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獨角獸謀殺案

第2章 第一章獅子和獨角獸

我要先講個故事,你看看若你是故事的主人公,將會作何反應。 你正在巴黎度假,春日漸遠,夏天綠色的氣息撲面而來。你心無旁騖,彷彿與世隔絕,享受著難得的平和心境。午夜漸近,你坐在萊莫尼王宮餐館的柵欄旁,正享用著一杯開胃酒。突然,一位和你相識於英國的美麗女子向你姍姍走來——順便說一句,她以前一直對你態度冷淡——然後她開始滔滔不絕,講個不停,簡直像個保育員一樣。緊接著她點菜吃飯,繼續迫不及待地向你陳述一堆無比荒唐、不著邊際的言語。 這故事聽來如何? 沒錯,這就是我經歷的事情。當時我只想捉弄她一下,哪知竟因此莫名其妙地捲入了一系列怪事,至今猶是心有餘悸。這些事比我幾年前在情報局遇到的案子都要糟糕,更重要的是,它們之所以會發生在我身上,完全是“得益”於我開的玩笑。我絕對是個傻子,但當時我的確對坐在我對面的伊芙琳·切尼很感興趣——原諒我吧,巴黎的春日總是很容易讓人犯傻。

幾年前,HM說服我去撰寫《瘟疫莊謀殺案》,我從沒想到某天我會重操舊業。實際上這次我是被逼無奈,如果你能耐心看完後面的故事,你就會明白我為何這樣說了。我知道類似人物簡歷這種東西,讀來總是十分乏味,但現在卻必不可少。我的護照上是這樣寫的:姓名,肯·伍德·布萊克。年齡,三十八。地址,聖詹姆斯地區,百利路,一棟風格的住宅。職業,無甚可說。我不喜歡工作,而且從不掩飾此事,所以我的工作跟“卓越”這種詞絕不沾邊。我本想從事外交事務,因此曾認真研究過語言問題。 1941年我以專員身份,前往英國駐美國華盛頓大使館工作,一年後,我年限合格,想方設法得到一個任命,參加了希格利夫高地的軍隊。沒人發現我沒什麼本事,而且這兩年裡我做得也的確不差。我本來一直希望能得到提升的,結果卻在阿拉斯加那里中了槍。等我身體恢復之後,他們把我開除了,說我在現役服務中不合格。

爾後我便回到了倫敦。那天我鬱鬱寡歡,心情跌至谷底,卻碰巧遇見HM。我怎麼也不會忘記他那天的樣子——他從政府府邸僵直走來,帽子緊貼後腦,眼鏡從鼻樑上耷拉下來,衣領的毛皮像是被蟲蛀過,大衣在身後飛揚。他低著頭,行動遲緩,緊握拳頭,咒罵政府官員,聲音洪亮清晰,引得人們差點兒把他當成“親德派”給圍攻了。雖然他見到我之後的第一反應不怎麼友善,不過我卻相信他會明白我的處境。我被他拉到了可以俯視泰晤士河岸的家裡,就這樣莫名其妙進了情報機構。用他的話來說,我毫無資歷,但我並不奸詐。 而“不奸詐”正是HM所認為的當特工最寶貴的品質。他說,稍微聰明點的人,在危險到來之前就會方寸大亂、走為上策,如果你好好想想的話,就知道這根本就是愚蠢的表現。他給我講了點入門知識,告訴我肯定會受排擠,還說如果我遭遇險境,他決不出手相助。對此我無甚可言,只能說這完全就是假話。 HM曾為保護他手下一個最低級別的特工,把整個議會都得罪了,還霸占了外交部的所有資源。他說那是他的伙伴,他會堅定地支持他們。倘若有人看不慣這種行為,那就讓他們去死吧。

我從一名反間諜工作人員變成了特工,也算是“外交工作”吧,這工作一直持續到戰爭結束。在此,我不能把我的冒險經歷和你逐一分享,也不能詳盡描述在這過程中我所遇到的各色朋友。但現在我坐在萊莫尼王宮餐館的柵欄旁邊,抿著杜邦內葡萄酒,卻禁不住回憶蔓延。再過兩天,就是喬治國王登基二十五週年的紀念典禮了。 確切地說,今天是五月四號,週六,明天我就要飛回倫敦,去參加週年慶典。巴黎的慵懶氣息讓我也陷入了一種懶洋洋的狀態。這里天色頗佳,綠意盎然,繁花盛開,葉子在高大路燈的映襯下盡顯潔淨美好。溫暖的陽光灑落下來,街道兩旁的咖啡廳被圍在墨綠色的柵欄裡,空氣中瀰漫著人們閒談的話語,夾雜著出租車平緩的鳴笛聲。 剛過晚上八點,正是考慮晚飯吃什麼的時候,窗外下起夏日常見的傾盆大雨。遮雨的涼棚在我頭上嘩嘩作響,涼風捲著飛旋的塵土吹拂報紙,使報紙隨風響應,像侍者的圍裙一樣舞動起來。這兩週除了看看頭條,我幾乎沒怎麼看過報紙。突然一陣疾風,把其中一張吹到我的身邊,我順勢踩住。上面頭條有什麼“週年慶典準備工作有序進行”,還有“印度陷入危機”之類,然而最吸引眼球的卻是對兩個人的報導——一個叫弗萊明德,一個叫蓋斯奎特。

當我沒搞清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之前,這兩個名字就好像毫無意義的流行標籤一般,讓我略感不適。以前當人們尚未獲悉事情何處發生、含義如何之時,總習慣用來回答近乎所有問題。就好像有人問:“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就可以回答:“是的!我們沒香蕉了。”而今我委實太好奇了,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弗萊明德和蓋斯奎特究竟是誰,或究竟是什麼東西。似乎所有人都談論著這兩個名字。就在剛才,零落的柵欄旁邊,人們亂哄哄地說著他們,簡直像出租車汽笛聲般隨處可聞。我似乎有了點印象,說不定他們是拳擊台上的對手,或相互看不順眼的內閣成員。總之,我無甚興趣讀那文章,看他們是如何威脅對手,又各有什麼優勢。 一位侍者匆匆跑來,尋找這張丟失的報紙。當我遞回給他之際,一時興起,隨口問道:“你是弗萊明德或蓋斯奎特的朋友嗎?”

不料這問題竟引發了軒然大波。一位恰巧經過的警官倏然停下,高聳雙肩,彷彿背部中槍一般,緩緩回頭看我,眼中的狐疑幾乎能把我擊倒。他穿過柵欄,徑直向我走來。 “護照,先生。”他簡短地說道。 那侍者一聲咳嗽,以示反對。他靠過來,用衣服匆匆抹了下桌子——這是一個侍者表示他要說話時的典型動作。 “這位先生沒有惡意,他只不過是……” “英國人。”那警官說道,檢查著我的護照。他發出一些模棱兩可的噪音:“先生,你剛剛說的話讓我誤以為是什麼信號,我當然不想給沒有惡意的旅客帶來麻煩。然而……” 我稍微平靜了些,因那警官咬牙切齒,如同一個正在斷案的地方法官,用手指輕撫鬍鬚。但我完全想不通我究竟說了些什麼。如果這件事像某個問題一樣屬於政治問題,那我可真危險了。

“大概是我不了解貴國的語言。”我說道,然後鞠了一躬,這使我像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實話實說,我真的只是隨口一問,我無意冒犯貴國的拳擊手或內閣成員……” “我國的什麼?”警官問。 “貴國的拳擊手,”我說,想像著這句話在空中漸漸凝固,“或貴國的內閣成員。我猜這兩位先生應是其中一種吧……” 雖然我們引來很多不太友好的注意,但我感到我的麻煩消失了。只見那警官強忍著笑了起來,在人行道上連連頓足。 “哈,現在一切都沒事了。你被巴黎人給捉弄了,他們拿你開玩笑,先生。我替他們的壞行為表示歉意。很抱歉打擾您了。再見吧,先生。” “等等,”我說道,“究竟誰是弗萊明德?” 對未知事物的好奇似乎是人類本性,而也正是這本性引發了後面大部分的麻煩。他回頭看著我。

“他是個殺人犯,先生。”警官說道。他聳了聳肩,向我道了聲再見,搖搖晃晃地走出了柵欄。我也跑到邊上,離開大眾視線,讓侍者走掉。幾秒鐘後,我突然意識到,剛才那位警官把我的護照拿走了!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但現在我不能搞什麼大動作,因為我剛才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不過我覺得那警官很快就會發現他手裡的護照,而後物歸原主,或許我也能找侍者問問他的號碼,然後輕鬆拿回我的東西。想到這裡,我決定先坐在原處,稍微平復一下亂七八糟的思緒,而正是這時,伊芙琳·切尼闖入了我的視線。 她從另一個入口走來,正對著協和宮殿的方向。就算她沒看見我被警官詢問的那一幕,也應該聽見了。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我在她眼中一定是個傻子,在這次莫名其妙的碰面之前就是了。而今狂風大作,烏云密布,路燈在晚霞夕照中閃著微弱的光亮,在這樣的氣氛裡遇到她,就算是個奇妙的開端吧。因為無甚先兆,她的出現和著裝都讓我感到吃驚,說實話,剛剛看到她的瞬間,我甚至有些懷疑這究竟是不是伊芙琳·切尼。

倘若她按以前的樣子出現,我也不致如此驚訝了。她算不上老朋友,可能見過四五次面吧。現在她頭髮烏黑,雙瞳閃著淺褐色的光芒。我不得不承認,她是那種女人,那種士兵在前線奮戰了三個星期後會朝思暮想的女人——但願你別因為這句話說我沒有騎士風度。然而,她從來不會承認這些,她希望別人能注意一下她的頭腦,而我竟像個傻子般相信這些。她從事政治,這意味著她會從一個秘書變成一個聲名顯赫但鼓譟不休的議員,然後擁有自己的選民,順勢搖身變成臭名昭著的女性政治家——當然,這只是我糟糕的設想。 不管怎樣,她總是帶著冷漠隨意的口氣談論政治,諸如什麼進步、服務、種族未來之類話題,而這據我看來全屬胡扯,毫不可信。她愛穿女士西裝,戴夾鼻眼鏡,鏡腿上一條長長的鍊子別在耳後。

就像我之前所說,這只是她留給我的印象——而那晚在萊莫尼的會面卻使這些印象全部灰飛煙滅。她展現出她本應成為的樣子。她穿著類似運動裝的白色上衣,斜帶著那種常見的白色帽子,從柵欄外走了進來。她那紅撲撲的皮膚帶著一點微微的金褐色,著實少見。她淺褐色的雙瞳盯著我,帶著無動於衷的神情,卻緊張地擺弄著手提包的搭扣,且開且關。她徑直走到我的桌前,我馬上跳了起來。 “你好,肯。”她帶著一貫的冷漠、老成。 “你好,伊芙琳。” 接著,她肅然開口。 “獅子和獨角獸,”伊芙琳說道,“因皇冠而戰爭:獅子在小鎮取得完胜。” 如果這些話讓我在幾分鐘前聽到,我一定會大笑著問問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我剛剛莫名其妙地受到警察問話,這讓我覺得我這平靜安詳的假期正慢慢被瘋狂的事情打亂,彷彿指南針改變了方向,而我也必須調轉航線。

“讓我們看看,”我思索道,“接下來是怎樣的?” “有人給它們白麵包,有人給它們棕麵包。有人給它們梅子蛋糕,並把它們趕出小鎮。” 她長長一嘆,坐下來看著我。 “給我點一杯喝的,行嗎,肯?”她說道,“你知道,當我確定是你的時候,我多麼開心。” “我深有同感。現在才是你應有的樣子,但願你別介意我這樣說。” 她仍未露出笑容,那淺褐色的眸子始終好奇地盯著我,眉毛稍微上揚,給她的額頭增添了幾道皺紋。 “這是一種釋放,”她答道,聲音低沉,“可能擺在我們面前的有一堆事。我們最後一次會面似乎很糟,對嗎?” “嗯,是的。都是我把一切搞砸了,我不該胡亂評論你那些朋友……”我承認道。 伊芙琳抿嘴一笑,這一笑讓她的雙眼抬起,滿是調皮味道。在那瞬間,她看起來是這樣充滿活力,金黃的皮膚散發迷人氣息,彷彿具有魔鬼才有的力量,而我禁不住滿心歡喜,凝望著她。她雙手握在一起,眼鏡向一邊滑了下來。 “如果你能給我點暗示的話,我就會早點告訴你我也多麼討厭那些朋友。”她說,“你怎麼不早說你還是個特工呢?我每次要說點什麼的時候,你總是擺一副臭臉給我……看見沒,誰讓你不早點兒告訴我。我甚至還跑去HM那裡問你的消息,但我從未在他那兒得到什麼滿意答案,反而是他總在我身上開些不正經的玩笑,說我該趕緊結婚什麼的,還不斷抱怨一個叫漢弗瑞·馬斯特斯的人。啊,對了,我得言歸正傳說我們的正經事,告訴你……” 她嚴肅的表情又回來了。她飛快望瞭望四周,說了段莫名其妙的話:“喬治·萊姆斯登先生要把獨角獸帶到倫敦,我們今晚要抵達'盲人旅店',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因為喬治·萊姆斯登先生明明要來巴黎。” “哦……”我感到指南針劇烈地搖晃了起來。 她把手伸進包內:“喬治先生昨天到了馬賽,他會選擇普通航班,因為他不信任私人飛機。今天有兩班法國飛機聯盟的飛機從馬賽飛往巴黎,他會坐第二班,大概明晚九點十五分抵達。我收到的最後指示就是要我在晚上十一點開車到'盲人旅店',它距離奧爾良的另一邊大概只有幾英里。我得到消息,喬治先生一到巴黎就會直奔那個旅店。證明你身份的辦法就是完整背誦剛才那份'獅子與獨角獸'的韻文,順序不能錯亂。你還知道別的什麼嗎?” 為了拖延時間,我又給伊芙琳點了兩杯杜邦內葡萄酒和一些煙。很顯然我不該惹火上身,我早該告訴伊芙琳我不是她原本要見的那個人,況且如果真正的特工突然出現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但人類好奇的本性沖垮了我的理智,我對這任務充滿興趣。而且,我不想讓伊芙琳就這樣走開,或許我能像那個局裡本來決定派遣的聰明特工一樣,好好地表現表現。所以,我要接下這個任務。 “你不知道獨角獸是什麼嗎?”我問道。 “不,我完全不知道。這就是我想讓你告訴我的。” “事實上,我也毫不知情。” 她盯著我:“那你是從哪裡接到的指令呢?” “HM親自告訴我的,你知道他。”(起碼有件事令人安慰:不管法國發生什麼火燒眉毛的事,HM都懶得管,當然也不會揭穿我。但現在我要接下這件事了,這一點也不輕鬆,而我也感到我會因戲弄伊芙琳而遭殃的,無論如何,這都不是個公平競爭。但人類的本性卻讓我自我安慰起來,我想過一會兒我就會向她講明真相。)我繼續說道:“那我們看看紙條吧,難道你只知道這些?” “沒有了,除了一件事——弗萊明德說他也會在那架飛機上。” “弗萊明德!”火柴一下燒到了我的手指。 “是的,肯。在他尚未造成威脅之前,這話就先成了我們的人最擔心的事情,正是他的出現使整件事看起來如此危險。我必須承認我很害怕,可當我看到你在這裡時,我就安心了許多。”她把一縷黑髮往腦後攏了攏,雖然眼神裡仍流露著不安,卻微微一笑,“當然,他很對我們的胃口,實在是太符合了,不過最糟糕的就是他說過的話一定會兌現。有人告訴我蓋斯奎特這次會逮到他,我很懷疑。” “餵,我說,究竟誰是弗萊明德,誰又是蓋斯奎特?”我瞬間拋下所有偽裝,“說實話,他們根本就沒出現在給我的指令裡。我是認真的,究竟誰是弗萊明德?” 伊芙琳做了個鬼臉。 “你至少該讀讀報紙吧。弗萊明德是法國近年來最有傳奇色彩的通緝犯,法國人喜歡這種傳奇的罪犯,就算他們被推向斷頭台,法國人依然對他們津津樂道,甚至還很自豪。弗萊明德和蓋斯奎特之間的戰鬥,簡直就像足球比賽在英國那樣流行。” “戰鬥?” “介乎超級罪犯弗萊明德和安全機構的總探長蓋斯奎特之間。哦,別這樣泰然,肯!——別笑。這可能在英國不會發生,但在法國絕對可能上演。這一切很狂野、很奇妙,但也很真實。”她嚴肅的表情頓時讓我的歡笑灰飛煙滅,而她用更加嚴肅的語氣繼續說道:“沒人知道弗萊明德的真面目,除了幾個和蓋斯奎特很熟的人,也沒多少人知道蓋斯奎特的真面目——這正是他的王牌。你肯定不相信他們兩個都是語言通,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們都能流利地說三種語言。我不是說他們的水平尚可,而是非常之棒,簡直和當地人沒什麼區別。這三種語言是法語、英語和德語。其中任何一種,譬如,偽裝成一個英國人或美國人,便能騙過你我。最重要的是,他們兩個都是變色龍,簡直可以隨便變成他們想要的樣子,當然他們用的絕不是貼上假鬍鬚或假皺紋那樣的小兒科。既然從未有人見過弗萊明德,根本不知他的相貌,那他當然就可以去當醫生或律師……” “以及大主教和芭蕾舞女——” 她盯著我道:“當你讀到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時,你就不會這樣開玩笑了。我很認真地告訴你,他有可能是個大主教,當然不太可能是芭蕾舞女。雖然沒人知道他究竟長什麼樣子,但是他很高,聲音低沉厚重……”她打開手提包,拿出一個筆記本:“隨便看看這些吧,我想你讀完就不會再開玩笑了。” 我開始覺得不舒服,感到很緊張。 “聽著,伊芙琳,像這樣的偽裝術在真正有經驗的人那裡是沒什麼活路的。但你說他是個殺人犯……” 她晃晃身子,說道;“我沒那樣說過,肯。但你也這樣認為,對吧?看來你讀了今早對馬賽謀殺案的報導了。那是弗萊明德做的,而且他寫信證明了此事。我知道是他幹的,雖然目前沒什麼證據,但這是他第一次被逼無奈需要殺人。他……”她還是盯著我,似乎身上的興奮感消失了很多,“可是你為何這麼說呢?為什麼說他是個殺人犯?昨天是弗萊明德第一次殺人,而且一開始並沒有人把這件事跟他聯繫起來。誰告訴你他是殺人犯的?” “一個警察。”我說著,突然頓住—— 那個拿著我護照的警官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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