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孔雀羽謀殺案

第18章 第十七章嫌疑人齊聚一堂

從房間對面兩扇窗戶之間照來的昏黃燈光,令桌上那青花瓷壺張牙舞爪的身影更顯猙獰。眾人都圍在瓷壺四周,而HM依然四仰八叉地躺在椅中。 “難道你覺得兇手是女人?”馬斯特斯問道。 “不知我們這兩位朋友有何高見?”HM反問。 德溫特曖昧地掃了他一眼,清瘦的臉頰上展開波紋:“我發現,此案從頭到尾,任何人提到女人時,”他說,“都特指我的妻子。恕我直言,這純屬無稽之談。” “你呢,孩子?” “我?”索亞舉起沉甸甸的瓷壺,又砰的一聲放下,“就此時此刻的心境而言,我所考慮的只有一件事。我說,讓基廷和基廷的謀殺案見鬼去吧。你說的這些也許千真萬確,但我只關心我的處境,僅此而已。” “你的處境極其不妙,”馬斯特斯正色答道,“你在達特利先生遇害一案中扮演了事後幫兇的角色——你自己在證人面前招供了。這還僅僅只是開始。”

“事後幫兇?上帝保佑法律,”索亞有些著急,“我再問你一次,馬斯特斯先生:你相不相信,我對這一切一無所知,直到家父嚥氣前一小時?那時候你還能指望我做什麼呢?指望我衝到蘇格蘭場匯報:'餵,看我是個多麼遵紀守法的公民啊,事實擺在眼前,絞死那個死人,讓我萬劫不復怎麼樣?'無論法律對一個公民的義務有何等要求,我想它總不至於以一個瘋子的標準來衡量我吧?” 馬斯特斯憤然反擊:“儘管狡辯好了,先生。隨你怎麼巧舌如簧都行。但首先,並無證據證明令尊直到彌留之際才告訴你——” “有,我可以給你,”索亞打斷他,灰黃的面龐燃起一線希望,“他寫下了一份聲明,就存放在壺裡,請允許我向諸位演示開壺的技巧。不過,無論這東西能不能令你滿意,我看德溫特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從索亞坦陳達特利一案的前因後果時起,某種反應(或許是如釋重負)就在撼動著德溫特。他竭力掩飾——那不僅僅是輕微的抽搐或發抖這麼簡單。可波拉德忽然意識到,這個瘦削而風趣的人已經年過七十。他開口時,聲調中的顫抖令眾人都微微吃驚。 他說:“難道每個人都認定我除了挾怨報復別無他求?我可不想讓你身陷囹圄,索亞。我並不希望任何人入獄。我所做的一切,正如我不厭其煩努力闡明的那樣,完全是為了澄清我自己在達特利謀殺案中的嫌疑。只要他們肯接受,其他問題他們作何考慮就與我徹底無關了。至於可憐的基廷之死,我很難過,但我一點也不怕,因為我正巧……” “有不在場證明。”索亞替他說完。他的語氣第一次友好了些,雖然其中仍不乏失望。 “不錯,你和德溫特太太都有不在場證明。這也就意味著兩起案件都得由我來背黑鍋。即便他們沒有將我視作達特利謀殺案的事後幫兇,也仍有可能將'謀殺基廷的兇手'這頂大帽子扣到我頭上。”他似乎作出了一個決定,臉上閃出一縷似是狂熱迷亂又似靈光乍現的神情,“或許有一個方法能讓你們相信。”他對馬斯特斯說,“如果我是你,督察先生,我不會再耽誤時間。我會搜查這座房子。”

“正合我意,”馬斯特斯欣然應允,“但你為何突然如此心急火燎?” 索亞指著他:“因為你要么是虛張聲勢,要么就能證明我的清白。你說過——我替你重複一遍——除了德溫特和我自己,這座房子裡還有別人。你說這個人是八點十五分從側門進來的。” “我們知道。” “那我可得小心謹慎了,”索亞說,“因為你們困住了謀殺基廷的兇手。” “荒唐!”德溫特說,“除了我們,這裡沒有別人。為什麼會有別人?” “很不走運,因為是你把他帶來的。德溫特,你耍了點小花招引來警察,你看看!'八月一日星期四晚上九點三十分整,在蘭開斯特公寓五號將舉行一場“十茶杯”聚會。'雖然這封信並非出自兇手親筆,但兇手難道不會密切關注它並且尋思它出爐的緣由嗎?難道他不會不請自來、一探究竟嗎?……你覺得呢,亨利爵士?”

“有這種可能,”HM答道,“你剛才就在琢磨這個問題,對不對,孩子?” “何出此言?” “嗯……好吧,我很疑惑,通往大廳的門敞開著,如果你認為凶手有可能就在外面偷聽,而且手裡有槍,你還會不會站在這兒毫無顧忌、興高采烈地把他策劃的'十茶杯'陰謀通盤拆穿?我告訴你,馬斯特斯,我們一定要聽聽這些,非得把達特利一案弄個水落石出才行,否則根本看不清我們身處何方。但我也要告訴你,剛才那十分鐘,我坐在這兒可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索亞陰鬱地一笑:“不,我一點也不擔心。還有,你忘了,這個兇手可以隨心所欲、來去自如。也許他早就金蟬脫殼了,又或許他眼下還沒有現身的打算,九點三十分準時赴約是不可能了。但如果他真想對我們開什麼玩笑,現在還不露面就太可惜了。”

輕輕地,卻又有規則地,從大廳里傳來了前門門環的叩擊聲。 後來馬斯特斯宣稱,當時房間裡沒有任何一個人——包括HM在內——感到非常吃驚。門環的叩擊聲蓋過了窗櫺上的一陣雨聲,隨即消失了片刻,旋即便再度響起。 “不是我們的人,”總督察說,“除非我吹起警哨,或者用手電筒打信號,否則他們不會行動。”他轉向波拉德:“到前門去,帶上這個手電筒。不管來者是誰,都讓他進來,把他帶過來。但決不能放任何人出去。完事後再到前門口,把手電筒的光柱閃動兩次,然後三次。萊特和班克斯會依信號趕來。快去辦。” 荒廢的客廳裡異常黑暗,唯有門上方的扇形窗透進一線微光。波拉德經過右側螺旋樓梯的一根中柱時,只聽得左側一陣凝重的滴答聲,在空曠的房子裡尤顯深沉。他將手電筒的光柱向右掃去,照出了一座老爺鐘,時間正指向九點零五分。然後他拉開了前門。

一輛亮著紅色尾燈的出租車正從巷子裡磕磕絆絆地開走。煤氣燈光與銀色的雨幕勾勒出了一個女人的輪廓:她彷彿從魯本斯的畫作中走出,身穿一件白色天鵝絨披風,高高豎起的衣領擋住了脖子,茂密的金發光澤可鑑。 “請問這是本傑明·索亞先生家嗎?”金發女郎的聲音曼妙悅耳。 “是的,女士。” “我是傑里米·德溫特太太。我丈夫在不在這裡?” “在,女士。請進。” 她的頭微微一偏,在黑暗中審視著他。雖然波拉德分辨不出她的五官,連她那厚厚眼皮下的光芒都看不清,卻依然嗅出了戲謔的味道。 “好個管家!”她說,“你肯定是下午那位絞盡腦汁非要見我一面的年輕警察吧?有鑑於此,看來我就不必入內了。如果——”

“你的出租車已經離開了,”她轉身時,波拉德說,“你會被淋濕的。我看最好還是進屋來。”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臂,只覺得罩在那件外套裡的手臂十分柔順綿軟,“我可沒和你調情,德溫特太太,而且我把醜話說在前頭,這次隨你怎麼尖叫,也只有外頭街上我們的人能聽到。” 她笑了,於是波拉德後撤一步,讓她從自己身旁走進大廳。他緊隨其後,用手電筒的光柱指路,而她一次也沒有回頭。他不知道她的出現意味著什麼,但他意識到,自己既期待又害怕的一幕終將上演——珍妮特·德溫特與亨利·梅利維爾爵士會面。 “是德溫特太太,長官。”他在圖書室的門口通報,隨即發現這句話引起了一陣騷動。 只見眾人紛紛拉長了臉。由於他奉命要回前門去,他不禁擔心接下來自己什麼也聽不到了。波拉德低低咒罵一聲,暗自揣測他們甫一照面將如何招呼。前廳裡那座老爺鐘的滴答聲越發響亮。波拉德把頭探進雨中,將手電筒的光柱向下揮動兩次,接著又揮了三次。幾秒鐘的沉寂後,迷濛的雨幕中顯現出兩個人影,穿過巷道,閃進前門。波拉德與班克斯警佐是老相識了,便衣警察萊特的良善品德也是人所共知。

班克斯關上門,把波拉德拉到一旁,嗓門壓得比座鐘指針的步點還低。 “這裡究竟怎麼回事?我剛才巡邏了一圈,然後——” “等等,聽我說!”波拉德說,而班克斯抖著帽子,在他面前灑開一陣水霧,“我們進屋之後,還有沒有什麼人從這裡溜出去?” “沒有。我剛才說,我在巡邏,問題就在這兒。自從'悉尼街戰役'之後,我可沒聽說哪次有這麼多警察雲集一處。(砰!我們能在這兒抽煙嗎?)你知不知道,我們頭兒從下午開始就安排所有人都投入此案?是的,哎,大部分都在周圍或者附近區域待命。我們也是剛剛才發現這一點。那個律師,德溫特,在屋裡,索亞也在屋裡。現在又來了個女人——德溫特太太,我很肯定。”

“啊,看來他們全部都被跟踪了。不錯,德溫特在這裡,索亞也在,但八點十五分從側門潛入的那人是誰?” “不知道。”班克斯說,“似乎無人知曉。但你認識一個叫加德納的人嗎?” “他在房子裡面?” “不,不在。你可知道他的行動?他正和米切爾警員並肩坐在牆頭上。這個加德納很聰明,早已發現米切爾一整天都在跟踪他。他領著米切爾兜了個大圈子:穿越大半個城市去了倫敦塔,幾乎走遍塔內每一處景點;又取道齊普賽街回到聖保羅大教堂,登上數百級階梯直達穹頂;在回音廊裡繞了三圈後,米切爾彷彿聽見回音廊的空氣中隱約有囈語浮動——接著又搭公共汽車折返威斯敏斯特修道院……總之,他再三重施故技,直到晚上才來到此地。然後他等著米切爾趕上自己,才說:'你瞧,老兄,今天我可是領著你長了不少見識;現在你我都需要同伴,不如我們坐下來靜觀其變。'所以他們正坐在一棵大樹底下的貨倉屋頂上,抽著煙,討論著槍械知識。我再問你,究竟怎麼回事?”

“天知道。菲利普·基廷呢?” “說不好。至少根據我的偵查,沒有跡象表明他也在附近。” “那房子裡的第三個人會是誰?你有把握他進屋以後再沒出來?” “沒錯。我不知道他是誰,那不是我的任務。我的任務是——” “對,我差點兒就忘了。回去向總督察復命吧。” 圖書室裡,昏黃的燈影此刻微微傾斜,依然晦暗不明。德溫特將椅子讓給了他的妻子,自己站在她身後。珍妮特·德溫特與波拉德記憶中昨晚的形像一模一樣,只不過當時她一身黑,現在卻一身白。那件白色的天鵝絨披風被撩到身後,露出一件領口很低的銀色長禮服,隨著她那如同出自魯本斯筆下的美麗身軀的顫動而閃爍銀光。她的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前臂輕抬,披風便從手腕邊滑落,一隻鑽石手鐲分外奪目。波拉德前來通報後房間裡尚無人開口,卻醞釀著一種成功復仇的氣氛。波拉德一邊透過門縫窺探,一邊聽見身後萊特警員嘶啞的耳語: “我賭半個克朗,亨利爵士降伏她。” “小打小鬧,”班克斯咕噥道,“我壓那個金發女郎,三先令六便士。” “五先令。” “成交。走著瞧吧——” 馬斯特斯出來聽取了加德納的消息後,未加評論,而對他們下了指示:“有人躲在這座房子裡,生死未卜,但我要找到他。每一寸都要搜查,挖地三尺也得給我找出來。如果他活著,就肯定攜有武器,所以你們要注意安全,即刻監視他。不,鮑勃,你留下,我要你來記錄這位女士的答話。” 他多此一舉地狠狠把門關上,轉身吼道: “好了,夫人!你仍然拒絕吐露今晚到這裡來的原因嗎?” “但是,親愛的馬斯特斯先生,”她用低沉而優美的聲音溫柔地辯解道,“你未免對我苛責太甚了,不是嗎?你也知道,對於警方的要求我總是來者不拒。你應該知道才對,畢竟我們也曾一起——” 馬斯特斯厲聲怒斥:“收起這一套吧,夫人。此時此地容不得你裝腔作勢,休想再巧言令色。你突如其來闖進這裡,我們還沒問——”他邊說邊望著她緩緩將手指移到飽滿的紅唇邊——“還有,既然你來了,出去之前就得回答幾個該死的問題。” “傑里米,親愛的?” “怎麼?”德溫特應道。 “他有權利這樣和我說話嗎?” “沒有,親愛的。” “你準備坐視他這樣和我說話嗎,傑里米?” “是的,親愛的。” “唉,看來如果沒人替我辯護,我不得不忍受威逼恐嚇了,”德溫特太太迅速環顧四周,“但這未免太不近情理,我來這裡只是盡一個妻子的本分,照顧我的丈夫罷了——” “今晚你來這裡是為了照顧德溫特先生?” “那還用說!不然還能怎樣?”她輕輕伸手握住德溫特扶在椅背上的一隻手,“若不是你們步步進逼,這種事我自然沒必要掛在嘴邊;但我們必須百分之百遵循醫囑;而且可憐的德溫特身體也不太硬朗,偶爾還有點——” “珍妮特,”德溫特剛才的些許激動與放鬆此時都消失了,又恢復冷漠而彬彬有禮的本色,“你究竟是什麼意思?說我腦子不正常?神經衰弱?瘋瘋癲癲?” “不,當然不!才不是那方面。只不過……”她緩緩抬頭望著他,咽喉周圍的優美線條一覽無餘。眾人愕然之時,她又頗令人反感地來了一句:“做妻子的本來就該呵護上了年紀的善良丈夫呀?” 大家都注意到了,這個女人勢不可當的青春與活力籠攝著整個房間,令她丈夫那鋼鐵般的泰然自若黯然失色。他整個人都顯得虛弱無能起來。她蓄意對他炫耀著自己的生命力,她成功了。馬斯特斯還未及多想,她便又轉過身來。 “所以,如果他的確寫信給你們,說他是某某可怕團伙的頭目,比如這個'十茶杯'——”德溫特太太說,“他們說這個團伙裡最恐怖的事情都由女人來幹——哦,你們可不能相信他,知道嗎?或者,即便你們信以為真,也會考慮到他的年紀,給他一個公平的判決吧?答應我,馬斯特斯先生。” 馬斯特斯眨了眨眼。他們頭頂的天花板上,有輕微的腳步聲來來回回、前前後後移動起來,是萊特和班克斯在搜查。他們前進,後退,同時消失,又再次出現。此刻這些腳步聲漸漸對波拉德產生了奇怪的影響,因為他們本該有所發現才對。顯然它們也牽動著索亞,索亞原本一直躲著燈光,坐在他最喜歡的那張椅子裡;現在卻輕輕晃了晃,腳步聲穿過時,他銳利地瞄了天花板兩次。 HM依舊巋然不動。 “我們還沒把你丈夫送上被告席呢,德溫特太太,”總督察指出,“你從哪裡得知你丈夫寫了那封信?” “當然是因為我讀過呀。” 她輕鬆地倚靠在椅背上,前胸微微起伏,自從進屋後她就始終抑制著某種特殊的激動之情。但此時她已平靜了些,沉吟未決——怎麼形容來著——整個人幾乎柔若無骨:她倚在椅背上,正如波拉德腦海中昨晚她倚在豪華轎車裡那幅畫面一般,審視著馬斯特斯。 “他給你看過,夫人?” “荒謬至極!”她微笑道,“昨晚你我共度良宵後,我回到家裡,看見傑里米遞給女僕阿拉貝拉一封信,讓她投進郵箱,第二天一早就可以寄出去,我看見收信人是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她一次也沒往HM的方向張望,“還有,既然信封口粘得不太緊,我當然想確認一下我的愛人沒有一時不慎給自己招惹什麼麻煩……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嗎?親愛的漢弗瑞,如果你想逮捕所有偷看丈夫往來信件的女人,英國的監獄就該供不應求了。難道你的妻子沒拆過你的信件嗎,漢弗瑞?” “別把我妻子扯進來,夫人,”馬斯特斯盯著她的目光中突然平添猜疑,“你以為誰可能一時不慎給自己惹來麻煩?” “我丈夫呀。”她答道,又握住德溫特的手。 “什麼原因令你產生了這種擔憂?” “是你,漢弗瑞,在我們的密談中透露的。” “哦?我提到過德溫特先生?” “沒有,但關於'十茶杯'你可是滔滔不絕。” “很好,夫人,我正要說到這裡。你剛才自己說過,你知道所謂'十茶杯'這一秘密團伙的存在,對他們的某些情況也略知一二。除此之外,還能不能再透露一些?” “噢,拜託,漢弗瑞!”德溫特太太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柔和優美的話音中難掩譏諷之意,“你自己一清二楚,根本沒有那種東西。” “你怎麼知道?” “我本來還蒙在鼓裡,但你迫不及待要讓我承認它的存在,所以我確信事實正相反。別耍我,漢弗瑞,拜託。” “容我請教,”馬斯特斯不由自主地質問道,“該死,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給你妻子打了電話,向她大大稱頌了一番你的人品。她把你的好多事情都告訴我啦。倘若你敢把我推進隨便什麼審訊時那些可怕的籠子裡,把我對你說的話抖出來,那麼我也有很具說服力的品德名譽證人哦。” “審訊時不需要品德名譽證人,德溫特太太。” “哦?”對方柔聲道,“你不高興嗎?” “你對'十茶杯'一無所知?” “除了你告訴我的那些,什麼也不知道。” 馬斯特斯轉過身,突然發難:“然而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在萬斯·基廷先生遇害的房間中,覆在桌面上的那塊金絲桌布,原本最後是落在你手裡的?” 德溫特太太從厚厚的眼簾下注視著馬斯特斯。波拉德心想:為何HM不插手干預? HM始終猶如木雕,耷拉著嘴角,膝蓋上擱著禮帽。雖然這女人幾乎句句挑釁,但也該意識到眼前的形勢十分不妙。天花板上的腳步聲仍在徘徊。 “怎麼樣,德溫特太太?” “夠了!難道那就能證明我知道什麼茶杯的事嗎?” “請回答問題。” “什麼問題,親愛的漢弗瑞?” “你是在否認收到過那塊金絲桌布嗎?” “當然不是!” “誰寄給你的?” “可憐的親愛的萬斯。就在他——他過世前一天——” “你瞧,我們剛巧知悉這並非實情。” 她美麗的臉龐上頓時浮現出震驚與憂懼:“難道不是他?那你們不該來問我。索亞先生撒了個彌天大謊,要不然就是他的助手,或者也可能是女僕阿拉貝拉。他們都說是可憐的萬斯寄來的,我又怎能分得清楚?” “不錯,我們知道你收下了。可之後你把它怎樣了?” “哎,那東西價值連城哪……當然啦,你也明白,其他男人以如此貴重的禮物相贈,除非此人是自己的丈夫,否則沒有哪個珍視名譽的體面女人會做白日夢欣然笑納的。所以我把它交給了我丈夫,鎖進他的保險箱裡,過後再還給萬斯。”她往後一仰,抬頭望著德溫特,握在他手上的那隻手也隨之一緊:“他應該把它放好了才對,因為後來我就再沒見過它了。對不對,親愛的?” 馬斯特斯的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掃視。 “非常出色,”總督察突然咯咯笑道,“但我想要讓德溫特先生確證這一點,恐怕有些難度。所以,現在——” “對不對,親愛的?” “沒錯。”德溫特說。 突然有人敲門,班克斯警佐探進頭來。 “打擾了,長官,”他小聲對馬斯特斯說,“能請您出來一下嗎?大事不妙。” 總督察正全神貫注於眼前的好戲,緊緊盯住德溫特和優雅沉著的德溫特太太,所以差點兒就想把班克斯轟出去,但班克斯的表情引起了他的重視。於是他走到大廳裡,波拉德也跟了出來,關上門。 班克斯一隻手拿著一個大手電筒,另一隻手裡攥著一份皺巴巴揉成碗狀的報紙。他將光柱打到碗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支點三二口徑自動手槍;然後是一副用於搭配晚禮服的白色山羊皮手套,沾了不少污漬;第三件是一柄小刀,或是匕首,長八英寸,厚實的雙重刀刃上有道凹槽,銀質橫檔,黑檀木手柄。顯然有人用報紙把它擦乾淨了,但橫檔上還有血跡。 “這東西不到一小時前剛被人用過,”馬斯特斯悶聲道,“在哪裡發現的?” “這些都裹在這張報紙裡,放在樓上靠前方一間臥室的架子上。”班克斯答道,“問題是——” “嗯?” “肯定有人用過這把刀,長官,”班克斯說,“問題是——萊特和我已經把這房子搜了個底朝天,樓上樓下每個地方都沒放過,但除了您已經知道的這些人之外,房子裡沒有其他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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