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美國8大名案

第5章 第一節

美國8大名案 胡佳 4463 2018-03-22
筆者第一次讀到約瑟夫·邁可·瓦拉奇這個名字,是在一本關於美國意大利黑手黨的書中,一段題為“瓦拉奇的合同”的章節。作者在那本20世紀70年代出版的書裡並沒有提到後來為人們熟知的瓦拉奇備忘錄,只說這是一起被美國司法界人士和研究黑手黨的專家們認為是該組織刺殺行動的經典範例,還被選入了某些警官學校的教科書,云云。 約瑟夫·瓦拉奇是當時紐約黑手黨露其亞諾家族的成員。不消說,露其亞諾是老闆查理的姓氏。在黑手黨的老巢紐約市,這樣的家族一共有五個,共計2000餘名成員,佔全美黑手黨總人數的三分之一。 60年代初,美國司法部和聯邦調查局的官員們從約瑟夫·瓦拉奇的口中第一次確證了這個被外界稱為“黑手黨”的犯罪集團的真實存在。該組織問世於20世紀初葉,其意大利名稱為“科沙·諾斯卓”,用英語直譯就是“我們的事業”或“我們的行動”。 “科沙·諾斯卓”下分若干家族(family),亦稱集團(group),每一家族掌管一片區域。按英文字母的順序,一些重要家族所在的區域依次為:波士頓、巴菲羅、芝加哥、克利夫蘭、底特律、丹佛、堪薩斯城、洛杉磯、諾瓦克、新奧爾良、紐約、費城、匹茨堡、舊金山等等。另外還有幾塊“開放區域”:邁阿密、拉斯維加斯和1959年古巴革命前的首都哈瓦那。所謂“開放”,即任何家族都可以在這些區域擁有人馬或開設生意。

家族的首領稱“老闆”,“老闆”之後還有“二老闆”,往下便是數目不等的“縱隊長”。每個“縱隊長”統領一支“縱隊”,“縱隊”的成員叫“兵士”。兵士中也分三六九等,有的兵士可以直接由老闆調遣,有的兵士可以自己接單做買賣。所有“科沙·諾斯卓”的成員,無論老闆或兵士,都必須是純正血統的意大利人。但其外圍組織中可以有其他族裔——猶太人、黑人、愛爾蘭人、波多黎各人、法蘭西人、英國人等等。 自1931年以來,“科沙·諾斯卓”不再設“大老闆”或“老闆們的老闆”(Boss of all Bosses)一職,儘管不少人都在夢想著為自己加封一個類似的頭銜。一個由9至12名老闆組成的“委員會”或“董事會”統籌全國性的運作並協調各家族之間的事務。

“瓦拉奇的合同”是約瑟夫·瓦拉奇在其30餘年的黑手黨生涯中曾參與過的數十起人命案之一。 “科沙·諾斯卓”內部把分派給屬下的刺殺任務稱作“合同”。 1952年9月初,約瑟夫·瓦拉奇的縱隊長安東尼·本德爾約他在紐約格林威治村的羅科斯餐廳一起吃晚飯。幾句寒暄之後,安東尼便直切主題。據新近獲知的消息,路琪賽家族的一名成員,尤金尼奧·契亞尼尼是聯邦毒品局的“線人”。 “這傢伙給毒品局通風報信,”安東尼告訴瓦拉奇,“老頭子已經得到了查理·露其亞諾的口諭。查理說,契亞尼尼非常聰明,他和毒品局勾搭已經不是三年五載了。我們必須把他和他周圍的人做掉。” 老頭子叫維克多·靳諾萬斯,是當時露其亞諾家族門面上的老闆,真正的老闆查理·露其亞諾在1936年被捕後判刑50年,並於1946年被放逐回意大利老家拿玻里。

尤金尼奧·契亞尼尼確實是聯邦毒品局的眼線。 1942年他因販運海洛因被捕,收監15個月。之後,他一邊繼續黑社會的活動,一邊在必要的時候有選擇地向毒品局舉報一些同夥,通常是其他家族的成員。但這些“情報”都只涉及到具體的人和事,所以毒品局一直不知道“科沙·諾斯卓”的存在,以為契亞尼尼不過是在跟幾個販毒團伙打交道。每當契亞尼尼犯在了警方手裡,他便會亮出自己的線人身份。警方有時很難權衡,這些線人提供的情報是否值得他們對其犯罪活動睜隻眼閉隻眼。 1950年,尤金尼奧·契亞尼尼去了一趟歐洲。他此行負有兩項使命:從美國帶去戰後歐洲市場緊俏的藥品和美金現鈔,再從法國販回海洛因。當時中東地區盛產鴉片,鴉片膏子運到法國馬賽,經加工製成海洛因後售價為每公斤3500美元,而走私到美國的海洛因的平均終極售價,或人們常說的“街頭價”則高達每公斤225萬美元。據當時的估算,僅此一項,每年帶給美國意大利黑手黨,或“科沙·諾斯卓”的純收入為35億美元。如此高的利潤後來也吸引了其他族裔的犯罪團伙,如黑人幫、波多黎各幫和古巴幫,但黑手黨出讓的部分只是那些高風險的街頭銷售。

在拿玻里逗留期間,契亞尼尼幾次主動與流放中的查理·露其亞諾接觸。與此同時,聯邦毒品局通過其他渠道了解到契亞尼尼歐洲之行的真正目的,但為了從他那裡獲取更有價值的情報而一直沒有驚動他。 然而,不明就裡的意大利警方卻以走私藥品美元的罪名逮捕了契亞尼尼。契亞尼尼在等待審判期間設法帶出了一封信,交給聯邦毒品局的歐洲部。但毒品局並沒有馬上與他們的意大利同行交涉,因為他們獲悉,契亞尼尼在獄中還安排了將10公斤海洛因成功地偷運到美國。他們想讓契亞尼尼再多吃點苦頭。 契亞尼尼又帶出第二封信,為了爭取官方的救援,他在信中向毒品局報告了查理·露其亞諾的情況。 約瑟夫·瓦拉奇後來說,他不知道查理是如何得知這條消息的,但他確信“科沙·諾斯卓”擁有自己的情報來源。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是,指認契亞尼尼的關鍵證人突然翻供,藥品美元走私案因證據不足而撤訴。契亞尼尼回到紐約後自感性命難保,遂請求聯邦毒品局予以保護。 安東尼·本德爾對瓦拉奇說,按照慣例,這樣的事情本來應該由路琪賽家族自行處置。但是,一、契亞尼尼幾乎從未出賣過本家族成員;二、由於這一層關係,反倒使毒品局不時地對路琪賽家族網開一面。路琪賽家族當時是紐約五大家族中走私毒品最猖獗的。 “這次既然欺負到了我們頭上,那就算是給了我們開殺戒的口實。”安東尼說。 瓦拉奇認識契亞尼尼,事實上,就在契亞尼尼去歐洲之前,他還問瓦拉奇借了錢。如果契亞尼尼做了槍下鬼,瓦拉奇跟誰去討還這份飢荒? 瓦拉奇於是說:“可是,他欠了我兩千塊錢。”

“是的。”安東尼說,“我聽說了。”他意味深長地看著瓦拉奇,那意思是說,正因為這樣我才約你來吃這頓飯。 瓦拉奇明白,這件事他是脫不掉干係了。如果讓上峰派了別人去“做”契亞尼尼,一旦失手,自己就會被懷疑向契亞尼尼走漏了消息。 見瓦拉奇不吭氣,安東尼又說:“你知道,契亞尼尼剛從意大利回來,但是他東躲西藏,我們一直找不到他。如果你有他的消息,告訴我一聲。”說罷便起身要走。 瓦拉奇沒有別的選擇了,他趕緊硬著頭皮自告奮勇道:“好吧,我會找到他的。”“找到”的意思當然就是“做掉”。 “不急,等我先把你的意思轉告老頭子。”安東尼·本德爾不冷不熱地丟下一句,兀自揚長而去,只留下神情沮喪的約瑟夫·瓦拉奇。

第二天安東尼·本德爾通知他,老頭子維克多·靳諾萬斯同意讓瓦拉奇接“合同”。 瓦拉奇很容易就找到了尤金尼奧·契亞尼尼。他在晚上10點左右往契亞尼尼家裡掛電話,說你從歐洲回來也有些日子了,咱們是不是該把賬結結。瓦拉奇並沒有自報姓名,他只是在言談中表明自己的身份。這是黑道中人的基本聯絡技巧,為防電話被警方監聽。 瓦拉奇最後說:“咱們街角見。”這也是一句讓外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但契亞尼尼卻心知肚明。瓦拉奇指的是布郎克斯的城堡山莊和西徹斯特路交叉口,瓦拉奇在那裡有一間“麗都夜總會”。 契亞尼尼說:“我20分鐘到。” 約瑟夫·瓦拉奇黑著燈站在麗都夜總會他的辦公室窗前,他看見契亞尼尼開車過來,另一輛車也相跟著停在了不遠處的路旁。契亞尼尼一見到瓦拉奇便開始說他手頭真的有點掰不開,等誰誰誰的貨款到了立馬連本帶利送過來。瓦拉奇用手勢叫他打住,帶他到了一個角落,說:“咱們先不談錢。我想你被人跟踪了。你知道是誰嗎?毒品局還是警察?”

“老天爺!他們是沖你來的吧。”契亞尼尼一臉驚異。 “也許是吧。今天晚上就到此為止,我過兩天給你打電話。” 契亞尼尼原路返回。果然,等他的車一啟動,另一輛車也尾隨而去。 說瓦拉奇著手的是一樁黑手黨經典刺殺案,是因為所有真正與本案有牽連的人在案發時都有不在現場的證據。刺殺指令來自查理·露其亞諾,他本人卻遠在大西洋彼岸的意大利拿玻里。警方也休想在犯罪現場查找到“老頭子”維克多·靳諾萬斯和安東尼·本德爾的踪跡,就連“合同”的具體執行者約瑟夫·瓦拉奇,也不會在自己身上濺上一滴血。 瓦拉奇接了“合同”,他必須在指定的時間內完成任務,至於他如何操作,這就不是他的上司們想關心或打聽的事了。瓦拉奇可以把案子交給本家族或其他家族成員,也可以找組織以外的人。順便說一句,按規定,黑手黨成員執行“合同”是沒有報酬的,這是他們工作的一部分。他們也不得報銷執行過程中的任何開支,包括僱用職業殺手的費用。但如果“活兒”幹得漂亮,今後自然少不了從老闆那裡得到諸多的照顧和好處。

這一次,瓦拉奇採用了最經濟的辦法。他找來三個哈倫東區的“毛孩子”——他就是這樣稱呼他們的——三個正在排隊等候,急巴巴地想被接納進入露其亞諾家族的“候選人”。其中兩人是親兄弟,約瑟夫和派特·帕咖諾,還有一個是瓦拉奇的外甥費奧利·賽亞諾。 執行這樣的“合同”,無論如何小心都不算過分,更何況“目標”尤金尼奧·契亞尼尼已被跟踪。兩天后,約瑟夫·瓦拉奇把契亞尼尼約到“麗都”附近的卡斯吧酒家,這次他帶來了約瑟夫·帕咖諾。瓦拉奇說這叫一箭雙雕,既讓“毛孩子”認准“目標”,又使他們彼此熟識,所以下一次契亞尼尼再見到帕咖諾們時才不會心存戒備。其實還有第三個目的,瓦拉奇沒有把約會地點定在“麗都”,是想進一步查證契亞尼尼被跟踪的情況。

根據約瑟夫·瓦拉奇後來的回憶,交談過程中契亞尼尼突然說:“昨天晚上我不知怎麼地,老是覺得特別恐懼。” “你什麼意思?”瓦拉奇問。 “我也搞不懂,就是感覺有人可能要對我下手。” “你幹嗎說這些話?別胡思亂想了。” “我確實有一種感覺……”契亞尼尼喋喋不休。 這不是一個好話題。瓦拉奇趕緊叫來一位曾經在“麗都”工作過的小姐,付給她一張百元美鈔,說是務必請她讓他的“哥兒們”契亞尼尼快活起來。 事後小姐向瓦拉奇匯報說,契亞尼尼提到要去哈倫趕一個什麼牌局。 三個“毛孩子”很費了一番周折才查到,尤金尼奧·契亞尼尼去的是2街和東112道交叉口附近,一種叫做“擲骰定點”的地下賭場。每天開局之前,由莊家擲骰子確定賭博地點。玩牌的人先到達某指定處,經驗證沒有問題後,再由專人護送到某某旅館的某某房間,一般有半個街區之遙。為了不引起警方注意,牌客們在散場時一個一個單獨離開,每兩個人之間間隔幾分鐘。 “有人跟踪他嗎?”瓦拉奇問。 “我們沒發現。”“毛孩子”們答。 “好,就是它了。” 但事情並非如此簡單。瓦拉奇很快得知,那個地下賭場的主人是路琪賽家族的一名成員。為防範可能引起的家族間的糾紛,瓦拉奇覺得有必要向上級報告。 安東尼·本德爾在曼哈頓中城區開了一家“金鑰匙夜總會”,但據說這家店已經上了警方的黑名單,常有便衣在四周轉悠。瓦拉奇把車停在距離兩個街區的地方,然後叫了一輛出租車過去。他不希望被警方抄下牌照。 沒容得瓦拉奇開口,安東尼便開始發難:“你怎麼一直按兵不動?這件事早該了結了。難不成還在琢磨著要回你那幾個錢?” “安東尼,你聽我說,這傢伙總有尾巴跟著……” 等瓦拉奇講完來龍去脈,安東尼承認他的考慮不無道理,答應替他到老頭子那裡討一句話。 很快,安東尼傳回話來,說老頭子OK了約瑟夫·瓦拉奇的行動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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