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連續自殺事件

第12章 第十一章

柯林瞪大眼珠。 “該不會是《泛光日報》那傢伙吧?” “就是他。” “告訴他我會去見他,”柯林整理著衣領,深吸了口氣。 “不行!”亞倫說。 “以你目前的狀況,恐怕會挖出他的心臟然後吃了它。讓我去見他吧。” “是啊,拜託你!”凱薩琳大叫,激動得紅了臉。 “既然他敢回來見我們,表示他對我們的報導不至於太過火。你還不明白嗎?這是我們向他道歉並且挽救一切的絕佳機會啊。請讓亞倫去見他吧!” “好吧,”柯林同意。 “畢竟,拿劍刺他屁股的人不是你,也許由你來安撫他比較妥當。” 亞倫匆匆走向玄關,大門外站著正懊惱該如何開口的史汪。亞倫走出門外,輕輕把門關上。 “聽著,”他說。 “昨晚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們中了什麼邪,我們喝了不少……”

“這還用你說?”史汪說。他瞪著亞倫,好奇的成分似乎還比憤怒來得多一些。 “老天,你們到底喝了什麼?黃色炸藥?還是猴腺雞尾酒?我也曾是個田徑好手,可是自從退休回到芬蘭之後,我還沒見過有誰像那個壯碩的老傢伙跑得那麼快。” “大概是類似的酒。” 眼看自己對付的這傢伙似乎受盡磨難,史汪的表情緩和不少。 “聽我說,”他特別加強語氣,“你應該知道,我可以控告你們重傷害吧?” “是的,不過——” “而且,如果我心存不良,我也有足夠理由把你們的名字公佈在報上?” “是的,不過——” “你真該慶幸你的好運氣,坎貝爾博士,因為我不是那種心術不正的人。這就是我要說的,”史汪說著用力點了下頭。他穿著新的淺灰色套裝搭配方格子領帶,一度沮喪的心情再次被好奇所取代。 “你究竟是哪門子教授?和別的學院的女教授到處晃蕩,一起到鬧鬼的老房子——”

“餵!看在老天的分上——” “別否認了,”史汪用細瘦的指頭指著他的臉。 “我親耳聽見坎貝爾小姐說的,還有好幾位證人,說你們一直都在做這種事。” “老房子指的是羅馬天主教會!老一輩的人都是這麼稱呼的。” “我家鄉的老一輩卻不是這麼稱呼。況且,你們喝得醉醺醺的,拿著長劍在馬路上追殺善良百姓。你在高門大學也是這德性嗎,教授?或者只是度假期間如此?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向你發誓,這全都是誤會!重點是,你怎麼說我都無所謂,但是請答應我,千萬別傷害坎貝爾小姐,行嗎?” 史汪思索著。 “這個嘛,我不曉得該怎麼講,”他說著又猛力點了點頭,暗示著如果他答應,純粹是基於他的慈悲。 “你也知道,我必須對讀者負責。”

“胡扯。” “這樣吧,”突然下定決心似的,史汪提議,“為了讓你知道我是個君子,我們來打個商量吧。” “打個商量?” 史汪壓低聲音說: “那邊那個傢伙,長得高大壯碩的那個,他是基甸·菲爾博士,對吧?” “是的。” “我在街上和他錯身而過之後才突然想起來。我打電話回報社,報社的人興奮極了。他們說無論他到哪裡,那兒就有精彩的故事。他們要我緊盯著他。說真的,博士,我非得有故事寫不可!我這趟來已經花了不少錢,又雇了一輛嚴重耗油的車子,要是採訪不到有趣的事,就無法報賬了。說不定還得搭飛機呢。” “所以?” “所以我希望你幫個忙,和我保持聯繫,有事隨時通知。相對的——”

他突然停頓,微微地退縮,因為這時柯林·坎貝爾正從大門走了出來。不過柯林試圖表現友善——但似乎太友善,友善得過了火,以致連微笑都帶著罪惡感。 “相對的,為了報答你通報消息,”史汪繼續說,“我同意忘掉所有關於你和坎貝爾小姐之間的事。還有,”他看著柯林,“你對我可能造成的嚴重傷害。我這麼做只是想表現一點風度,讓你知道我並不在意。你認為如何?” 柯林明顯地鬆了口氣。 “我認為這很公平,”柯林一臉欣喜地回答。 “你真是好心腸,年輕人!好心腸!我太失禮了,我向你道歉。你認為呢,亞倫小子?” “我也覺得這很公平。只要你能守信用,史汪先生,你一定不會失望的。有任何新的發展,我一定會讓你知道。”亞倫熱切地說。

他幾乎忘了他正宿醉頭痛中。某種幸福美妙、一切又回復平順的感覺在亞倫·坎貝爾心頭湧現,在全身血管流竄。 史汪眉毛一抬。 “就這麼說定了?” “是的,”柯林說。 “是的,”另一個惡徒也同意。 “太好了!”史汪說著深吸了口氣,但仍壓低嗓子說話。 “要知道,我為了幫你而違背了對讀者的義務,所以請你千萬記得這點,別妄想——” 在他們上方,一扇窗子突然打開,一大桶子的水準確無誤地對著史汪的頭頂狂瀉而下,形成一條豐沛晶亮的水瀑。甚至可以說,史汪整個人暫時消失了踪影。 出現在窗口的是愛爾絲芭姨母那張不懷好意的臉孔。 “你聽不懂嗎?”她叱喝著。 “我已經要你滾蛋了,別讓我再說一次。這是額外奉送的。”

話剛說完,她同樣精準且從容不迫地舉起第二桶水,朝史汪的頭倒下。窗子隨即砰的關上。 史汪沒有任何反應,只一動也不動站在那里呆望著。他的新套裝顏色漸漸變黑,帽子活像一張濕透了的吸墨紙,在低垂的帽緣底下圓睜著一雙逐漸喪失理性的眼睛。 “親愛的孩子!”柯林驚慌地叫嚷。 “那個老巫婆!老天,我非扭斷她的脖子不可,說到做到!親愛的孩子,你沒有受傷吧?” 柯林跳下門前台階,史汪倉皇地退了幾步。 “親愛的孩子,等等!你應該帶了乾淨衣服吧?” 史汪繼續後退。 “快進屋子去,親愛的伙伴。快——” 史汪終於能夠發聲。 “進屋子去?”他尖叫起來。 “好讓你偷走我的衣服然後再一次把我趕出來?不,休想!離我遠一點!”

“當心!”柯林大叫。 “再退一步,你就要掉進湖里了呀!小心——” 亞倫焦急地環顧著四周,只見客廳的窗戶前聚集著一群包括了鄧肯、查普曼和菲爾博士的好奇觀眾。但最吸引他注意的是凱薩琳那張極度驚駭的臉孔。 史汪在碼頭邊奇蹟似的救了自己。 “你真以為我會進那個賊窩?”史汪大聲叫囂。 “你們是一群瘋狂罪犯,這就是你們的真面目,我非揭發你們不可。我要——” “小子,你不能在這外面亂逛!你會受風寒而死的!快進來吧。況且,”柯林勸告他說,“你總希望能置身犯罪現場吧?跟在菲爾博士身邊,掌握所有細節?” 這話讓史汪停下腳步。他猶豫著,身上依然像泉瀑似的濕漉一片。他抖著手抹去眼睛裡的水,帶著真誠的乞求眼神看著柯林。

“你是說真的?” “我發誓!那個老女人對你很不滿,但是我會勸勸她的。快進來吧。” 史汪似乎在考慮著走什麼路線比較安全。他勉強讓人揣著手臂拉向門口,經過窗口下方時他迅速閃避而過,害怕會有滾燙的鉛水灑下來似的。 屋內接著發生相當尷尬的場面。律師和保險公司代表匆匆離去,決定善盡主人義務的柯林帶著史汪上樓換衣服。情緒低落的亞倫進了客廳,看見凱薩琳和菲爾博士兩人。 “相信你非常懂得處世之道,先生,”菲爾博士態度莊重地指出。 “不過,老實說,你認為像那樣惹惱一個報社記者是明智之舉嗎?這回你們又做了什麼好事?推他進水桶裡了嗎?” “我們什麼都沒做。是愛爾絲芭,她從窗口倒了兩桶水下來。”

“他會不會——”凱薩琳哀號。 “他答應我,只要我把這兒發生的事情隨時向他報告,他就會守口如瓶。至少剛才是這麼承諾的。至於他現在有什麼想法,我就不清楚了。” “向他報告?”菲爾博士厲聲問。 “就是這屋裡發生的事情,還有這究竟是謀殺或是自殺以及你的看法。”亞倫遲疑了一下。 “對了,你有什麼看法呢?” 菲爾博士的目光移向玄關門,確認那扇門緊閉著。然後他鼓著臉頰,搖搖頭,最後又坐回沙發上。 “要是種種事實不是這麼要命的單純就好了!”他咆哮著。 “我不相信事情有這麼簡單。我有種感覺,其中必有陷阱。同時我也很想知道,愛爾絲芭·坎貝爾小姐為何突然改變證詞,說那隻狗提籠是在房間門上鎖以前就在床底下的。”

“你認為第二次說法是真的嗎?” “不,絕對不是!”菲爾博士用手杖敲著地板。 “我認為第一次說法才是真的。可是這麼一來,我們的密室問題更加難解了,除非——” “除非什麼?” 菲爾博士不理會他的問題。 “光是把那27點反复推敲顯然是不夠的。我再說一次:這太過簡單了。一個人將房門上了兩道鎖,然後上床睡覺。半夜醒來沒穿拖鞋(注意這點),然後從窗口跳下即刻死亡。他——” “容我插一句,你說得不太正確。” 菲爾博士抬起頭,撅著下嘴唇。 “哦?哪裡不正確?” “如果真要追根究底的話,安格斯並不是即刻死亡的。至少柯林這麼告訴我。法醫無法斷定確實的死亡時間,只說安格斯並非當場死亡,很可能昏迷了一陣子才斷氣。” 菲爾博士那雙小眼珠瞇成細縫,原本吹過他背心前襟的呼吸氣流幾乎靜止。他似乎想說什麼,但猶豫再三。 “還有,”他說。 “我很不贊同柯林堅持在塔樓房間過夜的想法。” “你認為還會有危險嗎?”凱薩琳問。 “親愛的孩子!當然有危險!”菲爾博士說。 “當有人被某種我們無法了解的力量殺死的時候,總是有危險性存在的。一旦謎團解開就沒事,可是目前我們並不清楚……” 他思索著。 “或許你們也發現到,我們越是努力想要避免的事情往往就這麼發生了。看看史汪的遭遇就會明白。但是此刻我們面對同樣的命運之輪卻以更加醜惡的方式滾動著,而且有相同的危險。真理愈辯愈明!那隻狗提籠裡到底裝著什麼東西?竟然來去無踪,沒留下一絲痕跡?為什麼箱子要有鐵絲網通氣孔?很顯然是為了讓那裡面的東西可以透過鐵絲網透氣。但究竟是什麼呢?” 各種扭曲變形的意像在亞倫腦袋裡翻轉。 “你想那隻狗提籠會不會是障眼法?” “也許。但除非它具有意義,否則這案子等於不成立,我們也只好作鳥獸散。它一定有某種意義的。” “是某種動物?”凱薩琳提議。 “會在事後把箱子的鉤鎖扣上的動物?”菲爾博士反問。 “也許這並不太難,”亞倫指出,“說不定它細瘦到足以從鐵絲網孔鑽過去。不,等一下,這行不通!”他想起那隻箱子的外觀還有那片鐵絲網。 “那些網孔非常細密,就算現有最細小的蛇,恐怕都很難鑽得過去。” “還有一段小插曲,”菲爾博士繼續說。 “就是那個被轟掉半邊臉的高地人。” “你不會真相信有這回事吧?” “我相信約翰·弗萊明真的看見了他所說的那個景象。這並非意味著我相信確有鬼魂。畢竟在月光下,加上塔樓高達60呎,要點小伎倆並非難事。只要戴一頂舊式蘇格蘭無邊軟帽,加上方格子長斗篷和一點化妝術——” “可是目的何在?” 菲爾博士瞪大眼珠。他彷彿領悟了什麼,有如飢渴的食屍鬼般艱難地喘息著。 “的確,正是如此,目的何在?我們不能錯失這件事的重點:不在於這事牽涉鬼神,而在它為何會發生。如果真如我們所想的事出有因的話。”他說著陷入沉思。 “只要知道那隻箱子裡裝著什麼東西,我們就可以歡呼慶祝了。這是我們的問題所在。當然,有的部分比較單純,你們應該已經猜出偷走那本日記的人是誰了吧?” “當然,”凱薩琳迅速回答。 “一定是愛爾絲芭偷的。” 亞倫瞪著她。 菲爾博士極滿意地打量著她,像是突然發現她的可愛似的,點頭稱是。 “好極了!”他咯咯笑著說。 “嚴謹的歷史研究工作所鍛煉出來的演繹能力,也能運用在偵探工作上。千萬別忘了這點,親愛的,我還很年輕的時候就發現這個道理了。你說對了,就是愛爾絲芭沒錯。” “可是為什麼呢?”亞倫問。 凱薩琳一臉嚴肅,彷彿回到兩天前那晚爭論時的神情,連聲調都變得緊繃。 “親愛的坎貝爾博士!”她說。 “想想看,多年來她對安格斯·坎貝爾來說不只是個管家吧?” “那又如何?” “她受到近乎變態的尊敬,絕不認為有誰能猜中她內心真正的想法,對吧?” (亞倫差點脫口而出:“就跟你一樣”,可是忍著沒說。) “是的。” “安格斯·坎貝爾向來是個直腸子,而且還有寫日記的習慣,記錄著他最私密的——嗯,你知道的!” “什麼?” “好吧。就在死前3天,安格斯簽了一份新的保險合約,意在照顧他年輕時的愛人,讓她不至於在他死後無所依靠。可以想見,當他把自己簽這份保險合約的事寫進日記時,必然會提起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的理由,對嗎?” 她停頓下來,眉毛一揚。 所以囉,當然是愛爾絲芭偷了這本日記,因為她害怕被人發現她多年前做了什麼。 “你不記得昨晚的事了嗎,亞倫?你和柯林提起那本日記的時候她是怎麼反應的?當你們開始談論時,她先是說大家都玩瘋了,最後還讓你們喝那瓶可怕的威士忌,藉此轉移話題?當然,你也的確上當了。” 亞倫吹起口哨。 “老天,你說得果然沒錯!” “謝謝你,親愛的,”凱薩琳皺著美麗的鼻子說。 “要是你肯動動腦子去仔細觀察,善用你一直在教導別人運用的推理方法——” 亞倫報以輕蔑的冷笑。他很想提醒凱薩琳·坎貝爾,在關於克利夫蘭夫人的辯論當中,她的推理能力稍嫌不足了些。然而他決定饒了那位不幸的女公爵。 “這麼說來,那本日記不見得和案情有關?” “難說,”菲爾博士說。 “很顯然,”凱薩琳指出。 “愛爾絲芭姨母知道一些事情。也許是看了日記才知道的,否則她何必寫信給《泛光日報》?” “沒錯。” “既然她寫信給他們,表示那本日記的內容不至於危害她的名聲。既然這樣她何不干脆說出來?她究竟在想什麼?如果日記裡暗示安格斯可能是被謀殺的,她為什麼不說出來?” “除非,”亞倫說,“日記裡頭寫著他原本就打算自殺。” “亞倫啊,亞倫!暫且不提安格斯以前的保險合約,他怎麼會簽下最後一份高額合約,然後在日記裡寫下他計劃自殺?這太不合情理了。” 亞倫默默表示贊同。 “高達35000鎊的保險金,”凱薩琳吸了口氣。 “她卻不屑一顧。為什麼沒人追問她這點?為什麼你不追究,菲爾博士?每個人似乎都怕她。” “我很樂意這麼做,”菲爾博士注視著她說。 他像一艘駛入碼頭的戰艦,在沙發里笨重地轉身。他調整一下眼鏡,眨眼望著愛爾絲芭·坎貝爾。她正站在門口,帶著處於憤慨、不安和害怕遭到譴責似的表情。他們只捕捉到這表情的一瞬,之後隨即消失,被一臉肅穆和堅硬如花崗岩的決心所取代。 菲爾博士不為所動。 “夫人,”他隨口問道。 “真的是你摸走了那本日記,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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