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獨角獸謀殺案

第8章 第七章鋼筆道破真身

以前我怎麼也想像不出“像彈簧一樣從座位上彈起來”是怎樣的畫面,現在它不再困擾我了,因為我終於親身體驗了。這個短語用來形容這樣的過程:前一秒你還平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下一秒鐘連你自己都說不清原因,卻發現自己突然站起來了!而這之間完全是頭腦空白,你自己也無法解釋發生了什麼。我現在算是深有體會了。 他站在大廳門口,帶著恐怖的氣息。犀利的目光轉動著,來回掃視屋子裡的每個人;他虎背熊腰,脖子向前突出,略微發棕的鬍鬚向上翹著。他一個胳膊夾著圓禮帽,手放在雨衣的口袋裡。 “我們似乎找到了一個很好的避風港啊,我應該感謝哪位?”他說。 他這些話已經把我弄得暈頭轉向了,更奇怪的是,他望瞭望我,然後又看向別處,似乎完全不認識我的樣子。

突然出現的傢伙把HM也搞得有點迷糊,他閉了會兒眼睛,然後緩緩地說道:“卓蒙德先生,可以告訴我你是從哪裡來的嗎?” “我從哪裡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我是從飛機上來的啊。難道你沒看見我?” “你的意思是你坐飛機從馬賽來的?” 卓蒙德充滿怒氣地看著他,說:“我當然是坐著那架飛機從馬賽來的。有什麼問題嗎?難道這也犯法了?” “啊,小伙子,別發怒、別發怒。不過是有些事我們必須要搞清楚,然後才能繼續解決我們的問題。看看那個傢伙,”HM指了指我,問道,“你以前見過他嗎?” “不認識。怎麼了?” “看這裡,”我說,“大概一小時前,你有沒有開著一輛紅色的瓦藏行駛在萊維路上?你記得麼,我,嗯,借了你的鋼筆?”

卓蒙德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臉色有點兒變化,然後他又看了看HM,靜靜說道:“梅利維爾,這傢伙是不是瘋了?或者這是你們搞的什麼玩笑?這都是什麼鬼話?難道你們要告訴我,我沒有坐在那班飛機上?哦,上帝啊,拜託問問這裡的人,隨便哪個都行!” “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一路上都坐我對面。”海沃德說道,“但這爭論到底怎麼回事?” 福勒捲捲的棕色眉毛下面,那雙深邃的眼睛充滿好奇,他仔細端詳著HM,繼而說道:“是啊,你或許能向我們解釋一下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和卓蒙德先生一路都在交談,我們還嘗試著要修修飛機上的無線通訊設備。” 周圍一片寂靜。 德·安德魯看著我,比先前更加禮貌地說:“先生,我不是有意要懷疑你的話或你的人品,而且我也聽過亨利·梅利維爾先生的大名,我也相信他的話和他的人品。嗯,我想說的是,似乎你所經歷的事情,遠遠不只在什麼路上遇到了一個什麼人這樣簡單。首先你說你襲擊了一個要搶劫你的警察,然後你又從這位先生身上借了只鋼筆,而他那時卻在天空飛行。嗯,你還有什麼要對我們說明的嗎?”

我完全沒去聽他的話,我的精力全都集中在這個自稱哈韋·卓蒙德的傢伙身上。經過一番審慎觀察,我能確定,無論他是否是真正的哈韋·卓蒙德,他都不是我在路上碰到的那個人。 這使我得以斷定,站在我們面前的傢伙是冒充的。他冒充得非常好,但不管怎樣他都是冒充的。兩個人在外貌上有些細微差別——他的臉更瘦削,下頜沒那麼突出,厚厚的棕色頭髮下的顴骨更高——但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整體感覺不同。嚴肅的面孔下面是厚厚的面具,著急的神態和大搖大擺的姿勢都是裝出來的。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隱藏在面具背後的那面孔,讓我感覺比萊維路上遇到的卓蒙德要危險許多。似乎是某種智慧的力量,我能感到他隱藏起來的笑容。這著實讓我倍感緊張。

而問題就是,哪個才是真正的哈韋·卓蒙德?我不認為站在我們面前的這個是真的,路上遇到的那個是假的,但我不宜亂下結論。這傢伙不管怎樣都想摻和進整個事件,卻扮演了一個不怎麼恰當的、有些愚蠢的角色。會不會是弗萊明德?反正不管是誰,眼下都不宜揭穿他的身份,而要將計就計,看看他做何反應。若非看到這傢伙出現在這裡太讓我意外,我剛才也不會如此失態,現在麻煩有點大了。 我說:“卓蒙德先生,您能接受我誠摯的歉意嗎?您出現得有些突然,讓我很吃驚,僅此而已。我在路上遇到的那個人看起來和您像極了——” HM轉過頭來看了看我,說:“我很高興你終於意識到這一點了,小子。”他吼道,“毫無疑問站在我們面前的才是卓蒙德,我們應該知道的,不是嗎?至於路上那個人,可能是別的什麼人吧——”

卓蒙德好奇地盯著我看,他似乎正思考著什麼。 “沒關係,”他邊說邊做了個生硬的姿勢,“我們不提這個了。我只是對剛才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有些好奇,你說你遇到了一個想要冒充我的人?” “不是,不能這麼說。他沒告訴我他的名字——” “那他現在在哪裡呢?”他急促地問道,聲音聽來很刺耳。 HM的笑聲打斷了他:“這就是混亂的地方。我們非常有理由相信他會到這裡來找麻煩。德·安德魯先生已下令,若看到他就把他趕出去。就現在這個情況來看,這命令是不是要改一改了?” “好。”德·安德魯考慮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我是應該把這個命令收回來了,卓蒙德先生,見到這人您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當然沒有。”

我們堡主的語氣依然非常溫和:“好,我想現在有必要讓您證明一下自己的身份,對這點您應該也沒異議吧?” “當然。等等,我想不如我們先把整個錯誤忘掉吧,應該——” “我想您最好按我說的去做。”堡主打斷了他的話。 似乎陷入了僵局。 HM坐了下去,拿出自己的空煙斗放進嘴裡,嘴巴一動一動好像抽煙一樣。德·安德魯保持著微笑,直勾勾盯著卓蒙德。 “請理解我,我不是要來做裁判的,看看布萊克先生和卓蒙德先生誰在說真話。可能這兩者之間都沒有衝突。但我想我們現在都需要一個解釋,即便布萊克先生似已承認是自己犯了錯誤。你看,就像我剛才說亨利先生非常相信布萊克的故事,可不久後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錯了。” HM用自己的空煙斗指了指德·安德魯。

“你簡直就是引火上身,”HM說道,“我知道你要有麻煩了。該死的,難道讓我這把老骨頭從一開始就全副武裝?你到底想要怎樣?” “冒險。你們應該都會贊同我吧。”德·安德魯說。 “好吧,讓我告訴你一些該死的搞笑的事情吧!”萊姆斯登大喊道。 “我沒見過這小子,”他有點固執地向卓蒙德點了點頭,“但我聽說過他,而且亨利告訴我說他人不錯。然而同樣的,我也認識肯·布萊克,而且他人也非常好。現在問題有些棘手了吧。不過那些警察和鋼筆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說得很對,”海沃德點了點頭,伸了伸自己的下頜,“你的確認識這些人,不過有沒有想過他們當中可能有人是假冒的?如果我們當中有人是弗萊明德的話——”

“等一下,”德·安德魯說,他看了看我,繼續說道,“讓我們從頭說起好了。布萊克先生,你應該有護照吧?” 我張開嘴,又把它閉上了。 “沒有,起碼現在沒有。”我說。 “這個似乎有點不合乎情理啊。我能否問問,你的護照哪兒去了?” “一個警察把它偷走了。” 德·安德魯把手放到了一邊;米德爾頓眼睛睜得好大,四處看著屋裡的一切;福勒輕輕敲擊著自己的下巴。 “啊哈,這就是你要襲擊他的原因嗎?”我們的堡主問道,聽起來很開心。 “不是的。這個事情發生在昨天晚上的巴黎。是另外一個警察。” “那還有誰要試圖搶劫你嗎?”堡主咄咄逼人,“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你先後兩次被警察攻擊。別生氣,布萊克先生,我只是想了解整個事件而已。然後你又從其中一個惡棍那裡借了一支鋼筆,我們可以看一下它嗎?”

這問題我早就預料到了,不過我仍然感到緊張。我的手指一直掛在背心的口袋上,那隻鋼筆就躺在裡邊。我把別在口袋上的筆帽鬆開,表情嚴肅地拿出鋼筆。這不是一支法式尖頭自來水筆,而是金光閃閃、十分耀眼的法國威迪文筆。別在筆帽上的那張紙條此刻顯出了巨大意義,因為在這紙條的一側,非常精緻地刻著個名字:哈韋·卓蒙德。 “這是你的嗎,先生?”德·安德魯問道,非常禮貌地把這只鋼筆遞給了那個自稱卓蒙德的傢伙。 那人臉色微變,他仔細端詳著鋼筆,把它在手裡翻來翻去,手指看起來有點發抖。 “不,不是我的,”他粗暴地答道,“我從沒見過它。” 萊姆斯登盯著他,鼻子裡喘著粗氣,說道:“看來我們應該以新的視角來審視這堆亂麻了,或許我們可以把什麼文明禮節扔到一邊去,好好來考慮考慮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你這個傢伙,你是個冒牌貨!或者、或者你也可能不是,我們會找出答案的!比如說吧,讓我先來問問你關於——”

“聽著聽著!”海沃德大叫道,揮動著他的雪茄,彷彿父親要訓斥兒子一樣,“抱歉打斷你,但你完全搞錯了。我是一名律師,我對這些都是很清楚的。最根本的問題就是動機——明白麼,一切要從動機人手。最終——” “啊,胡話!你們忽視了最明顯的一點!”赫伯特高聲打斷了他的話,眼神中充滿了惱怒,“有人在馬賽被謀殺了,對不對?而有一點我們是完全不該忘記的,你不覺得有什麼名字非常熟悉嗎?” 福勒和米德爾頓相互對視了一眼,看起來他們對某件事情不謀而合。米德爾頓從口袋裡拿出一枚五分硬幣,扔向了空中。 “正面。”福勒說。 “反面。”米德爾頓說。然後他攤開手掌,仔細地看了看那枚硬幣,說道,“是反面。這個人是個冒牌貨。”他們兩個握了一下手。 我看著大家,似乎每個人都被眼前這個謎團搞的有點暈頭轉向。在這些人裡面,肯定有人隱藏著巨大的秘密卻神情自若,他們就是弗萊明德和蓋斯奎特。哪一個是哪一個呢?似乎每個人都在揣測同樣的事情,剛才激烈的爭論瞬間都煙消雲散了。我們看著彼此,眼神中充滿疑惑。這個時候,HM那有點神經質的、低沉的、帶著點怒氣的聲音打破了平靜。 “好了,”他邊說邊深吸口氣,“如果每個人都已經盡情地抒發完感慨了,那我想我們可以說點正經的了。是不是每個人都講完了?那好。”他朝卓蒙德眨了眨眼,“看來,我們應該把事情好好梳理一下,小子,能給我你的身份證明看一下嗎?” 卓蒙德把手伸進了口袋,說道:“我的護照——” HM馬上打斷了他:“不,不,小子。我不是說那個寫著'哈韋·卓蒙德'的護照,雖然你或許有這東西。我想要的是你的身份證明——你是蓋斯奎特,對嗎?” 他語氣如此輕鬆,以至於我們大家都沒反應過來他的話的意思,以為他只是動了動嘴。然後大家馬上恍然大悟,驚訝之情顯露無遺。海沃德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巴,手足無措地四處看著。 “我知道、我知道,我這話說得有點突然,我很抱歉。”HM繼續著他的話,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深吸了口氣,“我很可能搶了你的好戲,不過,該死的,難道你看不出我必須這樣做?我們在路上遇見的卓蒙德,還有驚為天人的模仿,若我們不把事情講清楚,就只會走向死胡同了。我想你最好還是自己來說吧,這樣你完成你想做的事也會更容易些,你不這樣認為嗎?” “卓蒙德”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他拿出自己的煙斗和一小袋煙,把煙放進煙斗,頭深深低了下去,我們無法看見他的表情。他抬起頭時,臉部沒有任何改變,只是眼神中流露出的智慧光芒不見了,聲音聽來也沒有太大變化,不過不像剛才那麼低沉。雖然只是幾點很小的改變,卻讓他看來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樣。 “恭喜你。”他說,幾個人聽到這聲音後,禁不住一陣發抖。他點燃了火柴:“讓你那該死的洞察力見鬼去吧,不過還好我的目的已經達到。我只想坐上那架飛機,不被別人懷疑。你說的對,我應該一上來就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 萊姆斯登乾咳一聲,看來恢復了鎮定。其他人開始向他發問。 “是,我是蓋斯奎特。”他說,他很舒服地抽著煙,愉悅的眼神掃視著我們每個人,“我想如果卓蒙德能按照我的指令,在巴黎隱藏起來,然後讓我來代替他的位置的話,那一切應該都會進行得很順利,而弗萊明德直到最後一刻才會明白我的身份。不過既然這樣的話——”他聳了聳肩。 “既然這樣的話——怎樣?”德·安德魯問道。 “沒什麼關係,他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他是誰了。” 有人尖叫了一聲。福勒滿懷期待地說:“你是說你已經發現了弗萊明德?他真在這裡?哦,天啊,他是誰啊?哦,天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他有點粗暴地重複著這句話,眼神裡彷彿閃現出很多畫面,“你問我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那個該死的江湖騙子最後一次耍弄蓋斯奎特,這意味著勝利,這意味著——” 他攥響了手指,臉上的笑容透著邪惡和令人畏懼的自滿,這摧毀了“卓蒙德”最後的偽裝,取而代之的是頑固的、可怕的、有點霸道卻又無懈可擊的智慧。他看來十分興奮,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他向HM借火柴點煙,煙霧中的硫讓他咳嗽了幾聲,但縱然這樣都不會使他顯得可笑。 “啊哈,抱歉抱歉,希望你別介意,先生,我似乎顯得有點過分喜悅了。不過你要知道,如果共和國決定授予榮譽軍團十字獎章……” “當然當然,”HM溫和地點了點頭,“不過首先我們還要搞清楚一些事情。我和你素未謀面,現在你這副樣子是你偽裝的戲法之一嗎?如果真是的話,我真要給你的偽裝術打滿分了。你簡直和那個該死的哈韋·卓蒙德一模一樣。” “是的,這的確是偽裝,不過沒有太多伎倆。只是這個鬍子不是真的。我假扮他主要也是因為我們兩個本身就長得較像。我的想法……” “什麼想法?” 他思索了一下,說道:“遊戲馬上就要結束了。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事情。不過我們不妨先去梳洗一下,讓自己舒服舒服,然後再接著談。我會給你看看我包裡的幾張紙,如何?” “但弗萊明德呢——”福勒大喊道,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弗萊明德?哦,伙計,”蓋斯奎特說,“我們可以暫時不說他嗎?他會很高興等我的,而且這次他也跑不了。我不是要報仇之類的,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我們應該把這個臭名昭著的罪犯押送巴黎,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不過要等到一個不錯的時間。除此以外,”他又使勁攥了一下手指,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弗萊明德,我想這個中場休息是等你出現的絕佳時機——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亨利先生,你是怎麼識破我的呢?當時你走進飛機的時候,要不是你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完全都不會注意到你的存在。” “還有一件事情,蓋斯奎特先生,”德·安德魯皺起了眉頭,“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呢?” “你的身份證明。可能我們有點過分好奇,不過我們只想確認一下……” “啊,我的身份證明啊!我當然有了,不過現在我可不想滿足什麼人的好奇心,除了兩個與此關係最密切的人。”他看了看萊姆斯登和HM,微微一笑,“我有些話要對他們說,除了給他們看我的身份證明以外,還會告訴他們別的事情。先生們,十五分鐘之後我們可以在這裡見一下面麼,我會告訴你們今晚弗萊明德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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