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連續自殺事件

第13章 第十二章

薄暮籠罩在芬湖上方,兩人通過佈滿頹倒木材的陰森樹林下山,往北邊沿著主道路走回席拉城堡。 在大自然中待了一下午,亞倫感受到舒暢且愉悅的倦意。穿著燈芯絨套裝和平底鞋的凱薩琳臉色紅潤,藍眼珠瑩瑩發亮。她一直沒有戴上眼鏡準備辯論,即使當對方提起她不熟悉的1752年紅狐遇刺——也就是遭到槍殺,兇手身份不明,但詹姆斯·斯圖亞特卻為此案在英維勒瑞法院受審的事件時,她都沒戴上。 “問題是,”他們踏著沉重的步伐走下山,亞倫高聲說。 “史蒂文生的精彩小說經常讓我們忘了這位'英雄',這位出名的亞倫·布雷克實際上是什麼樣的人。我時常希望有個人能換個角度,替坎貝爾家族說說話。” “又是基於學術良知?”

“不,只是好玩。可是最詭異的還是這故事的電影版本,裡頭的亞倫·布雷克和大衛·貝佛,還有一個充當花瓶的女性角色一起躲避英國軍隊的拘捕。他們遮頭遮臉,駕乘馬車沿著駐滿英軍的道路行駛,一邊唱著'羅蒙湖畔'。亞倫·布雷克悄聲說:'總算擺脫他們了。' “這時候我真想站起來,對著銀幕說:'如果你繼續唱這首蘇格蘭民謠,他們不起疑才怪。'這就像幾個英國秘密情報員喬裝成蓋世太保,卻大搖大擺沿著柏林的菩提大道高唱'英格蘭萬歲',瞞都瞞不住。” 凱薩琳咬住重點。 “原來女性只是充當花瓶,呃?” “什麼意思?” “說了一大篇,重點就是說,女性是充當花瓶用的。哼!”

“我只是說,那位女性是原著小說裡沒有的,破壞了原本就薄弱的故事性。你就不能暫時忘了兩性戰爭嗎?” “是你老是提起這話題的。” “我?” “沒錯,就是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你——老實說,你認真的時候可愛多了。”她把小徑上的落葉踢走,突然咯咯笑了起來。 “我想起昨晚的事。” “別再提了!” “可是那時候的你最可人了。你不記得你對我說了什麼嗎?” 他在殘破湮滅的記憶中搜尋,一無所獲。 “我說了什麼?” “算了。我們又趕不上喝茶時間了,愛爾絲芭姨母一定又會發脾氣的,就像昨晚那樣。” “愛爾絲芭姨母,”他嚴肅地說。 “其實你很清楚,愛爾絲芭姨母不會下樓來喝茶了。她正躲在臥房裡狂暴又歇斯底里地生著悶氣吧。”

凱薩琳停步,無奈地揮揮手。 “你知道嗎,我實在不知道該喜歡她還是殺了她。菲爾博士問她關於日記的事,她的反應竟然是惱羞成怒,尖叫著那是她的房子,說她絕不受威嚇,還說那隻狗提籠原本就在床底下——” “是的,不過——” “我想她只是想操控一切。她不會因為別人要她怎麼做就那麼做,她非當老大不可。光為了柯林堅持讓那個可憐又毫無敵意的史汪進屋子,她就可以賭氣好半天了。” “小姐,別迴避問題。我昨晚到底對你說了什麼?” 這個小悍婦故意在賣關子,他心想。他不甘心讓她獲得吊人胃口的快感,刻意隱瞞內心的好奇。可是他實在忍不住。這時他們轉入距離席拉城堡只有幾碼遠的主道路。黃昏中,凱薩琳的神態突然轉為靦腆又戲謔。

“既然你不記得,”她一臉無辜地說。 “我也不便複述。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如果那算是回答的話。” “什麼?” “哎唷,我的回答應該是類似:'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去做呢?'” 她說完便跑開了。 他在玄關追上她,然而他們並沒有時間交談。餐室傳來談話聲,顯示大夥兒已開始用餐,儘管透過半敞開的房門並未瞧見柯林的身影。 明亮的燈光映著小巧的餐桌。柯林、菲爾博士和查理·史汪剛剛吃完豐盛的一餐。大堆餐盤推到桌邊,中央立著一隻裝有深褐色液體的玻璃酒壺。菲爾博士和史汪兩人面前擺著空酒杯,臉上寫滿剛經歷了巨大精神滿足的表情。柯林朝他們眨眨眼。 “來!”他對凱薩琳和亞倫吆喝。 “坐下,快趁熱吃。我剛剛請我們的朋友品嚐了第一杯坎貝爾厄運。”

史汪原本極度莊重的神情被輕微的打嗝聲給破壞了。可是他仍然保持鎮定,而且似乎正沉溺於某種深邃的體驗當中。 他的服裝也相當引人注目。他向柯林借了一件襯衫穿上,肩膀和腰身的部位太大,可是袖子卻太短。至於下半身,由於屋裡找不到適合他的長褲,他穿了件蘇格蘭短裙。花色是坎貝爾家族的深綠和藍色相間的方格,搭配黃色細條橫紋和白色十字紋。 “哎呀!”史汪凝視著空酒杯,喃喃念著。 “哎呀呀!” “這反應,”菲爾博士一手撫著泛紅的額頭說。 “早就在意料之中。” “喜歡嗎?” “這個——”史汪說。 “再來一杯?你呢,亞倫?還有你,小野貓?” “不了,”亞倫非常堅持。 “我只想吃點東西。也許可以來一點那種含酒精的墨西哥辣醬,但只要一點點,而且不是現在吃。”

柯林搓著雙手。 “不行,你一定要喝!他們都喝了。你覺得我們的朋友史汪這身打扮如何?很清爽吧?我到最好的那間臥房的衣櫃裡翻出來的,是麥何斯特家族的象徵格紋。” 史汪臉色一沉。 “你在開玩笑吧?” “我對天發誓,”柯林舉起手來,“這真的是麥何斯特家族的格子花。” 史汪表情緩和許多,甚至有點喜孜孜的。 “這感覺真妙,”他打量著身上的蘇格蘭裙說。 “好像沒穿褲子在街上逛似的。不過,真好!想想看,我,來自多倫多的查理·史汪,竟然在一座道地的蘇格蘭城堡裡面,身穿道地的蘇格蘭裙,像本地人那樣喝著自釀陳年威士忌!我一定要寫信告訴我父親。你真是好人,留我在這裡過夜。” “說什麼傻話!反正你的衣服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幹啊。再來一杯?”

“那我就不客氣了。” “菲爾呢?” “呣,”菲爾博士說。 “美酒當前,我向來很難抗拒。(也許該稱這酒是一種挑戰?)不過——” “不過什麼?” “我在想,”菲爾博士有些費力地翹起腿,“在這段飲酒歌過後,你是否打算再來一段醉酒樂?說得淺白一點,你該不會想要再狂歡一夜吧?還是你已經打消在塔樓上過夜的念頭了?” 柯林一愣。 古老的房間裡隱隱飄蕩著股不安氣息。 “我為什麼該打消在塔樓上過夜的念頭?” “我只是覺得你沒必要那麼做,”菲爾博士坦率地回答。 “我希望你別那麼做。” “瞎說!我花了一下午時間修理門鎖和門栓,而且把衣服都拿上去了。你該不會以為我會自殺吧?” “這個嘛,”菲爾博士說,“萬一你真的自殺呢?”

不安的氣氛益發濃烈,就連史汪都似乎感覺到了。柯林正要提出一連串疑惑,菲爾博士制止了他。 “等一下,這只是假設。或者說得更明確些,假設明天早上我們在塔樓底下發現你的屍體,和安格斯同樣的死狀。呃——你介意我在你用餐的時候抽煙嗎,坎貝爾小姐?” “噢,沒關係,”凱薩琳說。 菲爾博士掏出一支彎柄的海泡石大煙斗,從一隻圓滾的袋子裡取出煙草來裝填然後點燃。他往椅背一靠,準備辯論似的。他透過眼鏡望著縷縷煙霧往上捲入吊燈的亮白燈罩,眼睛變得有些鬥雞。 “你相信,”他又說。 “你哥哥是被人謀殺的,對嗎?” “沒錯!我打從心底希望是這樣!倘若真是如此,而且我們能夠加以證明,那麼我將可以繼承17500鎊遺產。”

“是的。不過如果安格斯是死於謀殺,那麼殺死安格斯的那股力量也有可能要你的命。你想過這點嗎?” “我倒想見識一下那股力量哩,老天,我真想瞧瞧!”柯林急切地說。 但是菲爾博士的沉穩聲調自有它的影響力。柯林的語氣已經低緩許多。 “萬一你出了事情,”菲爾博士又說,柯林則不安地躁動著。 “你該得的錢會歸誰?歸愛爾絲芭·坎貝爾嗎,還是?” “不,當然不是,這筆錢會交由家族保管,它是屬於羅伯的。如果他過世了,就歸他的子嗣所有。” “羅伯?” “我們的么弟。他在許多年前闖了禍,逃到國外去了。儘管安格斯一直試圖尋找他的下落,我們始終不知道他在哪裡,只知道他結婚生子了,是我們3兄弟當中惟一結婚的。羅伯現在也該有——64歲了。比我小一歲。”

菲爾博士繼續抽煙沉思,目光落在吊燈上。 “要知道,”他微喘著說。 “假設這是樁謀殺案,我們必須找出動機來。但是我發現這不太容易,尤其是錢的方面。假設是某人為了安格斯的保險金而殺害了他,例如你(可別跳過來掐死我!)或者愛爾絲芭,還是羅伯或他的子女。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哪個兇手會刻意把案子設計成自殺。因為這麼一來他便無法獲得任何保險金,而這筆錢又是他犯案的目的所在。 “於是我們又回到那個人身上。埃列克·法柏斯。安格斯有可能是他殺害的吧?” “噢,老天,當然!” “呣,告訴我,他對你有什麼不滿沒有?” 柯林心中頓時充滿一種晦澀的快意。 “埃列克·法柏斯對我的怨恨不亞於對安格斯,”柯林回答說。 “我時常取笑他的發明。對那些個性乖戾的人來說,最難以容忍的事莫過於被嘲笑。不過我並不討厭那傢伙。” “但是你也承認,殺害安格斯的那東西也可能會加害於你?” 柯林的脖子往肩膀中間一縮。他伸手拿威士忌酒壺,替菲爾博士、史汪、亞倫和他自己分別斟了一大杯。 “如果你想說服我別上塔樓過夜——” “正是如此。” “那麼省省吧,我不會改變主意的,”柯林熱烈掃視著周遭的臉孔。 “你們今晚是怎麼了?”他咆哮。 “全是死人嗎?昨天晚上有趣多了。喝吧!我向你們保證,我絕不會自殺的;喝吧,別再談這些荒誕的事了。” 10點鐘過後不久,大夥兒各自回房休息,沒有一個是清醒的。 以清醒的等級來看,應該是從毫無節制猛灌那玩意兒且不勝酒力的史汪,到幾乎不受影響的菲爾博士。柯林·坎貝爾肯定是喝醉了,雖說他登上樓梯的步伐相當平穩,只從泛紅的眼睛看得出醉意,但是他已不像前一晚那樣醉得恣意笑鬧叫囂。 沒人鬧酒。這晚就像那些無趣到連香煙都發臭發酸,男人們卻還繼續放縱地猛抽最後一根,也不管是否真想抽的夜晚。凱薩琳10點鐘不到就溜走,也沒人試圖留她。 酒精在亞倫身上起了非常糟糕的作用,抵消了肌肉鬆弛的倦怠感,使得他處於一種疲乏卻又無比清醒的狀態。無數思緒在他腦子裡像鉛筆刮著石板那樣沙沙作響,就是無法靜止下來。 他的臥房在能夠俯瞰湖水的二樓。他登上樓梯,感覺兩腿輕飄飄的,邊和腋下夾著本雜誌,準備回自己房間(相當令人意外)的菲爾博士道晚安。 雙腿發軟、腦袋嘶嘶作響加上強烈的不適感,都不是助眠的良藥。亞倫摸索著進入臥房。不知是因為經濟困窘還是因為沒裝遮光簾的緣故,房裡的吊燈沒有燈泡,照明全靠著一盞蠟燭。 亞倫把蠟燭擱在書桌上,微弱的燭光使得周遭的黑暗更顯深沉,映在鏡中的臉龐尤其顯得蒼白。他感覺自己有些蹣跚,覺得自己真傻,竟然再度碰那玩意兒,結果這回既沒有帶來絲毫狂喜,也沒有讓他酩酊大醉。 他的思緒不斷翻攪,像一群笨拙的山羊四處跳躍。以前的人都是在燭光下看書的,那些人沒有全部變瞎實在是奇蹟;也許有部分人瞎了吧。他想起在易普威治的大白馬飯店裡的,想起史考特由於在下工作而喪失了視力,想起—— 情況不妙,他無法入睡。 他脫去衣服,摸黑穿上拖鞋和睡袍。 他的手錶滴答地響。 10點半。 10點45分。 11點。 11點1刻…… 亞倫找了張椅子坐下,兩手抱著頭,熱切渴望著有本書可讀。他發現席拉城堡裡的書籍非常稀少,曾經提醒他這點的菲爾博士就自己帶了本鮑斯威爾的書來看。 此刻要是手上有本鮑斯威爾的書,該有多麼令人寬慰安心呢!逐頁翻閱著,和約翰遜博士對談,直到昏昏欲睡,在這樣的夜晚不啻是極致的享受。他越想越難耐。也許菲爾博士肯把書借給他? 他站起來打開房門,通過冷颼颼的走廊,來到博士的臥房。當他瞧見門底下透出一線燈光來,欣喜得差點大叫。他敲了敲門,一個讓人幾乎認不出是菲爾博士的聲音應了聲請進。 當亞倫一眼瞥見菲爾博士的表情,立刻警覺地全身緊繃,恐懼得令他頭皮發麻。 菲爾博士坐在抽屜櫃前,櫃子上亮著一盞蠟燭。他穿著件大如帳篷的紫色舊睡袍,海泡石煙斗垂在嘴角,身旁堆著一疊雜誌、信件和類似賬單的東西。亞倫注意到菲爾博士驚愕飄渺的眼神,微張的嘴唇幾乎含不住煙斗。 “感謝老天你來了!”菲爾博士大叫,突然活過來似的。 “我正想去找你呢。” “怎麼了?” “我知道那隻狗提籠裡裝著什麼了,”菲爾博士說。 “我知道兇手玩的把戲,我知道安格斯·坎貝爾是怎麼死的了。” 蠟燭的火苗在陰影中輕輕款擺,菲爾博士欲伸手拿起他的叉柄手杖,胡亂摸索了一陣子才找到。 “我們得趕緊叫柯林離開那個房間,”他又說。 “也許不會有危險,也許吧。可是,說真的,我們擔不起這種風險!現在我可以向他解釋那股力量是什麼了,他非得冷靜地聽我說不可。是這樣的——” 他費勁站了起來,又急又喘的。 “我昨天爬過那段樓梯一次,非常了解那有多吃力,現在我恐怕沒辦法再爬一回。你能不能上樓去把柯林叫下來?” “當然可以。” “我們不需要驚動其他人。你要一直敲他的房門,直到他讓你進去。一定要堅持到底。我這裡有一支小火把,拿去。上樓時記得把火光遮住,否則你會把防空監督人員給引來。快去!” “到底是什麼——” “沒有時間解釋了,快去!” 亞倫接過火把。細瘦蒼白的火焰在他前方開路,他進入散發著股舊雨傘氣味的走廊,走下樓梯。一股寒氣侵襲他的膝蓋。他通過側廊來到客廳。 火把的光照亮客廳那端的壁爐,照片裡的安格斯·坎貝爾瞪著他,那蒼白多肉的臉龐彷彿暗藏著秘密似的望著他。 通向塔樓底層的門從裡面上了鎖。亞倫兩手顫抖著轉動鑰匙,打開那道門。 腳下的泥地冰冷極了,稀薄的霧氣從湖面匍匐而來。通向塔樓階梯的拱門有如黑洞,令人渾身不自在。他迅速跑上階梯,不久便因為那危險的坡度和體力耗損而慢了下來。 一樓。二樓,有些吃力。三樓,他喘得厲害。四樓,彷彿爬也爬不完。細小的火柱加深了這密閉空間裡的寒意和幽閉恐懼。要是在這樓梯間裡突然遇見個身穿高地傳統服裝、被轟掉半邊臉的男人,那可不是好玩的。 或者從那些塔樓房間裡走出這麼一個不知名的東西來,從背後觸碰他的肩膀。 在這種地方你逃都逃不掉。 亞倫終於到達塔頂房間外這片沒有窗戶、窒悶的樓梯平台,那扇被濕氣嚴重侵蝕的橡木房門緊閉著。亞倫試著轉動門把,發現門從裡面鎖住而且上了門栓。 他掄起拳頭來重重敲門。 “柯林!”他大喊,“柯林!” 沒有響應。 叩門的聲響加上他的呼喊,在狹窄的空間裡迴盪,令人難以忍受的嘈雜震耳。他覺得這肯定會驚醒屋子裡的所有人,甚至全英維勒瑞的居民。可是他繼續敲門呼喊,依然沒人響應。 他用肩膀頂著門板推擠著。接著他蹲下,想從門下的細縫窺探。可是除了一抹月光以外什麼都看不見。 他重新站了起來。經過一番折騰後讓他感到有些暈眩,心裡的疑惑愈來愈強烈鮮明。當然,喝了那麼多烈酒,柯林或許已經沉沉入睡了,再不然—— 亞倫匆匆轉身,衝下險峻的階梯。他感覺胸口的喘息有如鋸子銼磨物品般尖刺,好幾次不得不停下腳步。他甚至連那個高地人都忘了。等他再度回到樓梯底層,大約是半個鐘頭又兩三分鐘以後的事。 通往庭院的雙木門關著,不過掛鎖沒扣上。亞倫把門打開——木門框刮過石板地面嘎嘎地響,像箭柄那樣彎曲顫抖著。 他跑到庭院裡,繞過塔樓來到面對湖水的那一側。他愣在那兒,料想的果然沒錯。 致命的墜樓事件再度重演。 柯林·坎貝爾——如今已成為被一套紅白條紋睡衣包裹的柯林——臉部朝下倒臥在石板地上。在他頭上60呎高的窗戶敞開著,窗玻璃反射出微弱的月光。彷彿是滯留在湖面而非從那兒升起的薄層白霧,在柯林蓬亂的頭髮上結了許多露珠。
註釋: 中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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