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美國8大名案

第6章 第二節

美國8大名案 胡佳 4265 2018-03-22
1952年9月19日晚,三個“毛孩子”到達預定的埋伏點,那是在東112道上的一棟大樓附近。這棟破舊而巨大的居民樓橫貫整個街區,樓裡有一個通往111道的後門。居民樓的前門從不上鎖,後門的門閂可以從裡面打開。這絕對是一條非常理想的撤退路線。瓦拉奇事前親臨現場反复察看,以保證所有的細節都萬無一失。 按照瓦拉奇制定的計劃,接應的車停在東111道那棟居民樓的後門外,司機留在車裡,兩名槍手則埋伏在契亞尼尼的必經之地。雖然賭博的地點經常換,但契亞尼尼的泊車處和牌客們的接頭點卻基本上是固定的。因為有專人接應契亞尼尼進賭場,所以他們要在那裡一直等到“目標”單獨離開時再動手。 瓦拉奇臨走時對他的外甥費奧利·賽亞諾交代說,他將在2街和東114道交界處的一家餐館裡等候他們的消息,並講定在電話中稱契亞尼尼為“女孩”。瓦拉奇還關照他們,完事後開車經過3街的東河橋時,務必記住把手槍扔進河裡。

為了給自己編派好不在現場的證明,瓦拉奇請來了三位朋友一起在那家餐館吃晚飯。 半夜12點左右,費奧利來電話說:“那女孩沒來。” “知道了,”瓦拉奇說,“我先回去。”他回到麗都夜總會。 凌晨4點,第二通電話。費奧利說:“我們看見她了。”意思是,尤金尼奧·契亞尼尼已經被做掉了。 “我們現在就出發去度假。” “好。”瓦拉奇掛斷電話。他想,我現在回家還不算太晚。 (據紐約市警署檔案記載,1952年9月20日凌晨6點左右,東107道221號的一位居民在門前路旁的水溝裡發現一具男性屍體。經查證,死者為尤金尼奧·契亞尼尼,42歲,家庭住址:西234道282號。死因:頭部數處槍傷。作案人:不詳。進一步的調查表明,案發地點實為2街和東112道交叉口。死者生前曾多次被捕。有可靠消息來源證實,此人乃聯邦毒品局線人。)

後來,約瑟夫·瓦拉奇聽到了兩種不同的解釋。地下賭場的黑幫成員們說,他們在離賭場不遠處的人行道上發現已被擊斃的契亞尼尼,為了不至於招來警方在附近搜查,他們把屍體轉移到了東107道。但賭場裡的另外兩名年輕人說,他們看到契亞尼尼的時候以為他還有救。在送往醫院的途中發現契亞尼尼已經斷氣,就把屍體扔了出去。 聯邦毒品局始終不承認尤金尼奧·契亞尼尼之死與他的線人身份有關。據他們掌握的情報,契亞尼尼從意大利偷運出的10公斤海洛因到達美國後,因分贓不均而導致了同夥間的爭鬥,契亞尼尼於是派他的妻弟悄悄去意大利,又帶回了6公斤海洛因。他的妻弟在契亞尼尼遇刺前一個月被捕。所以毒品局認定契亞尼尼死於販毒團伙之間的內訌。

筆者後來知道,以上的一大段便是出自瓦拉奇備忘錄,亦稱瓦拉奇檔案,或瓦拉奇文件。 何為瓦拉奇備忘錄?簡單地說,就是關於約瑟夫·瓦拉奇黑手黨生涯的綜合資料,包括聯邦調查局和聯邦毒品局的審訊記錄、瓦拉奇本人的交代和在參議院作證時的證詞,以及後來在美國司法部的敦促下撰寫的回憶錄。 當時的最高法院院長羅勃特·肯尼迪對瓦拉奇備忘錄的評價是,這“是美利堅合眾國在與國內黑社會惡勢力的戰鬥中最重大的情報突破”。 在瓦拉奇備忘錄之前,執法機關看到的是一個個孤立的,表面上互不相干,卻又層出不窮的謀殺案、綁架案、失踪案、毒品案、縱火案、爆炸案……瓦拉奇備忘錄將所有這些零星案件,連同它們的作案人和幕後操縱者一起,擺放在了一張巨大的,精心編織的惡勢力網絡圖上。

在瓦拉奇備忘錄之前,舉一個例子,聯邦調查局紐約地區的辦公大樓裡,“黑幫處”只有四名工作人員和一間辦公室,而“共產黨處”卻有400多人,佔據了整整一個樓層。瓦拉奇備忘錄之後,“黑幫處”人數激增,並在60年代末躍升為那裡最龐大的部門之一。 瓦拉奇備忘錄問世後十年左右,70年代初期,在美利堅大地上生殖繁衍了70餘年的意大利黑手黨,或“科沙·諾斯卓”土崩瓦解。儘管紐約五大家族和其他地區的一些殘部或散兵游勇仍在繼續負隅頑抗,但曾盤踞於各大都市中的20多個家族從此不復存在。 耐人尋味的是,瓦拉奇備忘錄並非這位黑手黨“老兵”——30餘年來,約瑟夫·瓦拉奇在“科沙·諾斯卓”中的級別一直沒有超過“兵士”——經過深思熟慮、精心策劃的結果。事情的起因純屬偶然,皆因其當事人犯下了一個在正常狀況下不可能犯的錯誤。

1962年6月22日早晨7點半,正是亞特蘭大聯邦監獄早飯後放風的時間。最近,監獄裡的幾座房子需要維修,工人們把拆下來的垃圾廢料等物堆放在操場的角落。獄方並不是特別在意那些可能被用作武器的磚瓦棍棒,因為這座監獄里關押的都是非暴力犯人。 忽然,第82811號囚犯,因涉嫌販毒而被收監的57歲的約瑟夫·瓦拉奇從地上操起一根兩英尺來長的鐵管,朝一位背對著他的犯人衝過去。只眨眼的工夫,那人便血流如注,頹然倒地。 瓦拉奇馬上被帶進了禁閉室,俗稱“蹲小號”。當沉重的鐵門在他身後砰然關閉後,他居然由衷地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和安全,接著就覺得自己飢腸轆轆。他已經好幾天不敢吃東西了,總害怕有人會在他的飯菜裡下毒。

瓦拉奇的好心情很快便蕩然無存。看守過來告訴他,醫生說,那個被他用鐵管撂倒的約翰·約瑟夫·紹普生命垂危。 瓦拉奇倒並不在乎那個人是不是生命垂危。但是,“約翰·約瑟夫·紹普?”瓦拉奇一下子懵了,他記得他那一槓子明明是砸在了約瑟夫·狄坡勒摩的頭上。 在此之前幾個星期,瓦拉奇已經預感到了將有大禍臨頭。另一名和瓦拉奇因同一案子被捕的囚犯指控他向聯邦毒品局告密。也就不過一夜之間,瓦拉奇發現他成了他自己曾成功地實施多次的黑手黨暗殺計劃的目標。 瓦拉奇的一生中先後12次被捕,為了換取較輕的懲罰,他確曾向有關當局通報過一些毒品走私方面的消息,但和死在他手中的尤金尼奧·契亞尼尼一樣,瓦拉奇從來沒敢透露過半點有關“科沙·諾斯卓”的情報。

進入6月以來,瓦拉奇已僥倖逃脫了三次險些讓他喪命的襲擊。第一次是有人給他送放了毒的食物。第二次是一幫獄中的黑手黨分子把他赤身裸體地堵在了澡堂子的角落。第三次是故意讓他捲入到一場毆鬥之中,再趁亂朝他捅刀子。 當時,“老頭子”維克多·靳諾萬斯也在這裡。 50年代初期,因查理·露其亞諾返美無望,老頭子便遂心如願地登上了老闆的寶座。按規定,他們的家族應更名為靳諾萬斯,但人們背地裡還是稱露其亞諾家族。 1959年4月,維克多·靳諾萬斯因“策劃販毒陰謀罪”被捕,判刑15年。 約瑟夫·瓦拉奇是在1962年3月來到亞特蘭大聯邦監獄的,老頭子不僅盛情邀請他搬入他的房間——那間8個人的牢房裡只住了5個人——而且親自出面找看守通融。多年前,維克多還做過瓦拉奇婚禮上的男儐相。就在那場毆鬥後幾天,據瓦拉奇備忘錄所述:

一天晚上在我們的牢房裡,維克多開始對我說什麼,你到市場上去買了一筐蘋果,裡面有一個爛的,你怎麼辦呢?當然要把爛蘋果拿掉,不然到後來整筐蘋果都會爛掉。 我一直想打斷他的話,但他擺擺手要我住口。我實在忍不住了,說:“如果我真是做錯了什麼你就明說,然後給我一粒藥丸,”指氰化鉀,“我當你的面馬上吞下去。” 他說:“誰說你做錯什麼了?” 我沒話可說。 他又說,我們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我要送你一個吻,為了我們過去在一起的那些好日子。 我心說,OK,我也送你一個吻,就回吻了他。 他問我:“你有幾個孫子?” 我說:“三個。你呢?”我記得他說六個,我說:“你挺有福的。”我的意思是讓他知道,如果他對我的孫子感興趣,我也會對他的孫子感興趣。

我上床睡覺,聽見鄰床的繞夫·瓦格納輕輕地嘟囔了一句:“死亡之吻。”我明白他是在警告我。我躺在床上裝作沒聽見。可是,誰睡得著呵? 我不相信什麼“死亡之吻”的鬼話,但是我知道,每次要“做”掉某人之前,就會對那個人特別友好,這樣他就不會防備。按老早的習慣,當你見到另一位成員時要相互在臉上親一下。後來查理·露其亞諾當了老闆就改成了握手。 “但是,”查理說,“在外面,比如餐館裡見了面,還是要打kiss的。” 6月16日,約瑟夫·瓦拉奇走出了自衛的最後一步,他要求看守把他關進禁閉室裡。問其理由,瓦拉奇說:“有人要殺了我,或者被我殺掉。這個理由夠充分吧?”瓦拉奇在禁閉室裡指名道姓要見聯邦毒品局的喬治·伽弗尼,此人原為毒品局紐約辦公室的負責人,現任毒品局總部執行主任,是與瓦拉奇打過交道的最大的政府官員。瓦拉奇帶給他的口信是:“我打算都告訴你。”

然而,遠在紐約的喬治·伽弗尼卻遲遲沒有回音,瓦拉奇又不願意“告訴”監獄裡的官員們,“你們不懂。”他對他們說。後來,在瓦拉奇備忘錄裡,他承認他當時並沒有真正打算交代什麼,只是想再和喬治·伽弗尼做一筆交易,用幾條情報買一張去別的監獄的路條。幾天后,瓦拉奇被送回了和老頭子同住的牢房。 瓦拉奇只能背水一戰了。他已經作好了死的準備,只是琢磨著如何拉上幾個墊背的。他在心里圈定的第一個名字就是約瑟夫·狄坡勒摩。 6月初的一天,一向和他沒有什麼交往的狄坡勒摩突然遞給他一份很不錯的牛肉三明治,說是從廚房為老頭子開的小灶裡偷出來的。瓦拉奇沒有接,因為他覺得蹊蹺,也因為他從來就討厭這個成天鞍前馬後圍著老頭子瞎轉悠的小嘍。果然,瓦拉奇後來發現約瑟夫·狄坡勒摩悄悄地把三明治扔進了垃圾桶裡。 瓦拉奇不打算幹掉老頭子,他覺得這樣太便宜他了。他知道老頭子在家族內部的種種劣跡,特別在查理·露其亞諾遠走拿玻里後。維克多做掉過不知多少與自己不和的下屬,爾後又栽贓他們是警方的線人。瓦拉奇知道不少家族成員都對老頭子恨得咬牙切齒,也知道若要在“科沙·諾斯卓”內部處置一位老闆級的人物是必須經過審判的。瓦拉奇相信遲早會有這樣一個對維克多·靳諾萬斯進行公開清算的機會。 然後就到了6月22日早上。自打從“小號”裡出來後,瓦拉奇只能以他能搞到手的寥寥幾隻食品罐頭充飢。廚房裡有黑手黨囚犯,他剛來時就听說了。他們不僅敢在看守的眼皮子底下給老頭子開小灶,也敢明目張膽地往飯盒裡擱砒霜。瓦拉奇甚至不敢去洗澡,連上廁所也是小心翼翼左顧右盼。又是差不多一宿沒合眼,瓦拉奇覺得頭重腳輕,走起路來就像一個機器人,因為飢餓,因為沒睡覺,更因為緊張。他盡可能遠離人群,但又不敢靠角落太近。就在他神經兮兮的時候,據瓦拉奇備忘錄的敘述: 我忽然看見三個人正盯著我交頭接耳,他們離我大約50碼,然後開始向我這邊走來。 我慢慢地後退,一邊看了看身後。那堆垃圾旁邊的地上有一根鐵管。我彎腰去撿鐵管,聽見有人在離我很近的地方說:“哈羅,約瑟夫。”我抬眼看時,那人已經轉過身,好像正在和那三個人打什麼手勢。他的背影太像約瑟夫·狄坡勒摩了。 ………… 典獄長在禁閉室門上的小窗口亮出一張照片,問:“你認識他嗎?”我說:“不。”他說:“是嗎?他就是你打傷的人。” 我一下子墮進了雲霧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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