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過去我死去的家

第15章 第4節

過去我死去的家 东野圭吾 4548 2018-03-22
鋼琴上的那個小人偶依然俯視著我們倆。 我把沙也加扶到床上躺下之後,她不一會兒睜開了眼睛,但一下子看不出來她是否真的醒著。雖然眼睛睜著,但她卻一聲不吭,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沙也加”我叫道,她這才把黑色的瞳孔慢慢地轉向我,眨了幾下眼睛。 “對不起”她小聲說,聲音是啞的。 “沒事兒吧?” “嗯,已經沒事了”說完她坐了起來,但似乎還是有些異常,她閉著眼睛,一時無法動彈。 “你突然就跌倒了,真是嚇死我了”我說。 她嘴唇咧開笑了笑,“是吧,我也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腦袋像麻痺了一樣,隨即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沒地方受傷吧?” “嗯,好像沒有”她渾身看了看,說道。

我坐在她邊上,“你跌倒之前還說了奇怪的話” 她用左手摩擦著右臂,“是吧,很奇怪吧” “做夢了嗎?” “嗯,算是吧,不過覺得和做夢有點不同,我感到那個我親眼見過” “那個?” “就是我說的那個有窗簾和花瓶的房間”沙也加跌跌撞撞地直起身子,回到了她剛才倒下的地方。我跟在她後面。 “這裡有一扇門,我還走進了這個房間”她指著走廊的牆壁,重複著和剛剛一樣的話。 “但這裡沒有門啊”“也沒這樣的房間,這堵牆的對面是日式房間呢” “是啊”沙也加按著太陽穴,“但我確實是記得這裡有一扇門,我走了進去。奇怪,真是奇怪,為什麼沒有呢”一邊說著一邊自嘲地笑了出來。 “我真傻,沒有就是沒有,我說了也沒用”

“你會不會和別的房間搞錯了呢?” 可能她覺得我說的有道理,陷入了沉思。不過沒過多久,又帶著自信滿滿的表情搖晃起腦袋。 “肯定沒錯,就是這裡。我就是看著身後的餐廳打開那扇門的” 我發出一聲嘆息,用手電照了照牆上。卻沒發現這里安裝過門的跡象。 取而代之引起我注意的,是邊上的柱子。 “這是什麼?”差不多在我眼睛的高度,有一根長度三厘米的橫線,似乎是圓珠筆劃上去的。 “下面也有呢”沙也加說。 的確如此,在我發現的橫線下方幾厘米處,也畫著同樣的線。再往下看了看,又找到幾根。 “是不是比身高時候畫上的?” “比身高?” “童謠裡不是有的嘛,'把身高刻在柱子上'”

“喔,那個啊” 這種事我兒時也沒有做過,所以誤以為只有在歌裡才會出現,其實這麼做的人隨處可見。 我用手電筒順著柱子往下照,最下面的記號大約離地面有80厘米,上面不光畫著線,還寫有幾個小字。 “上面寫的什麼?”沙也加問。 上面的字很難辨認,“佑介三歲五月五日” “嗯,果然是為了比身高畫上去的”沙也加點點頭說,“這就是佑介的成長紀錄啊” “不過你不覺得奇怪嗎?” “怎麼了?” “你看最上面那根線嘛,怎麼看也超過一米七十了哎” “那又怎麼了……”沙也加張著嘴停住了,瞪大了眼睛,說,“佑介六年級的時候就去世了呢” “六年級的話,也就十一二歲吧,就算是發育早的孩子也沒長一米七十這麼高吧”

“那這裡刻的是誰的身高?” “要不是佑介的話,那一定是他哥哥的咯”我一個個照著柱子上的記號,說道,“這樣一來肯定哪裡也刻了名字” “也有可能……” 我們找不出一個確切的答案,陷入了沉默。 “還是回到門的事情上吧”我對沙也加說,“你確實記得這裡有一扇門,你從門裡走進了房間吧?” 她默默點點頭。 “那個房間裡除了花瓶和窗簾,你還記得什麼東西嗎?” “其他東西……”她的目光又開始飄移起來,一直延伸至手電筒照不到的黑暗深處。 “好像很暗……我記得很暗” “你在那間房間裡做了什麼呢?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呢。我不知道,想不起來”沙也加兩手抱頭,然後揚起腦袋看著我,目光帶著恐懼之色。

“怎麼了”我問。 “雖然想不起來,但記得似乎是很可怕的事情” “可怕?” “嗯,只要想到那個房間,就產生一種莫名的不安,似乎在我的體內有另外一個我在對說,不能繼續往裡走了。我能想起來的是,我似乎地拒絕了我自己……”她彷彿支撐不住靠在了旁邊的牆上。 “頭開始痛了” “還是休息會兒吧” 我再次讓她坐到了臥室的沙發上,她弓著身子,兩臂放在併攏的雙腿上,臉趴在上面,背部不住地顫抖。 看到沙也加這副樣子,我非常明白,她剛才所描述的記憶場景決不是沒有把握的。然而在現實裡,她所說的地方卻沒有門,也沒有房間。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還是認為是她記錯了來得妥當,可為什麼會產生這種錯覺呢?

這個問題似乎一時半會兒無法求得解答,並且我們正在面臨越來越多的謎題。無法理解的事情接踵而至,我們只能硬著頭皮迎難而上,但一個都解決不了。 儘管被強烈的無助感侵襲著,我仍然準備一個一個去攻克它們,我把沙也加留在了一樓,獨自走向位於二樓的御廚夫婦的房間。 從地上的工具箱裡取出錘子和螺絲刀,我走到放有保險櫃的壁櫥前。雖然這個保險櫃是多年前的東西,但看上去非常堅固,櫃子的門邊幾乎沒有縫隙。我用一字螺絲刀的頂端戳著,試圖把它撬開。發出吱嘎一聲,但門卻絲毫沒有損壞之意。我換了個地方又試了試,結果完全一樣,連螺絲刀都快彎了。 雖然知道弄壞鎖是最快捷的方法,但這個撥號盤式鎖貌似造得極為牢固。我把螺絲刀插進去,用錘子敲了敲。聲音倒是不小,但完全感覺不到打開的跡象。不過我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辦法,準備先這麼乾一會兒。

大約持續了三十分鐘,保險櫃的門和鎖只是有些晃動的程度,幾乎和我動手之前沒什麼差別。我開始有點洩氣,放下工具,又在搖椅上坐了下來。 我開始覺得,或許比起弄壞保險櫃,找出撥號盤的密碼或許會是一條捷徑。這個櫃子的主人肯定也會生怕自己忘了密碼而寫在了什麼地方吧。 我拿起手電筒,照著房間的每個角落。雖然內心期待著這個保險櫃的密碼會藏在某處,不過戶主有沒有這份童趣還是一個很大的疑問。 我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窗戶邊的天文望遠鏡上,望遠鏡旁邊有一隻看似是放置備件的木箱。我打開蓋子一看,裡面放著幾個用布包起來的鏡頭和濾光片。 裡面還一塊兒放著一張觀測記錄用紙,上面用黑色墨水寫著'七月二十五日早晨水星觀測'幾個字。筆跡和那些信上相同,應該是出自御廚啟一郎之手。

不過我覺得這玩意兒似乎沒多大用處,又回到了保險櫃旁,拿起螺絲刀和錘子又開始用蠻力施起工來。 大概敲了十次左右的時候,我感覺身後的門打開了,回頭一看,沙也加走了進來。 “太吵了睡不著嗎?”我問她。 “不是因為這個,我心情靜不下來” “嗯,不難理解” 沙也加坐在床上,“我一直在想我爸爸的事情” “嗯” “我在想,我爸爸為什麼會不告訴我這個房子以及受御廚一家照顧的事情呢” “不是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他沒有必要把自己以前犯下的錯誤都告訴你啊” “是嗎?但我覺得這個理由說服不了我” “那你認為是什麼原因呢?” “雖然不能肯定,但我想會不會是為了我才這麼做呢”

“為了你?什麼意思?” “我爸爸可能一直擔心我想起過去的事情,他覺得要是我知道這事兒而回到這裡來的話,說不定記憶就會恢復,所以才什麼都沒告訴我的” 我擺弄著手裡的榔頭和螺絲刀。 “這樣的話,我們現在所作的一切都是錯誤的咯?” 她搖搖頭,好像在說,我也不知道,轉身拿起剛才讀過的那捆信。 “嘿,你說這些信為什麼會在這裡呢?如果是別人寄來的信這樣一直保管著還能理解,但作為寄出人一直拿著你不覺得奇怪嗎?” “或許出於某種原因,中野政嗣把這些信還給了他呢,比如啟一郎去世之後,作為追憶物品之類的” “如果是這麼費勁得到的東西,為什麼從這裡離開的時候又沒有帶走呢,這個理論在分析佑價日記的時候也提過”

我吼了一聲,對於這裡的居住者突然消失一事,還沒有掌握任何線索。 “而且”她繼續說,“為什麼每一封信都只有信紙呢,幹嗎不裝在信封裡呢?” “應該都扔了吧” “什麼目的?” “不知道啊”我只能歪起嘴,“你想說明什麼?” “我倒也不是想說什麼……”她握著那捆信,一直撫摸著。 “會不會是不知道這裡的地址?” “地址?” “嗯” “地址怎麼會不知道,嗯,應該是長野縣小海鎮……” 我說道這裡,她開始不停搖頭。 “我不是說這個,一般房子里至少得有標明所在地址的東西吧?比如寄來的明信片啊,名片什麼的,可是這裡完全沒有這類東西。” “被你這麼一說的確如此啊”我手叉著腰,看了看周圍。 “你想說,是有人故意這麼幹的?” “我只能這麼想了,不是嗎?一般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啊。只是現在不知道這麼做的目的何在……” 我們沉默良久,又是一個找不到回答的疑問。我面朝著保險櫃,把螺絲刀插進了撥號盤的縫隙裡。 “這個保險櫃能打開嗎?”沙也加略顯擔心地說。 “現在還不好說,剛剛開了一個小口子呢” “如果能輕易損壞的話,保險櫃就不保險了呢” 或許沙也加本意並非開玩笑,不過這句話讓我的心情緩和了一些。 “所言及是啊” 正笑著的時候,螺絲刀的頂端打滑了,發現的時候已經遲了一步,尖銳的刀頭刺傷了我的左手。就在手臂和肘部正中間,開始流起血來。 “啊,糟糕” “沒關係,傷口不是很深”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 “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拿醫藥箱”沙也加說。 “醫藥箱?” “在廚房有,我剛剛看到的”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沙也加走了回來,手裡拿著一隻茶色的小箱子,側面畫有一個紅十字標誌。 “這個放在廚房?”我問。 “是啊,碗櫃最下方那扇門裡的” 醫藥箱裡有頭痛藥、胃腸藥、塗抹藥膏大致都有,幾乎所有的藥品都沒有拆過封的痕跡。 “有創可貼呢”說著她從裡面拿出一隻細長的盒子,是一支管狀的軟膏,也沒有用過的樣子。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藥品,我不太想用” “生產日期剛好是十年前”沙也加看了看盒子邊上,說道。 “那就算了” “嗯,那我就幫你包紮一下吧” 她用未開過封的紗布按住傷口,纏上了繃帶,纏的手法非常熟練。我這麼誇了她之後,她把繃帶放回箱子後回答,“我習慣給美晴包紮了” “美晴經常受傷嗎” “嗯,是我弄傷的” 聽她一說,我無語了,真怪自己多嘴。 她做了個鬼臉,聳了聳肩。 “我自己把她弄傷,再自己幫她治療,像傻瓜一樣吧?” 我沒有說話,摸了摸她給我包好的繃帶,試圖想找些別的話題,朝醫藥箱裡看了看。 我發現蓋子的反面縫著一個口袋,好像是用來放病曆卡一類東西的。我伸手從裡面取出一張小卡片,既不是病曆卡也不是投保單。 這張紙上寫著'家庭健康卡'幾個字樣,還有經常看病醫生的聯繫方式以及家庭裡每個人的常備藥品。這一欄上都沒有內容,只寫了名字。 上面並排寫著:御廚啟一郎、藤子、佑介幾個名字。藤子似乎是佑介的媽媽,也就是沙也加稱之為'老奶奶'的女性。 在血型這一欄上面,只有啟一郎寫著:O型 “他父親是O型?”說著,我把卡片遞給了沙也加。 “O型?”不知為何她的表情有些陰沉,看了一會兒後,小聲嘟囔,“真奇怪啊” “怎麼了?”我問。 “佑介的日記上寫了自己的血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說著她拎起手電筒走出了房間,我連忙跟在她的後面。 來到臥室後,她從桌上拿起日記本,嘩啦嘩啦的翻起來,表情一下嚴肅起來。 “有了,你看這篇”她把日記本給我看。 這裡是剛剛無意中飛快掃過的地方,寫的內容是佑介在學校裡接受了體檢。 “五月十九日晴今天是體檢的日子。我長高了一點,真開心,但是體重卻沒怎麼變,真是不可思議。檢查完身體後又驗了血,查了血型。一共分為A、B、AB、O四种血型,其他還有Rh陰性和陽性,據說一千個人裡面只有一個是陰性的。我的血型是AB性,Rh呈陽性。近藤有一本通過血型看性格的書,不過完全不准。回家之後我問了媽媽的血型,她說不知道,好像以前的人都不查血型的。本來也想問問爸爸的,但他今天因為工作不回家” 我看了眼沙也加,“佑介是AB型啊?” 她默默點點頭。 “這樣啊,果然很奇怪”我說,“如果父親是O型的話,不管母親是何种血型,孩子絕對不可能是AB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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