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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五章旅居球的“後台”

騙局 丹·布朗 8663 2018-03-22
在旅居球的“後台”,雷切爾·塞克斯頓慢慢穿上一套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的馬克9型小氣候救生服,感覺好似宇航員一般。諾拉·曼格給大家發著裝備,嘴裡嘟嘟噥噥地罵著髒話。 “這套是加大號的。”她說著,扔給科基一套救生服。她把冰鎬、繩索保險搭扣和鐵鎖都綁在了雷切爾腰間的皮帶上。 出發之前,托蘭向雷切爾發起了邀請。 “你回家後就來吧,大可不必一輩子都怕水。我的船員們會隆重歡迎你的。” 加布麗埃勒·阿什全然不知怎樣理解現在攤在她面前的瑪喬麗·坦奇辦公桌上的材料。這堆材料有信件複印件、傳真、電話談話的文字記錄,而且所有這些似乎都證實了那個說法:塞克斯頓參議員在與私營航空公司秘密對話。 坦奇把兩張磨砂面的黑白照片推到加布麗埃勒面前。第一張偷拍的快照是塞克斯頓參議員正從某個地下車庫裡的一輛出租車上下來。第二張快照是塞克斯頓攀上一輛停放著的白色小型貨車的遠攝照片。有位老人似乎在那輛車裡等他。

“他是誰?”加布麗埃勒問著,懷疑這些照片可能是偽造的。 “太空前線基金會的一位要人。” “太空前線基金會,”坦奇說道,“如今已是一百多家大公司的代表,有些就是熱切盼望《太空商業化推進條例》得到批准的、實力雄厚的企業。” 坦奇透露,她們還得到太空前線基金會規定向其成員公司收集巨資的內部備忘錄——集資總額與他們公司的淨值相當——然後將其轉至塞克斯頓參議員名下的賬戶上。 加布麗埃勒看著那堆材料,並不信服。她覺得那些材料都是白宮偽造的,照片也是她們利用電腦的桌面出版系統製作出來的。 坦奇告訴加布麗埃勒,她們之所以沒有公開那些材料,是因為那件事對國家而言有負面影響,它牽連到幾十家私營公司,其中很多公司裡都是老實人。這種事有辱美國參議院,有損民族精神。不老實的政客傷害了所有的政治家。美國人民有必要信任他們的領袖。這會是一次丟人現眼的調查,而且很可能把一位美國參議員和航空航天行業的多名傑出管理人員投入大牢。

儘管坦奇的邏輯的確合乎情理,加布麗埃勒還是對這一說法心存疑慮,“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說得簡單點兒,阿什女士,要是我們把這些材料發佈出去,你的候選人就會因為非法籌措競選資金受到指控,丟掉參議員職位,很有可能還得坐牢。”坦奇頓了頓,接著說,“除非……” 加布麗埃勒看到這位高級顧問的眼中閃耀著蛇一樣狡黠的光芒。 “除非什麼?” 坦奇深深地抽了一口煙:“除非你決定幫我們避免那種情況。” 房間里莫名地安靜下來。 為了使眾多無辜的人不致受到牽連,坦奇提議用其他方式讓塞克斯頓參議員名譽掃地。 “一種更加低調的方式……一種讓所有無辜的人都免遭傷害的方式。”坦奇放下香煙,十指交叉地握住雙手,“坦白講,我們想讓你公開承認與塞克斯頓參議員有染。”

加布麗埃勒渾身一下子僵住了。她竭力使說話的語氣保持鎮定,“你想多了,坦奇女士。” “哪件事想多了?是你的風流韻事嗎?要不就是你願意拋棄你的候選人這件事?” “兩件事都是。” 坦奇冷笑了一聲,站了起來。 “好吧,我們馬上就把其中一件事弄清楚,好嗎?”她又一次走到牆邊的保險櫃前,取出一個紅色的馬尼拉紙文件夾。那個文件夾上蓋著白宮印章。她鬆開搭扣,將文件夾顛倒過來,把裡面的東西一下子倒在了加布麗埃勒身前的辦公桌上。 當很多張彩色照片散落在辦公桌上時,加布麗埃勒意識到她的前程就這樣毀了。 在旅居球外面,從冰川上怒號著刮來的下降風全然不像托蘭所熟悉的海風。托蘭發覺即便停下來向後挺起身子,強勁的風都能輕而易舉地將他撐起。

他們四人順著冰川沿直線前進,前後兩人之間都由一條十碼長的保護繩隔開。諾拉走在最前面,後面跟著科基,緊接著是雷切爾,托蘭在最後壓陣。 “待在我後面。”諾拉大喊道,她的聲音一下子就被狂風吞沒了,“讓雪橇引路。” 雪橇上放的是診斷設備和安全配件。她的全部設備——包括一個電池組、安全照明燈和一個安裝在雪橇前頭的大功率探照燈——都被縛牢了綁在一塊塑料油布下。儘管負載很重,又長又直的雪橇滑板還是輕而易舉地就滑了起來。 托蘭意識到他們離旅居球越來越遠,扭頭向後看了一眼。五十碼開外,圓頂屋那模糊不清的弧線差不多快消失在那片狂風大作的黑暗中。 “你就不擔心找不著回去的路嗎?”托蘭高聲問道,“旅居球幾乎看不——”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諾拉手裡點燃的照明燈發出的響亮的噝噝聲打斷了。這束突然閃現的熾熱的白光把他們周圍十碼之內的冰川都給照亮了。諾拉用鞋跟在雪地表面上掘出一個小坑,在小坑迎風的一邊堆積出一道防護壟。緊接著,她猛地將照明燈塞進了那個凹坑。

諾拉吼道,“這些照明燈能亮一個小時——足夠我們找到回去的路了。” 藉著亮光,諾拉又出發了,帶領他們沿冰川而行——又一次步入黑暗。 加布麗埃勒·阿什怒氣沖沖地離開了瑪喬麗·坦奇的辦公室,出門時險些和一位秘書撞個滿懷。她神情羞慚,看到的全是那些照片——那些畫面——四肢交錯的姿勢,心醉神迷的表情。加布麗埃勒雖然全然不知那些照片是怎麼被拍到的,但是確切地知道照片都是真實的。 瑪喬麗·坦奇在地圖室外面趕上了加布麗埃勒,手裡拿著那個裝有照片的紅色信封。她邊走邊要挾加布麗埃勒交出一份承認與塞克斯頓私通的簽字聲明,“塞克斯頓參議員不管怎麼樣都要坐牢,加布麗埃勒,我這是在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擺脫尷尬處境,而不會在晨報上看到你自己光著屁股的樣子!總統為人正派,並不想讓人看到這些照片。你只要交給我一份書面陳述,並且按你自己的意願承認這件緋聞,那樣我們大家就都能保留一些尊嚴。”

加布麗埃勒感到出離憤怒,看見大門,就朝那裡走了過去。 “今晚八點之前放到我辦公桌上,加布麗埃勒,放聰明點兒。”坦奇在加布麗埃勒就要走出大門時,把那袋照片扔給了她,“留著吧,親愛的。我們還有很多呢。” 雷切爾·塞克斯頓沿冰川在漸濃的夜色中走著,心裡越來越覺得恐懼。那些令人不安的形像在她腦海中翻騰著——隕石、發出磷光的浮游生物,還有如果諾拉·曼格的冰體心數據出錯會帶來的後果。 十分鐘後,雷切爾和其他人點燃了四盞照明燈,距離旅居球大約兩百五十碼。諾拉不做任何提醒,陡然剎住了腳步。 “就是這裡了。”她說道,聽起來像個用占卜杖神秘地感覺到鑿井的最佳地點的算卦先生。 雷切爾扭過頭,向上瞅了一眼身後的斜坡。照明燈排成一條筆直的線,像是精心劃出來的跑道。諾拉的高超技能令雷切爾深感欽佩。剎那間,最遠處的那團燈光引起了她的注意。燈光消失了,似乎有樣東西經過,遮住了那片亮光。可是過了一會兒,燈光又出現了。雷切爾頓時感到一陣不安。

諾拉固定好雪橇,卸下探地雷達,放在冰川上,然後打開了雷達的電源。 “我要利用一種迴聲定位法獲取冰窟周圍的冰蓋的截面圖。”她喊道,“這台機器的內在程序系統會生成一張冰川截面圖,然後打印出來。只要有一點海冰都會以陰影的形式顯現出來。” 為了校正發射機,諾拉沿斜坡重新回到了燈光恰好照不到的地方,與照明燈成一條直線地站著。 托蘭調整好探地雷達設備之後,揮了揮手,喊道:“準備就緒!” 諾拉最後抬頭看了一眼這個斜坡,對這條被照亮的回去的路充滿了感激。可就在她留神一看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有那麼一瞬間,最近的那盞照明燈一下子不見了踪影。諾拉還沒來得及為燈熄滅了而發愁,那盞燈又重新出現了。即使諾拉不相信,可還是認為有樣東西從那盞照明燈和她所在的位置之間穿行而過。無疑,這會兒誰也不會待在戶外,她斷定,一陣狂風使燈焰瞬間失去了光亮而已。

諾拉走到雪橇上的控制設備旁,按了個按鈕。探地雷達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嗡嗡聲,緊接著就沒有了聲響。 “很好,”她說道,“完成了。” 當諾拉站在照明燈近旁,展開圖紙以檢驗那些數據時,紙上的圖像竟嚇得她直往後縮。 “噢,天哪!”諾拉瞪大了雙眼,簡直無法相信她所看到的東西。她怎麼也沒有料到會看見一個淺灰色的模糊人影漂浮在接近洞底的地方。她一下子變得極度驚恐。 “天哪……冰窟裡有具屍體。” 大家嚇得目瞪口呆。 “是……明,”諾拉輕聲說道,“他一定是滑了進去……” 諾拉·曼格決不會想到,當沿著冰窟朝下看時,她看見了別的東西。 採掘隕石的冰窟下面的冰塊…… 諾拉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最初還以為是掃描器出毛病了。緊接著,她更加仔細地察看著這個畫面,一下子恍然大悟,心中開始覺得忐忑不安,感覺狂風暴雨正向他們襲來。

真相陡然大白於天下。她彷彿醍醐灌頂,不能自已,將明的事完全拋擲腦後了。 冰窟裡有海水!她一下子跪倒在照明燈旁邊的雪地裡,簡直無法呼吸。她的雙手依然緊抓住那張打印圖紙,身體顫抖了起來。 天哪……我想都沒想到這一點。 緊接著,她突然怒火迸發,猛地扭頭朝國家航空航天局的旅居球望去。 “狗娘養的!”她尖叫起來,聲音在狂風中越傳越輕,“你們這群該死的雜種!” 黑暗中,僅在五十碼開外,三角洲一號把加密對講機放到嘴邊,對指揮官就說了兩個字:“洩密。” 諾拉·曼格依然在冰面上跪著,這時,迷惑不解的邁克爾·托蘭從她顫抖的手裡抽出了那張探地雷達的打印圖紙。就在採掘隕石的冰窟的正下方,一根暗色的海冰柱向下一直延伸到冰下的外海。這根豎直的海冰柱非常粗大——直徑與冰窟的一樣。

諾拉大叫起來:“有人從冰架下面往上鑽了個洞!”盛怒之下,她瞪圓了雙眼,“有人故意把隕石從冰層下面插了進來!”這張打印圖紙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麼冰窟裡會出現發磷光的細菌。 諾拉立刻把探地雷達設備收拾妥當,放到雪橇上束緊。 “我們得回去告訴人們!總統馬上要公佈的全是錯誤數據!國家航空航天局坑了他!” “我們走!”諾拉喊道,拖起拴在繩上的大家,朝著被照亮區域的邊緣走了過去,“我不知道國家航空航天局在這裡搞什麼陰謀,不過我決不願被他們當做工具利用——” 諾拉·曼格的脖子驀地扭轉過來,似乎她被某種看不見的威力猛地擊中了前額。她疼得發出一聲粗啞而短促的尖叫,打了個趔趄,仰天倒在了冰地上。幾乎就在同時,科基發出一陣叫喊,一下子轉過身去,像是有人在他肩上推了一把。他倒在冰地上,痛苦地扭動著身子。 雷切爾頓時將手中的打印圖紙、明、隕石和冰層下面那條異乎尋常的隧道忘得一干二淨。她剛才感到一顆小小的射彈從耳邊擦過,差一點打中她的太陽穴。出於本能,她身子一屈,把托蘭也一起拽倒了。 雷切爾只當是下了一場雹暴,可令人不解的是,這些突然接二連三飛來的彈子般大的東西這會兒似乎對準了雷切爾和托蘭,全都紛紛砸向他們附近,摔成一片碎冰。雷切爾左右搖晃著趴了下來,將鞋頭上的釘子扎進冰裡,然後朝惟一的隱蔽處——雪橇爬了過去。托蘭隨後而至,匆忙爬過來蹲在她身邊。 一顆冰雹砰的一聲砸到雪橇上的帆布上,並沒有完全埋入其中,而是又彈出來落在了雷切爾的衣服袖子上。雷切爾看到那樣東西,嚇得呆若木雞。 冰做的子彈…… 正如情報界常出現的情形一樣,人們知道得越多,事態就會變得越讓人懼怕。此刻也不例外。雷切爾情願自己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她對這種簡易彈藥武器的了解立刻就讓她得出惟一一個令人戰栗的結論:他們正受到美國某個特種兵部隊的襲擊,那是本國當前惟一一支經批准允許在野外使用這種試驗型簡易彈藥武器的武裝力量。 一支秘密軍事作戰部隊的出現讓她意識到了另一個更加可怕的問題:他們幾乎不可能從這樣的進攻中逃生。 一顆冰球狀的子彈把雪橇裡設備上的帆布打出了個洞,呼嘯著穿過來打中了雷切爾的腹部,她立刻覺得兩眼直冒金星,身子向後趔趄了一下,極力抓住雪橇裡的設備維持身體平衡。邁克爾·托蘭撲過去想扶住雷切爾,但為時已晚。雷切爾拖起一堆設備仰面倒了下去。她和托蘭跌倒在冰地上,身下是那堆電子設備。 “這是……子彈……”雷切爾喘著氣說道,呼吸即刻變得急促,“快跑!” 這會兒,從聯邦三角站開出的華盛頓地鐵運輸系統的列車再怎麼急速駛離白宮也沒能讓加布麗埃勒·阿什覺得速度飛快。她僵直著身子坐在列車裡一個空寂無人的角落,車外晦暗的人影兒一閃而過,變得模糊不清。瑪喬麗·坦奇的那個紅色大信封放在加布麗埃勒的腿上,讓她感覺如有十噸重物壓了下來。 此刻,已變得六神無主的加布麗埃勒壓根兒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得找塞克斯頓談談。她撥了塞克斯頓參議員的私人專用手機號碼,但接通的卻是他的語音信箱。加布麗埃勒不知所措,就往參議員辦公室打了電話。秘書告訴她塞克斯頓取消了安排去處理私事了,目前根本就聯繫不上。 對於那些照片,加布麗埃勒認定,只要她不承認,塞克斯頓就會聲稱那不過是些傷人的偽造照片。那些靜電複印的銀行單據,一張塞克斯頓出現在車庫的磨砂面照片都可能是偽造的。 塞克斯頓是清白的,加布麗埃勒自言自語道。白宮孤注一擲,他們早就決心不顧一切,冒險威嚇加布麗埃勒公開那件醜聞。一切都有備而來,她思量著。 有一件事除外…… 在這件難解之事上,惟一令加布麗埃勒困惑不解的是坦奇一直都在給她發送反國家航空航天局的電子郵件。加布麗埃勒意識到就連電子郵件一事都有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坦奇可能原本就是故意洩露國家航空航天局的那些情報的——想設計陷害加布麗埃勒。 加布麗埃勒覺得她得馬上告訴塞克斯頓。她緊握著裝有照片的信封,在車門嘶叫著就要關閉時,匆忙跳下了列車。她要去另一個地方。 維斯特布魯克公寓。 不拼命就逃命。 托蘭的本能反應是要逃走,可他又理智地想到諾拉·曼格和他依然拴在同一根繩上。冰球狀的子彈不停地砰砰打在掀翻的雪橇側面上,托蘭扒找著滿地散落的東西,想找出一樣武器。 就在那時,雹暴一般的冰球子彈突然奇怪地停止了。 托蘭小心翼翼地從雪橇旁邊覷著雙眼觀望,看到三個幽靈似的人影毫不費勁地從黑暗區域滑進明亮的地方,腳下踩著滑雪板,靜悄悄地順勢滑行著出現了。那幾個人身穿全白色風雪服。他們並沒有拿滑雪桿,而是每人端著一把超大型來复槍,那是托蘭這輩子都不曾見過的槍支。 他們似乎知道已經勝利在握,就鎮定地滑行到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受害者——昏迷的諾拉·曼格身旁停了下來。 三角洲一號蹲伏在這個昏迷不醒的女子身旁,取掉保暖手套,捧起了一把積雪。他把積雪壓實後,掰開那個女子的嘴,開始把雪往她的喉嚨裡面塞。他把她的嘴填滿之後,就把積雪向她氣管裡盡可能深的地方塞。三分鐘之內,她就會死去。 三角洲一號這會兒已經不再向那個女子的喉嚨裡塞雪。他解開了她身上的保護安全帶,然後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科基身上。 科基已經甦醒,呻吟著正要坐起來,但是其中一名士兵一把將他推倒,騎坐在他身上,然後用膝蓋把他的雙臂壓倒在地,讓他不能動彈。科基發出一聲痛苦的喊叫,叫聲立刻就被狂怒的大風吞沒了。 托蘭驚恐得近乎發狂,匆忙從掀翻的雪橇上散落出來的工具裡翻找著東西。慌亂之中,他發現了雷切爾身後的一樣東西——一個圓鼓鼓的塑料袋。他在口袋裡找到一大塊折疊整齊的密拉牌纖維布。這是一種小型氣象氣球,是設計用來承載一台並不比個人電腦重多少的氣象觀測設備的。 剎那間,托蘭的雙眼又看到了手中的密拉牌纖維氣球,意識到他始終不曾屈服,而是在努力想個解決辦法! 托蘭牢牢地抓住纖維布防止其展開,從側身而臥的雷切爾身上爬了過去。托蘭遞給雷切爾一塊折疊的布,然後用騰出來的那隻手將氣球的載重扣鉤從安全帶上的鐵鎖中迅速穿了過來。他側歪著身子,同樣把那個扣鉤從雷切爾身上的一個鐵鎖中迅速穿出來。 托蘭和雷切爾這會兒合二為一了。 那根鬆散的繩子垂下來拖在雪地上,繩上連著他們兩人和垂死掙扎的科基……還連著十碼之外的諾拉·曼格身旁那個無人使用的扣鉤。 托蘭一把將那塊卷好的密拉牌纖維布拋向了頭頂的天空。怒號著的狂風一下子把它刮向上空,使它如降落傘包一般在颶風中展開。降落傘包一樣的東西立刻鼓脹起來,伴隨著一陣響亮的吧嗒聲張開了。 托蘭感覺安全帶被猛地拉了起來,轉瞬間,他和雷切爾已經在半空中了,拖起身後二十碼之外的科基,從冰川上飛速掠過。在他身後,那些身穿白色外衣的士兵們逐漸消失,在照明燈的照射下越來越小,慢慢變成了明亮的斑點。 托蘭這時感覺冰塊不斷地加速後退,從他那有填襯的救生服下飛奔而過,由於逃脫追殺而產生的寬慰感很快消失了。在他們正前方不到兩英里的地方,米爾恩冰架在一個陡峻的懸崖處突然到了盡頭——懸崖的那一邊……一百英尺以下就是凶險的、波濤拍岸的北冰洋。 瑪喬麗·坦奇笑容可掬地走下樓,朝白宮通信辦公室走了過去。先前與加布麗埃勒·阿什的會面進行得很順利。加布麗埃勒會不會因受到驚嚇而交出一份書面保證承認那件緋聞,尚難以預料,但是這個方法肯定值得一試。 幾個小時之後,總統關於隕石的新聞發布會會讓塞克斯頓下跪屈服。這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如果加布麗埃勒·阿什肯合作,將會給塞克斯頓致命一擊,讓他羞愧得灰溜溜地走開。 到了早晨,坦奇就可以把加布麗埃勒的書面保證連同塞克斯頓否認私通的新聞鏡頭一起向媒介公佈。 這叫雙面夾擊。 最好的結果就是塞克斯頓的競選活動遭到全面破壞——針對其政治立場和道德規範發起鉗形進攻。這種策略是從軍事兵法裡借來的,在華盛頓通常叫做“搏頭尾”。今晚,塞克斯頓參議員就要陷入兩難處境。 晚上六點十五分,坦奇進了房間。 像是一名檢閱軍隊的將軍一般,坦奇悄悄地邁開大步朝文字編輯桌那邊走過去,拿起了一份電訊打印稿。這篇演講稿無懈可擊——關鍵詞豐富,內容清晰。即使使用“關鍵詞搜索”自動操作程序對新收到的郵件進行分類的新聞電訊社也能看到許多這樣的報頭: 來源:白宮通信辦公室 主題:總統緊急演說 美國總統將於東部標準時間今晚八點在白宮的新聞發布室召開緊急新聞發布會。他發言的主題目前保密。視聽實況轉播都能通過一般的地方廣播電視台接收到。 把電訊稿放回到文字編輯桌上後,瑪喬麗·坦奇四下掃視著通信辦公室,然後衝僱員們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們看上去很急切。 坦奇點燃一支香煙,抽了一會兒,任由眾人的期望值越升越高。終於,她咧嘴笑了笑。 “女士們,先生們,開始乾活吧。” 雷切爾·塞克斯頓早已把一切合理的推論忘得乾乾淨淨。對於隕石、口袋裡那張不可思議的探地雷達打印圖紙、明和在冰蓋上受到的可怖襲擊,她全都拋諸腦後。眼下只有一件事要考慮。 逃生。 這塊冰川像是一條沒有盡頭的光潔平坦的公路,從她腳下一掠而過。雷切爾側臥著身子綁在托蘭腰間,與他尷尬地面對面擁抱著。在他們前面某個地方,氣象氣球吃滿了風鼓脹起來,像是減重高速汽車尾部上的降落傘。科基跟在後面,如一列失控的牽引式掛車一般橫衝直撞。標明他們所受攻擊的地點的照明燈已然消失在遠方。 他們的速度還在加快。前方不遠處就是大海,雷切爾意識到他們必須得鬆開氣球。在嘗試了幾次之後,他們還是因為拉力太大而沒能解開系在他們身上的載重搭扣。然後,冰川上傳來的有節奏的滴答聲——輕金屬撞在光禿禿的冰蓋上發出的斷斷續續的響聲提醒了她。 冰鎬。 雷切爾一把抓在冰鎬柄上,一邊將冰鎬拉向身邊,一邊緊拉著那根有彈性的放氣裂幅拉繩。他依然側臥著身子,竭力將雙臂舉過頭頂,把鋸齒狀的冰鎬刃對準粗粗的放氣裂幅拉繩。她笨拙地鋸起了那根繃緊的繩子。與此同時,托蘭也從繩子的另一側鋸了起來。 眼看繩子就要斷了,他們來到了路的盡頭。 崖徑。 那道白色的屏障赫然聳現,須臾之間他們就撞在了上面。他們撞在斜坡上時,雷切爾的側身受到撞擊,疼得她大叫起來,冰鎬猛地從手中甩了出去。像是一位跳起來被拉向高空的困惑不解的滑水運動員一樣,雷切爾感覺她的身體被拖向崖徑斜坡的上方,又給扔了出去。她和托蘭頓時在一陣令人頭暈目眩的混亂中被拋向了上空。崖徑間的槽谷在他們身下伸展到遠方,不過這根磨損的載重繩還是很結實,將他們加速運動的身體拎到半空中,帶著他們翻越了第一道槽谷。她立刻瞥了一眼前方的情形,還有兩道槽谷——一塊地勢很低的高原——然後就會墜入大海。 科基·馬林森的尖叫刺破天空傳了過來,像是在為雷切爾的錯愕與驚駭配音。在他們身後的某個地方,科基也飛過了第一道崖徑。他們三人全都懸在半空,那個氣球則像一頭試圖掙斷捕獵者的鎖鏈的野獸一樣,仍舊拼命地向上攀爬著。 突然,頭頂傳來喀嚓一聲響,就像是夜晚的槍聲一樣。那根磨損的繩子斷開了,磨斷的一頭還彈到了雷切爾的臉上。他們瞬時跌落下去。密拉牌纖維氣球在頭頂上搖曳不定,失去了控制……急速飄向海面。 雷切爾和托蘭身上纏著搭扣和安全帶,翻滾著跌向地面。當第二道白色崖徑突現在他們下方時,雷切爾做好了撞擊的準備。他們剛好繞過第二道崖徑的頂峰,嘩的一聲摔在了斜坡的另一邊,因為穿著救生服,又落在崖徑的下坡上,他們跌得併不怎麼重。周圍的世界變成了模糊的一片,雷切爾只看得出胳膊、雙腿和冰塊,感覺自己順著斜坡急速沖到了冰層槽谷的中央。出於本能,她將四肢伸展開,想在撞上下一道崖徑之前減慢速度。她感到他們逐漸慢下來,但是僅僅慢了一點,而且似乎轉瞬間她和托蘭又沿著斜坡向上滑了過去。在越過崖頂時,他們感到片刻的失重。緊接著,雷切爾驚恐地意識到,他們開始沿斜坡的另一側拼命滑行,進入最後一塊高原……米爾恩冰架上最後八十英尺冰層。 他們朝著懸崖滑去時,雷切爾感覺科基在拖拽著繩子,她清楚他們這會兒都減慢了速度。但是,她知道現在已經為時太晚。他們急速逼近冰川邊緣,雷切爾無助地發出了一聲尖叫。 緊接著,出現了那一幕。 他們一下子從冰川邊緣滑了出去,雷切爾最後只記得她在向下墜落。 維斯特布魯克公寓位於西北方向的北大街2201號,自詡是華盛頓為數不多的絕對適合居住的地點之一。加布麗埃勒匆忙穿過鍍金的旋轉門,走進大理石裝飾的大廳,人工瀑布那震耳欲聾的流水聲迴盪其中。 加布麗埃勒成功地騙過了前台的門衛和塞克斯頓家門的警衛,在這個處理私事的夜晚進入了塞克斯頓的公寓。 這會兒待在門廳裡,加布麗埃勒隱隱聽到門廳盡頭的塞克斯頓書房里傳出的聲音——男人們的說話聲。房間裡的地板上擱著幾個公事包。今晚這個門廳裡顯然還在辦公。要不是其中一個公事包引起了加布麗埃勒的注意,她早就從那些公文包旁邊走過去了。那個標示牌上印有獨特的公司標識:一個鮮紅的火箭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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