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消失的人

第11章 第十一章

消失的人 杰夫里·迪弗 7267 2018-03-22
“慘不忍睹,萊姆。” 阿米莉亞·薩克斯置身於這幢位於字母城中心的公寓,站在1J的門口,對著麥克風說。 早些時候,朗·塞林托便已要求總部的所有接線員,如果紐約市內再發生任何兇殺命案,立刻通知他。這件特殊命案的消息一傳來,他們便斷定這是“魔法師”的傑作:兇手神秘地闖入被害人家中是一條值得注意的線索,但更關鍵的是,和今天早上發生在音樂學校的命案一樣,兇手又踩碎了被害人的手錶。 兩起命案的殺人手法倒是完全不同,這點讓薩克斯立即把現場狀況向萊姆做了匯報。當塞林託在大廳指揮現場的警探和巡警時,薩克斯開始檢查這名不幸的被害人——托尼·卡爾沃特。他仰面朝天躺在客廳的茶几上,四肢張開,手腳分別被綁在茶几的四個桌腿上,腹部被人剖開,深度直達脊椎,整個人幾乎被劈成兩半。

薩克斯把被害人的死狀描述給萊姆。 “嗯,”林肯·萊姆不帶任何情緒地說,“前後一致。” “一致?” “我是說,他仍堅持採用魔術的手法。第一次殺人用繩索,這次是把人鋸斷。”他的音量突然提高了,像在對屋內某個人說話,薩克斯推測應該是卡拉。 “這是魔術的手段,沒錯吧?把人從中鋸開?”沉默了一會兒後,萊姆又對薩克斯說,“她說這是典型的魔術手法。” 他說得沒錯,薩克斯心想。剛才她被眼前的景像給震懾住了,完全沒想到兩件命案的關聯。 魔術手法…… 叫分屍也許更恰當。 要客觀,她對自己說。一位調查警司是絕對會讓自己保持客觀的。 不過,此時她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萊姆,你覺得……” “什麼?”

“你覺得疑犯開始鋸他時,他還是活著的嗎?因為他的四肢全被綁在桌腳上,像展開翅膀的鷹。” “哦,你的意思是說死者或許會留下東西給我們,留下能指認殺手身份的線索?這想法很好。” “不,”她輕聲說:“我只是在想死者的痛苦。” “哦,是那個……” 那個…… “從現場血跡就能看出來了。” 接著,她注意到死者卡爾沃特的太陽穴上有明顯的鈍器外傷。傷處的血流得不多,這表示當他的頭顱被擊碎後,心臟也立刻停止了跳動。 “不,萊姆,看來死者被切割是在他死後發生的事。” 她隱約聽見萊姆在對托馬斯說話,讓他把這一點寫在證物表上。萊姆還說了些別的,但她沒再留意。眼前被害人的慘狀牢牢佔據了她的思緒,一時無法轉移。不過,這也是她自願的。沒錯,她可以忘記死者,像刑案現場鑑定組的警員必須做到的那樣,而且她再過一會兒就會這麼做了。只是,她覺得死者應該得到片刻的哀思與敬重。她之所以這麼做並非出於任何靈魂或玄學上的觀念,不是這樣的,她這麼做完全是為了自己,只有這樣做她的心才不會慢慢變冷,不會像這一行的大多數人一樣變成鐵石心腸。

她似乎聽見萊姆在對她說話。 “你說什麼?”她問。 “現場留下武器了嗎?” “沒看到,不過我還沒開始搜索。” 塞林託與一位調查警司及一名穿制服的警員從門口走進來。 “我們和鄰居談過了。”其中一名警員說,他朝屍體扭了扭頭,接著又抬頭仔細看了一眼。薩克斯猜想,這名警員可能沒有如此近距離觀看這種大屠殺的經驗。 “被害人是同性戀,為人很不錯。這附近所有人都喜歡他,即使他是同性戀也沒妨礙什麼人或做出什麼不恰當的事。他們很久沒見到有外人在這裡出入了。” 薩克斯點點頭,朝著麥克風說:“萊姆,看來死者並不認識兇手。” “現在還不能這麼說吧?”萊姆說,“'魔法師'挑中了類型完全不同的人。不知他是哪一行的?”

“他做什麼工作的?”她問現場警員。 “他是造型師,在百老彙的一家劇院工作。我們在後巷找到他的化妝箱,裡面都是髮膠、粉底、刷子之類的東西,他好像正準備要去上班。” 不知道卡爾沃特以前有沒有為商業攝影師工作過,薩克斯心想,如果他有的話,說不定當年她在麥迪遜大道仙黛公司當模特兒時,就曾接受過他的造型化妝。和大部分攝影師和廣告公司的人比起來,只有造型化妝師才會把這些模特兒當人看待。廣告公司的人也許會說:“好吧,快給她塗上顏色,讓我們看看會變成什麼樣子。”而化妝師則會低聲說:“很抱歉,我不知道她原來是一段籬笆。” 這裡是屬於第五分局的轄區,此時該分局的一位亞裔警探走進大門,他闔上手機,用愉快的聲音對現場的人說:“案子怎麼樣了?”

“怎麼樣了?”塞林托咕噥道,“你們怎麼會讓嫌疑犯逃走?被害人自己打九一一報案,你們趕來處理的人應該在十分鐘內抵達現場吧?” “我們六分鐘就到了。”警探說。 那名調查警司說:“我們沒開警笛,抵達這里後便守住了所有出入口。當我們進入現場時,被害人的屍體還是溫的,我說的是三十七度。我們挨家挨戶地敲門,但沒見到疑犯的踪影。” “有目擊者嗎?” 調查警司點點頭。 “我們進來的時候只在大廳遇到一個人,她是一個老太太,就是她開門讓我們進來的。等她回來後我們會再詢問她,說不定她曾看見兇手的長相。” “她離開這裡了嗎?”塞林托問。 “是的。” 他們的對話全被萊姆聽見了。 “你知道他是誰了吧?”萊姆通過步話機對薩克斯說。

“可惡。”她忍不住叫了起來。 警探說:“別擔心,我們已在每一戶人家的門底下都塞了名片。這位老太太一定住在其中的一扇門裡,等她回來自然會和我們聯絡。” “不,她不會回來了,”薩克斯嘆口氣說,“因為那個人就是兇手。” “她?”調查警司提高了嗓門,隨即笑了出來。 “她其實不是'她',”薩克斯向他解釋,“'她'只是看起來像個老太太。” “餵,警員,”塞林託說,“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吧,那傢伙總不可能改變自己的性別吧?” “他能。你忘了卡拉怎麼說的嗎?她就是那個人,長官,敢打個賭嗎?” 耳機中,她聽見萊姆的聲音說:“如果是我,就不會跟你賭。”

調查警司還在繼續反駁。 “她的樣子看起來有七十多歲,手裡還提著一個大購物袋,裡面裝了菠蘿……” “你瞧。”她說,指著廚房的工作台,上面有兩片尖尖的葉片。在葉片旁邊還有一小張用橡皮圈穿起來的卡片,上面寫著:新鮮菠蘿,都樂公司生產銷售。 可惡,他們差點兒就逮到他了,剛才就在他們眼皮底下。 “還有,”萊姆又說,“他可能把殺人凶器也藏在購物袋裡帶走了。” 她把萊姆的話轉述給這位臉色越來越差的第五分局警探。 “你沒看清她的臉,對吧?”薩克斯問那名調查警司。 “沒仔細看,只是掃了一眼而已。你也知道,老女人都是那副樣子,臉上塗滿化妝品。整個臉上都是……那東西怎麼稱呼?我祖母的臉上也是塗滿那種東西……”

“腮紅?”薩克斯問。 “沒錯,還有畫得很重的眉毛……好吧,我們馬上去找她。她……他不可能跑太遠的。” 萊姆說:“薩克斯,疑犯一定會再度變裝,說不定會把脫下來的衣物扔在附近。” 她對這位亞裔警探說:“他現在的打扮一定又變了,不過現場這位調查警司能提供一些嫌疑犯所穿的女裝的描述。你應該派人去搜查附近的垃圾桶和街巷。” 這位警探皺起眉頭,冷冷地打量了薩克斯一番。塞林託對她拋來一個警告的目光,提醒她:想當調查警司有一個要點,那就是在真正成為調查警司前,別表現得像調查警司一樣。然後,他才批准開始進行搜查,於是那位警探便拿起步話機開始呼叫。 薩克斯穿上特衛強連身服,開始進行現場取證,搜查的範圍包括公寓、走廊和後巷——她在那兒找到一個讓她琢磨不透的奇怪證物:一個黑色的玩具貓。接著是搜查這名年輕死者的住所,屍體被運走後,她便開始整理證物。

她做完現場鑑定正打算去開車,卻被塞林托叫住了。 “餵,等一下,警員。”他剛打完一個電話,從臉上的表情看來,剛才這段談話似乎令他很不愉快。 “我得去和局長、署長開會談談'魔法師'這件案子,不過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們已經決定再增派一個人進專案小組,我想請你去接他過來。” “沒問題。不過,為什麼要增加人手呢?” “因為我們在四小時之內已有兩具屍體,而疑犯卻無影無踪,”他氣急敗壞地說,“這表示,上級長官不高興了。告訴你一件身為調查警司必須學會的事——當你的上級不高興,你也就不高興了。” 嘆息橋。 這座橋位於曼哈頓下城的中央街上,連接著曼哈頓拘留中心的兩座高塔。 嘆息橋——不知曾有多少人從上面走過。有身上背著上百條人命的黑手黨老大;有嚇得六神無主的少年,他們什麼壞事也沒幹過,只是拿了一根薩米·索沙棒球棍去對付那個把他妹妹肚子搞大的混蛋;有鋌而走險的混混,為了四十二塊錢而殺害一名觀光客,因為他需要快克、需要威士忌……

此時,阿米莉亞·薩克斯正走在這座天橋上,朝拘留所走去。這個拘留所的正式名稱叫伯納德·B.克里克中心,但人們還是習慣用原本坐落在街對面的城市監獄的綽號來稱呼它——墳墓。薩克斯把名字報給守衛,解下身上的格洛克手槍——她把隨身帶的那把私自攜帶的彈簧刀留在車上了,然後通過一扇哐哐作響的電動大門進入安全大廳。她一進去,門便在她身後關上了。 幾分鐘後,她要找的那個男人從旁邊一間囚犯會客室走出來。這個人體態端正,年近四十,頭上留著稀薄的棕髮,隨和的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身穿藍色襯衫和牛仔褲,外罩一件黑色的運動夾克。 “嗨,阿米莉亞,你來了,”這個人慢條斯理地說,“我是要和你一起去見林肯嗎?” “嗨,羅蘭,你說對了。” 羅蘭·貝爾警探的夾克敞著,薩克斯一眼便瞥見他腰上的皮帶。他和大家一樣服從規定,卸下武器才進拘留所,但她注意到貝爾的腰帶上有兩個空槍套。她回想起以前他們在一起工作時,曾經常談起“釘釘子”——南方人喜歡用這個詞來指代射擊——的經驗。射擊是貝爾的興趣之一,但對薩克斯來說,卻是一種競賽。 之前的那間囚犯會談室裡的還有另外兩個男人,這時他們都走了出來,加入他們的談話。其中一名身穿西裝的男人是她認識的警探,路易斯·馬丁內斯。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有著一雙敏銳的眼睛。 第二個男人穿的是周末休閒服:卡其色長褲,黑色的艾祖德襯衫,外面套了一件褪色的風衣。貝爾為他和薩克斯作了介紹,說他名叫查爾斯·格雷迪,但剛才薩克斯見面就立刻認出他了。他是助理檢察官,在紐約的執法機構中算是一位響噹噹的人物。當別的檢察官都早已轉業或改調至其他更能獲得利益的地方時,這位身材瘦削,已近中年的哈佛法學院畢業生仍固執地留在州檢察官辦公室供職。許多新聞媒體在提到他的時候,往往會用“鬥牛犬”和“頑固到底”之類詞來形容他,甚至喜歡將他比作紐約的前市長魯道夫·朱利安尼。但與這位市長不同的是,格雷迪沒有任何政治野心。他一直很滿足於留在檢察官辦公室,沉醉於自己的愛好——他簡單地稱之為“把壞蛋送進監獄”。 在這方面他可是聲名卓著。他獲得勝訴使被告被判有罪案件的記錄,是這座城市有史以來最高的。 至於貝爾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也和格雷迪最近偵辦的案件有關,因為州檢察官起訴了一名住在紐約州北部鄉間小鎮的保險經紀人。此人名叫安德魯·康斯塔布爾,現年四十五歲,在保險這一行里默默無聞,卻因參加了當地的軍事團體“愛國者會”而名聲大噪。他因涉嫌密謀惡意教唆殺人而被起訴,整件案子因為必須改變審判地點,而移至紐約市開庭。 隨著審判日期的臨近,格雷迪不斷收到不明人士的死亡威脅警告。接著,就在幾天前,格雷迪接到一個從弗雷德·德爾瑞辦公室打來的電話——德爾瑞是聯邦調查局探員,經常與萊姆和塞林托合作。他最近秘密參加一項機密的反恐行動,但他手下的探員卻得到線報,獲悉近日內可能會有人對格雷迪採取極端的暴力行動。這個星期四晚上或星期五凌晨,有小偷進入了格雷迪的辦公室,這終於迫使警方展開行動,調羅蘭·貝爾來負責保護檢察官的生命安全。 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的羅蘭·貝爾是土生土長的北卡羅來納州人,他一直與塞林托合作,偵辦兇殺案件及一些重大刑事案。除此之外,他還是紐約市警察局一個非正式機構的負責人,這個機構簡稱為“SWAT”,但並不是眾人皆知的“特殊武器戰術小組”,而是“保護證人小組”。 貝爾曾這樣解釋:“這是一種讓某人在受到加害時活下去的專業技術。” 於是,貝爾身上便肩負了雙重任務。他平日除了和塞林託與萊姆一起偵查刑事案,還得擔任保護證人的行動負責人。 此時,他已妥善安排好保護格雷迪的安全,而警察總局的最高長官——那位表示不高興的長官,下令全力搜捕“魔法師”。專案小組需要得力的人手,而貝爾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那就是安德魯·康斯塔布爾。”格雷迪對貝爾說,用頭指向會談室牆上那面朦朧的玻璃窗。 薩克斯走到玻璃窗前,看見裡面坐著一位身材瘦削、相貌奇特的犯人。他穿著一件橙色的連身服,低著頭坐在桌前,一直不停地輕輕點著頭。 “看出什麼了嗎?”格雷迪又問。 “沒有,”貝爾慢條斯理地說,“我覺得他這個人很土氣,也很頑固,你知道我的意思嗎?但那個傢伙還算有禮貌。事實上,查爾斯,我得這麼說,我覺得他一點兒也不認為自己有罪。” “他當然不這麼認為,”格雷迪做了個鬼臉,“要犯人承認自己有罪是很難的事。”接著,他微微露出笑容說:“但這就是他們付給我高薪要我做的事。”儘管格雷迪這麼說,但其實他的薪水比剛進華爾街法律事務所的職員還少。 貝爾問:“關於你辦公室失竊的事有任何進展嗎?初步現場鑑定報告送來沒有?我想看看。” “他們正在加緊做,到時我保證會讓你拿到一份複本。” 貝爾說:“我現在有另一件案子要去處理,不過我手下的人都會留下來,保護你和你的家人。保持電話聯絡。” “謝謝你,警探。”格雷迪說,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我會和你的手下一起去接我女兒,然後和你那位女朋友會合。你再說一次她住在哪裡?” “露西住在北卡羅來納州。” “她也是警察,沒錯吧?” “沒錯,她是郡警察局的警長,田納斯康納鎮。” 路易斯看出格雷迪檢察官想朝大門走,於是馬上站到他身旁。 “查爾斯,麻煩你先在這裡等一下。”他走出安全管制區,從櫃檯的警衛那裡領回自己的手槍,然後小心翼翼地察看大門口和外面的天橋。 這時,有個斯文的聲音從薩克斯身後傳來。 “你好,小姐。” 薩克斯聽出這句話帶有一種特殊的輕快節奏,說話者顯然擁有多年公共服務以及經常與大眾接觸的經驗。她轉過頭,看見安德魯·康斯塔布爾正站在一名彪悍的警衛員旁邊。這名犯人相當高,腰桿挺得筆直,濃密的花白頭髮梳成了波浪狀。站在他身邊的,還有一位又矮又胖的律師。 他繼續說:“你是為格雷迪工作,也來參與這件案子嗎?” “安德魯。”他的律師警告他。 他點點頭,但還是揚起眉毛,直視著薩克斯。 “這不是我的案子。”她輕蔑地回答。 “哦,不是嗎?本來想告訴你我剛才對貝爾警探說的事呢。我真的不知道任何與威脅格雷迪先生生命安全有關的事。”他轉身看向貝爾,而貝爾瞪著他。儘管這位北卡羅來納州的警探有時看起來會有些害羞和靦腆,但在面對犯人的時候,他展現出的永遠是強硬的一面。比如現在,他就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 “你必須盡職地保護檢察官,這點我完全明白。但是,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格雷迪先生的事。我們這個國家之所以偉大,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公平競爭。”一陣笑聲,“我會在法庭上擊敗他,這是我即將要做的事——這得歸功於我身邊這位相當傑出的年輕朋友。”他向自己的律師點點頭,然後又以好奇的目光看著貝爾,“我只是想說,警探,我想你也許有興趣知道我的'愛國者會'在坎頓瀑布所做的一切。” “我?” “哦,我不是指那些沒意義的瘋狂陰謀,我是說我們真正做過的事。” 這位被告的辯護律師說:“安德魯,夠了,你最好保持沉默。” “只是聊聊天,喬伊。”他仍看著貝爾,“你覺得怎麼樣?” “你到底想說什麼?”貝爾嚴肅地說。 出人意料的是,他並未說一些涉及種族歧視或諷刺這位警探的南方血統之類的話語,而只這麼說:“國家權力、勞工大眾、地方政府與聯邦的對抗。警探,你該去看看我們的網站。”他笑了出來。 “人民期待納粹,他們得到了托馬斯·杰弗遜和。”貝爾沒有回答,這包圍住眾人的密閉空間裡充斥著凝重的沉默。剛說完話的犯人搖搖頭,看似羞愧地苦笑了起來。 “天啊,真抱歉……有時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做出這種佈道似的可笑行為。只要有人聚集在我身邊,你看看就會發生這樣的事——我一下就讓大家討厭我了。” 警衛說:“我們走吧。” “好的,那麼……”這位犯人說,先向薩克斯點了個頭,又對貝爾頷首致意。他沿著長廊慢慢走遠,腳上的鐐銬輕輕發出碰撞聲。他的律師也向檢察官點點頭——他們兩人此時是相互敵對,卻又彼此尊重和小心提防的對手——然後離開了安全管制區。 過了一會兒,格雷迪、貝爾和薩克斯也跟著離開。 薩克斯說:“他看起來倒不像怪物。他是因為什麼案子被起訴的?” 格雷迪說:“有菸酒槍械管制局的探員到紐約州北部臥底,調查一宗與軍火有關的案件,結果查出這可能是由康斯塔布爾策劃的陰謀。他手下有一些人打算用九一一報假案,引誘州警到郡裡比較偏遠的地方。如果趕來的州警是黑人,就綁架他們,脫光他們的衣服,並用私刑處死。哦,對了,甚至有人建議割掉他們的生殖器。” 薩克斯在警界多年,早已不知處理過多少怪誕荒謬之事,但這時還是驚訝得直眨眼睛。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格雷迪點點頭。 “這只是剛開始,動用私刑的背後還有一個更大的計劃。他們打算,如果他們殺掉了足夠多黑人州警,而新聞媒體也大肆報導的話,便會引起黑人的抗議和暴動,而這正好給全國白人一個報復並清洗他們的好藉口。他們甚至希望拉丁裔和亞裔種族也加入黑人的行列,好讓白種人的革命將他們一次驅逐乾淨。” “如今這種時代還有這樣的事?” “你很驚訝吧。” 貝爾對路易斯點點頭。 “現在他交給你保護了,多加小心。” “沒問題。”警探回答。這位彪形大漢保護格雷迪離開拘留所大廳,而薩克斯和貝爾則去登記櫃檯那裡領回武器。當他們走在嘆息橋上,朝刑事法庭走去時,薩克斯把有關“魔法師”以及他行凶的經過全告訴了貝爾。 在聽完她描述托尼·卡爾沃特慘死的情況後,貝爾不禁皺起眉頭。 “殺人動機?” “不詳。” “他有效仿的對象嗎?” “答案同上。” “疑犯的相貌呢?”貝爾再問。 “這點也不確定。” “一點兒線索都沒有?” “我們判斷這個人是白種男性,中等身材。” “這麼說來,目前還沒有目擊兇手的人,對吧?” “事實上,見過他的人還不少。他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是個深色頭髮、蓄著鬍子的五十多歲男人。第二次,他是個六十幾歲的光頭清潔工。接下來出現時,是個七十幾歲的老太太。” 貝爾看著薩克斯,以為她在開玩笑,等著她先忍不住笑出來。但薩克斯一直表情嚴肅,他才主動問:“你沒開玩笑?” “這是事實,羅蘭。” “我的槍法雖好,”貝爾搖搖頭,拍拍掛在右側腰上的自動手槍說:“但總要有個目標才行。” 那就要靠祈禱了。阿米莉亞·薩克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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