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美國8大名案

第8章 第四節

美國8大名案 胡佳 5892 2018-03-22
一天,我聽人從報紙上讀到,和我一起在愛爾蘭幫的弗蘭克·拉普馬被洋薊王奇若·泰蘭納瓦手下的人做掉了。沒過多久,也是愛爾蘭幫的荷蘭人哈根進了新新,他被判了20年。這就是喜歡玩槍的下場!他打傷了一個警察,自己也受了傷。我去監獄醫院看他,我們聊了過去的事。 我說:“你要是聽我的話就好了。” “我知道,”他說,“你是對的,約瑟夫。” 他接下來說的話簡直讓我不敢相信。 “他們出賣了你。”他說。我說我不懂你在講什麼。 “他們達成了協議,”他說,“條件就是要做掉你和弗蘭克兩個意大利人,由奇若·泰蘭納瓦的人做。”荷蘭人哈根囑咐我要多加小心,他們既然能夠做掉弗蘭克·拉普馬,就能做掉我。但是我沒往心裡去,我想新新應該是安全的。

我錯了。 就在這次談話後沒幾天,瓦拉奇在他自己的牢房裡被人捅了一刀,兇手是同監的彼特·拉坦帕。刀子從左後背插入,一直捅到心臟下端,差點兒要了瓦拉奇的命。傷口一共縫合了38針。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瓦拉奇沒有說出彼特·拉坦帕的名字。但彼特心虛,主動向獄方投案後被轉到了其他監獄。 瓦拉奇後來一直說新新監獄是他的學校,有兩層意思。一是他終於在那裡完成了七年級的學業。 “我從新新出來時,已經能夠識文斷字了。我的意思是說,他們雖然沒有教我們很多的東西,但是至少我能夠閱讀了,而且還多少明白我讀的內容。在我第二次進新新之前,我認大街上的路牌都得費點勁。其實我在那裡受到的真正教育是關於,怎麼說呢?關於人,關於人的本性,或者說,關於社會的。實際上是關於另一個社會。真的,新新監獄是另一個社會。”

對瓦拉奇影響最大的要數他在監獄裡遇到的另一個犯人,亞歷山卓·沃列諾,早年紐約布魯克林最著名的意大利黑道人物之一,因謀殺罪被判無期徒刑。但是真正使瓦拉奇產生興趣,是因為被亞歷山卓殺掉的那個人是洋薊王奇若·泰蘭納瓦的親哥哥。亞歷山卓對瓦拉奇講了意大利黑幫中的兩個派系——拿玻里人和西西里人——之間根深蒂固的成見和仇恨。他說:“我們拿玻里人要記住的第一件事就是,你和一個西西里人交往了,比如說,20年,成了特別鐵的哥兒們。但假若有一天你得罪了另一個西西里人,你的那個鐵哥兒們立馬就會跟你翻臉。也就是說,永遠不要相信西西里人……在你離開這里之前來見我,我會讓你去找一個拿玻里人,他的名字叫阿爾芬斯·卡普利,跟我一起在布魯克林幹過,後來去了芝加哥。”

瓦拉奇在亞歷山卓·沃列諾那裡進修了意大利秘密黑社會的基礎課。他後來才知道,這個組織叫“科沙·諾斯卓”。但當他試圖深究時,亞歷山卓便打住了,他說:“別著急,小子,到時候你自然一切都會明白的。你知道,有些話我現在不便告訴你。” 1928年6月15日,當瓦拉奇第二次從新新監獄“畢業”時,又碰到了和上一次同樣的問題:無“幫”可歸。原先的愛爾蘭七人幫(加上瓦拉奇一共是八個)中,一個在監獄裡上吊自殺,第二個失踪,第三個因為殺死了一名警察而被送上電椅,第四個,弗蘭克·拉普馬,被洋薊王的人做掉了,另外兩個死得最莫名其妙,酒後互戕,只剩下了瓦拉奇和還在新新蹲監獄的荷蘭人哈根。 雖然亞歷山卓·沃列諾給了他卡普利的聯絡方式,但瓦拉奇不願意隻身一人去人生地不熟的芝加哥。

他留在了紐約。 我要搞清楚的第一件事是洋薊王的想法,他是不是還在打算追殺我。我直接找到他的司機兼保鏢弗蘭克·利沃賽,也沒有轉彎抹角,就實話實說:“我剛出來,想知道你們老闆……”等等等等。過了幾天,弗蘭克·利沃賽回复說:“你該干什麼幹什麼,別人也該干什麼幹什麼。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不會有人還翻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舊賬。” 我回頭再去找當年116道的那些夥伴,嗬,幾年不見,一個個都出息了,即使沒有混進去的,也都掛在了某個家族的名下,沒有人還在幹偷盜搶劫之類的勾當。我是沒辦法,我哥哥進了瘋人院,父母都要靠我養活。我又拉了幾個人,每週打劫個三兩次,能弄到1500美元左右,但是一平均下來,每個人到手的也沒有多少。

1929年年初,豁嘴從監獄裡出來了。他是1927年因為搶劫進去的。我對豁嘴說我也想入夥,他說這得等。他說你老實呆著,我來替你安排。 就在我等著的時候,發生了兩件事。一是我父親去世了。那天我看見老爺子在我的房間裡拖地板,就給了他10塊錢,說去買瓶酒吧。傍晚豁嘴來找我的時候,老爺子已經躺在地板上醉得不省人事,樣子很滑稽。我和豁嘴指手畫腳地笑了一陣,一起把他抬到床上就出去了。等我半夜裡回來,老爺子還是我走時的姿勢,但嘴上多了一圈泡沫。我趕緊跑到警察局裡要急救車。晚了,老爺子那一醉就再沒醒來過。 52歲就走了。 還有就是,我有了一個固定的女朋友。她叫梅,在125道上彩虹花園的舞廳里工作,猶太人,挺好看,也挺溫柔。我們交往了六個星期,有一天她忽然說,她在布郎克斯租下了一套公寓,還訂購了家具。我說不行,我連固定的收入都沒有。她說沒關係,她有工作。我就說:“OK,哪天要是不樂意了,你儘管回娘家。”梅的最好的女友是弗蘭克·利沃賽的太太,我們經常走動,都成了好朋友。

………… 豁嘴引薦我認識了巴比·多義耳。他鼻樑塌塌的,一看就是打架給打壞的。但是他舉止斯文,講話很慢。有一天他問我:“你的那幾個人怎麼樣?”等等,又問我能不能盡快找到六七個不錯的小伙子,我說沒問題,我這就能給你找來一打。他又問我和弗蘭克的關係,就是弗蘭克·利沃賽。我說:“他這個人沒說的,我從新新出來後就是仰仗著他才和方方面面都搞定的。你問這幹嗎?” “沒事,隨便問問。”他說。但是我能感覺到他不是隨便問問。 巴比·多義耳是西西里人,我想起了新新監獄里亞歷山卓·沃列諾說的話,心裡不踏實,就去找豁嘴。豁嘴說:“你想到哪裡去了,都什麼年月了還講這些。拿玻里人和西西里人之間的那些老賬早就沒人算了。大家不都在一起混嗎?”

………… 又過了一段時間,巴比忽然說,要帶我去見湯姆·卡里亞諾。我當時只知道湯姆是一位大腕人物,不知道他就是瑞茵納家族的二老闆。湯姆身材魁梧,稍微有點禿頂,穿著舉止都非常體面。他是一位大商人,手裡攥著好幾樣生意,別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也做建築業,因為從前我跟他打過一次交道。那次湯姆說某某建築工會的兩個小子跟他搗亂,要我和一個跟我一起乾打劫的小伙子去把事情給擺平了。湯姆本來是要付我錢的,我說我不圖錢,只想結交他這個朋友。這對我很重要,因為我必須認識一些有影響的人物才能跳出偷盜搶劫這個行當。你得讓別人了解你的為人,當你是條漢子,所以不能要錢。 這天我見到湯姆·卡里亞諾,他說:“空氣中充滿著動盪,恐怕要出亂子。我想和你的一些仇家有關。”我問誰,他提到洋薊王奇若·泰蘭納瓦,還有另外幾個名字。我說:“我幹。”他又問我願意為他們殺人嗎,我反問:“你們的人願意為我殺人嗎?”他說是的,我也說是的。

我當時並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只是感覺到亂子一定不小。但我別無選擇,我必須盡快找到另一個落腳點。搶劫是不能再乾了,報紙上說,市政府正在考慮給警車裝上無線電通話系統。還有交通燈,以前不是在凌晨三點關掉嗎?現在要改成24小時通亮。假如我屁股後面跟了一輛警車,再闖一紅燈,好傢伙,你就瞧著吧,馬上就會有上百輛車追我! 我的棘手之處在於,我是不喜歡洋薊王,但是如果我和他作對,就等於和弗蘭克·利沃賽作對。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過了兩天,巴比·多義耳給我送來了第一份“合同”:殺弗蘭克·利沃賽。我說:“不,我不能接。”心裡暗罵巴比是個西西里小人。其實多年後我也明白了,這倒不見得是巴比在算計我,“科沙·諾斯卓”裡邊的合同都是交給哥兒們、朋友,甚至親戚去做,一是不至於引起“目標”的懷疑和防備;二是老闆想試試你到底是看重他還是看重朋友。 “科沙·諾斯卓”講得最多的就是忠誠。

我跑去找豁嘴,告訴他我不能做弗蘭克。豁嘴說,那就和巴比攤牌吧。豁嘴買單在彩虹花園請我和巴比·多義耳。豁嘴說了半天,我又說了半天,巴比才說,他能理解。但是他馬上把豁嘴扯到邊上,兩個人嘰嘰咕咕地講悄悄話。我心裡很不痛快。等豁嘴回來時我問他,他說:“沒事,巴比只是擔心你會給弗蘭克報信。我告訴他這事包我身上了。” 但是我不能讓弗蘭克完全蒙在鼓裡。我對他說,如果有一天我搬出布郎克斯公寓,就意味著有人找過我。他明白我的意思。我等到豁嘴把事情都抹平時,就搬了出去。在後來那段動蕩的日子裡,我和弗蘭克即使在大街上走個對臉,也就稍微點點頭,從不搭腔。 瓦拉奇所說的動亂,是指1930年初紐約黑手黨大火併,在“科沙·諾斯卓”內部叫卡索蘭蒙戰爭。

此後長達數十年裡,儘管美國的官方和警方知道這次黑社會政變,也知道這一事件在黑社會史上的重要意義,卻始終無法了解其來龍去脈前因後果。瓦拉奇備忘錄首次披露了這場風波的若干具體細節,儘管只是片斷和局部。 1920年以前,美國黑社會佔絕對優勢的是愛爾蘭幫和猶太幫,連波蘭人的影響都在意大利人之上。意大利的黑道組織一直只是小打小鬧不成氣候,經營的不外乎娼妓和賭博這兩大傳統行當。 1919年通過的憲法修正案,即禁酒令,成了意大利幫崛起的契機。雖說所有的黑幫組織都瞄上了黑酒市場,但意大利人卻是得天獨厚。這不光因為意國地處歐洲南部,盛產葡萄,釀造業十分發達,而且,不管有沒有禁酒令,移居美國的意大利人中經營家庭燒酒作坊者甚眾。如此雄厚的群眾基礎使意大利黑幫靠著黑酒生意迅速發展壯大,很快便超過了其他族裔的幫派,在黑社會中獨占鰲頭。 意大利黑幫內部也有聚合分離,後來居上的馬賽里亞家族將原先稱霸布魯克林的阿爾芬斯·卡普利擠到了芝加哥。到1920年末期,在紐約的黑手黨家族共有四個,依實力從強到弱的排列為:馬賽里亞、瑪然詹諾、瑞茵納和敏利奧。 事實上,這四大家族的劃分也不是十分清晰。意大利人鄉土觀念重,各個家族成員雖然各事其主,但又和其他家族中的“老鄉”們有著千絲萬縷或明或暗的聯繫。來自同一地區、同一城鎮甚至同一村莊的人們組成了類似“同鄉會”的幫中之幫,幫間之幫,其中最大的便是由來自西西里島卡索蘭蒙鎮的同鄉們組成的“卡索蘭蒙幫”,該幫的頭領即瑪然詹諾家族老闆薩爾瓦多。 瑪然詹諾本是第二大家族,薩爾瓦多·瑪然詹諾又靠了卡索蘭蒙幫將勢力擴張到了其他家族內部,從而形成了對第一家族馬賽里亞的威脅。 馬賽里亞家族的老闆叫喬瑟普·馬賽里亞,人稱喬老闆。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於1930年初策劃剿殺瑪然詹諾家族及卡索蘭蒙幫。從此開始了長達兩年的卡索蘭蒙戰爭。 黑社會史學家認為,打響卡索蘭蒙戰爭的第一槍是謀殺瑞茵納家族老闆托馬斯·瑞茵納。喬老闆曾試圖說服托馬斯加入到自己的陣營,但托馬斯深知喬老闆的秉性,算準了他的如意算槃無非是先借刀殺人,再過河拆橋。喬老闆遭到拒絕後,派手下做掉了托馬斯·瑞茵納。 (據紐約市警署檔案記載:1930年2月26日晚8點10分,托馬斯·瑞茵納在離開位於謝里丹路1522號的辦公室時,遭到一不明身份男性槍手的襲擊。兇手持自動步槍,朝被害人連開兩槍。托馬斯·瑞茵納,男,白人,40歲,家庭住址:布郎克斯羅單比路3183號。) 多年後,托馬斯·瑞茵納的女兒嫁給了約瑟夫·瓦拉奇。 托馬斯·瑞茵納謀殺案後,喬老闆派來他的心腹約瑟夫·頻佐羅接管瑞茵納家族。六個月後,該家族原二老闆湯姆·卡里亞諾和幾位縱隊長,包括季坦諾·路琪賽和豁嘴多米尼克·派特利裡,密謀處死了約瑟夫·頻佐羅。 (據紐約市警署檔案記載:1930年9月9日晚9點左右,有人在紐約百老匯1487號,布洛考大樓1007號房間辦公室的地板上發現了約瑟夫·頻佐羅的屍體。死因:頸部及左胸多處槍傷。1007號辦公室的承租方為加利福尼亞乾果進口公司,承租人季坦諾·路琪賽。) 警方逮捕了季坦諾·路琪賽,但不久便撤訴。據瓦拉奇的說法,真正的兇手是巴比·多義耳。他曾親耳聽見巴比對人講起這件事,說:“我乾了一件非常漂亮的活兒。我剛好撞見他一個人在辦公室裡。” 之後,湯姆·卡里亞諾就任老闆,更名卡里亞諾家族,直至1952年因健康原因離任後,由季坦諾·路琪賽接任。本文一開頭被瓦拉奇做掉的尤金尼奧·契亞尼尼便是路琪賽家族成員。 與此同時,薩爾瓦多·瑪然詹諾和他的卡索蘭蒙幫也在行動,他們的目標是馬賽里亞家族的一個血債累累的劊子手彼特羅·墨里洛。瓦拉奇後來聽說,幹掉彼特羅的是一位芝加哥卡普利家族派來助戰的神槍手,名叫小鬼頭,當然是外號了。 “他的樣子就像一個大學生,”瓦拉奇回憶說,“他在小提琴盒子裡藏了一挺機關槍。小鬼頭跟我說,這個彼特羅特別不屈不撓,身上挨了好幾顆槍子還滿屋子亂竄。小鬼頭說辦公室裡還有一個不相干的人,但是他也只好連他一塊兒乾掉了。” (紐約市第23區警察分署案件號碼1226:1930年8月15日下午3點30分,彼特羅·墨里洛在其位於東116道362號的辦公室裡被一不明身份的槍手擊斃。同時被擊斃的還有其客戶靳斯匹·帕里亞諾。彼特羅·墨里洛,年齡:50歲,家庭住址:新澤西州帕利沙德市阿卡丹路1115號,死因:多處槍傷。) 這兩起刺殺行動互不相干。瓦拉奇說:“當卡里亞諾家族聽說彼特羅被幹掉時,他們清楚不是他們的人做的,所以自然想到一定還有別的人和喬老闆有仇。後來他們知道,是薩爾瓦多的瑪然詹諾家族。”兩個家族由此秘密結盟,約瑟夫·瓦拉奇參與了他們的第一次聯合行動。而另外兩個家族,馬賽里亞和敏利奧也已經走到了一起。 我當時還在排隊等待被卡里亞諾家族接納入夥,他們讓我住進培爾翰街的一棟公寓,因為他們得到的消息說,敏利奧家族的二老闆沙繆爾·斐任諾在這裡租了一套房。他們要我搬進去是因為沒有人認識我。而我想知道的是,他們是否打算從我的房間射殺沙繆爾。他們說不會的,只是監控。等掌握了沙繆爾的確切行踪後,再開車在路上乾掉他,但說好了到時候由我開車。那時候會開車的人並不多。 公寓裡有好幾棟樓。我的房間在二樓,窗外是院子,窗口正對著沙繆爾·斐任諾那棟樓的大門。 我們盯了一個月也沒見到沙繆爾的影子,我說是不是搞錯了,他們說不會的,這個沙繆爾有好幾處地址。又過了一個星期,那天我正和芝加哥小鬼頭在屋裡,另外兩個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說看見沙繆爾了,他就坐在公寓前門外面的椅子上。小鬼頭抓起傢伙就往外衝,我說:“且慢,要我開車可以,但是如果看門老頭兒對我招手,你就得把槍放下,否則我就停車。” 小鬼頭說:“你瘋了?我們等了一個多月。” 我說:“誤了事要打要罰都算我的,但是我不想為了這個再進監獄。” 果然,小鬼頭正在瞄準,看門老頭兒就看見我了。他對我招招手,我也對他招招手。 小鬼頭夠意思,他把槍放下了。我們錯過了一個機會。後來小鬼頭去見“老頭子”,就是薩爾瓦多·瑪然詹諾——我們經常管老闆叫“老頭子”——回來跟大夥兒說,老頭子說我的考慮有道理,來日方長,沒有必要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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