田所義雄掩面躺在長椅上,剩下的三個男人相互保持距離的或盤腿或抱膝而坐。
“別再哭了,還沒有確定屍體被丟棄在井裡呢!不,甚至都尚未確定溫子和由梨江己被殺。”雨宮京介激昂的說。儘管他是這樣對貴子說,似也希望藉此讓自己可以冷靜下來。
“但,那又如何解釋?溫子的套頭衫的線段為什麼會纏在並蓋上?”中西貴子不顧淚眼模糊的的臉孔,瞪視雨宮,問。
好像想不出具有說服性的理由,雨宮滿臉苦澀,低頭不語。
久我和幸開口了:“不管如何,兇手是在我們這幾個人之間。雪地上沒有腳印只不過是兇手寫在紙上,如果現實世界裡發生命案,似也並非不能視為由外面侵入者所為,但,所有的入口皆自內測上鎖……”
“而且,若是外面的人,應該也不會知道溫子獨自彈鋼琴,以及誰睡在哪個房間,因而無法掌握行凶的正確時機,所以絕對是內部的人行凶。”本多雄一肯定的說。
“兇手是力氣很大的人。”貴子邊啜泣邊說,“因為……不是嗎?必須把屍體搬運至那種地方。若是我就不可能做到了。”
“不,很難如此下斷言。”本多雄一以沒有抑揚頓挫的聲調反駁。
“為,為什麼?”
“因為她們兩人不見得是在遊戲室或臥房被殺害。也有可能是用花言巧語騙她們到山莊後院再下手殺害。若要推落井內,即使沒有多大力氣的女人也有可能做得到,更何況貴子你的身材,在女性來說算是很不錯。
“假定是這樣,則說明狀況設定的紙條就是很巧妙的詭計了,因為具有讓人以為現場是在遊戲室或臥房的效果。”
以本多的推論來說,未目擊溫子和由梨江被殺之人,當然都有可能這樣想。
“我不是兇手,!”貴子握緊手帕,大叫,“找為什麼要殺死她們兩人呢?我們的感情很好的。”
“那麼你說,在這裡的誰又有殺死她們兩人的動機?”
“不,我不知道。”貴子嚷叫。
就在這同時,一直沒動的田所義雄突然站起身來,而且開始往前走。
“你要去哪裡?”雨宮京介問。
“打電話。”田所回答。
“打電話?”
“打電話給東鄉先生,問清楚。”他站在電話機前,拿起話筒。
“不行!”本多雄一站起身。
但,在這之前,久我和幸已動作敏捷的跑過去阻止。
“幹什麼?”田所眼角上揚。
“請等一下!如果要打電話,請得到大家的同意之後再打。”
“為何有那種必要?都已經發生殺人事件了。”
“可是尚未確定吧!”
“田所,請冷靜些。”本多抓住田所手臂,強迫似的搶過話筒。
“還給我!”
“如果你任性行動,那就麻煩了,不能讓你一個人胡來。”
恰似被強制帶走般,田所義雄被本多和久我兩人挾住雙臂,回到原來位置。
“有什麼不對呢?為何制止我打電話?”被放開後,田所仍劇喘不己,大聲嚷叫。
“因為還存在著希望。”似覺得無人回答不行,雨宮京介開口。
“希望?什麼希望?”
“或許這也是劇本內容的希望。本多雖然口頭上似確信已實際發生殺人事件,其實仍舊抱持著這樣的希望,亦即,這也是東鄉先生安排的詭計。”說著,雨宮仰臉看著站立的本多,“我沒說錯吧?”
本多苦笑,搔了搔眉端:“也不能說沒有這樣想,畢竟那位先生行事一向出人意表,令人猜不透。”
“沒錯!所以沾血的凶器和紅色毛線也只是以讓我們發現為前提。”
“我不這樣認為。”中西貴子不知如何是好般的喃喃自語,好像已不再掉眼淚了,“如果是東鄉先生故意這樣做,又有何種目的?”
“當然是為了混亂我們的判斷。”雨宮當場回答,“關於笠原溫子的屍體,雖在紙條上寫說如何如何,結果我們完全不緊張,也未真正全力投入戲劇排練,因此東鄉先生才藉此想引導我們真正進入推理劇的世界。”
但,在他說話的途中,田所義雄開始猛搖頭了:“如果並非那樣要怎麼辦?今後我們必須和殺人兇手在一起好幾個小時呢!”
“只是到明天為止,無論如何請堅持到明天。”
“我不要,我要打電話。”田所再度想要站起。
本多由上面按住他肩膀:“試演的辛苦將會泡湯的。”
這句話好像發揮了效果,田所的身體如同開關被切斷般停住,緊接著全身無力的坐下。
“試演……是嗎?”
“正是這樣。”雨宮靜靜說,“我也很希望打電話,因為處在這種不安狀態下很難受,只是,假如這是東鄉先生所安排,在打電話的瞬間我們就喪失資格了。”
“我不要喪失資格!”中西貴子說,“歷經那樣辛苦好不容易才掌握到的機會,我不想放手。”
“大家都是一樣的。”久我和幸也說。
“是嗎……”田所劇烈起伏的背部逐漸恢復平靜,“但,要如何確定呢?如何確定這是東鄉先生所安排的劇情?”
對此,雨宮和本多也無法立即回答。
田所繼續說著:“你們說,要怎樣去求證?”
“很遺憾,”本多接腔,“在目前是沒有辦法。若說有方法勉強判定,就是調查屍體的有無,只要發現屍體,就證實並非演戲,當然可以立刻打電話,不是打給東鄉先生,而是報警。”
“可是,沒辦法看清井底……”
“所以嘛……”本多手扶著田所肩膀,“剛才雨宮也講過,無論如何等到明天,只有這樣了。”
田所義雄似無法忍耐心中的苦悶般抱頭呻吟。
本多恍然的低頭望著他,卻突然苦笑,說:“我很想安慰你幾句,但,沒有人能保證你並非兇手。”
“不是我。”
“我知道,只是這種台詞已起不了什麼作用。”
“對了,”久我和幸緩緩開口,“不管這是不是東鄉先生的安排,以我們的立場還是必須推理出兇手是誰。”
“不錯。”本多表示同意。
“那又該根據什麼樣的狀況進行推理才好?依然是以笠原小姐的屍體在遊戲室、元村小姐的屍體在臥室被發現為前提嗎?”
“不,這……”本多徵詢意見似的望著雨宮。
雨宮眉頭緊蹙,也不知道是否嘴唇太乾,無數次舔了舔之後,說:“只有依現實狀況作為推理材料了。沾有血漬的花瓶被發現,井蓋上也發現纏勾有溫子套頭衫的紅色毛線,還有……”
“那兩人消失了。”本多接口。
雨宮神情黯然,緊縮下頜。
我認為元村由梨江已死亡的概率約有百分之八十。
這並非有什麼根據的數字。只不過正常的話,若見到此狀況,應該會推定已經被殺害,如此才能解釋在離開房間時,一般女性絕對不希望被人見到的生理用品為何沒有收拾妥。
但,如雨宮所言,也並非不能認為是東鄉陣平的策略安排。只不過,話雖這樣,卻也不能樂觀預測各佔有一半的可能性,所以在覺悟的心理下,應該認為是百分之八十的概率。
元村由梨江澄亮的眼眸、紅菱般的櫻唇、白哲的肌膚不時浮現我腦海,連她的聲音都可以清楚記憶。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她,胸口就陣陣抽痛,甚至非常後悔:早知事情會變成這樣,昨夜就該鼓足勇氣去她的房間。
如果這一切全都是東鄉陣平安排的詭計,而且元村由梨江會平安無事的綻著那迷人的笑容回到我眼前,我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向她告白自己的愛慕。也是這個時候,我再次充分體認到自己躊躇不前的愚蠢!
相反的,如果她無法活著回來……
這時就要報警了。讓兇手被警方逮捕,我內心的怒火還是無法平息,那麼,要殺死兇手嗎?不,從我身邊奪走元村由梨江的罪,只憑這樣是沒辦法補償,必須考慮比死更難受的報復手段。
在全部人的激動狀態恢復平靜時,開始吃遲來的晚餐,負責準備的人輪到我和本多。
一旦元村由梨江不在,我無法做正式的料理,也沒有做料理的心情。和本多商量後,從食品儲藏庫裡拿出備急用的五碗快餐碗麵,於是我們的工作只是燒開水。
“你認為是哪個?”低頭望著瓦斯爐上的兩個水壺,本多雄一問。
“哪個?”
“是現實發生或演戲?”
“還不知道,能用來推理的材料太少了。”
“是的。”
“不過,”我說,“如果這一切都是演戲,也是經過相當刻意安排。”
“你說的對。”本多雄一進入廚房後首度望著我,“當然,若是東鄉先生,這點安排對他而言不算什麼。”
“你和東鄉先生相處也很久了?”
“從開始踏進戲劇圈就一直當他的出氣筒。”一邊的水燒開了,他邊倒進熱水瓶邊問,“你覺得會是誰?”
當然,他指的一定是兇手!
我默默搖頭。
本多也只是默默領首。
我想到雨宮京介的事。雖無特別根據,但以印象而論,那男人最為可疑,看他沉鬱的神情雖完全感覺不出會是兇手,不過對戲劇專家的這些人而言,靠外觀判斷毫無意義。只是,儘管事態己變成如此,我還是希望認為是演戲,因為——如果雨宮是兇手,觀眾大概會不高興吧……
不是雨宮,那就是田所義雄或中西貴子了。
愛慕元村由梨江的田所義雄是那樣衝動的想打電話,照理應該可以剔除於外。若非我和本多製止,他大概真的會打電話吧!
實在不能認為凶手自己會揭穿這並非演戲,而,如果這是東鄉陣平安排的詭計,打電話形成扮演兇手角色之人破壞東鄉的指示,都是難以想像的事。
不,也不見得一定這樣。
儘管看樣子真的想打電話,其實也許早就識穿一定會有人制止,這樣的演技,田所義雄也能夠演出的。即使是由梨江的事,或許也只是為了掩飾自己身分而假裝對她強烈愛慕。
我感到輕微頭疼了,似乎整個頭都有問題。
“關於不在現場證明的事。”本多雄一說著,食指按在嘴唇上,“請暫時這樣……說出的時機交給我判斷。”
“沒問題!”我邊回答邊心想:為何會如此惦著這件事呢?只要講一次就夠了。
另一個水壺響起嘩、嘩聲,我關掉瓦斯爐開關。
沒有人對吃方便麵抱怨,連第一天晚上要求吃牛排的田所義雄,現在也只是茫茫然的等待三分鐘。
吃方便麵是正確的選擇,因為各自拆封,不必擔心被人下毒。
我們默默望著置於自己面前的碗麵。若有人從旁邊看到我們五個人這種姿勢,一定會感到既滑稽又有點恐怖吧!
不久,時間到了,各人好似在做已經決定的工作般馬上開始吃麵。儘管看起來全無食慾的樣子,不過一旦開始吃,手和口卻機械般的動著,不到十分鐘,晚餐己告結束,沒有人提及好不好吃。
見到這種情形,我心裡在想,如果一切都是東鄉陣平的策略,我就必須對這位導演重新評價了。本來截至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一人真正成為推理劇的登場人物,但現在不管情願與否,皆己完全沉浸在其氣氛中了。
我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