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為他準備的謀殺

第9章 第九節

為他準備的謀殺 蒋峰 2360 2018-03-22
我六點到家,陳潔不在房間裡。我衝上閣樓把她嚇了一大跳。從窗戶望去,大片的煙花映在窗前。 “我讓你什麼都別動的。” “很悶嘛,上來看看。”她翻著眼皮說,“你這兒居然是個化學實驗室。” “我應該上鎖的。”我拽著她,“跟我下來。” “你在搞什麼呀?” “你不需要管這些。我問你,你今天來要幹嗎?” “我無聊啊。就來看看小叔子。” “那個馬克呢?” “他回德國過年去了。” “春節?ChineseNewYear?” 她哈哈地笑:“你這英語真是沒話說了。他在慕尼黑確實有老婆和孩子,而且他老婆還是中國人。” 我也笑了:“不好意思,我不該樂得這麼開心。” “沒事,其實他中國話比我都好,他一直跟我裝。”

我坐下來,茶几上全是吃光的包裝袋,我問她餓不餓。 “不餓了,本來想和你一起吃的,結果你不回來,我無聊,就全吃啦。” “那你什麼安排?”我看著她,更直接些說,“你什麼時候走?” “你攆我?”她瞪大眼睛。 我又被逗笑了,說:“麻煩你別弄得那麼九零後。你是我嫂子,孤男寡女,不合適。” “那你更該聽我的,因為我比你的輩分高。” 原來除了薯片,她還買了不少青菜。我回房間睡覺,大概三個夢的工夫,她做好了一桌子菜。她從沙發後面提出一個袋子,問我喝哪種酒。我說跟你喝一樣的。 “我喝礦泉水!” “那我也喝礦泉水。” “真沒勁。我喝這個。”啤酒、白酒、紅酒,她把這些混在一個杯子裡,問我:“敢喝嗎?”

“不敢喝。”雖然搖頭,我端過來一飲而盡。紅色,白酒味,帶汽的,真的有點兒怪。 “該你了。” 她很狡猾,白酒啤酒倒一滴,再填滿紅酒,喝掉。我把電視打開,調到無聲。外面鞭炮很吵,我們在屋裡都聽不清對方說什麼。後來乾脆不說話,我兩杯她一杯地喝。我知道我不會喝醉,卻擔心慾望會對我突襲。我很想跟她發生點兒什麼,她很好,令人著迷,但不能這麼做,那樣我對歐陽桐的仇恨就不再名正言順了。 將近零點時她帶著醉意去陽台看煙花,我看見她雙臂倚在圍欄彎著腰,背對著我。不只是這些,還有黑色絲襪連著的牛仔裙。整個房間只有站在她旁邊才無法注意她翹起的臀部。我向煙花絢爛的夜空望去。 “真好看,我今天該買一些的。”她說。

是不是幻覺,我感覺她重心在雙臂上,腰在緩慢地扭動。我把窗戶打開,將冷氣放進來。可是還有風,風把她的頭髮吹亂,散在面前。她擠進我和窗戶之間,站我面前,看著我,眼睛一眨一眨的。我在內心裡承認,她比煙花絢爛。 “你醉了。”她咬著嘴唇說。 “沒有。” “把嘴張開,呼氣。” 彷彿被催了眠,我半張嘴不敢呼吸。她輕輕嗅著,我聞到了她微微的酒氣和香水的混合氣味,雙手扶住她的腰,享受她舌尖碰觸我上唇的陣陣酥麻。是的,可以了。 “我們不能這樣。”我後退一步,我找到了我自己。 只是瞬間,我改變了兩個人的狀態。她雙臂抱在胸前,低垂著頭,像被世界遺棄的孤兒。我把她身後的窗戶關上,想安慰她,或者是對她解釋點兒什麼。沒什麼好說的,但還是得說,我只說了個“你知道”就被她打斷。

“我知道。”她走進來,撿起桌上的煙。 我想起來她是抽煙的,今天卻一直沒抽,也許她是作好了準備,她是不是認為香煙無益於女人的性魅力。我看著她,有點兒後悔了。我該把仇恨拋在腦後嗎,忘情地享用她?不僅僅是身體,她的全部,她對我空虛的慰藉。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她說。 “我不要什麼都知道,只要能讓我判斷,是對的,還是錯的,就夠了。” 電視沒聲音,一群人舉著手蹦起來,估計是新年到了。陳潔握著遙控器發會兒呆,按下關閉鍵,站起來,紅色高跟鞋一路踩進臥室,然後穿著黑色貂皮走出來,靠在牆邊對我說:“我走了。” “你喝酒了,我開車送你吧。” 馬路上沒車,我開著她的MiniCooper行駛在最中央。兩側的煙火在我們身邊燃放。兩個人一句話沒說就開到她的住處。我提出送她上樓,我在委婉地賠禮。她雙手抓著包不回應,只是看著車前窗說:“硝酸、硫酸和甘油,它們在一起可以生成什麼?”

“我是不是該夸你見多識廣?” “我是在藥廠泡大的。”她側過頭盯住我,說,“你不該去,我會想盡一切辦法不讓你去。” “所以你演戲,你誘惑我。” 她下了車,冷笑一聲,說:“車你開回去吧。” 我很想問她,是為了他,還是為了我。我人生第二次感到嫉妒,兩個女人,卻是一個男人—歐陽桐。我對著她的背影鳴笛,又是背影,竟與在陽台時如此不同。她轉過身看著我,毋寧說是看著車。我開到她身前,搖開車窗。 “我可能沒機會再見你了,我不希望你以後去看我,可能你也不會去看我。我計劃很久了,你今天的到來是個變數。” “我該今天來的,今天是第四十九天。” “對呀。”我點點頭,“那馬克的故事,我得重新想想是不是真的了。”

“是真的,不過他老婆不是中國人,是韓國人。” 我笑了,我真的被她迷住了,我說:“你今天來,謝謝你,或者我替歐陽桐謝謝你。” “他知道你要殺他,他等著你呢。”溫度有點兒冷,她跺著腳,“只是不知道是這麼大的場面。” “告不告訴他,隨便你。我做我該做的。你看,我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她後退一步,皺著眉,似乎頭一次這麼厭惡我,問:“你一定要這麼殺他嗎?” “我必須這麼做,”我說,“因為我告訴太多人了,包括在我媽、王總和丹丹的墓前我都表態了,我要殺了歐陽桐。這已經變成了承諾,我一定要兌現。以前丹丹跟我講過她讀的一個故事,有兄弟倆放話說要殺個少爺,他們其實不想殺人,就是張揚出去了,真碰著的時候,不得不宰了他。我現在就是這樣,歐陽桐知道這些,可以先要我的命,可以跑,可以躲起來,讓我找不到他。但是我要做我該做的事情,我已經在他面前窩囊了十幾年。我要贏他最後一局。”

“你自己要小心。” “還有,怎麼說呢?以後可能就沒機會跟你講了,先說了吧。這種感覺我不常有,我以為我沒愛的能力了,除了丹丹。”我停一下,想找句準確點兒的話。我左腳空踏油門,準備說完就離開,“很難得的感覺,我今晚愛過你。” 回去的路上我還在琢磨,最後一句我到底說沒說,這種話我一輩子都說不出來。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