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布魯特斯的心臟

第33章 第8節

布魯特斯的心臟 东野圭吾 4520 2018-03-22
康子遇害後過了五天。今天是二十六日,星期四。拓也在技術數據室中,調查文獻資料。話雖如此,他並沒有特別想找的文獻。工作累了時,他經常來這裡稍微喘口氣。因為這里安靜,而且有桌子,最適合思考事情。還沒有刑警來到拓也身邊。似乎有刑警出現在其他相關人士身邊了,所以看來康子的死並不會被當作自殺草草了事。不管怎麼說,警方辦案不可能那麼草率。 唉,不過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拓也對此感到滿意。話雖如此,事情尚未結束。還不清楚殺害直樹和橋本的犯人是誰,但好像不是康子。 非得想辦法揪出犯人才行——一想到這件事,就無暇放鬆心情。 拓也在腦中思考完全不相干的事,走在保管技術報告的數據櫃之間。 MM重工的研究員們,會將自己的研究成果寫成報告提出。這將成為公司的資產,但研究員有好幾百人,如果每人每年提出幾件,保管室馬上就滿了。因此所有報告被製成縮微膠卷,保管於這些資料櫃中。

拓也恍惚地走著,猛一回神,自己竟站在機器人事業部的區域。這個區域的報告數量最近突然快速增加,其中表現最出色的應該是開發二課。 哎唷——他尋找應該收錄著自己的報告的縮微膠卷。但唯獨那裡像缺了一顆牙齒般空了下來。話雖如此,不用想太多。只要是公司員工,任誰都能閱覽這裡的資料。現在不在這裡,代表有人借走了。 是誰在看呢——?拓也對此感興趣,走進擺放縮微膠卷閱讀機的房間一看,閱讀機有五台,現在在操作的只有一個人,而且是女員工。看見她的臉,拓也感到詫異。他認識這個女人,她是過去待在仁科直樹辦公室的行政人員,名叫中森弓繪。 她為什麼在看我的報告呢——?接著他想到的是,到埼玉的工廠時聽見的事。聽說有人從總公司打電話來,詢問拓也負責的機器人。那通電話會不會也是中森弓繪打的呢?

拓也不被她發現地從背後靠近。她將某種文件夾放在一旁,看著縮微膠卷,彷彿在比對兩者的內容。從他的所在位置,看不見文件夾的內容。拓也躲在櫃子後面,等她看完膠卷。不久,她關上機器的開關,抽出膠卷拿去放回數據櫃,文件夾似乎放進了一旁的紙袋中。 拓也迅速走過去,抽出文件夾。標題是“昭和四十九年度工作計劃”。他心想“這是什麼?”他翻開封面後,立刻瞪大了眼睛。 組裝機器人“直美”引發的死亡意外——首先是一篇以此為標題的報告,是安全課提出的報告的複印件。拓本繼續翻頁,報紙報導、機器人“直美”的規格書等被裝訂在一起。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到底為什麼要查這個——? 拓也聽見腳步聲接近,將文件夾放回去,又躲在櫃子後面。

中森弓繪在想什麼呢?事到如今為什麼要查那起意外——拓也拚命整理有些混亂的思緒。機器人“直美”引發的意外事故,指的是去年夏天發生在埼玉第三組裝工廠的死亡意外。然而那件事已經以作業員的疏失結案了。 是開發企劃室的誰拜託她的嗎?不過話說回來,那本奇怪的文件夾是什麼——? 這件事怎麼也解釋不通。拓也想乾脆直接問弓繪算了,但是覺得這麼做會導致不好的結果。 或許稍微調查一下那個女人比較好——想了半天之後,拓也總算下了一個結論。回到部門上,課長正在集合員工。拓也也被叫去,他和同事們一起並排在課長辦公桌前面。 “我希望你們事後告訴現在不在場的人。聽說警視廳對於之前發生的命案,廣泛徵求信息。”課長的聲音壓得比平常低。他對於命案至今一直在看好戲,但現在似乎馬上出現了身為相關人士的自覺。

他在課員的注目之下,宣讀一張影印紙。 “內容是這樣的。仁科企劃室長的命案發生時,室長住的公寓房間好像被人亂翻過,警方似乎在煙灰缸中發現了紙的灰燼。現在辨識出了紙上寫的字,所以警方問我們心裡有沒有個底。” 紙的灰燼?拓也心想,那是什麼呢?橋本翻遍了直樹的家,想找出那封聯署書,但是沒說有什麼被燒掉。他應該說過,沒有任何可能成為殺害康子計劃的證據。 這麼說來,是直樹自己燒掉紙的嗎? 課長接著說:“發現灰燼時能夠辨識的似乎只有A、B、C這三個英文字母。問人心裡對這區區三個英文字母有沒有個底,簡直是豈有此理。” ABC——拓也嚥下唾液,心想:是那個。企圖殺害康子時的計劃書。那在直樹身上。而執行計劃之前,他肯定在自己家中燒掉了。拓也咬牙切齒地心想,與其沒燒乾淨,不如揉成一團丟進車站的垃圾桶還好一點。

“呃,不過後來經過科學分析,有三個字依稀能辨。其中兩個字是漢字,分別是房屋的'屋',和孩子的'子'。” 拓也感覺心臟用力地跳了一下,冷汗直流,心想這下危險了。 “屋”應該是名古屋的“屋”,而“子”則是康子的“子”。兩個字都是計劃書中頻頻出現的字。 但課長接下來說的話,更令拓也驚訝。 “最後一個字也是英文字母。是D。也就是說,繼A、B、C之後,出現了D。心裡對以上六個字有個底的人,到我這邊告訴我——” 從喇叭中流洩而出的曲子,不知不覺間變成了重搖滾。拓也從床上坐起身子,操作控制器,將頻道從FM調成AM。他原本以為哪一台在播新聞,但傳出的只有偶像歌手難聽得要命的歌。他關上開關,感覺自己落單在黑暗之中。這是因為沒開燈的緣故。他從公司回家,馬上就躺平了。他打開音響開關,但幾乎沒在聽。

“D……啊。”他思考這個字的意思。擬定殺害康子計劃時用的英文字母,只有ABC這三個,但是灰燼中卻留下了D這個字。他心想:A、B、C分別是仁科直樹、自己和橋本——那麼D是康子嗎?但不可能。康子是康子,正因如此,警方才會發現“子”這個字。 拓也心想,還有魔術那件事。直樹擅長撲克牌魔術,要用抽撲克牌作弊應該是件輕而易舉的事,但他卻選擇了最吃力不討好的角色A。直樹隱瞞了什麼,這點已經無庸置疑,而“D”就是他隱瞞的事情之一。可能是直樹告訴拓也他們計劃之後,又擬定了另一項計劃。那項計劃中除了ABC之外,還出現了D,但是直樹不能告訴拓也他們D的存在。 直樹真正的計劃是什麼呢?拓也試著推理D的任務。直樹必須對拓也他們隱瞞D的存在,所以D的任務應該和B、C無關。那麼會跟A有關嗎?拓也思考到這裡,倒抽了一口氣。 D的任務會不會是代替A殺害康子呢?難道是因為這樣,直樹才不惜用魔術選擇了A嗎?

拓也搔了搔頭,他隱約看見了什麼,就差一點了。直樹在計劃謀殺康子時,決定不要自己親自動手,而是交給D去辦。但是警方不見得不會懷疑D。因此他決定利用拓也和橋本,負責製造不在場證明。他假裝自己要親手殺害康子,以免被兩人知道D的事。 但是他打錯算盤了,因為直樹自己被D所殺害。 D究竟是誰呢?拓也試著想起許多人的臉,不能被人知道自己和直樹之間的關係的人是—— 拓也從床上起身到廚房喝水。自來水的水是最令人放心的,這一陣子自己稍微疏於警戒,但應該仍然有人想要自己的命。 想要我的命的也是D嗎? ——拓也緊握玻璃杯。這時門鈴響起,拓也身體不禁抖了一下。現在誰會來家裡找我呢?他放下杯子,從窺孔往外看。站在門外的是刑警,之前也見過這名叫佐山的刑警。拓也緩緩打開鎖,迅速思考:會是康子命案有進一步發現嗎?拓也告訴自己:不,至少警方不可能懷疑我。他調整呼吸之後開門,佐山臉上堆滿了笑容。 “抱歉,夜裡前來打擾。”

刑警想從口袋裡拿出什麼,但是拓也制止了他。 “我記得你,你是佐山先生對吧?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情是這樣的,我有點事情想請教你。你現在方便嗎?” “方便,請進。”拓也請他進屋,然後發現若是平常的自己,應該不會請刑警進屋,自己果然失去了冷靜。 “這房子不錯耶,感覺日照也很充足,重點是很安靜。不好意思,請問這是買的嗎?”佐山刑警稍微打開靠陽台的窗簾,隔著玻璃落地窗看著夜景問拓也。 “是租的。”拓也答道,“上班族買不起房子。” “我有同感,我自己也是住在狹窄的出租公寓。” “對了,命案查得怎麼樣了呢?公司裡的氣氛讓人感覺這件事好像有了結論。” “有了結論?”佐山將窗簾拉上,一臉意外地回頭。 “什麼意思?”

“大家都認為雨宮小姐是一連串命案的犯人,最後自殺了。”拓也說。 佐山緩緩點頭,搓著脖子說:“這也不無可能,那種情況下警方就會結案。” “也有可能不是那樣嗎?” “不,我不曉得。”佐山說:“我還沒辦法說什麼,調查方面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所以我才會像這樣到處打擾許多人。” “對我的調查,也有什麼不足的地方嗎?” “不,倒也不算是不足。”佐山從西裝外套的內袋拿出一本灰黑色的記事本,以格外裝模作樣的動作打開。 “我想再請教一次這個月十號的事,你出差到名古屋的名西工機這家公司是嗎?” “沒錯。”拓也稍微安下心來地點頭。如果是那一天的事,不管警察怎麼問,他都有自信不會露出馬腳。

“事實上關於這件事,我也請教了你們部門的課長。據我所知,好像是末永先生你主動要求出差的對吧?而且是相當臨時提出的。” “倒也不算多臨時,這種事情經常有。” “但貴公司和名西工機公司之間,在那之前沒有生意往來吧?為什麼偏偏這次會去出差呢?” 拓也心想,果然是在調查我。 “名西工機從以前就會來推銷。我們也想避免向固定公司採購,所以想開拓新的貨源。但是沒有實際成績的公司到底令人不放心。所以這次我希望對方至少提出研究專用設備的報價單。” 這句話聽在拓也自己耳中,也覺得是一派胡言,但是佐山應該沒有判定這是謊言的證據。 “原來如此,不拘泥於既有的方針啊。”他姑且以佩服的口吻說。 “我的不在場證明有問題嗎?”拓也主動問道。 “不、不、不,”佐山揮了揮手。 “不是那樣的,只是稍有疑問就要確認。請你不要覺得心裡不舒服。” “我並不會覺得心裡不舒服。” “不好意思,我想順便請教另外一件事,二十一號下午,你出門去了哪裡嗎?上星期六。” 拓也心想,來了,那是自己謀殺康子的那一天。 “基本上我都待在這間屋子裡。晚上之後,我頂多就是去便利商店而已。噢,還去了錄像帶出租店。” 拓也從桌子抽屜拿出幾張收據,從中找出一張去便利商店時的收據遞給佐山。 “我去買了一些簡單的食物。上面也有日期對吧?” “十月二十日,二十一點五分……是啊。這天晚上,你一個人嗎?” “嗯,是的。”拓也抬頭挺胸地回答,雖說沒有不在場證明,但也用不著畏縮。 “我知道了。這張收據我可以藉用嗎?” “可以,請拿去吧,送給你。” 佐山慎重地將白色紙片收起來。 “打擾你了。淨問一些沒禮貌的問題,真是抱歉。” “不會,”說完,拓也到玄關目送刑警。但是佐山在打開大門之前,忽然想起來似的回頭。 “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事?” “我想知道末永先生的血型。” “血型嗎?”拓也邊說邊會意過來,刑警在找康子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拓也看著佐山的臉,故意麵露苦笑。 “關於雨宮小姐懷孕的事吧。我和她毫無瓜葛。” 前幾天的報紙以小篇幅報導了她懷孕的事。於是佐山將手放在頭上,靦腆地露齒一笑。 “被你看穿那就沒辦法了,抱歉,基本上要請教所有相關人士。” “但是她的交往對像是橋本或仁科室長,不是嗎?報紙上沒有提到這個部分。” “不,事實上這兩人都不是孩子的父親。因為血型不合。” 拓也心頭一怔。這麼說來,是自己的孩子嗎——? “怎樣血型不合呢?” “在那之前,請你先說你的血型。” 佐山放鬆嘴角的肌肉,但以嚴肅的眼神對著拓也。拓也以舌頭舔舔嘴唇,盡可能以冷靜的態度說:“O型。” “O型,”佐山重複一次確認,“確定嗎?” “如果公司的醫務室沒有騙我的話。”拓也說。 佐山只有一邊的臉頰露出笑容,然後淡淡地說:“雨宮小姐的血型也是O型。橋本先生和仁科直樹先生兩人都是A型。但孩子的血型是B型。” “B型……” “是的,這下你的嫌疑也消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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