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為他準備的謀殺

第8章 第八節

為他準備的謀殺 蒋峰 2968 2018-03-22
過了小年就開始有人放鞭炮,臨近除夕愈演愈烈,感覺要把地球炸開了。周圍唯有我們家還在哀悼期,死寂一片。對,不是我們家,是我的家,我一個人的。張隊給我打電話,問我今天和誰過,不然去他那裡。我笑著說,你他媽也離了婚一個人,用不著擔心我。他靜了一會兒,似乎沒話找話,說:“歐陽桐是不是也在哈爾濱,一個人?” “是嗎?我不知道。” “你可以去找他。” “我是準備去找他,不過不是現在。”我說,“找個日子我得給他拜年。” 他又想了想,不確定我真的假的,換了個話題:“我要去前妻家,你說她能給我開門嗎?” “能,開門看見是你,再關上。” “這樣行不行?我乾脆不去了,反正你也是一個人,咱倆一起過年得了。”

張隊中午還真來了,帶了幾袋子的香腸、燒雞。他說他不會做菜,估計我也不會,直接吃熟食還省事。我說吃什麼都沒問題,可是這些太多了,就咱倆人吃,就跟要把這一年吃出來似的。 “過年不都是這樣嗎?” 不准備年夜飯確實省心,我們一下就覺得沒事乾了。他靠在沙發上看電視,播的全是幾小時後春晚的預熱。講有個叫阿丘的主持人就泡在後台,逮住一個明星就採兩分鐘。 “你說,有沒有可能,”他指著電視說,“這些人為了出鏡,故意讓他逮?” “別提逮這個字,今兒過年,上班才逮人。” 他哈哈大笑,彷彿在享受鼠年最後一個笑話。笑聲中冒出一個小孩兒的聲音,嗲聲嗲氣地重複“老闆,來電話啦”。張隊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他的鈴聲,從大衣兜里掏出手機,看著來電顯示貌似為難地說:“我前妻。”

我指了指臥室,他對我擺擺手,進去關上門。隔著門也能聽見他一些發火的只言片語。我坐回沙發,心想大家都不容易,張隊也不好,也是一個人孤獨守歲。 說了能有十分鐘,他推門出來,比剛才沮喪很多。我問:“沒事吧?” 他欲言又止,最後決定講出來:“她給我打拜年電話。我說那我過去跟你過年,她又不干。那你他媽沒事招我幹嗎?” “沒事,反過來想想,你走,就把我扔這兒了,那就是見色忘義了,是吧?”我安慰他,“再說,你那鈴聲,太落伍了。” “哪個?” “就是老闆來電話那個,還是五年前流行的彩鈴。” “也是我前妻給我調的呀,一直沒捨得換手機。”他拿起這款老款三星,回味了一下裝進大衣,問,“那現在流行什麼?”

“震動,沒鈴聲。” “那還是算了吧。”他張開雙臂在客廳走了一圈,伸伸腿腳,說,“我也考慮過買頂樓,閣樓算送的是嗎?” 他想上去看看,我拉住他,說:“別知道太多了,我怕到時候你撇不清。” 他看著我,像我這樣說暗語:“你還是要幹?” “從來沒改過主意。” 他知道勸不動我,拍拍我肩膀,說:“你了解規則,起碼可以做不在場。當然啊,別找我證明哈。” 我搖搖頭:“我要明目張膽地干,我得讓所有人知道,我歐陽楠把這茬儿找回來了。” 他點點頭,表示理解:“把量刑做到最低,這總可以吧?” “我知道,我一會兒就得去做點兒準備工作。” 但我還不急著出門,跟他並排坐沙發上看電視。看了一會兒貌似睡著了,直到有人在樓下喊我。我睜開眼睛,張隊正從窗戶往下看。我過去一瞧,是陳潔。她沒我電話,直接過來的,拎了大袋小袋的薯片,在樓下仰著頭喊。我招呼她上來,還在樓道裡她就大聲問是幾樓。

“頂樓。” “不是上面還有一層嗎?” “那是閣樓,也是我們家的。”我對著張隊解釋,“陳潔,我嫂子。” “我好像見過她,”張隊皺眉回想,“啊,我幫你盯歐陽桐的時候,沒人提過她呀。” “他們分居了。” “因為什麼?就是你……”他尷尬了一下,說,“你老婆懷孕那個事兒?” “可能吧。” 腳步聲越來越近,陳潔已經站在門口了。我不清楚她來幹嗎,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我泡杯茶給她,把她和張隊相互介紹一遍。我說:“這是我們張隊長。” “你不是離職了嗎?”陳潔握著茶杯問。 “是離職了,但我們關係還很好。” “我明白了,他是領導,你在求他年後入職。” 張隊反而不好意思了,連連擺手說:“我哪兒有這能力。”

看樣子她沒有馬上要走的意思。我穿上皮夾克。陳潔撅著嘴問:“你可別說我剛到你就要走。” 我彎腰穿鞋,跟她說:“我也有七大姑八大姨要拜年,你怎麼安排?” “你去吧。”她倚在沙發上無動於衷。 “你來找我,我要出門,你不該和我一起下樓嗎?” 她瞪大眼睛,彷彿我不可理喻:“我還沒離婚呢,這不是我婆婆家嗎?而且,我比他更算家里人吧。” 張隊沒生氣,哈哈大笑,低聲跟我說了什麼。我其實沒聽清。我說:“那我讓張隊在家陪你吧。” “歐陽楠,你是在給你嫂子介紹男朋友嗎?” “得了,我還是去我前妻那兒試試運氣吧。”張隊也穿好外套,先往樓下走。 我提醒她這房子裡除了冰箱和電視,什麼都不許動。

“那怎麼看電視呢?”她笑瞇瞇地問。 “你可以碰遙控器。” 我快跑兩步,追上他。我一再解釋:“這個真是意外,沒電話沒短信她就過來了。” 張隊帶著笑意聽完,換我也不相信這套說法。他點上煙,笑得煙霧都在口中顫動,最後他憋不住了,乾脆大笑:“我就知道,你不會毫無準備。搞定她,你連牢都不用坐。” 我感到窩火,也不願去坐張隊的車。除夕不好打車,我在街上一直招手。為什麼要生張隊的氣呢?事情看起來不就是那個樣子嗎?我老婆和陳潔的老公有個孩子,我和陳潔一起過新年,不就是相互取暖,計劃幹掉歐陽桐嗎?而且他要順我一程還被我拒絕了,他會怎麼以為?肯定的嘛,歐陽楠這小子其實哪兒也不去,把他支走轉身就上樓了。打不著車,我散步走到銀行。

這日子銀行人不多,前面就倆人,輪到我時,我出示證件要求把三百萬都提出來。也許是他們的大單,經理請我去VIP室等候,還許諾送我一個皮箱。警察幹久了,讓我習慣到哪兒都先找找攝像頭的位置。西南牆面,並不算高。我對著它看了半天,把口中的口香糖粘在鏡頭上。 我在警校學了那麼多技能,我以為再也用不上了,但這些就像移植的器官一樣,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比如出大門時我就看出來,提款機旁的兩個小伙子對我手上的皮箱感興趣。穿過一個胡同,我覺察到他們在跟踪我。我右轉進入中央大街。商場超市都趁過年搞促銷,弄得街上人擠人。我停在一年貨攤前,問對聯怎麼賣。其中一個從我身邊經過時,我扣住了他的手腕,轉身掐住我後面那個人的脖子,袖口露出扳鉗給他們看看。我警告他們,想過這個年的話,離我遠一點兒。

“神經病!”那人捂著脖子抱怨,但還是帶著同夥跑了。 我去車行租了輛奧迪。吃午飯的時候,我跟那個被我莫名其妙投資了的魚塘負責人通了個電話。然後我打算試車,往遠點兒跑,去趟墓地。 這種日子,再深的感情也沒人來,整個墳場就我一個人,站我媽墳前也說不出什麼。當時我就特佩服電視裡演的情節,能跪在墳前連說帶哭的。 挨著的是王總的墳,這回我知道說什麼了。我跟丹丹結婚後都沒改過口,繼續叫王總。他一生不順,年輕時離婚又再婚,中年時又四處尋女兒,臨了,該享福了卻沒過上晚年,也是苦命人。我憋了半天,喊出了一聲:“爸!” 丹丹的墓在二老後面一排,我在她前面坐了一會兒,抽支煙,望著天空說:“等我把這事辦完了,再過個三五年出來後,我把你們倆合墓。”

四點多鐘下雪了,我在墓地一排排地找。我早忘了我親生父親的名字,我找姓歐陽的人。山包的背面有個墓碑刻著—歐陽強,1959~2001。應該是這個了。我對他鞠了個躬,掏出扳鉗撬起一塊石板。可不是掘墳,我只是要把皮箱放進去。 善後工作完畢,我可以放開去乾了。過了今天,從虎年的第一天起,我將在監獄裡住上幾年。沒有人可以凍結我的財產,五年以後我還會再回來,會拾回我的尊嚴和財富,把這不完整的人生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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