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案藏玄機之舊夢疑踪

第13章 第十二章否定之否定

案藏玄機之舊夢疑踪 费克申 7931 2018-03-22
昨天孫子雪糕吃得很好,還例外地謝了謝爺爺,這讓他喜出望外。他看看窗外,太陽剛出來不久,清涼的風透過紗窗輕輕地吹了進來,天空呈現出深藍色,真是個好天氣。 “學校的教育越來越好了。”他一邊起身,一邊心中讚嘆著。一個年輕女老師的形象浮現在他的老花眼前,那副總是兇巴巴的樣子,如今變得那麼溫柔、和藹。 這人一高興,就總想找個人說說,尤其是寂寞的老年人。於是,他就想起了鄰居。昨天在樓道裡碰見的鄰居,也是個愛晨練的人,有時會和他一起去公園。 “他剛回家,不知道又去哪兒了。這人就是喜歡旅遊,全國各處走,也不怕外面亂。現在出事的可不少,這歲數能打過誰呀……噢,對了,不是說他死了嗎?公安局的人還來問過我……不,不對,是說他可能死了……這事整的,把個活人硬給說死了。”他笑了。從很小的時候起,他就是個有幽默感的人。 “對了,把這事告訴他,還有藉口說說孫子的事。好!”老年人也有急性子的,想到就要做。他拿起手杖,急忙忙地走出家門。當然,他出去時,是十分小心地關上大門的,和往常一樣,效果很好,門沒有發出聲響,這樣就不會打擾兒子、兒媳婦和孫子的睡眠了。

這個被人說死了的鄰居就住在他家對面。他走到防盜門前,猶豫了一下,但他認為這個人肯定已經起床了,可以和他一起出去,在路上說說話了。在這種想當然中,他摁了摁門鈴。沒有人回答,他又摁了一下。門一下子就開了,一個人闖了出來,如果他不是年齡大,就會感到蹊蹺的。但他的反應實在是太慢了,那人狠狠地撞了他,似乎還用什麼打擊了他的頭部。他朝後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以為再也看不見孫子了…… 古洛和胡亮本來是要坐火車去興隆縣的,但這回是李國雄急了,他急頭白臉地對胡亮吼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要坐火車?你開車去,越快越好。” “你說什麼時候了?”胡亮也生氣了。 “十萬火急。”李國雄這次沒有囉唆。 “那你給派架直升飛機。”

“直升飛機?還宇宙飛船呢。麻利地走。”李國雄話音未落,就走出了胡亮的辦公室。他實在不願意和胡亮爭吵,每次這個胖子都會被伶牙俐齒的下級氣歪了鼻子。 其實胡亮心裡更著急,他知道古洛這個人愛坐火車,就沒敢提開車去的事,這次有了上級的指示,他就順水推舟,古洛也無可奈何。 興隆縣離這裡不算近,開車得三個半小時。如果是冬天這將是個讓人心情陰鬱的行程,那光禿禿的大地沒有任何生機;如果是陰天,就更能讓人對人生或人世產生出無比悲觀的情緒了,特別是對古洛這樣的老年人。不過,夏天就不同了,到處洋溢著綠色,莊稼地裡一片靜寂,看不到下地的人。青草地上卻有放羊的孩子趕著幾十隻羊,穿過路邊的白樺樹。原野上的丘陵起伏如波浪,在村頭的大樹下,方才停止下來。熾熱的太陽融化著村子裡的炊煙。這是個活力和懶惰並存的世界。

“我就不喜歡坐汽車走遠路,太累。不過現在還可以,風景不錯,和坐火車相比,另有一番滋味。”自認為是詩人的古洛又酸溜起來。 “對,你說得對。”胡亮應著,但心裡卻在笑。 “現在你不行了,得聽李國雄的了。” 敏銳的古洛察覺出胡亮無言的嘲笑,剛想發作,胡亮的手機就響了。 “什麼?你說什麼?死了?什麼時候?”胡亮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說:“我們商量一下。”他剛掛斷手機,就听古洛說:“我就知道,但還是晚了一步。”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胡亮真的吃驚了。 “當然,是不是簡萬庫的舅舅被人殺了?” “你可真是神……神探。今天早上發現了他的屍體,局裡問咱們還去嗎?” “廢話!活著要去,死了就更要去了。加快速度,我們老是被人牽著鼻子走,丟人!”

兩個半小時後,古洛和胡亮已經在周偉正被殺的現場了。 “誰發現的?”胡亮問縣刑警隊長。 “是他的鄰居。可能是他的父親先發現的,但被犯罪嫌疑人打倒在地。他發現父親倒在地上,看,就是這兒,就叫了救護車。他媳婦也來了,幫他照顧老人。這時,他發現鄰居家的門大開著,就進去看了看,沒想到發現了鄰居的屍體。” “老人的傷勢怎麼樣?” “沒有太大的危險,就是年齡大,又受了驚嚇,現在說不出話來。看樣子罪犯並不想殺他。” 古洛和胡亮沒再問什麼,而是走進了周偉正的家。 這是個三室一廳的住宅,從屋子的裝修和家具陳設看,主人過著中等水平的生活,這和周偉正這個副處級退休幹部的身份很符合。古洛仔細看著現場,在腦海中勾勒著犯罪現場的情景。後來又結合法醫等技術人員的勘察結果,這幅犯罪現場圖清楚得就像古洛在現場一般。

周偉正正在睡覺,犯罪嫌疑人打開防盜門,悄悄地走了進來。周偉正發覺了,就起身拿起一支獵槍。看來,周偉正已經意識到危險的迫近,這支槍就靠在床邊的牆上,牆上留下槍口倚靠的痕跡。他抄起了槍,想扣動扳機,但對方更快,用金屬銳器刺中了他的胸膛。他倒下了,但這似乎是他的偽裝,因為這刺向心臟的一刀,被他巧妙地躲開了,刺到心肺之間並不是致命傷。罪犯見周偉正不動了,就開始翻屋子裡的東西,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但這東西似乎很難找,罪犯將三間屋子及衛生間、廚房翻了個底朝上,這從古洛第一次見到這麼零亂的現場就可以看出來。是劫財?有的刑警,甚至刑警隊長都提出過,因為周偉正的家裡真的沒有了任何值錢的東西。但古洛認為劫財不過是嫌疑人“摟草打兔子——捎帶著”,不過,他並沒有正面反駁或否定當地警察作出的判斷,因為要是解釋的話,太麻煩了,何況這不過是他頭腦中的推理,沒有人會相信的。古洛認為嫌疑人在尋找什麼東西,這東西好像很重要,因為罪犯不惜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竟找了很久。這時,周偉正認為自己瞞過了罪犯,就悄悄地爬到客廳的電話旁,撥打了110。110的人接到了電話,聽到周偉正說:“有歹徒……”但電話斷了,可能是被截斷的。罪犯覺察了,他很惱火,因為受到了欺騙,就用凶器瘋狂地刺殺周偉正。周偉正並沒有坐以待斃,他奮起和罪犯搏鬥。應該說,周偉正是個相當強壯的人,雖然年過六旬,但他是五十年代就參加警察隊伍的老刑警,身體素質和後天的訓練都是第一流的。因此,雖然他身受重傷,但居然和這個職業殺手廝打了很長時間。聽住在周偉正樓下的鄰居說,樓上的動靜鬧了半個小時以上,鄰居正想上來找周偉正,但一切突然就平靜下來了。這是場激烈的肉搏,三個房間裡都有周偉正的血跡,罪犯也被他打傷,法醫查出了罪犯的血型。

當拼了命的周偉正終於將命拼了出去後,罪犯慌忙地逃離了現場。他太慌張了,以至於沒有從貓眼裡看看外面,於是,就撞上了鄰居老人。罪犯擊傷老人後,就逃跑了。那時是清晨,雖然有晨練的人,但卻沒有目擊者。兩個多小時後,縣刑警隊趕到現場,四個小時後,佈置在全縣范圍內搜尋罪犯,但有備而來的犯罪嫌疑人已經逃得無影無踪了。 “這個犯罪嫌疑人不僅是個職業殺手,而且膽大包天,居然敢一直延誤到早上,冒險呀!看樣子他要找的東西很重要,不像是錢。咱們有的人說是劫財,我並不排除這樣的推測,但更大的可能是罪犯'摟草打兔子',捎帶著發些小財,還可以轉移咱們的注意力,一舉兩得。這小子也不是沒有頭腦,可花那麼多時間找東西,是錢嗎?不會的,是別的什麼值錢的古董、珍寶嗎?這裡既不是地主大院也不是金字塔的墓道。”胡亮不無幽默但主要以老氣橫秋的口吻對縣刑警隊長侃侃而談,刑警隊長笑了。

晚上九點多鐘,當技術人員和法醫給出了結果後,辦案的人們才鬆了一口氣。主管刑偵的劉副局長堅決要親自請省城的兩位客人吃飯。菜餚點得挺豐盛,但古洛喜歡的菜不多,再說,又有心事,吃得很沉悶。胡亮卻興致盎然,不停地喝酒,吃菜。 “分析得對。你估計是職業殺手,那可能就是買兇殺人啦。”副局長的臉和眼睛都紅了,他喝酒過敏得比較厲害。 “對,僱他的人不光讓他殺人,我剛才說過,還讓他找一個什麼物件兒,這東西恐怕是案子的關鍵。”胡亮興奮地說。他用眼角掃了一下旁邊刑警隊的正副隊長,見他們都是欽佩的表情,就更高興了。又看看古洛,他希望古洛贊同他,但古洛只是低頭吃菜,像是沒聽到他說什麼似的。副局長到底是老公安,看出些名堂,再說他也是久聞古洛的大名,就笑著問道:“老古呀,你怎麼看?”

“嗯?”古洛彷彿被驚了一下,但他馬上就反應了過來,“胡亮的分析基本正確,但問題是他找什麼要花這麼長時間。從現場三十多個煙頭看,被害人睡得恐怕很晚。估計兇手一直在窗外觀察著被害人的房間,等燈熄了,他就撬開門鎖,溜了進去。他擊倒被害人的時候,也打壞了對方的手錶,表針停在了三點十二分。那個鄰居大約是在五點左右被傷害的,再除去兇手和被害人第二次搏鬥的大約半小時時間,兇手為尋找他要的東西居然花費了一個多小時。到底找到沒有我們不得而知,不過像現場那樣房間被翻個遍的話,似乎也用不了那麼長時間。不信咱們可以做個模擬。”古洛看了看副局長,副局長也滿臉迷惑地看著他。 “老古,說清楚些嘛。”這是個很實在的領導幹部。 “至少不像李國雄那樣不懂裝懂。”古洛想。

“電腦被打開了,裡面的文件被挨個查過。周偉正不怎麼用電腦,所以費的時間不太長,要是……”胡亮也猛然陷入沉思。 “我觀察到凡是書、筆記本都被仔細翻看過,裡面夾的東西都掉了出來,甚至連釘在一起的超市發票都被拆開看過。”胡亮補充道。 “所以說,兇手或者買兇的人並沒有指定的尋找目標,只是要找到和某事或某人有關的東西,大概是有文字的。” “這能說明什麼呢?”胡亮問道。 “不知道,以後再看吧。比這重要的是,我想了解周偉正這個人。” “是嗎?”副局長笑了,他看了看刑警隊長,說:“你說說吧。” 刑警隊長雖然有些傷感,一滴酒都沒喝,但他是個現實的人,又十分敬業,聽到領導點了他的名,就緩了一口氣,將他知道的周偉正的情況盡量多地告訴了省城的同行。

“是個乾探呀!”胡亮聽完後,略有些詫異地說。 “這個詞好。說不上是神探……”副局長有意停了一下,看看古洛,才接著說,“他幾乎沒有沒破的案,當然除了一件大案。” “就是那個案,他沒破,直到現在他都耿耿於懷。”刑警隊長插嘴道。座上的當地警察臉都嚴肅起來。副局長說:“那個鄭重義不比他還上火?兩人都絆倒在這案子上了。” “聽說,他倆還翻臉了。”刑警隊的副隊長微笑著說,他似乎對為了工作而影響到個人友誼很不以為然。 “主要責任在鄭重義。他就那麼個人,什麼事都要整出個結果來,倔呀!他認為敗了,不就調到穆山縣了嘛。”副局長一副權威解釋的樣子。 “不是上面調他走的呀?”副隊長詫異地問。 “不是,不是,是他堅決要走的,正好那兒缺個刑警隊長,他不就去了嘛。聽說,在那兒乾得也不行,退休時還是隊長,趕不上他的老對頭周偉正呢。” “什麼案子?”古洛問道。 “一個大案,好幾十年了,現在也沒破,八成是死案了。哎呀!小雞燉蘑菇上來啦,趁熱吃!別看我們這兒不產蘑菇,可這家飯店做得比哪都好。”副局長笑嘻嘻地給古洛夾了一塊雞胸脯肉和一大塊蘑菇。 古洛客氣不迭,忙吃了一口。蘑菇的山野醇香和同樣香氣四溢的土雞肉滲透在一起,直透胸腑。古洛由衷地感嘆道:“好吃!多少年沒嚐到過這滋味了。” 第二天下午,老人緩過勁兒來,古洛和胡亮詢問了他,結果和古洛早就不抱什麼希望的預測相同。老人只看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向他撲來,頭上好像被雷打了一樣(這是他的原話),就人事不省了。古洛和胡亮見沒有什麼事,就回省城了。 雨,終於下了起來,雖說現在還算是夏天,但這雨裡面已經帶著秋意,能讀懂這季節啟示的只有樹和它的枝葉。那春天遭遇雨滴的滋潤,生命力在膨脹的光景像是告訴人們什麼叫不死。夏天裡的暴雨給那綠色以無比的張力,能夠震懾人的心魄。但這場雨卻在沖洗著生命的活力,銷蝕著年輕的精力,增添著歲月的疲憊,就這樣一次一次地下,直到天空變成白色。 人對這種蕭條的端倪也不是沒有預感的,尤其是當自己的生命和這天氣處於幾乎是同一境地的時候。這時,雨落在臉上,澆在頭上,淋濕了衣服,心煩意亂,傷口疼痛難忍,血伴著雨水不停地流著,自然會感到肅殺的秋的意境。 他越來越疲勞,睡意從他身體內部湧了出來,又從外面死死地抱住了他,像是親暱的情人,怎麼也推不開。他能感到力量在一點點地消失,這是和血液流失同步的。腿在顫抖,像是在抽筋。他堅持走著,雖然他知道已經脫離了危險,但他還是不敢進村子,更不敢去那些農村衛生院。 “再堅持一下,就可以歇歇了。”他鼓勵著自己,因為前面不遠就是另一個縣的土地了,只要出了作案的縣或者市,就好逃多了。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這麼難受,好像有一座巨大的山壓在他的胸口上,腿不是在走,而是在重量下彎曲著挪動。頭劇烈地痛,血管的跳動像鼓槌一樣擊打著他的太陽穴。渾身的汗彷彿是流的血,又粘又腥。後背更是疼痛難忍。他實在忍受不了了,就想思考些什麼來轉移注意力。每當他負了傷或是得病的時候,他就常用這個辦法渡過難關,屢試不爽。但今天卻不行,他腦子裡盡是那個死人頑強、兇猛的臉。他沒想到對方那麼健壯。他是個有力氣的人,而且年輕,以為一個老人很容易收拾呢。可對方太強了,而且狡詐,他裝死,然後打電話,當被他發覺後……對了,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先去摁斷電話,這老傢伙沒有失去這個難得的機會,給了他沉重的一擊,就這一下子,差點兒要了他的命,如果他不是做這個職業的話,肯定就玩兒完了。 “比現在的公安還厲害。”他知道殺的人是個老公安。 “現在該怎麼辦?給他們打電話?……不行,打也沒用,誰會來救他?”幹這行的就是孤獨,連死的時候都是孤獨的。而且他在向對方匯報後,就把手機扔了,這是對方給他的手機,只用一次,就是用來報告成功或不成功的。 身體的傷痛、頭部的疼痛和腿部的抽筋感一下子全沒了。他感到血液在正常流動,心跳平穩,渾身充滿著力量。 “挺過去了。”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再走一會兒,就出縣了。”他挺起了胸膛,邁開大步…… 數十天后,人們在兩個縣交界處的樹林裡找到了他。一看就可以斷定他給野獸、細菌、蟲子帶來了多大的福音。不過,這個發現晚了一些,人們對周偉正案已經沒有了興趣,在這個意義上這個倒霉的傢伙總算是達到了部分目的。 周偉正死了,案件的線索斷了,偵查進入了死胡同。但這次古洛卻沒有表示出任何頹喪的情緒。 “沒有完美的謀殺,即使你知道誰是兇手,但卻抓不了的案子也是不存在的。因為凶手總要留下蛛絲馬跡,更重要的是他或她的計劃不管如何周密,但一到實踐,就會出現預想不到的情況。於是乎,計劃就要更改,就要增添,極特殊的情況除外,但只要增加行動就又會留下痕跡,就像滾雪球,滾得我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它。李英傑案件的終結就在於此。哈哈……”古洛笑了起來。胡亮裝模作樣地抽著煙,說:“我們驚動他們了。” “不是驚動了他們,是我們的偵查方向正確。如果我們沒盯著周偉正的話,他可就真白死了。”古洛吸了一口煙。煙氣很猛烈,嗆得他咳嗽起來。 “得把煙戒了。”他這一輩子中這種誓言不知發了多少次了。 “可周偉正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線索。”胡亮正確地指出。 “是的,這時才需要我的頭腦了……還有你的。”古洛不懷好意地笑了。胡亮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他大聲說:“沒我的事,別那麼虛偽。我是你大腦的行動工具。”古洛還是笑笑,沒有說話。 胡亮想了想,說:“我出去辦些事,你在這裡啟動超級器官吧。”說完,他就向外走去。 “謝謝!你可不是一般的行動工具,是有能動性的。”古洛厚顏無恥地說。胡亮氣得笑了起來。 雨來了,先是稀稀落落的,接著就變得強勁起來。斜飛過來的大雨點像鞭子一樣抽著玻璃窗,留下傷痕。樹葉在雨中搖動著,嘩嘩作響。天空陰沉得不能再晦暗了,對面辦公樓的窗戶都閃耀著日光燈的冷光。 古洛蜷縮在椅子上,閉目低頭,像是睡著了一樣。這些天發生的事,不光是案件的核心問題,就是那些表面上看起來無關緊要的現象,在古洛看來,一切也都是有來有往的。一切都有因果關係,一個小事情發生了,像空氣一樣,人們甚至感覺不到它的生成和消亡,但它卻是有來由的。它出現的原因各種各樣,甚至一個原因會產生許多不同的結果。如果抓住其中之一,就可能找到事件的源流。就像連天陰雨可以造成水災,可以使衣物發霉,還可以使潮蟲增多,使房屋倒塌,而主要原因只有一個。蒐集那些微小的痕跡,那種像船過無痕一樣迅速消失的現象,並看出其中的意義,就可以將案子聯繫起來,涉案的人員也就有了歸宿。一旦將這些人物按他們各自的角色排列整齊,案子就告破了。古洛就是這樣在他的腦海裡撈著各種各樣的針。可這個案子時間太長,和案子有關的人員又極其複雜,一時間千頭萬緒,古洛也整理不出個頭緒來。他透了一口氣,打開窗戶,看著越下越大的雨,地面在已經看不到的雨滴下變得模糊。而他的頭腦像這清涼的空氣,漸漸澄澈起來。當他回憶到那具他詼諧地稱作“局外人”的屍體時,大腦深處像劃過一道閃電一樣,也正在這時候一聲霹靂從陰暗的天空中直擊下來,耀眼的光束將烏雲和大地連在了一起,接著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 “振聾發聵!”古洛不由得想起這句成語。他慌忙跑到胡亮的桌子前,看著牆上的全省地圖。 “就是它!”他這時的心情就像阿基米德被自己的發現搞得瘋狂一樣,是那麼地興奮。 “胡亮!”他大喊道。顯然他忘了那位思維的工具正在另一個房間裡,和部下聊天排解鬱悶呢。不過,他的喊聲太大了,和那個炸雷差不多。 “怎麼啦?”胡亮跑了進來,神情緊張。他還以為這個老神探出什麼毛病了。 “把列車時刻表給我。” 古洛仔細地看了幾頁後,微笑著說:“和穆山縣公安局聯繫一下。”“看樣子我們得去穆山縣走一趟了,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到興隆縣吧。”古洛想。 穆山縣公安局的走廊裡,走著兩個人,前面的是一個警察,後面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警察表情輕鬆,也可以說是沒有表情,而那個女人則一副焦慮的樣子。當她尾隨著警察走進局長辦公室後,沒顧得上寒暄,就直愣愣地說:“我爸沒了。” 辦公室裡有好幾個人,都是警察,他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應道:“什麼?沒了?” “失踪了,我爸失踪了。”女人的聲音變了。 “你坐下,慢慢說。”局長很冷靜。 “我到外地學習了一個多月,開始時還和我爸聯繫,後來學習緊張,沒時間,就沒再聯繫了。等我快學習完了的時候,給他打電話,沒人接。他又不用手機。我尋思可能是不在家,後來又聯繫了幾次,都沒找到。我就讓我老公去看看,可這人懶得很,說要照顧孩子,還說我爸那麼大的人了能有啥事。我想也可能是病了,讓他去醫院看看,可指使不動他。等我回來,去我爸家一看,門鎖著,我開門進去,屋子裡淨是灰塵。你們也知道我爸那人愛乾淨,這一看就知道他出去有些日子了。問鄰居,沒人知道他上哪兒了。我又等了兩天,還是沒有影兒,就來你們這兒了。他……他不會出事吧?” “是嗎?不會吧。告訴我你家的親戚,我再去問問老幹部科的人,備不住上哪兒玩去了。他現在不也喜歡旅遊了嗎?”局長說的是實話,他根本不相信這個老警察會出什麼事。 “他可是個出色的偵查員呀!”局長雖然對這個人的倔強不以為然,但還是承認對方的能力的。 但是,古洛的詢問一到,局長的信心就崩潰了。 在古洛和胡亮再次出差前,古洛為了慎重起見,又找了周偉正的前情人韓翠珍。沒有人能在短短的幾天內,從相貌、形體、表情到言談舉止發生徹底的變化,但這個不起眼的女人卻完成了這個奇蹟。她瘦了,據她說是傷了心的緣故。 “看來要想減肥先得傷心呀。”古洛想。 她的氣色很不好,濃重的化妝已經掩飾不了她的蒼老和疲憊。她的背有些駝,走起路來左右搖晃、身體不穩。 “還是死了,還是不得好死,這就是劫數難逃呀!”她搖著頭,悲嘆著,接著她回答起古洛和胡亮的問題來。她知道鄭重義這個人,也是聽周偉正說的,但不知道他和周偉正的真正關係。據她的感覺,周偉正對鄭重義似乎有些輕蔑。 “一提起他,總是拿鼻子哼他。還說要說業務,鄭重義不是對手。我問是怎麼回事。他說不能和我說,我知道多了沒好處。” “沒好處?什麼意思?是說危險嗎?”古洛問道。 “像是吧。他還自言自語地說'女人呀!難捉摸。'” “噢,是當時說的嗎?你怎麼能記得呢?” “當時也說了,不過,他常這麼說。” “是不想和你結婚,找藉口呢吧?” “興許吧。不過,我多好捉摸,他死了,看我哭的。”她忽然縱聲大哭,嚇了古洛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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