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變身

第6章 第4節

變身 东野圭吾 2383 2018-03-22
照堂元博士的指示,我將進行長期療養。給我的單間比公寓房間還太,照顧我的主要是橘小姐——那個像演員的女子。對她,還有堂元博士和若生助手,剛開始我並不知道他們是誰,總不能輕鬆對話,突然被問到什麼,會一時語塞。過去朋友總說,阿純是慢性子。隨著記憶的恢復,這老毛病也跟著出來了,真諷刺。儘管如此幾次交談之後,我跟他們也能輕鬆對話了。 我的身體恢復得比想像的還順利,從昏睡中醒來五天后,能從床上起身了,又過了三天,已經能吃普通的食物——這真讓人高興,因為此前吃的都是內容不明的流食,那味道簡直讓我想詛咒自己的舌頭。但比起昏睡中人們用導管給我提供營養,也許光是能用嘴進食就算是幸福了。 至於記憶,眼下似乎也沒問題,朋友的電話號碼我全都記得,但我還是擔心會有後遺症。

房間內有衛生間,我幾乎整天足不出戶,只是在做腦波檢測、CT的時候才出門。我第一次來到走廊時,仔細觀察了周圍情形,發現這兒跟以前見過的醫院在各方面都大不相同。除了我住的這間再沒有看起來像病房的房間,只有手術室、實驗室、解剖室,沒有其他門,並且這三扇門緊閉著。我看見自己住的房間門牌上寫著“特別病房”。我不知道特別在哪裡。 還有,這兒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看看四周,什麼都沒有。沒有椅子沒有暖氣片,牆上一張紙也沒貼。最奇怪的是,在這兒除了堂元搏士及其兩名助手,我沒見過往何人。 “這兒和一般醫療機構不同。”做完腦波檢測回病房時,橘助手邊推輪椅邊說,“給你做的手術可以說是劃時代的,這一層是專門作研究用的。”

“醫院的研究所?” “算是吧,配備最新設備哦。”她似乎對能在這兒工作很自豪。我無論如何不能相信,自己會是規格如此之高的研究對象。 第十天早飯後,我老實對橘小姐說出了自己的三個疑惑。第一,襲擊我的那人後來怎樣了? “我也不太清楚,報紙上說他死了。”她邊收拾碗筷邊說。 “死了……怎麼死的?” “開槍打了你之後,他四處逃竄,但四處被追,走投無路,自殺了。” “自殺……”我想起了那人毫無表情的臉。臨死時,他的臉會因恐怖而扭曲,還是依然而無表情? “那個……橘小姐,”我小心翼翼地說,“能讓我看看報紙嗎?我想親眼看看那件事是如何了結的。” 橘小姐兩手端著餐盤搖頭:“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還是等出院後吧,現在給你看的文字必須經過堂元老師檢查。”

“光看看標題就行。” “是為你好呀。”橘小姐嚴肅地說,“大腦這東西比你想像的要脆弱。再說,只是過幾天嘛。” 我不好再說什麼。 令我不解的第二個問題是治療費。看來我做的是個非同小可的大手術,之後又是特殊待遇的看護,看起來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了院。所有這些我不知道要花多少錢,但可想而知是個天文數字。 “嗯,大概會是一大筆錢。“橘小姐淡淡地說。 果然。我已有了心理準備,最近根本沒去想這一大筆費用,撿了一條命已經沒什麼可抱怨了。 “這些冶療費用可以分期支付嗎?”我一邊問—邊在腦子裡飛速計算每個月最多能付多少。搬家肯定沒指望了。 橘小姐聽了莞爾一笑:“不用擔心哦。” “啊?”我睜大了雙眼。

“這次的治療費不用你掏。詳情現在還不能說。”她用食指抵著嘴唇,“首先,這次手術的相關費用全部從大學研究所預算中支出,因為手術還沒成熟,還在研究階段,理應如此,檢查費用也一樣。你要負擔的是住院費、伙食費和雜費,不過,這些也有人替你支付。” “替我?”我不禁提高聲音,“究竟是誰?” “很遺憾,現在還不能說。現在就讓你知道的話對你不好。” “……真不敢相信,像是做夢。不會是吧?”我搖著頭自言自語。我想不出誰會這麼幫我,親近的人像約好了似的生都生活儉樸。 “總有一無會告訴我吧?” “嗯,總有一天。”她回答。 不管怎樣,不用擔心治療費了,謝天謝地。 我轉向第三個問題——我不在的這段日子,周圍怎樣了?比如單位,我無故休長假可能給廠裡添了不步麻煩。

“這個也不用擔心。”橘小姐說。 “跟工廠聯繫過了,出院之前可以隨時延長休假,雖說不能帶薪。” “真是幫大忙了,我還擔心要丟飯碗呢。” “怎麼會呢!你遭這一劫是因為去救小姑娘,工廠為你驕做呢。還有,你平時的工作態度好像也是有目共睹的呀。” “哦?” “你不是一向工作認真嗎?” 我苦笑著撓撓頭。上司大概對我很滿意。 “老員工說我認真,其實是說我膽小,被上司馴得服服帖帖。” “哎呀,說得真過分。” “可能確實如此。上司說的不一定都對,可我沒勇氣提自己的想法,老實說也怕挨訓斥。這就是懦弱吧,我很膽小的。” 阿純很膽小——這是母親的口頭撣。 “認真工作不是壞事呀,況且,真正懦弱的人不會拼了命去救小姑娘。你自信些,工廠不也是因為肯定你的為人,才給你特別關照的嗎?”

我點點頭。很久沒被人誇獎了。 “對了,探視問題怎樣了?”我一問,她的臉色又沉了下來:“還不允許,還有許多問題沒解決呢。” “只見一小會兒也不行?我就是想讓大家看看我挺好的。” “抱歉,還不行。你自己可能沒意識到,現在這個階段對你非常關鍵。要是你受到點什麼刺馓,也許我們就無法正確分析了——這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非常危險。”見我沉默,她接著說:“謝絕探視還有一個目的,具體情況現在還不能說。全世界都在關注你現在的狀態,如果現在允許探祝,大概媒伴會蜂擁而至,那就沒法治療了。” “媒體蜂擁而至?”我迎上她的視線:“有那麼誇張嗎?不就是被強盜打中腦袋嗎?當然,對我來說這是件大事,但不會是大眾喜歡的新聞吧,更別說舉世矚目了。”

她邊聽邊搖頭:“你不知道,你能這樣活著、這樣和我們說話意味著什麼。有一天你會明白一切的。” “有一天?” “再忍耐一下。”她溫柔得像是在和還子說話。 我只有嘆氣。 “那我只提一個要求。能給我拍照,把照片寄給朋友嗎?可以的話我想附上短信。” 她右手撐著臉頰,左手抱著右胳膊肘想了一會兒,歪著腦袋點點頭。 “照片大概沒問題,但得讓我們確認一下你朋友直的身份。至於寫信,我得去問問堂元老師。” “我靜候佳音。” “期望值別太高哦。現在你的身體……不,你的腦子,已經不光是你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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