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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四章那封電子郵件

騙局 丹·布朗 9464 2018-03-22
最後讀了一遍那封電子郵件之後,加布麗埃勒看了一下時鐘:還有一個小時。 那塊隕石既已被成功地從冰下打撈出來,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局長感覺就不那麼緊張了。一切都在明朗起來,他穿過圓頂屋,朝邁克爾·托蘭的工作區走著,心中暗自想道,如今,我們可以所向披靡了。 埃克斯特龍來到托蘭的工作地點,得知托蘭製作的紀錄片就快完成。他又來到北牆邊,發現旅居球裡的“新聞發佈區”早已收拾妥當,心中感到鼓舞。一大塊藍色地毯已經在冰架 上鋪展開來,地毯中央擺著一張放有許多話筒的會議長桌,背景幕是一塊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的旗幅和一面巨大的美國國旗。為了達到視覺上沖擊力,他們把隕石放在一個有顏色的雪橇上運過來,擺在會議桌的正前方這個顯要位置上。

新聞發佈區裡一派喜慶氣氛。埃克斯特龍走回到陰影處,心滿意足地看著工作人員圍在被照亮了的隕石四周,舉杯暢飲。他覺得自己就像一位過聖誕節的父親,看著自己的孩子們在聖誕樹下盡情歡樂。 請上天為證,他們值得擁有這一刻,埃克斯特龍心中暗想,絲毫沒有察覺有什麼災難正等在前頭。 天氣漸漸變了。 像在悲切地預示一場迫在眉睫的戰爭一般,下降風發出哀傷的怒號,猛烈地拍打著三角洲部隊的臨時棚。三角洲二號目不轉睛地看著微型機器人傳來的實況錄像資料。 “你最好看看這個。”他說。 在三角洲二號的指引下,三角洲一號仔細察看著那個注滿冰川融水的、漆黑的冰窟。他看到了某樣東西,那東西驚得他直往後縮,“那是……” 三角洲三號走過來看了看,同樣感到震驚,“老天啊,那就是採撈隕石的冰窟?水面上應該出現那種情況嗎?”

“不該,”三角洲一號說道,“肯定不該。” 雷切爾·塞克斯頓與總統的對話歡快而且直接。由於雷切爾對國家航空航天局的發現和讓邁克爾·托蘭這位頗具人格魅力的名人做發言人的抉擇大加稱讚,總統看上去很高興,不過絲毫不驚訝。總統的性情溫和,談吐風趣。 “我確信你也會這麼認為,”赫尼說道,這時候他的語氣比剛才嚴肅了,“在一個理想的世界裡,這個發現所帶來的影響實際上是純科學的,”他頓了一下,身子前傾,一張臉填 滿了整個屏幕,“遺憾的是,我們並沒有生活在理想的世界裡,而且我一旦宣布國家航空航天局的這項傑出成果,它就會成為一個政治皮球。” “考慮到這個毋庸置疑的證據和您請來作證的那些厲害人物,我想不出公眾和您的任何一位對手除了接受這個已成既定事實的發現之外,還能做些什麼。”

赫尼幾乎是在苦笑,“我的政治對手的確會相信他們看到的事物,雷切爾。我擔心的是他們不會喜歡所看到的景象的。” “遊戲本來就是這樣。他們所要做的就是煽動懷疑情緒,傳言這個發現是國家航空航天局與白宮共同製造的某個政治騙局,於是突然之間,我就要面對別人的調查。各家報紙都會忘記國家航空航天局已經找到證明外星生命存在的證據,而且媒體也會重點關注尚未發現的有關陰謀活動的證據。令人悲痛的是,任何影射這個發現為陰謀活動的言論都不利於科學的發展,不利於政府,不利於國家航空航天局,再坦率點兒說,不利於國家。” 就是因為這樣,總統才推遲宣布結果。他想以一種無可辯駁的方式展示那些數據,把一切疑慮扼殺在萌芽狀態,讓這項發現以其應得的潔白無暇的尊嚴得到人們的稱讚。國家航空航天局理應享受同樣的殊榮。

雖然雷切爾之前就隱隱猜測到總統把她召到北極來的目的,但是聽到總統親口說出他想讓她就北極的事態向總統的工作班子做簡要匯報,雷切爾還是感到一陣驚愕。考慮到自己獨特的身份,雷切爾很想拒絕,但是雷切爾感覺自己逐漸被總統謙恭和善的態度所吸引。而且即便相距三千英里,雷切爾還是感覺得到總統的意志力穿過電視顯示屏滲透過來。她也知道,不管願不願意,這都是個合情合理的要求。 在接受總統的請求之前,雷切爾提了一些條件,她要私下會見總統的班底人員,不能有任何記者。這只是一次非公開的情況通報,不做對外宣傳。 還沒等雷切爾有時間喘口氣,總統就告訴雷切爾呆在原地以電視會議的方式作簡單介紹,而且馬上開始。雷切爾還想再說些什麼,總統已經扳下了開關。

有那麼一會兒,雷切爾面前的屏幕上什麼圖像也沒有。屏幕再次出現圖像時,雷切爾正注視著有生以來見過的最令人緊張不安的一幅畫面。她面前展現的竟是白宮的總統辦公室,辦公室裡擠滿了人,只剩下可以站立的地方了。所有的白宮工作人員似乎都在那兒了,雷切爾立刻就感到了緊張。 從白宮官員們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看到雷切爾正如雷切爾看到他們一樣驚訝不已。 “塞克斯頓女士!”一個人粗聲粗氣地喊了出來。 雷切爾在那群人中搜尋著,發現了那個說話的人。那是坐在前排的一個瘦高個女人——瑪喬麗·坦奇。哪怕在人群裡,她那與眾不同的相貌也會被一眼認出來的。 “謝謝你加入我們的行列,塞克斯頓女士,”瑪喬麗·坦奇說著,似乎很得意,“總統說你有事要對我們講?”

古生物學家韋利·明沉浸在黑暗中,獨自坐在他的私人工作區裡,靜靜沉思著。他的目光掃過旅居球,只見在不遠處那片耀眼的電視聚光燈的照射下,一場慶典即將拉開帷幕。他對聚會不怎麼感興趣,就沿相反的方向穿行在旅居球裡。 明看到那個採掘隕石的冰窟就在前方——人類有史以來最為壯觀的化石就是從那裡被打撈上來的。那個巨大的金屬三腳裝置如今已被收起來,只剩下一口孤零零的水潭,四周圍著 一圈錐形路標,像是廣闊的冰地停車場裡劃出來的某些路面凹坑。明信步走到冰窟的另一邊,站在安全距離內,瞇著眼睛望著深達兩百英尺的冰冷的水潭。水潭很快就會重新凍上,把任何人來過此地的痕跡都清除殆盡。 這片水可真美,明心想。即便是在夜色中,美景依然未減。

尤其是在夜色中。 想到這裡,明猶豫了一下。緊接著,那片水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什麼不對勁。 明湊到更近的地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裡的水看時,感覺先前的那種滿足感一下子消失不見了,整個人頓時陷入了疑惑的漩渦。他眨眨眼,再次凝神注視水中,緊接著立刻就將視線轉向圓頂屋的另一邊……投向正在五十碼開外的新聞發佈區裡歡慶胜利的人群。他知道,在夜色下,他們是不可能看到遠在這裡的他的。 我該不該把這個情況告訴別人呢? 明又看了看那片水,思忖著自己應該怎麼告訴他們。會不會是他的幻覺呢?是不是某種奇怪的反射? 由於無法確定,明就跨過錐形路標在水潭邊緣蹲了下來。水位線低於冰面四英尺,於是他俯下身子以便看得再清楚一些。果不其然,有個情況的確很怪異。這個狀況是不可能被忽視的,可是只有圓頂屋裡的燈熄滅了,人們才看得出來這種情況。

明站了起來。肯定得有人知道此事。他打算趕緊跑向新聞發佈區,可剛邁出去幾步,就猛地剎住了腳步。老天哪!他一個轉身折回了水潭,恍然大悟,驚得雙眼圓睜。他剛才就已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決不可能!”明突然高聲喊道。 可是,明知道那就是惟一的解釋。仔細想想,他告誡自己,肯定還有比這合理的解釋。但是他越想,就越對看到的事物深信不疑。根本就沒有其他解釋!明簡直無法相信國家航空航天局和科基·馬林森居然莫名其妙地沒有發現這個驚人的狀況,不過這會兒他卻沒有發牢騷。 如今這是韋利·明的發現了! 明興奮地顫抖著身子,跑到附近的工作區找來了一個燒杯。他所需要的就是一小份水樣。任誰也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作為白宮的情報聯絡員,”雷切爾·塞克斯頓說了起來,她想讓自己面對顯示屏上的眾人說話時聲音不要發顫,“我有責任前往全球政治熱點地區,分析各種不穩定局勢,並且呈報給總統和政府官員。”

雷切爾的前額上開始冒汗,她一邊將汗水輕輕拭去,一邊在心中咒罵總統不做任何提醒就將做情況介紹的任務推給了她。 就在她緊張得不知如何談起時,雷切爾想到了她媽媽的主要人生信條之一——不管結果怎樣,據實直言可以克服一切挑戰。於是,克服了心理壓力的雷切爾開始就北極的事態向白宮的班底人員娓娓道來。 “情況是這樣的,”雷切爾的表達從容而清楚,“在北極高地一個叫米爾恩冰架的地方,人們獲得了一項科學發現。總統在今晚八點的新聞發布會上會向世人宣告此事。這項發現要歸功於一群不辭辛苦的美國人,我說的就是國家航空航天局。” “作為一名專門分析和確認數據真偽的情報工作人員,我是被總統叫來調查國家航空航天局的數據的眾多人員之一。我與幾個官方的、非官方的男女專家都商議過此事,這些專家的專業水準不容置疑,思想境界非政治權勢所能影響,而且我也親自做過調查。從專業的角度來看,我即將展示給你們的那些數據在來源上真實可信,在介紹時不帶任何偏見。此外,我個人認為總統的確是忠於職守,忠於美國人民的,他在推遲宣布這項發現一事上所表現出的謹慎與克制令人欽佩,我知道他原本打算上個星期就把這件事公諸於眾的。”

雷切爾看到面前屏幕上的官員們面面相覷。他們都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她,於是雷切爾知道,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女士們,先生們,你們馬上要聽到的將是這間辦公室有史以來透露出的最振奮人心的新聞之一,我確信你們會這麼認為的。” 由目前正盤旋在旅居球內的微型機器人發送給三角洲部隊的空中鳥瞰圖看起來大概都能獲先鋒派電影大獎了——昏暗的燈光,閃閃發光的採撈隕石的冰窟,還有那個躺在冰地上、衣著考究的亞洲人,他的駝絨大衣就像一對巨大的翅膀一樣攤在身邊。很顯然,他試圖提取一些水樣。 看到此情形,三角洲一號斷然決定見機行事。 韋利·明俯臥在採撈隕石的冰窟旁邊,右臂伸到冰窟邊上想提取一份水樣。緊接著,沒有任何預兆,發生了極其莫名其妙的事情。一顆微小的金屬物像是槍膛裡打出的子彈一般穿過夜空飛了過來。明只在一瞬間看到了那樣東西,緊接著,那東西便擊中了他的右眼。 人類保護眼睛的本能是與生俱來,並且根深蒂固的,所以儘管明想著任何急促的動作都有可能讓他失去平衡,他還是向後縮了一下。由於身體的重心全都傾向了前方,僅有的支撐 突然消失,韋利·明一頭栽進了那個黑暗的冰窟。冰水向他胸前和背後湧來,在刺骨的寒氣的緊逼下,他被淹沒了。 加布麗埃勒·阿什來到伊斯特約會門外,等了半天也沒人跟她聯絡。加布麗埃勒斷定向她提供情報的人臨陣退縮了,她正打算離去,警衛室裡的一名特工人員把她領走了。 由於兩天不見天日,邁克爾·托蘭的生物鐘重新做了調整。儘管手錶顯示為傍晚時分,可托蘭的身體卻堅持認為現在是午夜時刻。如今,他完成了對這部紀錄片的最後剪輯,感到身心俱疲,一點兒想慶祝的心情都沒有。他舉目四視,尋找雷切爾,可她顯然還在和總統通話。 此刻,托蘭獨自在夜色下,又想起了那被遺忘的往事。 西莉亞·伯奇是托蘭讀研究生時的戀人。一個情人節,托蘭帶她去了她最喜歡的那家飯店。服務生送來了西莉亞的甜點,竟是一枝玫瑰和一枚鑽戒。頓時,西莉亞甚麼都明白了。她淚眼盈盈,只說了一句話,那句話讓邁克爾·托蘭體驗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幸福。 “我願意。” 但是,甜蜜的婚姻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西莉亞患了淋巴瘤,晚期。西莉亞和托蘭走訪了無數家診所和醫院,諮詢了許多專家,可結果都一樣:無法醫治。 在六月的一個晴朗的星期天早晨,西莉亞撒手塵寰。邁克爾·托蘭感覺像是一艘輪船被拽出泊地,扔到波濤洶湧的大海裡,任意漂流,他的指南針被撞碎了。連續幾個星期,他情緒低落得無法自控。朋友們想幫忙,可強烈的自尊心讓他無法忍受他們的憐憫。 你得做個選擇,他終於明白過來了,要么工作,要么死去。 托蘭堅定決心以後,就放棄了其他一切,投身於“神奇的海洋”這項工作了。 這時,採撈隕石的冰窟在托蘭面前若隱若現,把他從痛苦的幻想中拉了回來。他一掃那些往事造成的消沉情緒,走到冰窟旁。在這間黑洞洞的圓頂屋裡,冰窟裡融化出的水呈現出一種幾乎是夢幻般迷人的美。水面上泛著微光,像是灑滿月光的池塘。他的目光被水面上的點點亮光吸引住了,那就像是有人在水面上撒了藍綠色的寶石。他凝視著這片微光良久。 這片光看起來有點怪異。 在旅居球的另一邊,雷切爾·塞克斯頓走出野外安全通訊系統的活動房屋,來到了夜色下。她對自己向政府官員們所做的簡單介紹還算滿意。 雷切爾朝引人注目的新聞發佈區走著,穿行在人群中,感覺像個參加大學生聯誼會的女生。她想知道邁克爾·托蘭去了什麼地方。 科基·馬林森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帶她向站在採撈隕石的冰窟邊上的托蘭走去。他們驚訝地看到水面上閃著點點藍綠色的亮光,像是水面上漂浮了一層氖氣小顆粒。它們看起來像是有規律地跳動著的綠色物體,讓人感覺很美。 托蘭撿起一塊冰川上斷裂的冰朝水中投了下去。水面剛一碰到冰就發出磷光,伴隨著一片突然濺起的綠色水花燃燒起來。 “邁克,”科基說著,看上去很不安,“請告訴我你知道那是什麼。” 托蘭蹙著眉頭,說道:“那是什麼我一清二楚。問題在於這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這裡有腰鞭毛蟲。”托蘭說著,凝神注視著閃著冷光的水。 托蘭的這一斷言立刻激起了千層浪。雖然他知道,這兒的水里原本不該出現能自行發光的腰鞭毛蟲。那塊隕石是被埋在冰川下的——那是降雪形成的淡水。冰窟裡的水是冰川融水,而且已經凍住三百年。海洋生物是不可能進入其中。對此,托蘭只得找到惟一一個合理的解釋:冰窟下面某個地方應該有個裂縫,浮游生物肯定是從一個能滲進海水的冰塊裂縫裡進 入這個冰窟的。 如果事實果真如托蘭所言,那麼諾拉·曼格的冰川數據就非常可疑。雷切爾看了看托蘭,說道:“我覺得所有冰層年代的測定都是以冰川的完整性為基礎的。難道曼格博士沒有說過這塊冰川上沒有裂縫或者裂紋嗎?” 科基眉頭緊蹙,“看來冰川女王把事情搞砸了。” 說這種話,可千萬不要太大聲,雷切爾暗自想道,不然你背後就會飛來一把碎冰錐。 托蘭摸著下巴,注視著那些閃著磷光的生物,“確實沒有其他的解釋。一定是有裂縫。冰川壓在海洋表面上,這肯定會把富含浮游生物的海水擠進上面的冰窟裡。” 真是個大裂縫,雷切爾心想。要是這裡的冰塊有三百英尺厚,而且這個冰窟有兩百英尺深,那麼這個假設的裂縫就得穿透一百英尺厚的實心冰塊。諾拉·曼格的冰體心測試卻顯示沒有任何裂縫。 “幫個忙,”托蘭對科基說道,“把諾拉找來。但願她知道些這塊冰川的事情,只不過還沒告訴我們。再把明找來,也許他能告訴我們這些發光的小東西是什麼。” 在外面的冰架上,三角洲一號竭力操縱著控制桿,試圖讓受損的微型機器人繼續在聚在冰窟旁的那群人的上方飛行。聽到下方冰架上的對話,他知道事情很快就會被弄個一清二楚。 “快給指揮官打電話,”他說,“我們碰到了很嚴重的問題。” 伊斯特門的那名特工竟然把加布麗埃勒領進了白宮。特工帶她穿過一個個通道,進入這座大樓裡更加隱蔽的地方。這時,他們進入了一個加布麗埃勒只在書上和電視裡看到過的房間。她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 老天呀,這裡可是地圖室! 我就要進入西側廳…… 那名特工領她走到一條鋪著地毯的走廊的盡頭,在一道沒有標誌的門前停了下來。他敲了敲門。加布麗埃勒的心這會兒怦怦直跳。 “門沒鎖。”有人在裡面喊道。 那名特工推開門,抬手示意加布麗埃勒進去。 加布麗埃勒走了進去。窗簾放了下來,房間裡光線暗淡。她隱隱看見黑暗中有個人影坐在辦公桌前。 “阿什女士嗎?”那人的聲音從一團香煙煙霧後面傳了出來,“歡迎。” 加布麗埃勒的雙眼適應了這片黑暗之後,她逐漸辨認出那張熟悉的面孔,感到一陣不安,驚訝得肌肉一下子繃緊了。這就是那個一直給我發電子郵件的人? “謝謝你能來。”瑪喬麗·坦奇說道,她的聲音冷冰冰的。 “坦奇……女士?”加布麗埃勒結結巴巴地說著,頓時大氣都不敢出。 “叫我瑪喬麗,”這個醜惡的女人站起身來,像條龍一樣從鼻孔裡噴出一團煙霧,“我們馬上就會成為最好的朋友的。” 諾拉·曼格與托蘭、雷切爾和科基一起站在冰窟邊上,凝神注視著漆黑的冰窟。 “邁克,”她說,“你很聰明,不過你太荒唐了。這裡根本就沒有什么生物發光現象。” 托蘭這會兒真希望自己先前想起來拍一些錄像。早在科基去找諾拉和明的時候,這種生物發光現象就開始逐漸消失。在一兩分鐘之內,所有的亮光全都不見了。 諾拉強調道:“這個冰窟是封閉的。它是密封的淡水生態環境,任何海洋浮游生物都不可能進到這兒來!” 托蘭堅持認為冰窟裡有裂縫。工人們在採撈隕石的時候,隕石被加熱過。也許浮游生物憑著本能,被吸引到冰窟裡一時比較溫暖的環境中來了。聽到此言,諾拉注視著他,眼中帶著一種悲憤的蔑視。 “先生們!我們現在站的地方要高於海平面。”她在冰架上跺著腳,說道,“看到了嗎?這塊冰蓋高出海平面一百英尺。你們還記不記得這塊冰蓋盡頭的那個大懸崖?我們的地勢比海面還要高。要是這個冰窟裡有裂紋的話,只會有水從這個冰窟裡流出去,而不是流進來。這就叫做萬有引力。” 可是,托蘭依然堅持認為自己先前在水中看到了生物發光現象。為了說服托蘭,諾拉怒氣沖沖地朝附近的一間儲藏室走去,準備取來一些工具,“我要實際取一份水樣,向你證明這片水域沒有任何海洋浮游生物——無論死的還是活的!” 雷切爾和其他人在一旁看著諾拉用一支系在一根繩子上的消過毒的移液管從冰川融水里取出一份水樣。諾拉在一台像是微型望遠鏡的小型儀器上滴了幾滴水,然後她一邊透過目鏡眯縫著雙眼看著,一邊將這個儀器對準圓頂屋另一邊發出的亮光。幾秒之後,她咒罵了起來。 儀器顯示有百分之三的鹽分,還檢測到冰川融水中含有G-多面胞,冰川學家時常在冰架下面的大海裡看到的一種浮游生物。 ” 正在這時,虎背熊腰的國家航空航天局局長出現在了夜色中。聽說冰川數據可能有問題,埃克斯特龍簡直怒不可遏。 “這決不可能。這塊冰川沒有任何裂縫。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獲得的掃描圖證實了這一點。這塊隕石是密封在一塊實心冰體裡的。” “另外,”埃克斯特龍說道,“曼格博士的冰體心標本也證實了這是塊實心冰川。” “實際上,”雷切爾說道,她開口說話的勇氣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訝,“還有另一種可能。”她從一件最不可能記起的事情中,突然想到了一個恰當的解釋。 這時,所有人都注視著她,毫不掩飾地露出了懷疑之色。 雷切爾微微一笑。 “關於鹽分和浮游生物的出現,有個相當合理的解釋。”她一臉怪相地看了看托蘭,說道,“坦白講,邁克,你竟沒想到這個原因,真讓我感到驚訝。” “被凍在冰川里的浮游生物?”對於雷切爾的解釋,科基·馬林森似乎全然不能接受,“並不是要掃你的興,不過通常情況下生物一凍就會死掉。這些小傢伙剛才都還在對我們閃光,你忘了?” “說實在的,”托蘭說著,尤為欽佩地看了雷切爾一眼,“她說得有點道理。受生態環境所迫,許多物種都會進入假死狀態。我曾經播放過一期有關這種獨特現象的節目。” “被凍住的浮游生物,”雷切爾繼續說道,她為邁克爾·托蘭對自己的想法如此感興趣而興奮不已,“這就可以解釋我們現在所看到的一切了。在過去某個時刻,這塊冰川可能原本就裂了個縫隙,裡面充滿了富含浮游生物的海水,然後又被凍住了。如果這塊冰川里出現了許多小塊海冰會怎樣呢?要是海冰裡面有被凍住的浮游生物呢?想像一下,會不會是你們在將那塊加熱過的隕石從冰體裡提上來時,隕石穿過了一小塊海冰。海冰原本就已融化,使浮游生物從冬眠中醒過來,並且使這裡的淡水混含一小部分鹽分。” “噢,看在上帝的面上!”諾拉充滿敵意和痛苦地驚叫道,“突然間誰都成了冰川學家!” 科基看起來同樣表示懷疑。 “難道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在進行密度掃描時就沒發現任何海冰嗎?畢竟,海冰的密度與淡水冰的不一樣。” 雷切爾則解釋,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從一百二十英里的高空中進行掃描時,很可能不具有區分海冰和淡水冰所需要的分辨率。這一點得到了埃克斯特龍局長的證實。 但是諾拉卻以科學的闡釋否決了雷切爾的看法。 “鹽水裂隙只出現在季節性冰層裡——這種冰層在一個季節形成,另一個季節融化。米爾恩冰架屬於穩固的冰層——這種冰層存在於冰山中,它在移動到冰山崩裂地帶掉進海里之前都是穩固的。儘管被凍住的浮游生物一時可以解釋這個不可思議卻又微不足道的奇特事情,但我敢保證這塊冰川里並未隱藏呈網狀分佈的被凍住的浮游生物。” 大家一下子又沉默不語了,似乎誰也說服不了對方。 但是,雷切爾清楚地知道此事的嚴重性。國家航空航天局今晚展示的數據只要出現一個微小的錯誤都有可能使人們對整個發現的可信度產生懷疑,包括那些化石的真實性。要是公眾風聞國家航空航天局有意出示了有問題的冰體心數據,他們立即就會想知道國家航空航天局還在其他什麼事兒上撒了謊。 諾拉走上前來,雙眼炯炯有神,“我的冰體心數據決不會有問題。”她轉身向國家航空航天局局長請求證明冰架裡的任何地方都分離不出海冰。為了確保安全,局長要求托蘭、科基和雷切爾隨諾拉一起去。局長的語氣不容反駁,“我們在做這件事時,要盡可能地保證不出意外。在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歷史上最重要的新聞發布會開始前的兩個小時內,我不想發生什麼意外。” 加布麗埃勒·阿什坐在瑪喬麗·坦奇那滿是嗆人煙味的辦公室裡,感到十分不安。這個女人究竟想讓我做什麼?在房間裡僅有的一張辦公桌後面,坦奇斜靠在椅子裡。看到加布麗埃勒局促不安,她那醜陋的臉上似乎流露出一種快意。 坦奇給加布麗埃勒發送匿名電子郵件,給她提供了不少有關國家航空航天局的情報,這讓加布麗埃勒憤怒不已。然而,這在坦奇看來,只不過是在幫塞克斯頓參議員堅定他反國家航空航天局的立場。 說話間,坦奇突然站了起來,過分瘦長的身子一下子矗立在這個逼仄的房間裡。她嘴裡叼著香煙,走到一個靠牆的保險櫃旁,取出一個厚厚的馬尼拉紙信封,回到辦公桌前,又坐了下來。 “阿什女士,不管你知不知道,你都捲入了一場自一九九六年起就在華盛頓激烈地秘密進行著的較量之中。” 這樣的開場白可是完全出乎加布麗埃勒的意料,“對不起,你說什麼?” 坦奇首先提及了一項名為《太空商業化推進條例》的議案。這項議案,實際上就是印證了國家航空航天局從人類登月之後,連一件有意義的事兒都沒做成。該議案要求立刻把國家航空航天局的資產廉價變賣給私營航空公司,允許自由市場體制介入,從而更加有效地探索太空,解除國家航空航天局如今加在納稅人身上的負擔,從而實現國家航空航天局私有化。在坦奇看來,如果塞克斯頓當了總統,他肯定會贊成這項議案的。他情願贊成私有化,而不願用美國人的稅款資助太空探險事業。准許私營部門自由經營太空的後果就是天下大亂。要是這項議案通過了,蜂擁奔向太空的先導者們不會是頂級科學家,而是一些錢袋鼓鼓、腦袋空空的企業家。 加布麗埃勒努力捍衛著塞克斯頓參議員的尊嚴。這時,坦奇又將話題轉到了塞克斯頓利用傳媒做廣告的開銷上。她影射塞克斯頓利用妻子的遺產來支持自己龐大的開支。加布麗埃勒覺得坦奇的言語並不可信,拔腿準備離去。 坦奇猛烈咳嗽了一陣,然後伸手去拿那個鼓鼓的馬尼拉紙信封。她抽出一小沓用U形釘固定好的紙,遞給了加布麗埃勒,“這是塞克斯頓的財政狀況記錄。” 加布麗埃勒仔細察看著這些單據,感到一陣驚愕。多年前的記錄都在這兒了。雖然加布麗埃勒並不知曉塞克斯頓的內部財政運作狀況,但是她感覺這些數據都是真實可信的——銀行存款、信用卡往來賬、貸款、股份資產、房地產、債務、資本收益和損失。 “這是保密材料,你是從哪兒弄到手的?” “我從哪兒弄到這些資料的和你無關。不過要是你花點時間研究一下這些數據,就會很清楚地發現,塞克斯頓參議員並沒有他目前開支的那麼多錢。凱瑟琳死後,塞克斯頓將她的大部分遺產揮霍在惡性投資和個人享受上,而且他還收買人心,使自己在候選人初選中看似勝券在握。實際上,半年前你的候選人就破產了。” 坦奇影射塞克斯頓接受了非法捐款,加布麗埃勒覺得那是坦奇的荒唐的主觀臆測,“我想要是塞克斯頓參議員接受了你所說的巨額賄賂,我應該知道的。” 坦奇冷酷地笑了笑:“加布麗埃勒,我知道塞克斯頓參議員把很多事兒都告訴過你,但是我敢斷言,你對這個人還不夠了解。” 加布麗埃勒站了起來:“談話結束了。” “相反,”坦奇說著,從信封裡取出餘下的東西攤開放在桌子上,“這次談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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