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為他準備的謀殺

第43章 第三節

為他準備的謀殺 蒋峰 7381 2018-03-22
我被通知下午四點到逍遙茶樓的十五桌等候,四點半也不見有人來。我打開十字繡繼續工作。我已經在旅店繡了一個下午,我先把全圖分成十六格,第一格差不多已經完工,其實還看不出來這是新郎官的帽子。沒關係,帽子都是戴腦袋上的,腦袋差不多得兩天出來。我越來越接近古往今來第一高手—東方不敗的境界了。 兩個穿西裝的男人上了樓,余光掃一眼,一個我昨天見過,貼著盧放走的那個扎辮子保鏢,另一個也許是車裡的司機。我裝不知道,低頭繡花,還捨不得放下呢。扎辮子那個走過來,問我是不是歐陽楠。我還沒來得及點頭,他就抱怨:“說好讓你在十五桌的。” 另一個走過來,很得意地說:“盧鎮長賭你肯定不坐十五桌。” “開始那桌有人,我要是帶槍,就能攆他們走了。”

“盧鎮長說,你能一路跑到這兒來,就不是等閒之輩。” 等閒之輩?看他樣子,這四個字能寫對倆就不錯了,句句盧鎮長,叫爹都沒這麼親的。我把十字繡收起來,我猜得換地方了。我剛進這茶館時就想,這地方連個安全通道都沒有,天天擔心掉腦袋的人怎麼喝得進茶呢? 我問去哪兒。他們也不說,帶我進了昨天那輛SUV。我以為我會跟基地人質似的罩個頭套,對我還挺寬鬆的。我也用不著怕,閉會兒眼睛,半小時就到了,那就是沒出昆明。有山有水,還幾座仿造的小涼亭,應該是某個度假村。我跟著他們進了一家酒樓,裡麵包房的名字怪怪的,全是唐太宗、漢高祖、秦始皇之類的,我心生疑惑,真是要跟我討論復辟登基的事情?拐了兩個彎終於停了下來,我抬頭一看——隋煬帝。盧放要是不在裡面,我把這個牌子吃了。

他們倆分工挺好,一個敲門,一個對我搜身。門打開之後剛跨進第一步,扎辮子那個又對我搜了起來。我陪個笑:“搜兩次了,兄弟,你再摸一遍我就射了。” 席上的老人哈哈大笑。這就是我給盧放的第一印象吧。他們實在找不出什麼,就把十字繡遞上去。我說我本打算等繡好了再送您呢。盧放把這個遞回我,說了第一句話:“興趣愛好?” “以前沒有,但我現在連上街吃飯都有被舉報的危險,就發現這個挺好,玩一天都不悶。” 服務員進來問可以上菜了嗎。盧放點點頭,叫她先上兩套餐具,等上二十分鐘再上三套。我轉頭望望,他的倆保鏢一司機都在垂首站著,忽然找回平衡了。看吧,我是貴客,你們就是看家狗。 盧放打量著我:“你們是雙胞胎,歐陽桐現在就是你這個模樣?”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我把他裝盒子裡了。” “我有十年沒見著他了。我上回見他還是個孩子,現在我都老啦。” “我對他也不怎麼了解,十年前給我們父親下葬,他去了一回,沒多久就消失了。他再回哈爾濱以後,我們來往就不多了。” “我還記著,是我幫他把你父親的屍體弄過去的。那時候上面根本不放人。為此我們還有點兒誤解。我兒子死在他手裡,你知道嗎?” 我搖搖頭,說:“我沒聽說。他為什麼動你兒子?” “我也很想問他!”他激動了一陣,掏出煙,扔給我一支,問我,“你說說,我看你的新聞了。你幹嗎殺你哥哥?” “我覺得我和他比,我像是克隆的,我把他殺了,我就是正品了。” “這孩子有意思。”盧放轉身對幾個隨從大笑著說。那幾個人都支支吾吾,就像我昨天看到的那樣放不開。他又看回我,問:“為什麼殺他?”

我搓著手,點上我手裡的煙,說:“我老婆懷了他的孩子。” “你們聽見沒有?啊?”他又轉身指著大笑,“歐陽桐把他老婆的肚子搞大啦!” 我知道我哥那時候為什麼殺他兒子了,看他這樣就能想到,他兒子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笑了半天,看我沒動靜,雙手扶著桌子說:“說著好玩的?” “什麼?” “就跟克隆那個玩笑一樣?” “不是,是真懷了他的孩子。我其實不想講。” “你是怎麼知道這事的?” “我老婆坦白的,也不算坦白,說完她就要求離婚。” “她說什麼你信什麼?你回去再問問她。” “她死了。” 他望著我,頭湊過來觀察我,樂了:“傻孩子。” 門開了,服務員陸續往裡端菜。盧放停住不說,夾了了幾口蕨菜讓我嚐嚐,說什麼野生天然。我動了幾筷子,口感太柴,我始終認為菜也好,肉也好,種植養殖的反而比野生的好吃。

“好多年前,你哥弄死了我兒子。為了大局著想,我讓他回去了。”他嘴裡嚼著蕨菜,嘴唇都綠了。我真想告訴他,你吃完再講,沒關係,我歐陽楠最討厭別人嘴裡有東西還跟我講話。 “但是我就這一個兒子,孫子還沒抱上。所以我跟他商量,留點兒什麼,讓我有個念想。他呢?二話沒說,啪啪啪就把手指頭剁了給我。弄得我哭笑不得,我要這個乾嗎使呀?而且沒指頭,以後您也不方便吶。您留個簡單點兒的就成。” “我見過他那斷指。” “是不是生活就不方便了?” “本來我是左撇子,他是右撇子。他後來也成了左撇子,右手永遠都揣在褲袋裡,什麼事都是左手幹。他可以左手拿煙,若無其事放嘴上,再掏火機打著,還是左手。看不出來。有人認識他好多年都不知道,以為是他的風格,還挺帥的。您剛說要簡單點兒的東西?”

“我真是老了,說哪兒忘哪兒。我就是跟他好說好商量,我說,您讓我無後,那您,也別留後吧。” “什麼意思?” “就是,他不可能搞你老婆。那年他十幾來著?反正被我切了。估計他這輩子都沒碰過女人。” 我腦袋嗡的一下,那些幻聽又來了。我靠椅子上,頭向後仰。我想丹丹是怎麼跟我說的,她說:“我懷了你哥的孩子,我要生給他。”是這樣說的嗎?陳潔呢?她好像一直就沒在意過歐陽桐跟丹丹的事。她怎麼說他?說他時間長,能幹兩個《阿凡達》。不對,她昨天也說了一段,昨天的更像真的。她讓我別太在意這種事,別恨丹丹,別恨歐陽桐,別把叔嫂的關係太當回事?讓我再想想,有證據嗎?比如,有沒有那麼一次,我見過歐陽桐的鬍子?就算他長鬍子,我也看不著。他那麼注意小節,才不會三天不刮鬍子來見我。

我筷子都拿不起來,手抖個不停,撐著椅子站起來,問盧放洗手間在哪兒?就在包廂裡,右邊那門。有點兒搖晃,三步走了十幾秒。我關門的一刻盧放還在大笑。 我放水洗臉,看著鏡子,這張臉和我哥那張有區別嗎?丹丹懷的是我的孩子,可她告訴我是歐陽桐的。因為什麼?想給歐陽桐生個孩子,因為我的孩子就跟他的一樣。她想給我哥補回點兒什麼,她想跟我哥在一起,像一對體面的夫婦把孩子養大。丹丹和我哥從來就沒上過床。 我擦乾臉,環顧洗手間。我本來計劃,如果在公共洗手間,機會還多些,保鏢總不能跟進來跟你比誰的雞雞大。我下手也能方便點兒,再從窗戶出去就行了。但在這兒的廁所就在包房裡,一個人進去反鎖。我搖搖頭,回到座位,做了個抱歉的表情,也不知道說什麼,猛吃兩口菜。

“是不是後悔殺了你哥哥?”盧放問。那聲調真他媽和藹。 “也不是,我想不通他幹嗎承認那孩子是他的。” “面子嘛,這事不是第一次了。他當時去哈爾濱把你父親葬了,沒半年就回來了,還真勾搭上一個東北妞。那女孩好像比他還小點兒,天天拉著手在我們邊上晃悠。我操,這是跟我顯擺呢。丫以為自己牛逼,沒牛子照樣有姑娘。” 他不知道那是丹丹,他也不知道我老婆是丹丹。我放下筷子,說:“當時你就該做了他。” “做他多沒意思啊,我看熱鬧,我看這種人怎麼活下去,這多好玩呀。過了有兩年吧,那東北妞還跟著他呢。我就不明白了,那姑娘下面是長合了,還是被歐陽桐縫上了?我就拉幫人過去,我說咱幫幫這倆孩子,先幫小姑娘開了,再幫歐陽桐生個兒子,留個後。我把歐陽桐綁起來,我說你沒吃過豬肉,總得看看豬跑啊。我先給他示範。”

“示範?” “非得讓我講那麼明白,”他哈哈笑一會兒,“就是騎東北妞。完事了我就跟弟兄們說,我都五十了還給你們當先鋒?你們有一個算一個,今天必須幫她配上!” 我想說話,嘴抖了半天說不出來,我用力咬了下舌頭,好些了。我想問多少人,但那個“多”字在嘴裡轉轉悠悠出不來。 “忘了,反正我是第一個,還真是雛兒。” “後,後,後來呢?” “您是說配上沒有?這我哪儿知道?不過那東北妞就沒了,要不是尋死尋活,就是回你們東北了。” 她回東北了,逼養的,她抑鬱了好幾年,嫁給了我。 “不過您說得對,我當時就應該把丫做了,後來丫還沒跑,還敢在我旁邊轉悠。拉幫結伙的想搶我生意。一幫小孩兒,我以為弄不大呢,真整死我幾個人。剛把我逼急,丫就跑哈爾濱去了,弄得黑龍江那邊的陳立人都跟他玩去了。”

“陳立人是誰?” “他老丈人,以前都是從我這兒提貨,後來跟歐陽桐拿貨。聽說歐陽桐後來還結婚了。又跟我顯擺上了不是?” “那陳家不是有個藥廠嗎,還用做毒嗎?” “他那藥廠早黃了,誰買他們藥啊。就是個幌子,維持著。你沒事進去看看,一半的機器都在加工提純。” “但好像沒兩年,陳立人就死了。” 他笑了,加幾口菜,說:“見笑啦,不搞掉他,我這麼大的盤子,別人誰還聽我的?你肯定又得問我,幹嗎不把歐陽桐一塊做了?” 我點點頭。 “這個我就得跟你聊聊經濟學了,不管什麼產業,哪怕你開個髮廊,賣個毒,都有個市場培育期。這時候賺錢嗎?可能賺,但絕對賺不了多少,其實基本都是賠的。所以我那麼急著殺他幹嗎呀?慢慢去做唄,等果子熟了我再來收。” “那我殺了他,是我誤事了。” “哈哈,你還真來找我邀功來了?歐陽桐是你殺的嗎?你跟我講實話,他八根指頭,你敢動他哪一根?你跟你哥比,真是差遠了。你可能比你哥好玩一點兒,因為你沒被卸掉哪個零件,給你那小心靈造成點兒小創傷。但你真跟你哥比不了,現在想想,你哥當時綁凳子看他女人配種那眼神,我就沒見過那麼狠,那麼不要命的。所以我得留著他,有他在就有好戲,我還要看他能折騰多大。其實人這一生也是一場大戲,是不是?我得享受它。但現在我老了,他壯了,我再不動他,他得跟我搶獅王的位置了。所以我才動手。你摸著良心說,這事是你幹的嗎?嗯?” “警察、記者,所有人都定我的罪。”我拽支煙點上,低頭說,“不是我幹的。” “這就對了嘛,我寫的文章,你拿過來署名,算什麼事呀?小伙子,我之所以見你,有這麼幾點原因,一,你是歐陽桐的雙胞兄弟,我想看看你能是什麼樣兒;二,我看過你的材料,挺牛逼的,在醫院銬住你,還能把記者變床上,你出去,我操,魔術吧?我覺得你挺來勁的;三,你華山一條路,沒我罩著你,你早晚就是死,所以我不怕你有二心,有些事我還能用你;最後一條啊,歐陽桐一死,我就想做掉你,你福大命大,居然沒死,這說明我和你指定是有緣分。” “為什麼想殺我?” “我怕你礙事呀,東找西找的,你活著也累。但你不用怕,這就跟打遊戲似的,一路上你死我活,真幹到最後,進了大理城,我酒肉款待你。” 我彈下煙灰,細想這幾天的每個細節。我初三傍晚出來,到現在是五天,身邊沒有流彈,沒有爆炸,沒有車禍,我沒看出我哪兒福大命大。盧放可能吹大了,他以為他無所不能。我掐掉煙問:“冒昧問一句,你說我哥不是我爆掉的,那麼他是怎麼死的?” “哈哈,考我?刀扎死的,對吧?” “誰扎死的?” “還有第二題?那我問你一個,誰把你帶過來的?” 我有點兒恍惚,我不清楚他知道我多少,看著門口說不出話。 “想不起來了,是吧?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出了酒店我想起那幾個司機保鏢還沒吃飯呢。這樣也好,五個人擠一輛車能稍微寬鬆點兒。肯定是他和司機在前面,我要夾兩個保鏢之間了。上車前那扎辮子山炮又要搜我,好像我能偷根筷子當凶器似的。 天已經黑了,不知道什麼鬼地方,一路上都沒路燈,約莫十分鐘到了江邊。這是我見過的最慎得慌的江水,跟松花江比差遠了。我看著江面,想起我和丹丹坐江邊的那回。是他說的那樣嗎,丹丹?你是怎麼過來的? 車停在岸邊的土路上,我以為大家真會下車出去散散步,但是誰也沒動。司機在前面反鎖車門。他在駕駛位轉過身來,手裡拿著槍對准我。幾天裡我第二次被人拿槍頂著,外面江水洶湧,毀屍滅蹟的好地方。我舉起雙手時才反應到,槍口不是對著我,而是我旁邊扎辮子的。 他比我要緊張,手在褲袋裡掏槍。如果是我,我也不會乖乖就範,肯定掏槍就射。我該按住他嗎?這不關我的事,這些人天天練槍,不至於三十厘米的距離,還能打偏到我頭上。要是紮辮子拿我當人質呢?我一點兒價值也沒有,他這麼幹純粹是浪費子彈。最好,他幹掉盧放,然後這幫人再把他擊斃,給我一大筆封口費,求我回家。讓我一戰成名,成了一等一的殺手。 用不著想那麼多,事情就已經結束了,扎辮子果真拔槍就射,結果誰也沒打到,司機開了一槍射他肩上。告訴他槍裡沒子彈。扎辮子一直忙著搜我,也不檢查一下自己的槍。他知道必死無疑,反而放鬆下來,捂著肩上的彈口。 似曾相識,我射歐陽桐那次槍是空的,我媽摘掉了子彈。李凱找我那回也是把空槍,他知道是空槍嗎?或是有人摘掉了他的子彈?這就是我的福大命大? “跟陳潔聯繫多久了?”盧放在前排頭也不回地問。 “年前才見著。啊?” 不是問我。 扎辮子的搶在我前面回答:“去年年底,她來昆明找的我。” 我側頭看著他,那時候歐陽桐還沒死呢,陳潔見過他,我能想像她對男人的那一套。他是歐陽桐復仇的又一個犧牲品嗎? “她讓你殺了我?” “她這麼說的,她說,她殺掉歐陽桐,我負責你。” “那把刀是你給她的?” 這回我可不接了。扎辮子的繼續說:“她說要一把方便點兒的匕首防身,商店裡她買不到開刃的。” “是這把嗎?”盧放調出手機的圖片給後排。我見過這把匕首,甚至還摸過。高文說在閣樓上搜出來的,我恥笑他是從軍用店買的,就是這把。 “我讓她殺歐陽桐,用不著你幫忙去弄刀,知道嗎?她怎麼許諾你的?殺了我,你能怎麼樣?” “她說,把歐陽桐那邊處理完,把哈爾濱給我。” 盧放在前排擺了擺手,示意結束了。從始至終,盧放都沒回過頭。 砰!我聽過槍聲,我沒聽過這麼近的槍,我西服上爆了一身濕漉漉的東西。沒有光,紅還是白都看不清楚,我不知道是腦漿還是血漿。他的頭倚在我肩上,辮子纏住我的襯衫鈕扣。車裡全是死亡的氣味,我又聞到了我父親的氣味。 “帶他透口氣吧。” 我還以為說我呢,那兩個人下車把死人拽出去。接下來和電影不一樣,但很現實,他們把死者的手錶擼下來,錢包裡的錢掏乾淨,他的二代身份證也留下,整理過後裝了一袋子扔駕駛位上。只要不去報警,沒有人知道他死了,某個像他的人可以拿這個做好多事。如果給我,就能上飛機了。但可能沒機會用了,我掀起坐墊,底下那層沒那麼多血。盧放吩咐他們,他要和我車上休息一會兒,有事就鳴笛。 他們一個把屍體拖到二十米遠的濕地,另一個打開後備箱,拽兩把鐵鍬跟過去。隨後那邊傳來鏟地的聲音。我想我哥了,特別想他,我想問他,哥,你以前跟盧放坐一起的時候,怕嗎? “沒嚇壞你吧,這是家法,你不用怕。” “我們沿江邊走一走,怎麼樣?” “我老了,一塊石頭就能把我腦袋開花。” 他知道我是從陳潔那兒來的。我低頭看看,腳在車裡慢慢滑動。 “他們不會把槍忘車上的,別找了,你看看車座下面有沒有鐵棍什麼的敲我後腦勺。” “沒有,我只是有點兒緊張。” 他搖著頭,大笑:“這就是你不如你哥的地方,換你哥他就認了。他會說,盧放,我就是來殺你的,怎麼著?但是今天殺不了你,有種你就放我走,我下次翅膀硬了,再來殺你!他都這麼說了,你說我能沒種不放他嗎?而且多好玩啊,七擒孟獲似的。” “我是不如他,我是來殺你的。” “去年年底的時候,陳潔跟一個老外來昆明找我。講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才讓我認識你。她說,歐陽桐快完了,要么她下手,要么你會去下手。我說不管誰下手,做完歐陽桐,就把你做了。你知道為什麼嗎?你剛才也問這個,我說的不是實話。” “我現在知道,因為,”我摀住嘴,憋了一會兒,“你聽說我把丹丹娶回家了。我早晚能查出你幹的那些,早晚也要殺你。對你來說,我就成了另一個歐陽桐。” “不錯嘛,你這勇氣有進步。懦弱是條狗,你跑,它就追著,你要是轉身面對它呢?就什麼都不怕了。” “嗯,你挺操蛋的,但這句話說得對。陳潔不但沒殺我,還對我很好。” “對呀,因為她要藉你殺了我,回頭再做掉你。這樣大結局什麼樣呢?我死了,你死了,歐陽桐死了,每個人都死了,就她一人活著,她要什麼有什麼。你知道她有多好玩嗎?她為了證明沒騙我,把那老外留給我當人質,說多麼多麼愛他,說等歐陽桐死了就跟他結婚。但是,外國人真你媽能吃,誰養得起呀?” “然後,你把他殺了?” “我至於嗎?我送回果敢,讓他們想想辦法,給他點兒事幹。結果他只要跟毒品沾邊的,什麼都不干,身體還不好,一場大病就回老家了。” “回老家?”我點點頭,“你幫了不少人回老家啊。我爸就是被你送回哈爾濱的。” “對。我還是那個問題,她許諾你什麼了?” “沒有。” “沒有?” “是我自己要來的。什麼都沒有,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和歐陽桐搞毒的事,我不知道她和你有關係。我就知道你毀了歐陽桐一輩子,我想替他找回來。現在我又知道,你還毀了丹丹一輩子,這事肯定沒完。” “哈哈,你有點兒像你哥哥了。你來之前我想過兩種方案,一種是把真相告訴你,你去拿陳潔的腦袋回來。但沒多大意義,她就是一丫頭片子,想找她的話,我只要兩個小時就能找著她。就算你殺了她,你還得跟陳立人的閨女一樣,也總惦記著殺我。” “所以,另一種方案是,”我看著濕地的幾個人,說,“讓他們挖兩個坑,留給我一個?” “你應該也挺好玩的。但是我老了,玩不動了。我陪你哥玩了十年,沒力氣陪你再玩十年了。陪我說說話吧,你馬上就上路了,我很好奇你有什麼想法,一個要死的人都想點兒什麼,我收集這個。” “我不知道別人,我沒想法,也沒什麼好說的。” “說說吧,說動我了,我可以讓你先死再埋。” “抽支煙行嗎?”我在口袋裡翻火機,“我火機被你們收了。” “哈哈,你死前最後一個願望就是抽支煙?” 他按一下,點煙器從車裡彈出來。我叼著煙半起身湊過去,吸幾下沒點著。我要拿過來點。他說不要,說自己老了,被這點煙器燙一下也不值得。費半天勁終於點著了,我猛吸一口,問:“你喜歡什麼顏色?” “顏色?” “赤橙黃綠青藍紫,哪個好看?” “黑色吧。”他彎腰把點煙器放回去。 “希望是黑色。” 我雙手拽著線套住他脖子,吐掉煙,兩手食指再纏兩圈,變得更牢固。是綠線,這是最少的一種顏色,只是繡鳳翎會用上幾根。我手指已經被勒出幾道血印,血從裡面滲出來。持續發力,我感覺後背肩膀的傷口又開了。他的腳在前排亂蹬,用最後一點兒力氣去踩方向盤的喇叭。我側頭看看,兩個有槍的人離車不到二十米,還在嘿咻嘿咻地挖。我閉上眼睛,默數三秒,額頭狠撞他後腦。看不到他怎麼樣,我連撞幾下,一直到眼眶流血。漸漸他沒那麼掙扎了。左腳落下,打在車窗前的排風扇口。我右手揪住線的兩頭,騰出左手掏出針,對准他的喉管,紮下去。出乎意料,沒有血噴出來。似乎聽到嗞的一聲,他像氣球一樣,立即洩了。 我翻到駕駛位,緩十幾秒讓氣息喘勻。手機、火機、車,還有紮辮子的二代身份證,我都要帶走。我打著火,啟動之前推開車門把他踹下去。盧先生,您說得對,是應該挖兩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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