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畢業前殺人遊戲

第4章 第四章-1

畢業前殺人遊戲 东野圭吾 11644 2018-03-22
1 ……以上就是發生在十一月二日雪月花事件的梗概,因為以前學過茶道,所以我想爸爸應該會了解,不可能事先下毒,再讓對方喝下。然而,檢驗的結果,卻發現金井波香喝的那杯茶裡含有氰酸鉀。 依常理分析,只有兩種推斷可以成立。一是金井波香自己下毒,一是泡茶的相原沙都子下的毒。 我敢保證,金井波香絕不會輕言自殺。因為,她為什麼要在那種場合,以那樣的方式自殺呢? 另外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相原沙都子絕不可能那樣毒殺好友。連三歲小孩都知道,採用那種方式殺人,事情爆發後,自己一定是第一個被懷疑的人。警方已徹底調查過相原沙都子的一切,顯然毫無所獲。 真相到底怎樣呢? 套一句前述之詞,犯人的手段應已超越一般常識,但是,那是怎樣的手段呢?

事件發生後,我不斷思考,可惜沒有任何線索。犯人遠比我狡猾多了。因此想藉助父親的智能。希望能想出在雪月花儀式上,計劃性毒殺對手的方法。當然,過去並未發生過類似的事件,但我期待閱歷無數的父親,能有高人一等的見解。 我將盡可能記下所知的一切,如果還需要任何必要的資料,請吩咐一聲。 我知道父親很忙,但還是想拜託您。靜待回音。 恭一郎敬上 補記同鄉友人送我土產的地酒。我將它放在廚房的櫃子中。開瓶後請儘早喝光。但注意不要過量。 將信放在餐桌時,加賀內心不禁感到後悔和迷惘。暫且先擱下此心情吧,目前最重要的是了解真相—— (拜託好嗎?……) 加賀想,已經有幾年沒拜託過父親了。從進大學開始吧。記得那時拜託父親讓自己上大學——

出家門時,撕下一張掛在大門上的日曆。十一月十六日,事件已發生近兩星期了。 抵達學校,已是十點左右。他沒拿出講義,也不繞到研究室,直接走向練習場。預備練習一上午,下午再上東京。 劍道部辦公室內,只有森田一人看著漫畫。看他身著練習服的裝扮,似乎正在練習中。正等待對手來嗎?一看到加賀,森田合上書站起來。 “明天就是比賽的日子了。”森田聲調頗緊張,似乎參賽的是他自己。 “願意和我練習嗎?” “很樂意。”森田將漫畫收入自己的櫃子,拿出一把竹劍。 “後來警方有任何表示嗎?” 加賀邊換上劍道服,邊閒聊似地詢問。因為波香死亡以後,聽森田說,警方曾來問過幾次話。最近情況演變得如何呢?似乎森田他們也不清楚警方掌握的情報。

“最近沒來。”森田答。似乎對警方不來一事鬆了口氣。 然而,加賀感覺波香的死,多少和劍道社有關。因為根據女社員及新進社員表示,最近波香的舉動很奇怪。有一次,她向女社員詢問“有沒有社員的履歷表?”還問新進社員“九月份女子個人賽時,坐在哪裡加油?”那位新進社員向其它人確認後,告訴她“在啦啦隊的位子上。”為什麼她要調查這些事呢? 森田雖然不是自己的對手,但加賀發覺,自己很難將心思集中在劍上,揮劍時機也不對,而明天全國大會就要開場了。 約三十分鐘後,加賀注意到沙都子出現在道場的入口。他以攻擊前臂姿勢的右手向森田做手勢,並氣喘吁籲地請他“稍微休息一下吧!”森田看見了沙都子,大聲向她招呼。 “好像有所為而來哦!”邊擦著臉,加賀單刀直入地說。

“來為你加油的。明天就要比賽了。抱歉,我不能去為你加油。” “揮動竹劍時,很難留心周遭的情況。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此外還有什麼事嗎?” 加賀一問,沙都子伸長脖子探探他的身後。加賀也轉頭,看見森田又回到辦公室看著漫畫。 “昨天我去過波香的家。”——儘管離辦公室有十幾公尺,沙都子的聲音卻低得連加賀都幾乎聽不清楚——“我曾經跟你提過吧。就是在波香房內發現的化妝品瓶子,昨天我問過波香的哥哥,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應該是用完的空瓶,卻裝了些奇怪的東西。加賀聽她指出化妝品瓶子時,就覺得事有蹊蹺。 “放了毒藥嗎?” 本是一句玩笑話。並不認為波香是自己喝下毒藥。但是,沙都子的回答卻大出意外。她說:“是。裝了毒藥。”

加賀感覺自己的臉頰似乎發麻:“騙人的吧!”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不騙你。” 沙都子大概已從震驚恢復過來了吧,只覺得她的神態如往常般平靜:“裝進毒藥是事實。但是,事情有所出入。雖然毒物已經化驗出來,但那並不是氰酸鉀。” “是什麼?” 音量好大。加賀慌忙回頭。森田仍保持那副神態,獨自發笑盯著漫畫。 “那麼,是什麼?” “砷。” “所謂砷,是亞砷酸嗎?” 因為曾在幾本書上讀過,以白色粉末的亞砷酸做毒藥,所以脫口而出。或許是從父親的書上看來的吧。 沙都子稍稍點頭。 “我不知道詳情,但從前似乎被當作農藥使用。因為有殘留性毒,現在禁止……” “農藥啊?……當然。”加賀記得,似乎稱之為砷酸鉛。好像從《門前的伙伴》一書看來的。

“為什麼波香有那種毒藥呢?”加賀試探性地詢問,沙都子果然蹙著眉,一臉陰鬱。 “警方也想不通。好像有人認為是準備自殺的手段之一。這樣一來,她也可能持有氰酸鉀。” “常理的判斷。” 如果她持有氰酸鉀和砷酸化合物二種毒藥,那麼砷酸和氰酸鉀同樣被發現,應是很正常的事。但到目前為止,尚無那樣的消息傳出。 “或許這是事件的關鍵所在。”加賀舐舐唇,“然而……” 想開口的沙都子顯得有點迷惘。對她而言,是很罕見的:“最近,有沒有和誰談過?” 這個“誰”,可能指參加雪月花儀式的人吧。加賀輕咳一聲後,答道:“沒有。” “嗯。我也是。”彷彿那是罪惡。她一臉憂鬱。 “沒辦法的事。即使你通盤說出,或許也會被懷疑。”

“真可悲。” “這是考驗。” 不知加賀的話是否落於俗套。沙都子顯得訝異,有點哭笑不得。為了改變氣氛,她搔搔頭。 “明天加油嘍!”以堅穩的口氣表示後,快步走出走廊。黑色的裙襬在風中飛舞著。 加賀回到原來的地方,慢慢拿起竹劍。忽然想起自己說的那句“考驗”。 ——說了無聊的話。 彷彿想遺忘般,他胡亂揮動著竹劍。 在學校食堂吃過中飯後,加賀拿起竹劍和防身用具走向大門。但是剛踏出一步,他就停下腳。一輛眼熟的紅色雪鐵龍進入眼簾。 ——這樣一來,請她送自己到市中心…… 今天是周末,在上週之前,他總是到警察道館作練習。明天就要比賽了。前陣子練習時,三島亮子還說過,以後自己不再有機會坐這輛車呢。

加賀向車內察看,不見三島亮子的踪影。只有那副曾經看過的黑色太陽眼鏡,隨意地擺在駕駛座前。 他在那裡等了將近十分鐘,依然不見三島亮子出現。 ——拿她沒辦法的大小姐。 將防身用具及竹劍放在雪鐵龍旁後,加賀再度走進大門。 加賀估計,她恐怕到劍道場去了,正舉步準備前往時,意外地在網球場前看到她。她正由鐵絲網走向門口。場中有幾組隊員正準備練習。其中還包括若生和華江。他們二人已在上回的比賽中獲得亞軍。 三島亮子難得一臉深思熟慮的樣子。但一見到加賀,眼光立即炯炯有神。 “你第一次主動來找我哦!” “你在做什麼?”加賀越過她的肩頭環視球場。 “沒什麼。只是來看一下。我也打網球。”

“了不起。”※一見如故推理版精品推介※ 加賀再度穿過門。邊將視線再次投向球場。不知有心還是無意,只覺得若生幾次往這邊望。因為距離太遠,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秋川說,只要沉得住氣,就可以拿到冠軍。”坐上駕駛座,三島亮子發動引擎時表示,“但是,使勁打是不行的。” “秋川說我可以打入前四名,他怎麼說你呢?”加賀問。上週日,女子全國大賽比男子先舉行,三島亮子的成績正如秋川所言。 “我沒有直接問,但是結果應該遠比預期中好。”她誇張地稍微拉高太陽眼鏡。 “當然,又是意料之外嗎?” 本來想稍加諷刺,但亮子並沒有回答。 “對了,以前你提過的案子,已經解決了嗎?”沉默片刻後,亮子開口。明明頗感興趣,卻故意以無所謂的語氣詢問。

加賀不想據實以答:“什麼提過的案子?” “以前說過的嘛!” 亮子用雨刷清潔擋風玻璃上的灰塵:“就是金井死亡的案件嘛!結果是自殺嗎?” “如果是自殺,怎麼樣?” “沒什麼。和我沒關係。只是問一下而已。” “如果是因為地區預賽中輸給你,太在意而自殺呢?”加賀感覺亮子的眼睛瞬間不安地轉動。 “那我也沒辦法。金井真的那麼神經質嗎?” “她不是那樣的人。”加賀望著前方答。亮子噘著嘴盯著他看。 “好像被認為是他殺,但是事實不知如何?” “是啊!是怎樣的呢?” 一半佯裝不知,另一半倒是真話。事實上,加賀也完全不了解警方的動向。最近也沒遇上刑警。而且其它案件也多。或許警方已從其它的線索追查。 “有的報紙大肆渲染,報導茶室殺人的事件。但是,對於這件案子,你一定得好好感謝我。” “我?”加賀停止在玻璃上亂畫的舉動,“為什麼?” “那一天你帶我去警察道場練習啊。因此無法趕上那次的茶會。如果沒有遲到,照原訂計劃參加,你一定也會被警方列為嫌疑犯之一。” “所以得感謝你?” “是啊。” “嗯。這種說法也可以成立。不過,因為沒有趕上茶會,所以我沒有親眼看見波香死的場面,因此情形到底如何,只能聽旁人敘述。如果參加了,應該可以親自體驗……”講到這裡,一道光線閃過加賀的腦海。急速進入沉思的領域,亮子有何怨言也充耳不聞。 漫不經心之際…… 加賀咒詛自己腦袋的不靈光。真是大笨蛋。 假如自己不遲到,雪月花儀式應該由七個人執行。事實上,每年都是七個人參與。那天變成六個人,完全是特異的例子。這就是問題所在。預定為七個人,卻變成六個人,兇手的計劃沒變動嗎? 可以推算出兩種可能。 一種是兇手的計劃,在七個人或六個人時都能執行。因此即使有任何變動,也能立刻予以修正。 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兇手的計劃必須在六個人時執行。如此一來,兇手必然知道參加雪月花儀式者只有六人。 加賀睜開眼睛。剛才在不知不覺當中竟然閉上雙眼。 “餵,請停車。” 三島亮子驚訝地瞪他:“突然說什麼呀,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 “我要下車,停車!”加賀想儘早繼續開始推理。而推理時,需要紙、鉛筆、及一個絕對安靜的空間。 “不行,馬上到了。” “我跳車哦。” “時速八十公里哦。如果你敢的話,請吧。” “混蛋!” 連擋風玻璃也遭到女飛車黨及加賀的池魚之殃。 2 比賽當天下雨。連日艷陽高照,一點也不像十一月天,好不容易雨水來了,必然下個不停。 加賀扛著竹劍和防御用具,一個人走進日本武道館入口。森田等組成的大學啦啦隊,今天早上由東京趕來。 “我是T大的加賀恭一郎。” 在接待處報上名。接待的學生有點驚訝,抬頭凝視聲音的主人。加賀在學生劍道界還算小有名氣。 換裝前,先看看賽程表。參賽人數共四十九名。其中十五人在第一場不必出賽。但是加賀並非幸運兒之一。 在更衣室換衣服時,有人拍他的肩膀。如果是森田,未免來得太早了,正想著時,回頭一望,是一個眼熟的男人。仍然是一副娃娃臉,正朝著他笑。 “矢口嗎?好久不見。”——是M大以前的主將,擅長由上段攻擊,令人無法和他的臉聯想在一起。 “今年最有希望奪魁的男人。” “我練習不足。” “你嗎?因為你這樣說,所以今天這種重要的日子都下雨了。今年如果無法取得優勝,就和'國手'無緣了。”——有資格參加全日本選手選拔的人,都在六段以上。 “未來還很遙遠。不急。” “你這樣說,是真心的嗎?不是為了金井自殺的關係嗎?”——給人感覺不錯的男人,偏偏不會說話。 “這件事連大阪的人都知道了嗎?” “我嚇了一跳呢!那個女孩看來很有自信。是因為無法參加全國大會,打擊太大了吧?”——波香不算是有名氣的人,但是在加賀一群人中,倒滿有人緣。他們曾經說過,劍道社員中美女太少了。 “可以想像她受到的打擊不小。她的實力很強的。我隊的清水在準決賽中碰上了三島亮子,如果對手是金井波香,就不易獲勝。”——所謂的清水,是矢口同大學的女子主將。這回大會,光榮地拿下亞軍寶座。加賀說了些祝賀之詞,矢口皺著眉搖頭。 “確實,成績差強人意,但是比賽內容卻不行。期待中應是一場龍爭虎鬥,卻在瞬間之內輸了二招。雖然知道對手很強,但是實力不該相差這麼遠吧。” “這是常有的事。”——劍道經常靠瞬間的氣勢,決定勝負。 “確實常有這種事發生。輸了,再說什麼也枉然。問題是清水這傢伙卻厚顏地分辯。” “哦。怎麼樣?”——輸的人為自己分辯,是常見的事。 “還是那一套老詞,說什麼比賽前突然身體不適,無力而且缺乏氣勢,自然落敗。我還斥責她,應該有認輸的勇氣。但是女人心眼很小,真是不行。”說著不禁又開始發脾氣,矢口的聲調也跟著逐漸提高。加賀乘他未完全發火前,儘早離開更衣室。 開幕式結束後,回到選手席,森田和五名大會人員正等著他。 “昨晚有沒有睡飽?眼睛怎麼紅紅的。” “沒問題。我想比你睡得久些。” 昨天在三島亮子車上引發靈感之後,加賀昨晚徹夜在宿舍裹推斷雪月花之謎。目前雖陷入死胡同,但他確信只要順著這條脈絡,繼續往下探尋,必定能獲得解答。 “第一場的對手是A大的山內吧!”森田依然保持著昨天緊張的情緒。 “你認識嗎?我以前沒見過他。” “三年前見過。他的特徵是經常讓對手措手不及,總是出其不意的攻擊對手。” “你很清楚嘛!” “被他擊敗過。” A大山內的劍道確實如森田所說。比賽中,他氣勢凌人,決不讓對手握有主導權。加賀一直等待著。他認為正好可以利用對手的奮勇氣勢,制住對手。終盤,山內莽撞地想攻擊加賀的頭部時,加賀擊中他的前臂取得先機,接下來慌亂的山內雖躲過攻擊前臂的招數,加賀卻漂亮地擊中他的頭部。 “果然厲害!”回到座位時,森田轉過頭來表示佩服。 取得第一場胜利後,心中感覺踏實多了,第二場,承蒙對手的幫忙,輕易地贏了兩招。戰勝後,已值午餐時刻。 吃著旅館人員幫忙做的便當,加賀豎耳傾聽旁邊女社員們的閒聊。話題中似乎提到,有一名女社員是加賀第二場對手高中時的學妹。 “老實講,你替那一邊加油?”女子部主將沒有註意加賀正在傾聽,一心地詢問。 那名女社員“嗯……我……”後,坦白地表示:“我看那位學長無法戰勝加賀君,但是還是希望,如果能打贏的話,就可神氣地告訴別人'他是我的學長!'” ——好像如此。 加賀假裝沒聽見,心中卻暗自頜首。大學劍道社中的成員,大半數高中時代開始便練習劍道。比賽時,當然經常會遇上昔日的同學或學長。或許因為懷念那段時光,而想為對方加油吧。 “你讀那一所高中?” 女子部主將執拗地問。那名女社員稍微遲疑後,說出母校名稱。加賀曾聽過。但女子部主將似乎不知道。僅“哦——”虛應一番後,繼續說:“對了,這是正經話。進入同一所大學後,不應再眷戀高中時代的關係。”——其實她才一副“正經”的模樣。 大家似乎不太贊同。瞬間,加賀突然浮現某種靈感,而且逐漸清晰成形,表現在他的意識表面。 “嗯。不會吧!”加賀不覺出聲。正談得起勁的女子社員似乎沒有聽到。 第三場加賀以一招獲勝。第四場延長加賽,贏得很辛苦,好不容易晉入前四名。去年他也打出了這樣的成績。 “怎麼樣?情況好像不大順利嘛!”在選手室擦汗時,矢口來了。他也進入了準決賽,“不會和金井一樣吧?” “或許吧。”加賀說的是真心話,並非玩笑。 準決賽的對手是高大的杉野。他喜歡不斷地由上攻擊。加賀個子也高,因此無意中拉高手,而被擊中手臂。一面旗子豎起,情況頗危急。 短兵相接的狀態持續著。根本找不到機會跳起來攻擊。一不小心降低重心,又唯恐被跳起來的杉野擊中頭部。 延長賽中,幾次依然維持短兵相接的狀況。加賀凝視杉野的眼睛,那是一隻擅長謀略的眼神。 ——纏住竹劍。 加賀確信此招可行,不過往往對手也這麼想吧—— 雙方稍微分開之際,加賀斷然纏住對方的劍。杉野似乎慌亂了。手失去平衡,初次露出弱點。 加賀擊中杉野頭部後,接下來連著豎起三面旗子。 “剛才真是有驚無險哪!”森田早在選手室等候。緊張的臉有點泛青,“不愧是杉野,曾獲得上回的亞軍呢!” “不可能讓我輕易獲勝的。”汗水滲入加賀的眼睛。 “想喝運動飲料嗎?” “麻煩你。” 森田拿來不銹鋼水壺,將半透明液體倒入杯蓋中,遞給加賀。加賀一口氣喝了大半。近年流行的運動飲料,因為吸收快,極受歡迎。 “冠亞軍賽是和矢口交手嗎?”森田接過加賀遞來的蓋子問。 “這像夥氣勢很旺,表現很鎮靜。” 加賀剛才看過矢口準決賽的表現。矢口擅長上段攻擊。對方是九州的學生,加賀也曾和那位九州的學生交手過。直接的頭部、前臂攻擊皆頗具速度。 比賽由於對手的快速攻擊,矢口一開始以正面迎擊為主,屬靜態的迎戰。在這樣的牽制下,對手愈來愈有壓迫感,漸漸的,矢口取得上風。在對手不注意狀況下矢口出手,擊中對手的前臂。 矢口也進入決賽,與加賀對戰。 彷彿在寂靜之中,突然由蹲踞狀態竄起般,矢口一下子將劍由中段高高掄起到上段。通常在此瞬間是一個反擊的機會,但是稍一疏忽,即錯過良機。但是,這是矢口的一個陷阱,對手若在這時出手攻擊,反而會身陷困境之中。 加賀採中段的姿勢,以劍頭配合矢口的左拳,即所謂以平眼的招式迎戰。加賀十分了解對手並不會耍花招。 矢口冷不防單手攻擊加賀的前額。加賀閃開後,由近處攻擊。矢口的手腕攻擊、加賀的肋攻擊,雙方都沒有得分。 分開的瞬間,矢口作一個單手前臂攻擊。雖沒有充分準備,卻是一記結實的攻擊。加賀果敢地跳起來,讓對方了解自己想往前衝的意圖。但是,雙方都缺乏進一步的動作。接下來矢口似乎為了彌補空檔,雙手揮下竹劍。彷彿可以聽見切開空氣的聲音,急速又尖銳。 汗由額頭滲出,流過鼻頭、下巴。 面對想抓住機會的矢口,加賀將木劍由左手換到右手,再換同左手,巧妙地化解了危機。當然。他也想伺機攻擊,沉著地把握時機。 看來是時候了,加賀一口氣攻向矢口的咽喉。矢口則攻擊他的前臂、肋,然後是單手攻擊。矢口的姿勢呈現不穩。 ——機會來了。 加賀開始攻擊手腕、頭部。但無功而返,遂再出手…… 在此瞬間,加賀頭蓋骨感受輕微的衝擊。但是,真正受到衝擊是不久之後。 三名裁判舉起旗幟。日本武道館內的歡呼聲震撼了全場,依稀還有嘆息聲。可以看見矢口稍稍舉起右手。 ——完了、輸了。 停止懊悔。自己一直也很小心的。與其說對方的陷阱天衣無縫,倒不如說加賀在明知陷阱下硬闖,因為他對自己有信心。但是,現在卻被贏走一招。 ——為什麼不能攻擊? 為什麼?為什麼? ——加賀像所有運動選手般,完全無意識地反復自問自答。不是誰的緣故,是實力的差別。加賀如此自言自語著。競賽設備也很周全。對,現在的自己也沒有剛剛矢口說過的情況——突然感覺身體不適。 這時,頭蓋骨又有一股電流竄襲而過。但是,這次可以感覺內部的衝擊。 ——如果波香…… “開始!” 第二局開始。裁判的聲音叫醒了加賀。同時,矢口已雙手攻向前額。彷如閃電般快速。剛剛正是吃了這一擊。 ……是嗎……? 加賀喃喃自語。感覺現在似乎真正解開了謎的一端。竟在這種情況下。但是加賀解釋。是波香懊悔的思緒傳給了自己。 ——假如我的推理正確,波香應該死不瞑目。 加賀迅速地下移抵擋。矢口似乎有點意外,沒有立刻抓住時機。時間在雙方互望中流逝。 加賀慢慢地、慎重地舉起手臂。就是危險也要賭一下了。但是,只剩下手了。時間應該幾乎沒有了。 ——波香,我一定會為你報仇。 上段對上段的對峙,即所謂的相上段對峙時,場內突然沸騰起來。 相上段的時候,因為竹劍沒有碰觸,很難抓住時機。必須慎重、確實地抓住瞬間。而且,就算機會來了,還必須擁有比對方旺盛的氣勢及積極性,加以攻擊才行。加賀出擊了,他以單手攻擊對手的前額、單手攻擊對手的前臂。目前分數佔優勢的矢口,似乎打算拖延時間,不攻擊,僅忙著應戰。加賀劍頭向下揮時,矢口出手攻擊,仍是前額攻擊。 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加賀引誘對手攻擊的結果有了響應,他也同時出手,擊中矢口手臂。但是,是互相擊中對方嗎? 二面旗子豎起。同時宣佈時間到。 延長三分鐘。 加賀已經決定如何作戰。但是如果相上段對峙時間拖長的話,比賽對有分數的矢口有利。剛才捨身式的奇襲雖算成功。但是這回已經不能再用了吧! ——還有一個辦法。 由蹲踞動作開始,視對方的動向站起來。最初則採中段的姿態。 加賀望著矢口的眼睛。方才意外地採上段姿勢,似乎確實將他搞迷糊了,但是目前矢口已回复鎮靜。比起眼睛充滿血絲的對手,眼神沉靜的敵手更可怕。 ——不要疑慮,現在不是疑慮的時候。 竹劍交手。裁判剛好出聲…… ——一決勝負吧。 “開始!” 只聽見踏上場地的聲音,加賀一口氣跳上去。矢口還是採取上段的姿勢。他只能在此瞬間揮下竹劍。 “擊中前臂。” ※一見如故推理版精品推介※ 一瞬間,加賀對任何聲音充耳不聞。應該反擊的矢口,沒有發動攻擊。當加賀看見對方臉上穩定的笑容時,才知道自己已獲勝。聲音又從耳朵深處甦醒,並且逐漸加大,緊緊將他包圍住。感覺看見主審高舉旗子時,已是好久以後。 頒獎典禮在肅穆的氣氛中進行。當司儀喊著“冠軍,加賀恭一郎,T大學”時,他依然毫無實感。手上拿著獎狀,聽見叫亞軍矢口出列接受表揚時,他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猶如波濤般席捲到心中來。 在熱烈的掌聲中,加賀將獎狀、獎杯舉到頭上。身體宛如燃燒般地發熱。在此發昏式的熱潮中,他在心中默念。 ——沙都子,是波香讓我贏了這場比賽! 3 星期一,走進“搖頭小丑”的狹窄入口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加賀彎著腰進門時,頸背一陣刺痛,大概昨天真是喝多了,到這個時候都還宿醉未醒。 店主一見到加賀,馬上道了聲“恭喜”,然後用下巴指著裡面的桌子說:“從早上等到現在喔!”在他們的老位子上坐著沙都子一個人。 “恭喜你贏了!” “還不是託了波香的福。” “波香的福?” 加賀不顧愕然的沙都子,徑自向著櫃檯說:“老闆,來一杯咖啡!” “你對那個矢口用上段來進攻實在太棒了。是事先決定的嗎?” 但加賀舉起右手檔在她臉前說:“不要再談劍道的事了。” “為什麼?人家就是來聽你說的!” “我怕我會太自滿。” “偶爾自滿一下有什麼關係?” “不是啦!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說。”加賀環顧四周,因為是下午,所以客人也慢慢增多,但他們附近的位子還是空的,“上次你說過你遇到波香哥哥的事吧!” “是啊!” 就是上次沙都子隨刑警去查看波香房間之事,加賀已有耳聞。 “那個時候她哥哥是不是說過,波香是在女子個人賽之後,才變得怪怪的呢?” “是呀!” 加賀是在思考他話中的涵義吧!沙都子遲疑的點著頭。 “根據我再三思考,的確在那次比賽之後,波香好像失去了對劍道的熱情。她是個很冷靜的人,應該比別人更想得到冠軍,甚至在我之上,那麼那次比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可惜我始終想不通。如果輸給三島亮子是原因的話,依波香的個性她更會發憤圖強才對,你說是嗎?” “是呀!” “那次比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我一直惦記在心,直到面臨比賽。但是昨天突然覺得明白些什麼。” “是什麼呢?”沙都子問。 加賀舔了下嘴唇繼續說:“波香是不是一直對自己的敗北懷有疑問呢?” “大概她認為自己不可能輸吧!” “不,她懷疑的是更具體的事。”加賀歇了一口氣,店主正好端來他的咖啡,香味撲鼻。加賀聞了一下,隨即什麼都不加的喝了一大口,“或許波香認為那次比賽有詐吧!” “有詐?”沙都子皺著眉問,“有什麼詐?如何下手呢?” “用藥。” “藥?” “比如說,在比賽之前讓對方喝下會喪失力氣的藥。” “不會吧?” “關於那次比賽的結果,真是眾說紛紜。但大家都一致認為事出意料,尤其是波香後半時動作忽然變慢這件事,更是議論紛紛。” “可是,也不能因此就說是被下藥呀!何況又沒有證據。” “我聽說過同樣的事。”加賀把從矢口聽來的,有關M大的清水說自己是因為在決賽開始前突然身體不適,所以才沒有發揮實力一事也告訴沙都子。 “清水在決賽中意外落敗一事,我也聽說了。可是跟波香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知道清水準決賽的對手嗎?就是那個三島亮子。波香在跟三島的對戰中未能發揮實力;而M大的清水也在與三島對戰之後說她身體不適,難道都是偶然嗎?” 沙都子的食指和大拇指頂著下巴,擺出古典名偵探的架子:“你是說三島亮子在比賽前,對她的對手下毒,是吧?”沙都子說。 “對波香時,她順利成功了,但是輪到清水時,藥效卻太遲發作了吧!” “但是她怎麼讓她們吃下去呢?” 加賀說:“就是這點想不通。”說完,停了一下,用杯子的水潤了潤唇,繼續說,“我對你說過,波香在那次比賽之後,又出現在社團調查一些奇怪的事吧!” “有呀!” “她問人家有沒有履歷表,又抓著一年級的團員,問了些莫名其妙的事,真不曉得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我發現有一個假設可以連串這些事。” “是什麼?不要賣關子,快告訴我!” 不是故意賣關子,而是為了潤喉,加賀喝了一大口咖啡。喉嚨髮乾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他有點興奮,再加上宿醉吧! “你想想看,那個一年級的社員以前是S高的,而三島亮子也是S高畢業的,這樣這個假設就能成立了。” 沙都子呆呆的看著加賀的臉:“你是說三島亮子叫以前的學弟協助她的陰謀嗎?而波香為了找出那個人,才去調查社團名冊,找到了那個S高畢業的學生。”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某件事“呀!”的叫了一聲。 “想到什麼了吧?”加賀抬頭愉快的看著沙都子的反應。 “我好像跟你說過,波香的哥哥說他父親看了比賽之後,曾說過其中有詐的事吧!” 加賀彈了下手指:“就是這件事。我也剛好想起那句話,所以今天在來這里以前,先去了波香家,拜訪了她的父親。” “她爸爸?” “嗯,我跟他談過後,更加相信自己的推理是正確的。” 加賀叫了第二杯咖啡,開始描述當時的情形。 早上到達車站時,已是十一點多。加賀坐上跟大學相反方向的電車,到波香家拜訪。這是昨天從東京坐電車回來時決定要做的事。 從加賀家去波香的家,不過一個小時的車程,但是如果從T大前去的話,要換三次車,至少要花兩個小時。這樣的距離,依波香的個性是不會從家里通學的。 掛著“金井工務店”看板的兩層樓房,就是波香父親所經營的建築事務所,金井家就在那後面。看到加賀來訪,她母親有點意外,但馬上就很高興的帶他走進客廳。加賀說明自己是來拜訪波香爸爸後,她母親說再過一會兒他應該會回來吃飯,如有急事可以馬上打電話叫他回來。加賀客氣的回絕了。 跟波香的母親談了三十分鐘左右。內容是有關昨天比賽的精彩部分。然後玄關傳來開門聲,波香的父親金井惣吉回來了。波香的媽媽跑去告訴他加賀來訪。惣吉非常高興,大跨步的打開廳門走了進來。 “我來府上打擾。” “你來啦!恭喜恭喜!” 惣吉穿著事務所的外套,龐大的身軀佔滿了整個沙發,五分平頭的頂上增加了不少白髮。比起葬禮時臉色好多了。 “你贏了,下次要朝全日本選手權努力喔!” “嗯!我會加油的。” 加賀在高中時,曾受惣吉的啟蒙,可能是看中加賀的天分,惣吉曾十分熱心的指導他,所以這次的優胜對他也是意義非凡。 談了一會比賽的話後,加賀巧妙的轉變話題說:“如果波香也能看到我優勝就好了!” 惣吉黯然的“嗯”了一聲,臉上的皺紋更顯深刻。 “關於那件事,有什麼進一步的消息嗎?”加賀問。 惣吉搖了搖頭:“警察調查了半天,還是沒什麼結果。如果說是他殺,相原同學和藤堂同學就有嫌疑,但是他們沒理由殺害波香。” 加賀不知如何作答。根據他的推理,背叛者可能就是那些朋友。 “對了,我從相原同學那聽到一些話。” 加賀問惣吉為何說“比賽有詐”的原因。惣吉從外套口袋拿出香煙,怏怏的點燃其中一支。 “也不是說有什麼詐啦,只是當時的情形實在令人無法接受罷了。” “比如說什麼地方?” “我相信你也看得出來,那次比賽的對手三島已經非常疲累,而三島的長處就是靠靈敏的移動來找出對方的破綻。波香以靜制動,趁對方疲累時乘機出手的話,不需要施什麼小手段就能獲勝才對,但是波香卻沒乘機出手。並不是對方沒有破綻,而是當時波香有很好的機會卻沒有出手。這樣的比賽被認為有詐,也是當然的。所以我才會那麼說。”惣吉愈說愈氣,把還剩下三分之二以上的煙捻熄在煙灰缸裡。這也是波香常做的小動作。 “不愧是金井六段,觀察入微。” 加賀心想,更何況是他的女兒呢! “那麼,依你說,誰會是下藥的人呢?還有,這跟祥子和波香被殺之事,又有什麼關連呢?” 被說到痛處,加賀撇了下嘴角。 “問題就在這裡。首先我認為要先找出兇手,我相信這一連串的事件一定有什麼關連。” “唉!此題還是無解……”沙都子垂頭喪氣的說。 走出“搖頭小丑”,去上了第四堂課後,加賀很難得的沒有去道場練習,而直接朝車站走去。今天他要去一個地方。 要去那個地方必須換二次車,下了車還得坐巴士去。 加賀在入口處買了香,在木桶裡裝了水,靜靜的走入墓地中。夕陽下,西邊的天空一片血紅,大小不一的墓石閃著詭異的影子。大概是禮拜一,根本沒有人來掃墓。 ——好像在這附近吧! 雖然加賀是第二次來上波香的墳,但是上次有沙都子帶。 四處繞了一下,看到一塊高有二公尺以上的墓石。他記得好像要從這裡右轉。正當他要右轉,突然停下腳步,躲了起來,因為他看到波香的墓前有熟悉的人。是若生和華江。 聽到有人啜泣,是華江吧!她邊哭邊說了些什麼,加賀沒聽清楚。 “不要再內疚了。”若生的聲音很清楚,“波香不是那樣的女人。” 又聽到華江哽咽的說話聲。 “走吧!”若生說。 腳步聲接近,加賀又躲進去一點,屏著氣看若生扶著華江走過面前,距離近得可以聽到華江的喘息聲。 兩個人走後,加賀站在波香的墓前,幾支剛點的香,輕煙裊裊的上升著。 加賀澆了水、上了香,合掌膜拜。今天來這裡的目的,是來告知自己得了全國大會的優勝。 ——這件事實在是充滿疑點呀!波香。 加賀一邊合掌,一邊回想一連串的謎。 ——關於祥子之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呢? 兇手、動機、犯罪手法,都不了解,尤其是出入公寓的方法實在令人想不透,才會拖到現在還沒解決。 ——還有你的事…… 這件案子的特徵就是犯罪方法不明。因為方法不明,所以到現在都還不能判定是自殺或他殺,還有比賽是否有詐,也得查個水落石出。 “告訴我答案吧!” 波香應知道些什麼,但現在她已不能作答了。 “希望下次來這裡時,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加賀奮力將桶中的水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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