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畢業前殺人遊戲

第5章 第四章-2

畢業前殺人遊戲 东野圭吾 11990 2018-03-22
4 到家時還沒七點,天色已黑,加賀家門前的燈卻是暗的。他跟平常一樣摸索的走入室內,打開燈,小茶几上也跟平常一樣放著紙,唯一不同的只是今天紙上面的文字比平常多。 “局裡有事叫我去,可能要過夜。” 紙上寫著這樣的字。加賀不滿的想,什麼叫做“可能”?從來也沒有在這種時候回來過。 但是,看到後面,加賀一下子忘了牢騷。紙上接下來是這樣子的: “關於你提出的謎題,我還沒猜到,但是我想到一件事,寫下來給你作參考。 關於雪月花之式,我雖然沒有經驗,但以前學茶道時,卻曾做過幾次花月之式。相信你也知道,花月之式就是只有泡茶的人(花)和喝茶的人(月),由花月牌來決定。參加者有五人,牌有花、月、一、二、三等五張,順序跟雪月花同樣,前次沒抽到花或月牌的人,要從折據中抽一張,也就是說,折據中除了花和月牌之外還有另一張號碼牌。所以跟雪月花之式不同,抽到那張牌的人,不必做任何事。

老實說,以前曾在玩花月之式中,故意讓某特定人物始終抽不到花牌和月牌。朋友中有一個喜歡變魔術的人,這是他想出的方法。好像是一時興起而做的。至於真正的動機,我也記不清楚。大概因為我們的茶道老師是一位美麗的寡婦,為了給那個想接近老師的男人一點教訓,才想的點子吧。沒辦法,那時年輕氣盛。 那次的惡作劇非常成功。我們要整的男人,怎麼抽都會抽到號碼牌,始終輪不到他泡茶或喝茶。我們在茶會結束後,還大笑了一陣。 但是這個把戲說穿了,實在很簡單。我把它敘述於下,不知能不能幫你解決這次的謎,但是我認為要藉著花月牌來決定順序的方法,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 加賀連坐下都忘了,專注於紙上的內容。上面寫的方法,就像他父親所說的沒什麼了不起,甚至有些幼稚。但是,在思考這次的雪月花事件時,卻一次也沒有想到這個情形。

——真是的! 加賀拿著紙的手微微發抖,邊想著。 ——爸爸也做過無聊的事嗎? 他拿著父親寫的信,努力壓抑自己亢奮的情緒,跑到電話旁撥號。聽鈴聲響了一次又一次…… 有人接了,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加賀報上自己的名字後,對方馬上知道要去叫誰來聽。 “餵!”聽到答話聲後,加賀一口氣的說,“沙都子嗎?是我。有事跟你商量,明天有空嗎?早上九點好嗎?'小丑'?不好,因為隨後要去一個地方,所以要找更方便一點的比較好。對了,就在以前曾去過的一家,叫'記憶'的店碰面吧!什麼?什麼事?見面再說吧!先告訴你是有關雪月花之謎……” 在“記憶”等了五分鐘左右。不是沙都子遲到,而是加賀早到了。

沙都子穿著灰色的夾克,和黑色的皮窄裙出現,身上隨意披搭著圍巾,顯得十分輕快。 加賀不禁開玩笑說:“你是準備去看運動比賽呀?” “因為要來聽有趣的事呀!不是嗎?啊,我要奶茶。”她邊把皮包從肩上拿下,邊跟侍者說。 “有不有趣要等下才知道。不過,算是找到了一點線索吧!”加賀從運動外套口袋中,取出折疊的紙,“我不知道跟那個事件吻不吻合,可是至少知道有這個方法。” 他打開紙讓沙都子看。是他爸爸留給他的紙條。 “其實,方法就是折據中只放號碼牌,除了預定的人物以外,其它的人都各自拿著花和月牌,並事先講好彼此拿花和月的順序,如此而已。但那個人一定沒想到我們會全體串通好,而且又準備了那麼多組花月牌吧!”

沙都子抬起頭表示看完了。眼中卻閃耀著不同於加賀的光輝。 “是盲點吧!”加賀問。 她點點頭把紙條還給加賀,反問說:“可是這方法怎麼應用在雪月花之式呢?這裡所寫的手法不是抽花月牌,而是讓預定人物抽號碼牌的方法;而且也不可能全體串通好,像我就是無辜的。” 這是當然的反應。 “的確像紙上所寫的,這不一定適用此案,而且雪月花之式更加複雜。對兇手來說,最後必須讓波香喝下毒茶,又必須讓波香抽到月牌,而且,從任意抽籤的規定看來,我想會讓她抽到特定牌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當她抽籤時,折據中的牌全是月牌。” 先前看父親的信時,居然沒想到這點,加賀不禁氣自己沒用。因為一開始就斷定有雪、月、花和號碼牌,所以才沒考慮到這裡。

沙都子大概是想整理自己的思緒吧,她用雙手遮著臉,發出不規則的呼吸聲,聲音平息後,她用沙啞的聲音說:“可是還是有很多疑點。” 她正想指出疑點時,加賀打斷她,說:“我知道。你想說的,我也明白,只可惜我現在沒法想出滿意的解答,但是我認為應朝這方向推理,何況不決定一個方向的話,根本無法向前突破。” 沙都子沒有馬上作答,喝了一口奶茶,又開始思考。 這樣的動作重複兩三次後:“現在你想怎麼辦呢?”她看著加賀說。 “去高中看看。”加賀回答。 “到高中去?做什麼?” “想去茶道部看看。你也很久沒去了,一定想去吧?我在畢業之後,雖常去道場,可是沒有繞到茶室過。” “我知道我有點囉嗦。但去茶道部幹嘛?”沙都子提高聲音問。

加賀表情僵硬的說:“如果兇手另外準備了其它的花月牌,你認為他是從哪得手的呢?” “牌的來源?不是茶具店買的嗎?” “是嗎?”加賀微偏著頭說,“如果我是兇手的話,就不會那麼做。一個月能有幾個人買花月牌呢?很容易被店員記住。所以不能用買的。”加賀說到這裡,沙都子擊掌說,“我明白了,所以你才要去茶道部的呀!” “正是。” “還有,我還知道你為什麼叫我出來,因為我跟茶道部的人比較熟,是吧!” “隨你怎麼想!”加賀拿著賬單站起來。 加賀和沙都子以前念的高中叫做縣立R高中,在當地是相當有名的明星學校,由法國人設計的校舍全部鑲著玻璃,在一片國宅中獨放異彩。 “我有點不好意思吔!”沙都子進門時皺著鼻子說。

剛好是午休時間,穿著制服的學生,各自享受著屬於自己的時間。在這個北風漸寒的時期,還有人在操場上盡情的奔跑。加賀想,不久之前自己也是這樣,但現在看起來卻好像看到外星怪物一樣。 茶道部的教室在社團文化樓裡。打開門,裡面是和式的房間,在簡單的床之間(注:日本式客廳裡面靠牆處地板高出,以柱隔開,用以陳設花瓶等飾品,牆上掛畫的一塊地方)有三個女學生坐成三角形在吃著便當。加賀想起以前也有類似的情景,那時坐在這裡的是沙都子、波香和祥子三人。 “有什麼事?”發問的總是波香,其它兩人則明顯的露出不歡迎的眼神。但是現在三人之中已經有兩人不在這世上了。 三個女學生一起看向他們這邊,其中一個人才夾起炸薯泥正準備放進嘴裡呢!

沙都子客氣的介紹了自己,加賀非常了解她想安撫三人的用心。她的努力有了結果,她們挪出位子,二人便在入口附近坐下來。 沙都子問了一些像是社團活動等的無關緊要的事後,不經意似的問道:“你們作過雪月花的練習嗎?” “雪月花嗎?” 坐在最右邊的褐色長發的女學生說。根據剛才聊天的結果,她好像是現任部長。然後,她似乎覺得自己不該一個人答話,於是小聲的徵求了其它兩人的意見,才說:“最近有舉行過嗎?”其它兩個人則一副你代表說吧的樣子。搖了搖頭。 “道具都還齊備吧!” “應該是的。” “最近有沒有借給誰呢?” 褐色長發的女孩子又看了其它兩人一眼,答道:“我想沒有。”不確定的語氣是這個女孩子講話的特徵,還是像她這年紀的都一樣呢?

“可不可以讓我們看一下?”加賀插嘴說。事出突然,三個人的表情僵了一下,但是他毫不在意的又繼續說,“讓我們看一下行不行?”褐色長發的女孩正在猶豫時,沙都子又加了一句“拜託”後,她便站了起來。茶器之類的東西應該是放在房間旁邊的和式櫃中。褐色長發的女孩找了一陣總算找到了,但她拿出來時小聲的“呀!”的叫了一聲。 “怎麼了?” 其它兩人中的一個問。褐色長發的女孩非常慌張的看著櫃中。 “怎麼了?”沙都子問。 女學生臉色潮紅的用細微的聲音說:“不見了!” “不見了?”加賀很兇的樣子嚇到了她。 她把三個折據放在托盤中拿過來,折據上面都蒙著薄薄的一層灰。加賀想到:南澤老師當顧問時是不會這樣的。

“牌子也應該是放在這裡面,可是卻找不到。” “讓我看看。”加賀查看了三個折據,裡面真的什麼都沒有。通常應該是放著雪月花及六張號碼牌。 “說不定是……”坐在最左邊的女學生小心翼翼的開口說話,那是個圓臉的女孩,“上次窗子被打破時……” 其它兩人也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倒吸了一口氣。 “窗子被打破了?”沙都子依序看了三人一眼,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褐色長發的女孩帶著一副挨老師罵的表情說:“幾天前的早上來這裡時,那邊的窗戶被打破了,我們以為遭小偷,便清點物品,結果,並沒有發現什麼東西被偷,認為只是有人惡作劇,所以……” 她的聲音愈來愈小。加賀看了下窗子,雖然已經沒有打破的痕跡,但其中有一扇看起來比較新。 “那時你們並沒發現花月牌不見了,是嗎?” 她無力的頷首回答沙都子的問話:“因為通常會被偷的,都是茶具茶碗之類的東西,所以……” “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上個月吧!” “正確的日子呢?” 她跟其它兩人商量後,用很稀奇而確定的語氣說:“是十月的最後一個禮拜三,所以窗子應該是禮拜二晚上被打破的。” 加賀和沙都子對看了一眼,這是案子的關鍵所在。如果被偷的花月牌是用在雪月花事件中的話,兇手在十月最後一個星期二的晚上就應該沒有不在場證明。 “謝謝你們提供的有力線索。”沙都子不小心說漏了嘴,但是女學生們或許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提供了什麼有力的線索吧! “走!趕快去調查大家的不在場證明!” “真討厭的差事。” “我來做吧!” 但是他們並沒有馬上去做這件討厭的差事,因為出了社團大樓後,上次那個穿灰色西裝的佐山刑警,正等著他們咧。 5 “什麼時候開始跟踪的呢?” 走進高中附近的咖啡店後,加賀問道。太過明亮的店內和空無一物的牆壁,有點令人羞於進去,可是加賀和沙都子以前都是這裡的常客。 “跟了很久了。”佐山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說。他坐在靠牆的位子,背後的牆貼著用藍色和粉紅色奇異筆所寫的百匯及可麗餅之類東西名稱,絢爛的色彩和刑警身上灰暗的服裝怎麼看也不搭調。 刑警接著說:“我不是跟踪你,而是跟踪相原小姐。” “凡是出席雪月花之式的人,都被跟踪嗎?” 佐山笑著看著沙都子說:“如果是他殺,你們都是嫌犯,當然要跟踪。” “說的也是。”加賀正臉看著刑警,“結果呢?找到嫌疑犯了嗎?” “沒找到!”刑警搖頭說,“沒有一個搜查員有像樣的收穫,除了我之外。” “你是說你今天有所收穫是嗎?” “正是。你老實告訴我,為什麼來這裡?”刑警說完喝了一口咖啡後,不滿的說,“什麼咖啡嘛,這麼淡,只適合高中生。” 加賀把他認為凶手操縱花月牌殺人,及可能從母校的茶道部偷花月牌的想法說出來。雖然他不情願說,但是隱瞞也沒有用,便老實的告訴佐山刑警。 聽了加賀的話,刑警非常吃驚的樣子。 “操縱花月牌的犯罪手法嗎?原來如此。已經順利解決了嗎?” “不知道。”加賀回答,“但是花月牌的確是從高中茶道部偷的。” “大概是吧!好!我們也有必要再從茶道部遭竊一事調查。”佐山快速的在手冊上寫了些字。大概是“查訪R高中茶道部”之類的話吧! “我可以問你一些事嗎?”加賀問。他準備就算被拒絕也要糾纏到底;但佐山合上手冊,很乾脆的說了聲“請說”。 “佐山先生跟踪雪月花的關係人物,是因為警方認為波香的事件和祥子的事件有所關聯吧?” 刑警聳了聳肩說:“你們不覺得嗎?” “有什麼關聯呢?” “因為與事件有關的人非常少,如果能找出其他關聯的話,案子就好解決了。至少我這麼認為。” “波香是自殺的說法又如何呢?報紙上說這是有力的說法。” “是有力,甚至可以說是最有力的說法。但是要成立這個說法,必須先解決兩個問題。一個是為什麼用那麼複雜的方法自殺,另一個就是在白鷺莊殺人事件中,她所扮演的角色,如果找到她是犯人的確實證據,本部就會馬上傾向自殺的說法吧!” 加賀覺得佐山強調“本部”一事,是在明白表示自己的意見不一樣。 “在波香的房間內找到砒素化合物之事,又如何解釋呢?” “消息滿靈通的嘛!但是她為什麼會持有那東西?目前也完全不明。所以有力的說法又是:她是準備用來自殺的。” “除了自殺的說法以外,波香他殺的可能性呢?” 佐山拿出一根香煙,用店裡的火柴點了火:“像我剛才說的毫無收穫啦!” “誰是有力的嫌疑犯呢?” 刑警對這個問題有點不耐煩的回答說:“在場的每一個人。每一個人都有嫌疑。反過來說每一個都沒有嫌疑。撇開謎點不談,因為是密室中的毒殺事件,在場的每個人都有嫌疑,這是必然的;但是從動機看來的話,全體又都不可能,至少在我調查的範圍內,只有一個方法可以解決這個矛盾。” “就是殺死祥子的兇手在此二人當中,而波香知道……” “不愧是聰明人。”佐山刑警向著天花板吐著白煙說,“所以推斷兇手因此也把金井小姐殺了。” “以動機來說只有這樣。但是以方法來說呢?警方對於向波香下毒的方法,有一點眉目了吧!”加賀故意用挑戰的口氣說,但是佐山一點也不受影響。 “搜查本部認為從方法來看的話,最可疑的是相原小姐;就是不能說點新鮮的。” “真的是。”加賀故意強調語氣,邊偷看沙都子的表情。她從剛才就默默的聽著兩人的對話,聽到剛剛的話,頭垂得更低了。 “但是,如果說是波香知道殺祥子的人是沙都子,這樣的推理也不正確,因為白鷺莊事件發生時,她有不在場證明。” “你是說那時她正在'波旁'店裡喝酒的事嗎?” “你們一定調查過了吧。” “是的。所以只有看的份,沒辦法行動。” “出入公寓的方法知道了嗎?” “你一個接一個的發問,真讓我來不及回答了……嗯。密室的事嗎?你解出來沒?” 加賀搖頭並聲明:“我可沒有隱瞞喔!” “我可沒這麼說。只是我想如果你知道了的話,就請你指點而已!”刑警苦笑著說。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那麼我先走了。”佐山拿起賬單說,“以後我們公平的交換情報,有很多事還得借助你們的力量呢!” “真的公平嗎?”加賀在他背後說。 刑警頭也不回的回答:“你只能相信我了。”說完就走了出去,接著馬上又回來,在入口處探著頭說,“對,恭喜你得到全國大會的優勝。” 當天回到家後,加賀一個人向雪月花之謎挑戰。桌子上有一張紙如此寫著(圖14): 1.依波香、沙都子、藤堂、若生、華江、老師順序入座。 2.折據傳過來,藤堂抽了花牌。 3.藤堂泡茶,坐的順序成為波香、沙都子、老師、若生、華江,折據再次被傳遞,沙都子抽了“花”,老師抽了“月”,華江抽了“雪”。 4.沙都子泡茶,坐的順序變成波香、藤堂、老師、若生、華江。折據傳過來,波香抽到“月”,藤堂抽到“花”,若生抽到“雪”。 ——之後,事情發生了。 依加賀的推理,盒子傳到波香時,裡面的牌已經全被換成“月”了。 ——這樣的話,在波香之後的藤堂和若生也應該抽到“月”。假設藤堂和若生是共犯,加賀這個推理就能成立。兩個人雖抽到月牌,但是卻宣稱自己抽到花或雪,而且誰也想不到他們會說謊。 ——問題就在牌是什麼時候被偷換的。 加賀想了一下。在波香之前能接觸到折據的人,如果是藤堂或若生就說得過去。 ——不對。 加賀抱著頭看著筆記。在波香之前接觸到折據的是沙都子,抽到花的她,為了把牌換成號碼牌,一定翻過折據。 還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如果沙都子和藤堂是共犯;另一個是根本操縱花月牌的推理是錯誤的。 不過加賀認為牌一定被做了手腳。高中茶道部的牌被偷也是事實,這些絕對不是偶然。 那麼是三人共謀嘍……不、不可能的,加賀搖頭想甩掉這個想法,他始終相信沙都子不可能殺死波香。 ——沒有答案!加賀頹然的躺在榻榻米上。 幾天后的傍晚加賀在“搖頭小丑”,遇到正在櫃檯位子上喝著熱巧克力奶的若生和華江兩人。 “我以為你故意躲著我們呢!”若生邊挪出空位給加賀,邊說,“後來聽老闆說你還是常出現在這裡,恐怕是我多心了。” “我為什麼要躲著你們呢?”加賀坐在若生的隔壁,點了熱牛奶。 “聽說你不相信我們。” “誰說的?” 若生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看著店主後面陳列的酒瓶說:“刑警來過了,問我們上個月第五個禮拜二晚上的行踪。” 加賀才想到,原來十月有五個禮拜二。 “聽說是高中的茶道部遭了小偷,被偷的是花月牌,而且聽說兇手使用花月牌來促使波香喝下毒藥,是你的推測。不是嗎?”原來他是從佐山刑警那聽來的。 “只是有可能而已。” “波香是自殺的。沒有其他可能!” “誰能證明呢?” “如果你要實際的證明,我就告訴你。例如花月牌被偷的那天晚上,我和華江還有網球部的成員在大學的合宿所露營,因為那個禮拜天有比賽,所以是最後的衝刺。要想不被人發現,偷偷的從合宿所溜出來,到R高中去偷東西,再折回來,這可不可能,你問問其他的人就知道了。” 若生和華江有不在場證明呢!加賀冷靜的看著若生的嘴在動。 “更何況就算準備了花月牌,又如何讓波香飲下毒藥呢?” “若生,好了啦!” 華江發現若生愈講愈大聲,用手拍他的肩說:“加賀只是客觀的說出他的看法而已,你不是也說過波香不可能自殺的嗎?” 雙方沉默了一下,若生喝悶酒似的一口氣喝光了杯子的水。 那天晚上沙都子打電話來。 “餵”的聲音聽起來沒什么生氣。 “今天我被刑警叫去問話了。” “關於你在第五個禮拜二的行踪嗎?” “那麼晚了,我怎麼會有什麼不在場證明呢?真是的!但是其他人好像都有。” “若生和華江是有。” “藤堂也有呢!聽說整個晚上都待在研究室和教授及其他學生一起呢,所以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只有我跟……” “老師嗎?” 不可能。加賀甩掉這個念頭。 “餵!加賀,我考慮過很多,發現不管如何操縱花月牌,要想叫別人依著自己的意思抽籤是不可能的,你有說過當折據傳到波香時,所有的牌都已被偷換了,可是最後接觸折據的是我,如果你相信我的話,誰都無法偷換折據裡的東西。還有下毒的方法,佐山刑警也說,到現在還不明白,毒藥是經由什麼管道放入茶碗中的。” “所以你開始覺得波香可能是自殺的嘍?” “不是的。” 聽筒傳來的音量有點混亂,或許是因為沙都子在搖頭吧! “我還是覺得波香決不會自殺,但是如果換個想法,有人要殺波香,而波香只是照著那個人的計劃被殺了,不也可以嗎?我覺得如果我們不改變一下基本的想法,是不行的……” 6 波香死後過了一個多月。在十二月的某一天,加賀坐在雪鐵龍的助手席上望著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飛雪。 “你至少穿個西裝來吧!”三島亮子邊調整雨刷邊說。她穿著一套純白的禮服,加賀不知道那是什麼名牌的禮服,只知道一定價值不菲,而他仍舊是一件運動外套。不是他故作瀟灑,而是他只有這一件。 “算了,這樣比較像你。” 從側面可看到亮子正在笑,這卻是加賀所討厭的表情。 每年年底都會舉行一個劍道家的聯誼會,加賀以前也被邀請過,卻從來沒參加,因為這類的集會,只是一些稍具知名度的人集合在一起,達到自我滿足的目的罷了。不只是劍道,所有的運動都是靠底下一些無名的選手在支持,才能存續生命,然而那些人卻忽略了這一點,算什麼聯誼會! 但是今年他非出席不可,因為得了全國大會冠軍的他,是今天的貴賓,何況他們是拜託在警察的道場上教他的秋川來說項,實在無法拒絕。 “說到劍道家的聯誼會,我還以為會在什麼日本料亭舉行呢!”(但是剛才聽亮子說是在一流大飯店的自助餐廳舉行的)“聽說還有美麗的女接待員呢!” (所以你才穿這麼華麗的禮服來一爭長短的吧!)加賀心中想著,卻沒說出口。 加賀一直希望有機會從亮子口中問出她打敗波香的方法,他認為亮子一定是用了什麼手段,在比賽之前讓波香喝下藥。問題是怎麼做。當然她不可能自己下手,一定是叫別人做的,但是又是誰做的呢? 如果直接問她,而她否認的話,就沒辦法了,反而讓她起了戒心,就更難抓到她的狐狸尾巴了。到底要如何巧妙的引誘她說出來呢?加賀從剛才就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 一路上沒遇到任何紅燈。紅色的雪鐵龍來到一流飯店前面。車子一停,馬上有一個好像聯誼會負責人的男人走過來。負責人全身發散著髮油的味道走了過來。首先向三島亮子說了一大串客套話;大概三島財團的勢力也伸展到劍道界了吧!負責人接著收起對亮子滿臉討好的笑容,以懷疑的眼光看著加賀。 “這是加賀恭一郎哦!”亮子好像在介紹自己珍藏的寶石似的說。雖然這顆寶石不怎麼亮眼。 負責人好一會兒才想起這個名字,換了一個好奇的眼神看著他。 宴會會場已經熱鬧哄哄的,到處可看到胸口上別著花的人在相互談笑。加賀冷冷的看他們互相恭維彼此能參加如此盛會。 三島亮子一站定,過來打招呼的人便絡繹不絕,難怪她擺出一副公主的姿態。來打招呼的人從學生到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都有。 “那次比賽真是太精彩了。”向三島亮子打過招呼,順便跟加賀搭訕的人也不少。這個不像劍道家,臉色蒼白的小個子也是其中之一,“真是值回票價。” “謝謝!” 但是這類的人都會多餘的說:“如果是我就會仔細觀察對方的動作。” 這時加賀會說:“是呀!下次你跟矢口對戰時就請你照這麼做吧!”讓對方覺得無趣,所以雖擁有全國大會冠軍的金字招牌,卻很少人來接近加賀。 “好像不怎麼高興嘛!”有一個人手持酒杯走了過來,雖然他穿著西裝,加賀沒有馬上認出是誰來,可是那雙銳利的雙眼是熟悉的。 “你好像很高興嘛,秋川。” “我跟你一樣,與其來這裡,還不如到道場去。劍道是一種格鬥技,像這樣友好的喝酒實在不適合我。” “我也有同感。” 加賀看了三島亮子那邊一眼。有一個一點也不可能玩劍道的胖男人,正邊用手帕擦著汗,邊討好的笑著。 加賀邊把煙熏鮭魚送進口中,自言自語的說:“真像明星。” “她的爸爸是三島財團的首腦嘛!跟她點頭的那個胖男人,是關係企業的管理階層人物,聽說為拍馬屁,他花了不少心血在公司的劍道部上。雖說是管理階級,畢竟他不姓三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開除呢,啊!他走過來了。” 加賀和秋川擺出一副不理不睬的表情,胖男人卻堵在二人面前說:“兩位不是前年的全日本冠軍和今年的學生冠軍嗎?兩人站在一起真是壯觀呢!” 胖男人不在意兩人無視的表情,從內袋中取出名片。 “這是我的名片,請多指教。我算是我們公司劍道部的負責人喔!” 加賀不感興趣的看了名片一眼,細田則夫?跟體形不太相配嘛!嗯,哪家公司呢…… “本地能有像兩位這樣的人才,真是幸運呀!請你們務必光臨本公司指導一下。當然我也不會虧待你們的,如蒙指教,必有重酬……餵,加賀同學,等一下!” 無視細田的饒舌,加賀快速的穿過會場,向被眾人圍繞的三島亮子走過去。她正在高談全國大會的事呢,加賀排開眾人,抓著亮子的手說:“你過來!” “好痛,幹什麼嘛!”她皺著眉,抬頭瞪他。懾於他的眼神,卻說不出話來。 “你來就是了,我有話跟你說。”加賀要拖她走。 這時旁邊有人上前來阻止,是K大的兒玉。 “餵!放手,請你尊重女性!” “我有話要跟她說,不關你的事,你不要管!” “有什麼話在這裡說!” “我可是為了你好,看你是要到沒人的地方去,還是叫這些奴才走開。” “不要太過分。加賀!”兒玉用力抓住加賀的領子,“稍有一點名氣,就這麼驕傲嗎?” 加賀回瞪他,右手仍然抓著亮子說:“走開,這裡沒你的事。” 兒玉臉色一變,接著加賀整個人被打得飛到後面的桌子那裡。雖用左手擋了朝臉上來的飛拳,卻擋不住他的力道。 兒玉又撲了過來。桌子被撞倒,餐具都掉到地上,女人尖叫,男人怒喊。 “是你逼我出手的喔!”加賀反擊過去。 7 “真是的!” 沙都子以女老師看著做壞事的小鬼的眼神看他。加賀豎起夾克的領子,把臉藏在裡面。臉已經消腫了,可是傷口還未痊癒,所以盡量不讓人看到。 “聽說你們大打出手,為什麼呢?” “情勢所逼,沒辦法!”說話時臉頰一陣刺痛。 “加賀,你不像是這麼衝動的人,告訴我原因啦!” “……” 還不到說的時候,等我整理好思緒吧!加賀想,但是會有那麼一天嗎? “真自私,什麼都不告訴我,卻要我陪你到處去!” “我只是說要到南澤老師家去,問你要不要一起去而已,是你自己要跟來的。” “因為你語氣曖昧,好像有什麼重大意義似的。” 加賀沉默不語。說不定真有重大的意義呢! 南澤家一片蕭條冷清,門前的葫蘆杜鵑也只剩下樹枝。加賀覺得自己如同在看一幀褪色的黑白照片。 南澤雅子打開格子門迎接他們,看起來此以前更小更衰老。 “歡迎。”她嘴邊帶著微笑看著兩人。加賀說了聲“打擾”,覺得她的笑是裝出來的。 雅子想帶他們去客廳,加賀從她背後說:“好久沒喝老師泡的茶了,今天是專程來喝茶的。” 雅子停下腳說:“是嗎?” 加賀向旁邊的沙都子使了個眼色說:“是呀!” 沙都子也很合作的答說:“很早就想來的。” “和室又可以用了吧?” 事情發生後,為保持現場,和室曾被禁用,所以加賀才會這麼問。南澤雅子點點頭說:“好吧!” 加賀和沙都子都高興的大叫。 在波香死的房間內,他們開始了只有三人的小茶會。首先得準備道具,加賀向在廚房和房間之間走來走去的雅子問道:“沒有那時的道具嗎?” “那個時候?” “就是雪花月之式所使用的道具。” 雅子點點頭,落寞的向他說道具還在警察手上。 “全部嗎?” “是的。” “那個高級茶碗也被拿走了?” “雖不是很高級,但也被拿走了。” “這支茶筅(注:攪和茶葉末,使起泡沫的圓竹刷),也不是那次用的吧!”加賀問時,南澤雅子正在泡第一杯茶,泡好後遞給沙都子,然後說:“你好像很在意那次用的道具!” 他點點頭,說:“因為我想總會留下一兩個當時的道具吧!”加賀集中精神,觀察她的反應。雅子卻面無表情,直到沙都子喝完茶還回碗,她都挺著背看著下面。或許這就是她的反應吧。加賀想。 接下來話題變成一年的回顧,彼此都同意這一年實在發生很多事,可是大家都小心不觸及重點。 “馬上就要畢業了吧!”雅子嘆著氣看著他們兩人,“畢業後不要忘記你們的友誼好嗎?像我這樣的老太婆倒是無所謂。” “老師,畢業後還是要繼續受您照顧。”沙都子說。 搞不好呢,加賀想。可是她說的“你們”指的是誰跟誰呢? “可以再來一杯茶嗎?”加賀問道。 雅子想起什麼似的拍了一下手說:“朋友送了我珍貴的茶,我泡給你們喝。” 她正準備站起來,沙都子忙站起來說:“老師,我去拿就好了,放在同樣的地方吧?” “你聽過這種茶吧?” 雅子告訴沙都子茶的名字。加賀是沒有研究,但是沙都子卻一听就高興的大叫起來。 等沙都子時,雅子洗了茶碗,準備下一泡茶,動作仍舊那麼優美。加賀閉口無言,空氣似乎停止流動。 一切靜止般的過了數秒後,加賀仍然是正座的姿勢,頭朝恩師,盡量輕聲問道:“老師是知道的吧?”但南澤雅子好像沒聽到似的動都沒動,手的動作也有條不紊。 “事情發生後幾天,老師曾集合大家,叫大家不要彼此懷疑,現在想起來,那次的集合是別有意義的,但當時卻無法了解。” 雅子停下手,不是因為加賀的話,而是因為碗擦好了。她把乾淨的碗放下來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平穩笑著說。那不是裝出來的笑,而是帶著真正的溫柔。加賀不覺心中一震。她又繼續說,“可是根據你的說法,我搞不好知道些什麼呢,但自己卻沒有發現,將來也不可能發現。” “老師不想知道真相嗎?” “真相都是無趣的,有時也不過是如此。” “您是說謊話比較有價值嘍?” “是真是假,誰又能判斷呢?” 紙門被拉開,沙都子回來了。雅子對她說了聲:“辛苦你了。”結束了和加賀的談論。茶室之中只有沉默,茶碗和茶筅摩擦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悅耳。 “請!” 加賀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說:“好茶!” 南澤雅子很滿意他對新茶的好評。接著說:“加賀君是不是畢業後才正式去相原家提親呢?” 正在喝第二口的加賀抬起頭,看了旁邊的沙都子一眼。她沒表示什麼,於是他回答:“我只是去提出我的請求,而不要求她一定要答應。” “我會答复你的。”沙都子說,“在畢業之前。” “畢業之前……”加賀嘆了一口氣,“你覺得畢業是一件好事嗎?只要畢了業,過去就會一筆勾銷嗎?” “剛才我去拿茶時,你跟老師說了些什麼?”在回家的電車上沙都子問道,“到底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零零碎碎的事。” “你不想說是吧?”她轉頭看著加賀,他卻避開似的合上雙眼。她只好說,“好吧!隨便你!”又轉過頭去,“但是你一定要告訴我,今天你去老師家有什麼目的?你又達成目的了嗎?” 加賀還是閉著眼,卻回答:“還不知道呢!” 然後兩人就這樣靜靜的隨著電車擺動,加賀漫不經心的看著車上的服裝雜誌廣告。身材姣好的女性穿著冬天的洋裝燦爛的笑著。 “原來如此。”加賀不小心叫出聲來,沙都子抬起臉說:“什麼?” “波香死後你去她房間,看到她的衣櫥時會懷疑為什麼她在雪月花之式不穿新的洋裝,而穿舊的衣服去。” “對呀!”沙都子想了一下之後點點頭,說,“因為她滿注重穿著的,所以我才覺得可疑。” “我知道原因了。” “你知道?為什麼?” “是口袋。” “口袋?” “波香那天一定是非穿有口袋的衣服不可。我不曉得原因為何,但那件新的洋裝一定沒有口袋。” “普通都是這樣的。但是有什麼關聯呢?” “要說明這個,必須從雪月花的手法開始說起。” 沙都子睜大了眼睛問:“那個手法你明白了嗎?” “大概!” “你真壞。都不告訴我,我也有知道的權利呀!” “不,還不到時機,還剩下最後一步。如果不知道那一步,只能算是推理罷了。” “你!……” “我如果解決了,一定跟你連絡。下次我打電話給你時,就是我已解開全部謎的時候。在那之前我不會打電話給你。老實說,我不敢打電話去你家。” 沙都子正想反駁,正好到站。她只好氣鼓鼓的站起來問:“什麼時候才告訴我?” “畢業之前一定告訴你。”加賀說完露出笑容。沙都子瞪了他一眼就下車了。 沙都子下車後又過了兩站,加賀也下車,坐上其他的線。 這條線比較擁擠,他看了四周一下,還是決定站在門口附近。 電車門的附近為什麼這麼受歡迎呢?連剛才最後跳上車的年輕男子也在找不到位子後站回門口附近,那是個戴著黑邊眼鏡,臉色不佳的男人。但是加賀發現自己認識他,他也發現了加賀。 “你是劍道部的加賀吧!”他也記得他細細的講話聲。 “你是跟藤堂同一個研究室的……” 對了,就是在金屬工學科研究室,穿白衣的男子。電車啟動,男人搖搖晃晃的報出自己的名字是寺塚。 寺塚知道加賀得到全國大會的冠軍。不斷的問他有關的問題,好像非常了解交談的藝術似的。 當話題結束時,加賀想了一下還有什麼共通的話題。被人誇獎當然愉快,但是聽多了卻好像有挖苦的意味。 當然這個個性軟弱的男人是沒有這個意思吧! 他想起遇見寺塚時的情景。在研究室裡,加賀正在等藤堂,那時候好像有什麼……對了,有兩個沒有動力的滑車一直轉動著,於是他就問了他有關的問題。對了,還沒有問他原理呢! “你能不能告訴我呢?”加賀問。寺塚一副很樂意的表情。 當天晚上,相原家的電話響了,聽到母親說是叫加賀的人打來的,沙都子從房間飛快的跑出來。因為太快太慌張了,連外套都來不及穿。搶過電話筒,她呼吸急促的說了聲:“餵!” “是我。”加賀平靜的說,“好像不用等到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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