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案藏玄機之舊夢疑踪

第8章 第七章初現端倪

案藏玄機之舊夢疑踪 费克申 19176 2018-03-22
事情發生在姬紅雨打來電話的第二天下午。古洛和胡亮來到姬紅雨家,昨天技術部門已經在這里安裝了監聽裝置,是最先進的,只要對方說話時間超過四十秒,就可以查出他的電話號碼。連胡亮這個對先進技術很熟悉的人,都對這套設備的功能感到驚異。 “過去是六十秒,現在整整提前了二十秒,真是不錯。”胡亮嘖嘖稱讚道。 “嗯。”古洛漫不經心地應道。他和胡亮正相反,是個對先進技術保持過分警惕的人。 “要是這些冰冷生硬的東西能破案,我就能當局長。”他曾對胡亮這樣說。胡亮哈哈大笑:“我沒想到你是個官迷,而且你的想像力也太貧乏了。” “不,你想說是太小氣了,可我現在才覺得當個官兒是多麼重要。”他嘆了口氣。胡亮沒有再說話,他覺得古洛真變成一個可憐的老人了。不過,後來他想了想,認為古洛說得確實有道理。 “這支老槍還很好使呢。”他不無尊敬地想。

胡亮問了安裝設備的技術員,他放心地聽著技術員滿懷信心地說:“這套設備的性能還沒有人知道,至少我們這個城市的犯罪分子還不知道。最懂技術的罪犯也只知道只要不超過六十秒,我們就無法抓住他。前幾天有個小子,是個大學學電子技術的,懂行,在電話裡說了四十五秒,就被我們抓住了。” “真是守株待兔呀。”胡亮午飯吃了一碗牛肉麵,和古洛一樣對這不好吃的面很不滿意,這肯定影響了他的情緒。 “是啊。”古洛似乎是心不在焉地說,雖然他心裡比胡亮還著急。因為如果再接不到恐嚇電話,他就只好回家了。但根據姬紅雨說的情況,他知道這恐嚇電話只是打給姬紅雨的,所以,在姬紅雨上班時間,一般沒有打來的可能。 “是啊。你說這幫壞人多狡猾,你們來了,他就不來電話了。”姬芳同情地看著胡亮和古洛說。

時間過得很快,特別是在古洛打盹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半鐘了,姬紅雨該回來了。古洛和胡亮都打起了精神。 門響了一下,聲音很小,但人們都知道這是姬紅雨回來了。果然一張漂亮的臉從門外探了一下,眼光充滿詢問和不放心。胡亮趕緊搖了搖頭。姬紅雨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似乎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古洛笑了笑說:“那邊兒聽不到。”姬紅雨稍微愣了一下,頂多有半秒鐘,也笑了。屋子裡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 “我給你泡茶去。”姬芳輕快地扭著腰肢向外走去。 “不用了。”姬紅雨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壺說。這是姬芳泡給客人喝的茶。 姬紅雨走到茶几邊上,倒了一杯茶,一口氣就喝了下去。她放下茶杯,下意識地看看牆上的掛鐘——5:50。她覺察到古洛正在看他,就對古洛微微一笑,沒有任何不自然的神色。

屋子裡沒有人說話,過了一會兒,姬芳說:“我做飯去。”說著,她看看古洛和胡亮。胡亮忙說:“等會兒有人來接替我們。”姬芳看看姬紅雨,姬紅雨點點頭,姬芳走了出去。 “接替你們的是誰?”姬紅雨問道。 “同事。”胡亮看看姬紅雨,“哦,你放心,都是上得了陣的。”古洛想起那句話:“騍馬上不了陣。”不由得笑了。姬紅雨也笑了,發出了聲音。胡亮的臉立刻就紅了:“我是說,我們刑警隊的人個個都行,女的也不例外。”古洛和姬紅雨都大笑起來。胡亮更尷尬了,拿起杯子大口喝著茶。 電話鈴響了,很平常,一點兒聽不出有恫嚇的意思。胡亮讓姬紅雨等了一下,他戴上耳機,把一隻耳機翻轉過來,讓古洛聽,然後用手指輕輕地向下一摁。姬紅雨拿起了電話,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但胡亮知道這是用了變聲的裝置。這種裝置可以把所有聲音變得一模一樣,不管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可還是聽得出不是年輕人。 “還是行家呢。”胡亮心裡想。

“告訴你不要報警,你居然違反我們的約定。” “我沒有。”姬紅雨很冷靜地說。 “是嗎?我們要確認一下,等電話吧。”“咔噠”一聲讓這先進的技術設備無計可施。 “媽的!”胡亮恨恨地罵了一聲,“還不到二十秒。” “好奇怪的電話。”古洛卻想。他看看姬紅雨沒有說話。 “他們知道你們在監聽。”姬紅雨臉色發白地說,很顯然她被嚇壞了。 “不會。我們進來時,是裝成物業修理工的。”胡亮說。 “那他們是在詐我了。”姬紅雨說。 “有可能。”胡亮看看古洛。古洛不置可否,從口袋裡拿出煙盒,抽出來一支銜在嘴角,又拿出打火機,慢悠悠地點著煙,吸了一口,抬起眼睛看著姬紅雨和胡亮,他們的眼神是企盼的。然後他說:“沒事兒吧,他們不是說還要來電話嘛,咱們就等著。”

“姬紅雨是擔心被嫌疑人發覺了。”胡亮對古洛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很不滿意。 “他們要是知道了,為什麼還要來電話?等著吧。”古洛叼著煙說。 “哦,對了,讓後面的人不要來了,免得暴露,我們在這兒守著。”胡亮立刻拿出手機,和隊里通話。 “那我給你們做些吃的?”姬芳說。 “只好麻煩你們了。”古洛說。 “不麻煩。”姬芳很高興地走了出去。 姬芳母女把古洛和胡亮看成了救星,晚飯做了四個熱菜,一個湯,還切了一盤紅腸,拌了盤黃瓜。胡亮和古洛嘴上推託著,其實心裡都很高興。 “要啤酒嗎?”在這個城市裡男人幾乎都喝啤酒,就連許多女人和孩子都能喝一些。 “好吧。”胡亮說。他並不是不懂客套,而這不過是種自然反應罷了。

天黑了下來,暮色滲進房間,掩蓋了胡亮的焦躁和古洛的漠然。 “先別開燈,拉上窗簾。”古洛忙對姬芳說。 “嗯?”姬芳沒有反應過來。 “對方有可能在監視你們。”胡亮解釋道。 姬芳神色頓時凝重起來,她點點頭,將窗簾拉上後,才開了燈。明亮的燈光刺激得房間裡的人一時間都瞇上了眼睛。 “今晚能來電話嗎?”胡亮沉不住氣了,他悄聲對古洛說。 “誰知道呢。”古洛看看盯著他們看的姬紅雨,聲音很大地說。 “可以開電視嗎?”姬紅雨問道。 “行。我正想看呢。”古洛笑著說。他平常是不願意看電視的,認為那些電視節目是使人墮落的東西,而他的妻子就是受害者。但當他看到姬芳看電視的樣子,就知道他妻子不過是受了些輕微傷害而已。姬紅雨不愛看電視,她到自己的臥室裡上網去了。

“我勸你還是不要上網的好,要是嫌疑人通過網絡恐嚇你,我們的努力就白費了。”古洛最近才對網絡有些了解,知道網絡的內容雖然絕大部分是垃圾,但作為通訊工具,確實是最好的。 “他們還沒這樣做過呢。”姬紅雨不情願地說。 “任何事情都是變化的。”古洛冷冷地說。姬紅雨只好回到客廳,來看她幾乎不看的電視節目。 一切是那麼平靜,平靜得讓古洛覺得像是在夢中一般。這裡沒有犯罪,沒有監聽設備,只有兩個在任何國家都有的警察,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母女。他們看著電視,互不干涉,像是在電影院裡一樣。但仔細觀察,這四個人則分別處在不同的世界裡:姬芳時不時發出笑聲,而姬紅雨快要睡著了;古洛則看著報紙,偶爾抬頭看看電視,但上面演的什麼他卻一點兒也不知道;胡亮大睜著眼睛,似乎在看電視,但其實他是最緊張的——“那個男人會不會再來電話?”——他一直被這個問題折磨著。

十點了,姬紅雨再也忍不住了。她站起來說:“我要睡覺了。”“行。”古洛點點頭說。 “我也困了。你們怎麼辦?”姬芳說。 “你們睡吧,我們等著。”古洛說。 “我是說你們睡在哪兒?” “就在這兒。”古洛指了指坐著的雙人沙發說。 “這……”姬芳似乎不好意思了。 “沒關係,這兒很好。”古洛輕鬆地笑著說。 姬芳先去洗漱了,姬紅雨漠然地看著電視。胡亮更急躁了。 “今晚要是不來電話,明天還得守著,真是個笨辦法。”古洛沒有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他一向不贊成那種拉大網似的排查,認為這些笨拙的做法只有在不得已的時候才可以用,沒想到如今他也陷入了這種境地。 就在這時,姬紅雨忽然大叫一聲,渾身抽搐著,向後倒去。幸好後面是沙發,她重重地砸在了上面。她的臉上充滿了恐懼,古洛從沒看到人會這樣害怕,尤其是這個特殊得有點兒古怪的姑娘,古洛認為其實她是很勇敢的。姬紅雨抽搐著,嘴邊泛起來白色泡沫,她像著魔一樣看著電視,忽然就閉上了眼睛。古洛順著她的目光看看電視熒屏,那裡正演著一部電視劇,女主人公從火車站走了出來。姬芳聽到女兒的慘叫,跑了過來。 “她怎麼啦?”她一邊抱住像昏死過去一樣的女兒,一邊用帶些抱怨的眼光,看著古洛。

“不知道呀。”胡亮像外國人一樣聳聳肩,代古洛做了回答。 姬芳剛要說什麼,姬紅雨忽然睜開眼睛,說:“沒事。我剛才有些恍惚,可能是這幾天讓這電話嚇的。”她的腔調似乎很冷靜,但這瞞不過古洛,就連胡亮也用懷疑的眼光看了看古洛。 “這個姑娘真是很奇怪。”古洛想。 “沒事了,我去刷牙、洗臉。”姬紅雨像是要逃走一樣,掙脫母親的懷抱,站起身來,但她的身體在搖晃,像被狂風吹拂的細草。就在這一刻,古洛看到了女人,不,是一個姑娘的堅強。姬紅雨居然控制住了身體,即使臉色蒼白,但她還是露出笑容,走出了客廳。姬芳擔心地看著女兒的背影,想了一會兒,也站起來說:“我去看看她。”古洛點點頭。 剛才的情況發生得那麼突然,就像這夏天不期而至的一場暴風雨一樣,一時間狂風大作,天昏地暗,但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天突然就放晴了,雖然陽光沒有出現,但風雨已經過去。古洛和胡亮都是善於應對突發情況的老手,他們很快就鎮靜下來。 “也許她真是太疲勞了。”古洛半信半疑地想。但他知道這時做任何猜測都是浪費腦力和時間。於是,他有意忘掉剛才那突發的一幕,繼續等待電話,這才是他和胡亮真正的任務。

胡亮在心裡的推測已經基本驗證了,那就是今晚將一無所獲。 胡亮私下里常和同事們說,他猜測正確的機率是百分之五十,古洛是百分之九十以上。而今天他的推測正好是錯誤的那百分之五十。將近十一點鐘,電話鈴再次響起,這次不管是誰都能聽出那鈴聲裡可怕的暗示。 好像還是那個男人的聲音,儘管用了變聲裝置,胡亮還是認為和前面來電話的是同一個人。 “你小心些!不要亂說,更不要報警。瓶子可以有嘴,你不是瓶子,不能有嘴。你懂嗎?” “你讓我小心什麼?小心什麼?小心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你要是再來電話,我就真報警了。”姬紅雨幾乎用歇斯底里的聲音說。她確實被逼得快發瘋了。這讓古洛想起剛才她同樣的神經發作,後來古洛才知道他錯了。從表面上看痢疾和腸炎是很難區分的,同樣,都是感冒卻有著完全不同的症狀。 “不知道就好,不過,據我們所知,你還是知道些的。不過,沒關係,只要不說出去就好。要不,你知道後果的。” “怎麼?你們這些壞蛋還想打我?” “不,你還有個母親對吧……” “你們要幹什麼?你們要是把她怎麼樣了,我就告訴警察。”姬紅雨不等對方說完,就大聲叫了起來。 “時間到。”對方笑著說,掛了電話。 古洛看了看表,正好是五十九秒鐘。 “這個傢伙知道一些監聽設備的事,但還不完全。”古洛想。 只等了一會兒,電話鈴又響了,胡亮知道設備發揮作用了。 “號碼是多少?哪兒的電話號碼?” “公用電話,在朝陽大街東邊第三個電話亭裡。”技術員說。 “走。”胡亮對古洛說。 “嗯。”古洛跟在胡亮後邊,一路小跑著出了姬紅雨的家。他聽到姬芳在後面說:“你們還回來嗎?我要鎖門的。” “鎖吧。如果有事打手機找胡亮。”古洛應道。 “你敢肯定對方今晚不來電話了?”胡亮上了車,才問道。 “我想不會了。他的目的不是達到了嗎?” “什麼目的?你這是什麼意思?他認為姬紅雨真的會聽他的?”胡亮把車開到了大街上。 “要來,也得明天了。這簡直是在做貓抓老鼠的遊戲。”古洛不著邊際地說。 那個電話亭離姬紅雨家有十五分鐘的車程。古洛和胡亮到的時候,刑警隊的偵查人員和技術科的人已經到了。他們一邊忙著從電話機上取指紋,一邊尋找著目擊者。但古洛知道這一切都是白忙。 “這裡比較偏僻,又是這個時間,沒有什麼行人。明天找找附近的居民吧。”一個偵查員用半是匯報,半是決定的口吻對胡亮說。 “嗯。”胡亮看看表。 “是有些晚了。指紋怎麼樣?”胡亮轉過臉來問技術員。 “沒有指紋。看樣子這電話機被擦過了。” “不應該呀,他知道的只是過去我們設備的技術能力,所以才在五十九秒時掛了電話,可……”胡亮對古洛說。古洛沒有回答。胡亮馬上又說:“要么,這就是個極其謹慎的傢伙。”古洛這才點點頭,囁嚅般地說:“是啊,太謹慎了,為什麼呢?”“什麼?”胡亮沒有聽清,但古洛沒再說話。 他越來越慌亂了,事情馬上就要敗露了,不,也可能已經露餡兒了,只不過對方假裝不知道而已。如果真是這樣,就完蛋了。他回想著那些人對他的態度,就在今天早上他還見到了他們。他們的神態很不對,這些小走卒——香港人叫“馬崽”的——都用兇惡的眼光看著他。不是好兆頭,這些“馬崽”心狠手辣,雖然是替別人賣命,但他們凶狠的本性早就需要找個機會宣洩一下了。他害怕這些人,怕得要死。 “他怎麼還不接電話,怎麼回事?難道他出問題了?不會,絕對不會。他可是個了不得的人,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什麼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沒有他,就沒有自己的今天,現在還要靠他,他就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呀!可他怎麼就不接電話呢?”他越想越急,抓起電話就撥起號來。他幾乎是五分鐘就打一次電話,但結果都是沒人接。 “他也不買個手機,真是老頑固。這次要見到他,我給他買一個。”還是沒人接,他更著急了。 “我該怎麼辦?是等呢,還是自己去找他們談?怎麼辦?怎麼辦?”直到睡覺的時候,他還沒拿定主意,當睡魔在擊倒他之前的瞬間,他才下定決心:繼續等他的救星。 今天,古洛和胡亮多了個心眼兒,他們先去飯館吃飯,然後再去姬紅雨家。 “沒晚吧。”胡亮看看手錶,已經是五點半了,姬紅雨可能已經回家了,昨天她就是這個點兒回的家。 “不晚。對方要等著姬紅雨回家才來電話,要不,嚇唬誰去?”古洛笑著說。他剛才喝了兩瓶啤酒,吃了幾個灌湯包子覺得周身舒坦。 “這新牌子的啤酒還真不錯。”他對胡亮說。 “是合資的,好像是和日本合資的,他們的啤酒淡。”胡亮說。古洛去過日本,很愛喝那裡的啤酒。 “噢,你提醒了我,好像真是那裡的。”古洛說。 “等案子完了,咱們再好好喝一頓。”胡亮知道古洛因為晚上的工作,吃喝沒有盡興。 “知我者胡亮也。”古洛笑著說。 “不過,老這麼在這兒等著也不是辦法。我想嫌疑人還是露出了馬腳的。”胡亮就有這個本事,能把話題從月亮迅速轉到我們熟悉的胡同、房間,還讓人覺得很自然,完全是個現代的蘇東坡。 “什麼馬腳?”古洛揉了揉肚子說。 “吃多了。”他想。 “你沒發現這電話亭的位置嗎?” “位置?什麼意思?” “就是電話亭所在的地方。” “哦,你發現了什麼?” “離姬紅雨的公司很近。” “偉大的發現。我是個路盲,特別是近年大興土木,我都不認識這個城市了。你安排人監視這裡了?” “對。不過,我現在有些後悔,應該再放放這個傢伙。”胡亮說。 “算了,你做得沒錯。”古洛笑著說,抬起手來摁了一下姬紅雨家的門鈴。 開門的還是姬芳。她笑吟吟地將兩個熟悉的客人迎進了客廳:“吃飯了嗎?”她的臉上表情自然,絲毫沒有昨天畏懼和緊張的神情。 “習慣真是了不起的東西。”古洛想。 “吃了。不能老是叨擾你們。”胡亮看看從沙發上站起來迎接他們的姬紅雨。 “哪兒的話,你們都是為了我。”姬紅雨說。她的語調是那麼誠懇、真摯,讓古洛都有些感動了。 “是我們應該做的。”胡亮立刻就回應道。他在反應方面是第一流的,這是古洛唯一承認胡亮比自己強的地方,但他同時也強調,如果舉行個國際反應比賽,胡亮一定會拿前幾名。 又是看電視,又是看報紙,和昨天一樣。 “這種枯燥的生活過得是最快的,也是最沒意義的。”古洛想。他現在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選擇偵探的工作。 “每天都有新鮮事發生,一天等於別人的好幾天,甚至是好幾年,時光在這裡走得很慢,這是因為犯罪和破案的空間變換得太快了,也是另一種時空轉換。然而,更重要的是人的心理世界是那麼多姿,那麼豐盛,等於多活了許多年。當然也有像現在這樣的情況,需要忍耐,需要耐住寂寞。但警察的大部分時光是很有意思的,特別是像我。”古洛想到這兒,就自豪起來。 “我這輩子也不錯,雖然沒有什麼錢,如今是最看重錢了,但我破了無數的疑難案件,在我們這一行也是個有名人物,還給後人留下許多經典案例,不枉此生了。”古洛越想越遠,甚至把他想寫回憶錄或者小說的早已經丟棄的念頭又想了起來,好像是揀起一件寶貴東西一樣。 “看,我怎麼忘了?真是墮落呀!太不像話了,要不然我現在一定是個作家了。”古洛想起當初他寫的第一篇小說,接著又想起妻子的嘲諷,就不敢往下想了,卻對妻子生起氣來。 “這個碎嘴子的老太婆,硬是把我毀了。那本書開頭好像還不錯嘛……”他不由得又想起那本處女作,但這次是外部環境沒讓他繼續往下想。 電話鈴又響了,這次就是智商再低的人都知道還是那個恐嚇電話。 “我們調查了一下,你確實是守口如瓶。我們不會再警告你了。”對方的聲音裡充滿了歡快。但胡亮的心立刻就提了起來,他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真像電話裡的人說的那樣——而這次機會全都取決於通電話的時間。他急忙向姬紅雨做手勢,意思是讓她拖延時間。古洛卻漠然地聽著,無動於衷。 姬紅雨是個極端聰明的姑娘,她馬上就理解了胡亮的意思。只見她想了一會兒,直到對方催促道:“你聽到了嗎?” “你們到底是誰,可以告訴我嗎?”姬紅雨說,溫和的口氣完全不像是個被恐嚇並且遭到過毒打的人,連古洛都很佩服,因為這會麻痺對方。果然,對方笑了起來,也失去了一個恐嚇者應有的兇惡和警惕。 “我們是誰?說不說都一樣,你心裡應該清楚。記著,永遠不要管閒事,就是看見了什麼,也要視若無睹,想在這個社會里活下去就只有這麼一個辦法。好了,不再打擾你了,好好……”對方要掛電話了。姬紅雨急忙接過對方的話說:“你以為打我就白打了嗎?我的脾氣也不好,而且記仇……” “哈哈,蹬鼻子就上臉。我們的脾氣更壞,剛才是我這一輩子最煽情的時候。不過,我也不和你一般見識,如果你想和我們作對的話,沒你的好處。識時務者為俊傑,好自為之吧。”對方的語速越來越快,剛一說完就把電話掛了。古洛看了一下表,時間是五十八秒。 “和上次一樣,很慎重嘛。”古洛看了一眼姬紅雨,姬紅雨很遺憾地說:“再拖拖就好了。” “時間足夠了。”胡亮說,“過一會兒我們就知道是在哪裡打的了。” 技術科的監聽很有效,電話一會兒就來了:“是個叫拓展房地產公司的電話號碼,機主叫簡萬庫。” “什麼?”胡亮喊了一聲,“沒錯吧?” “絕對可靠。”胡亮放下了電話,他看看姬紅雨充滿疑問和期待的大眼睛,說:“你先等一下,我們會找你的。”說著,就急忙往外走。由於古洛聽著分機,也知道情況,他微微一笑,跟著胡亮走了出去。姬芳和姬紅雨像是愣住了一樣,既沒問話也沒站起來。 “但願咱們能堵住那個傢伙。”胡亮把車開得像飛一樣。 “慢點兒,慢點兒。別出事。”古洛擔心地說。 “我這駕車技術,沒問題!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胡亮笑著說。 “是啊,看樣子問題還是出在她的公司裡。”古洛說。 “而且就是那個簡萬庫。這小子膽子不小,以為咱們的機器奈何不了他呢。不過,也許不是他。剛才忘記問姬紅雨了,簡萬庫房間的鑰匙有幾把。” “問她無用,她既不是簡萬庫的秘書,也不是公司後勤部門的人。”古洛說。 車很快就到了拓展房地產公司,公司的大門是關著的,胡亮喊了一會兒,一個人才從收發室裡出來。胡亮認出來還是上回的那個老人。 “誰?啥事?”老頭兒很不高興。 “警察,開門!”胡亮咆哮著。他很討厭那些沒有禮貌的看門人。 “警察?哪兒的警察?派出所的啊?”老頭兒還是站在那裡喊。 “刑警隊的,你趕快開門,要不定你個妨礙公務罪。”胡亮真生氣了。古洛則看著大樓的窗戶,沒有一扇是亮著的。 “糟糕。”他想。 正像一般情況一樣,古洛不好的預測總是應驗的。當他們和老頭兒一塊兒來到簡萬庫的房間時,門是鎖著的,裡面似乎沒有人。 “你們看咋樣,我早說了,簡總走的時候我看見了。那是五點半,正常下班,你們就是不相信……”老頭兒絮叨著,但口氣不再那么生硬了。 “你能開開門嗎?”胡亮不耐煩地問。 “我……不能。這是總經理的辦公室,我這樣的哪能有鑰匙呢?” “都誰有?” “這我可不知道。說實在話,一個打更的,誰把咱當回事。現在動不動就是那叫什麼來著,企業機密,我除了認識這里人的臉,啥也不知道。” “你先回去。”古洛對看門人說。看著那個老頭兒蹣跚著腳步走了,才對胡亮說:“給簡萬庫打個電話。” “說什麼呢?現在還不能驚動他。” “就說接到報案,說有人進了他的房間,我們需要確認一下,讓他快來。” 將近一個半小時後,簡萬庫來了,後面跟著一個高個子,臉盤很大,身材和臉很相稱,眼梢向下,目光銳利、凶狠。 “媽的,誰找死呀!活膩歪了。”他頗有些先聲奪人的意思。 簡萬庫沒作聲,他臉色凝重,緊張的手指顫抖著,鑰匙半天插不進鑰匙孔裡。 古洛詫異地看著他:“不要這麼緊張,也許報的是假案。” “假的?找死呀!不想活啦。”強壯的傢伙又大叫起來。 “不,不會吧。”簡萬庫嘴唇哆嗦著,口水都流了出來,好不容易才把門打開了。 房間里黑洞洞的,簡萬庫在牆上摸著燈,過了一會兒燈才亮了。由於走廊裡光線很暗,而這房間的燈光卻異乎尋常地亮,所以所有的人都瞇了一下眼睛。 簡萬庫像跑一樣,走到辦公桌前,在桌子上翻著文件,嘴裡嘟囔著:“來這里幹啥?啥也沒有呀。” “保險櫃。”壯漢又吼叫了一聲。所有人都被他聲震屋瓦的喊聲嚇了一跳。 “沒有,哪有保險櫃?我的貴重東西都在家裡呢。”簡萬庫不高興地說。他已經鎮靜下來,手的動作也停止了,眼睛沒有焦點地看著前面,似乎在考慮什麼。 “沒有什麼異常嗎?”胡亮問道。 “沒……沒有吧。”簡萬庫猶疑地說。 “好好看看,有沒有被動過的東西。”胡亮叮嚀著。 “沒有呀,來這里幹啥?啥也沒有呀。想幹啥呀?”簡萬庫的姿勢和剛才一樣,嘴裡說的也是剛才的話。 “這樣吧,咱們在這兒也是浪費時間。我讓技術科來人,查查房間裡來過人沒有。”胡亮說。 “咋查呀?”簡萬庫木然地問道,這純粹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 “這小子是怎麼回事?”古洛看著簡萬庫蒼白的臉,滿腹狐疑。 “看看腳印啦,指紋啦,反正我們有辦法。”胡亮說。 “有必要嗎?”簡萬庫這次的回答是經過思考的,他好像又恢復了理智。 “當然有,我們對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是要負責到底的。現在社會很複雜,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千萬不能掉以輕心。”胡亮嚴肅地說。 “咋的呀,找死呀?”那個壯漢又叫了起來。 “你別瞎吵吵。那你們就查查吧。我這裡沒有保密的,隨便查,不過,我家裡還有點兒事,我得回去了。” “行,交給我們吧。”簡萬庫這一說,正中胡亮下懷。 “等等!”古洛叫住了簡萬庫。那個壯漢橫著眼睛看了古洛一眼,古洛沒有理他,說:“誰還有這個房間的鑰匙?” “鑰匙?對了,你不說,我還忘了,我的辦公室鑰匙只有我自己有。過去,保衛科……”他看了一眼壯漢,壯漢的反應真快,立刻低下了眼睛。 “後來我發現有些人不負責任,就把那把鑰匙要了回來。” “不負責任?怎麼回事?” “有的人喝醉了酒,竟然到這裡的沙發上睡起覺來,被我發現了。”簡萬庫嚴厲地看著壯漢。 “那不是喝醉了嘛,走錯門了。”壯漢紅著臉辯解著。 “你叫什麼?幹什麼的?”古洛問道。 “他叫胡黑子,是我們公司的保衛科長。” “胡黑子?”古洛反問道。 “這是外號,大名叫啥來著,你自個兒說。” “胡英傑。”壯漢的聲音很小。 “我們還要問你的話,當然前提是發現了什麼。”古洛說。但他的話對胡黑子來說,有些複雜。 “問就問唄,這是啥意思呀?”他看著簡萬庫問道。 “等會兒跟你說。”簡萬庫一邊煩躁地說,一邊走了出去。 技術科的人忙了幾乎一個晚上,沒有發現有價值的蛛絲馬跡,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人來過,而且用過這裡的電話。這是因為嫌疑人揩拭掉了電話機上所有的指紋。 “比出廠時還乾淨。”技術員說。其次,電話局的記錄說明在那個時間從這部電話裡確實打出過電話,對方的號碼正是姬紅雨的。 “簡萬庫有嫌疑,先洗洗他。”胡亮對古洛說。 “嗯。”古洛表示同意。但胡亮聽出他不是那麼積極,就說:“你有別的想法嗎?” “啊!”古洛像從夢中被驚醒一樣,“不,不,我當然贊成這樣做。簡萬庫有重大嫌疑,這是毫無疑問的。”他大聲說。胡亮笑了:“那咱們先去問問那個看門的。” 本來這個看門人應該下班了,但胡亮留住了他。當胡亮和古洛來到收發室時,那個老人正在椅子上打盹兒,接他班的是個中年人,他看了看胡亮的警服,沒有流露出一點兒驚奇的樣子,只是搖搖老人的肩膀,說:“公安局的來了。” 老年人覺輕,他一下子就醒了,一邊用粗糙的手掌擦了擦嘴邊的口水,一邊說:“是找我嗎?” “對。”胡亮笑了笑說:“昨天晚上誰來過你們公司的大樓,其他單位的也可以。”這座大樓裡還有另一家公司。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這個老人受教育的程度肯定不高,說話不像一般上年紀的人那樣謹慎。 “難道這家公司就沒有加班的?”胡亮不相信地說。雖然他昨天晚上看到大樓的窗戶都是黑的,但背面的窗戶他並沒有看到。 “平常是有,可昨天你忘了,是周末。”老人說。胡亮恍然大悟。 “忙得連星期幾都忘了,讓他來提醒。”胡亮覺得很是尷尬。 “週末就沒人加班?”古洛並不相信。 “一般沒有,當然有時候,特別是年跟前兒多。對了,你們昨天不是看了樓裡的房間了嗎?”老人還記得他陪著古洛、胡亮幾乎挨個房間看了一遍,直到困得走不動路了。 “不,我是說在我們來這兒之前,有沒有人加班,或者進過這座大樓,或者在我們來之前才出來。” “沒有,絕對沒有。”老人更加肯定了。 “這樓有後門嗎?”胡亮不是個輕易後退的人。 “後門?有是有,可一般都鎖著呀。”老人說。 “帶我們去看看。”胡亮說。 老人猛地站了起來,帶頭走了出去。從他的姿勢上看,他很不耐煩,並且對胡亮的囉唆很不滿意。 但後門卻把他的氣焰徹底打壓下去了。在樓梯後方有個兩扇的門,原來是玻璃門,但現在被釘上了薄鐵板,兩個門把手中間有一條鐵鍊,鐵鍊應該是被一把大鎖鎖上的,但鎖卻被撬開了,掉在了地上。門略微開著條縫隙,在風中輕輕扇動著。 “這……這是咋回事?”老人吃驚地說。 “誰有這門上的鑰匙?”胡亮沒有理會他的情緒。 “啊?沒誰呀,就我們收發室有。” “這門是經常鎖著,還是每天下班時鎖上?” “總鎖著,除非有特別的事,可我還沒碰見過有特別的事呢。” “走,看看你們的鑰匙去。” 收發室的牆上確實掛著一串鑰匙,據老人說,裡面有總務處各個房間的鑰匙,還有保衛科的,都是預備的。但那些業務部門的鑰匙卻在人力資源部。 “經常有人用這鑰匙嗎?”古洛問道。 “不多,就是有時候鑰匙丟了,或者有的人來加班,忘了鑰匙,辦公室又沒有人就來這裡拿。”老人邊說,邊看看那個中年人。中年人不置可否,只是看著窗戶外面。 “如果是這公司裡的人,拿這鑰匙很方便的,對吧?”古洛問道。 “那當然,我們能管得了人家嗎?再說都是一個公司的人,互相都認識。”老人說。 “前天晚上是誰值班?” “是他。”老人指了指中年男子。那人扭過頭來看著兩個警察,沒有說話。 “你值班的時候,這鎖是鎖著的嗎?” “鎖著呢。”中年人不動聲色地說。他似乎比那位老人年紀更大,起碼從他的反應來看,是很成熟的。 “你能肯定?” “那當然,我們一上班就要巡視,下班前還要巡視。這是製度,我從來沒有違反過,不信可以問公司裡任何一個人。”中年人看看老人,老人臉有些紅,眼睛裡出現了慍怒的光。 古洛看看老人,說:“你是說,你上班的時候很負責任,不喝酒,不亂跑,是嗎?” “那當然。”中年人自豪地看著老人說,“我值班的時候,不喝酒,也很少睡覺,就是打個盹兒後,也要到樓裡去看看。” “我……”老人激動地喊了一聲,但卻看到了對方嚴厲和不屑的目光,就像一頭撞到牆上一樣,立刻就收住了話頭。 古洛和胡亮都微微笑了笑,走出了收發室。 早上好不容易出現的燦爛陽光如今已經被湧上來的雲擋住了,這雲層雖然不厚,似乎能在強光下融化一樣,其實卻不然,它那薄薄的身體是那麼頑強,有韌性,頂住了夏日猛烈的光照,宛如一層磨砂玻璃一樣將陽光散射出去,於是整個城市就被霧籠罩住了。 “如果是那個看門的,或許會看到些什麼。”胡亮跑上一步,拉開樓門等古洛,這些動作做得很是誇張。 “是啊,真巧呀。那個簡萬庫來了嗎?”古洛笑著說。 “來了,我看著他進去了。” “姬紅雨呢?” “也來了。我看你和那老頭兒差不多,什麼都看不見。”胡亮揶揄道。 “哈哈,昏瞀無能,這個年齡都是如此。”古洛自我解嘲地說。 “你其實很恨我。”胡亮一邊說,一邊敲敲簡萬庫辦公室的門。 “進來。”屋子裡應道。聽那聲調,簡萬庫是把這兩個不速之客當做自己的下屬了。但當古洛進去時,簡萬庫卻已經走到屋子中央,臉上有種古怪的表情。這表情持續了不足半秒就消失了,換上的是一副笑臉。 “我當是誰呢,快進來,坐,坐。”簡萬庫的聲音、表情、動作都是那麼殷勤,好像見到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 “我幾乎被他感動了。”古洛嘲諷地想。 “是不是還是昨晚那件事?”簡萬庫並不慌張,他讓秘書給古洛、胡亮端來了飲料後才說,不過,眼睛還是緊盯著秘書被裙子勒緊的豐滿的臀部。 “簡總都料到了。”胡亮笑著說,不知是恭維還是嘲諷。但簡萬庫是把這當欽佩來理解的。 “哪裡,哪裡。這是個人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簡萬庫滿臉是笑。只有這時胡亮才看到簡萬庫身上殘存的農民純樸本色。 “我們想問簡總的是……”胡亮剛一開口,簡萬庫立刻揮動著手掌,讓胡亮停下來。 “讓我再猜一下,是不是問我丟啥沒有。我告訴你們,我的公安好哥們儿,我啥也沒丟,連張紙都沒丟。所以我說,那個報案的是瞎胡整,哪有人進屋呀,扯淡!拿豆包不當乾糧,尋思我們是好糊弄的。” “沒丟東西就好,但例行調查,該問的我們還得問。”胡亮像小學老師對待成績最差的學生一樣。 “那當然,問吧,問吧。我剛才不過是猜個謎,還真讓我蒙上了。”他笑了起來,眼角和鷹鉤鼻子上滿是皺紋。 “請問簡總昨天晚上在哪裡?”胡亮低著頭,看著茶几上的飲料說。 “昨晚幾點呀?”簡萬庫瞪大著眼睛反問道。胡亮感到一陣微微的緊張,一般來說,這種回答是對方有所準備或者已經料到才這樣反應的。 “就是我們找你前,大約是八點到十點吧。”胡亮沉住氣說。 “哦,那個點兒呀,我在家睡覺呢。”簡萬庫面無表情。 “家裡有別人嗎?” “沒有。說實在的,我還是個跑腿子。”“跑腿子”是東北農村的土話,就是光棍兒。 “那你可是鑽石王老五呀。”胡亮把別人說他的話順便就用上了。 “啥?啥王老五?”簡萬庫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就是說你這光棍兒吃香得很。”古洛解釋道。 “嘿嘿。”簡萬庫笑了。農民可愛的一面又流露了出來。 “那就是說沒人證明你一直在家睡覺?”胡亮接著問道。 “什麼?證明?啥證明?不介,證明個啥?”胡亮看著簡萬庫的神情,想:“這人不是傻瓜,就是個最優秀的演員。” “你就說有沒有人證明,譬如說,你接到電話,或者打出電話有人聽,這也算。”胡亮有些急了。簡萬庫想了想,抬起眼睛,看著胡亮說:“沒有。我睡覺的時候,一般都把電話線拔了,手機也關機。這是我的習慣,不信問問下面的人。”他神色鎮靜,似乎沒有看出胡亮要爆發的情緒。 “你總是這麼早睡覺嗎?”古洛問道。 “對,沒有事的話,我一般都是晚上八點鐘睡覺,早上四點半起身。”“還是農村習慣。”古洛想。 “可昨天晚上你是怎麼知道我們要找你的,我們還以為是看門的給你打電話了呢。”胡亮說。 “打電話?一個看門的,打死他也不敢。我可是總經理,你們知道不?我們這兒是有紀律的,除非是中層幹部,一般職工不能找我,要找,也得預約,這招儿高吧?現在國營公司都這樣,是先進的管理制度,這我也懂,也能做到。是胡黑子叫的我,只有他能找我。那老頭兒先找到胡黑子,胡黑子知道我的習慣,就直接來家找的我。”簡萬庫第一次說這麼長的話,都有些氣喘了。 “胡黑子?他家離你們家有多遠?” “誰知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住。不,我說你們問我這麼半天,到底是為啥呀?” “這個等會兒我們再向你解釋。請回到第二個問題。你房間的鑰匙還有誰有?”胡亮笑笑說。 “還有誰有?誰也沒有,只有我有。總經理的辦公室是一般人能進的?” “你共有幾把鑰匙?” “兩把,都在我這兒。” “沒有借給過別人?” “沒有。我是不離身的。” “連秘書也沒接觸過?”古洛對剛才簡萬庫看秘書的眼神印像很深刻。 “沒有,誰也沒有。”簡萬庫的面部動了動,微微的紅色輕輕掠過,快得像風。 “請你再好好想想,這個問題很重要。你能確認沒有人能進你的房間,要是不砸開你的門的話?”胡亮說。 “誰也進不來。你說得對,除非他整壞這門。”簡萬庫滿意地看了一眼大門。這是用很厚的硬木做的門,塗著深褐色的油漆,更顯得厚重結實。 “可是,昨天晚上卻有人用你這部電話打出了電話,時間是晚上八點半。”胡亮說。 “啥?你說啥?用我這個電話打的?我在家睡覺的時候?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簡萬庫的反應之快和強烈,讓古洛和胡亮都吃了一驚。 “這個人不簡單,裝得多像個傻瓜。可……”古洛沒來得及往下想,因為簡萬庫摁著桌子上的呼喚鈕說:“胡黑子,你趕緊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古洛想。 “他昨天找的我,我真是在家睡覺呢。不信,他能證明。”簡萬庫說。他剛才還昏沉沉的眼神這時變得炯炯有神。 別看胡黑子長得五大三粗,但確實有古人之風,他氣喘著跑了進來,像是醫生跑向呼救的病人。 “咋的啦?咋的啦?”他大呼小叫著。 “吵吵啥,吵吵啥。就不能改改,像吆喝牲口似的,沒素質。”簡萬庫沉著臉說。 “是,是,是,沒素質。我就是學不會你的那個,叫啥來著,上回董事長說的,那個大將風度。”胡黑子笑著說。 “嗯。”簡萬庫臉色稍緩,“你給這兩位公安說說,你是咋去我家的,我是不是在家睡覺呢?” “你這是……”胡亮惱火了,這是明顯地暗示。但古洛笑著搖搖頭,意思是讓胡亮沉住氣。 “對呀。”胡黑子像是有些不解地說,“咋的啦?這又咋的啦?”胡黑子看看胡亮。 “你是幾點接到看門人電話的?”胡亮皺著眉頭,壓抑著怒火。 “九點十分左右。” “你立刻就去找簡萬庫了嗎?” “是……”他看看簡萬庫,簡萬庫沒有絲毫反應。 “是。” “你住的離簡萬庫家有多遠?” “不遠,走路也就五分鐘不到。” “簡萬庫去過你家嗎?” “那當然了,簡總對我們這些下級可關心了……”簡萬庫的咳嗽聲打斷了他自豪的笑容,“不,他沒去過,我記錯了。”“這個馬屁精一定還能升官。”古洛想。 “從簡萬庫家到公司就是走路也不過十分鐘,你接到電話,再走到簡萬庫家,然後再到這裡來卻花費了將近一個半小時,這是怎麼回事?”胡亮說。 “這……這是我耽誤的,和簡總沒有關係。我這人好琢磨,這人人都知道。我接到電話後,開始不想告訴簡總,為啥呢?我尋思不會有大事,辦公室裡有啥?啥也沒有。值錢的能放那兒嗎?我就自己去了,等走到公司門口的時候,我想不妥,還是找簡總吧。這才又回頭去簡總的家。這就花了將近一個小時,再到簡總家,他再起來,這麼一來二去時間就耽誤了。可這又有啥?不是沒丟啥嘛。我說,我們是受害人,我們沒受到損失,你們著啥急呀。問這麼多幹啥?”他看看簡萬庫,簡萬庫的嘴角向上翹了翹。 “這不是你操心的事兒。你是乾保衛的,不是乾保鏢的,國家法律你應該懂,你要為你說的話負責任,我們要核實的。”胡亮嚴厲地說。 “我負責,我負責。”胡黑子像是在叫一樣。 古洛和胡亮知道這一仗他們只有落荒而逃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怎麼還不在家,莫非是出事了?不,不會的,他可不是好惹的,沒有人不怕他。對,沒有人,就連……可他確實沒來……還有那兩個警察,他們另有圖謀,都是要整我的……特別是那個老傢伙,眼睛真毒呀!”簡萬庫一想起古洛的眼光,就打了個寒戰。 “穿心箭!”他想起一個黑社會的人就是在胸膛上刺了一支穿心箭。 “這可咋整呢?電話是小事,但……不,我要行動,不能再等了,我要主動一些,就像他說的那樣,不能坐著等死……可該怎麼行動呢?如果被人知道了……”這次他嚇得更厲害了,這可比古洛的眼光嚴重多了。在某種意義上說,他不是那麼怕警察,因為警察要遵守法律和紀律,即使他們是法律的代表,但卻不能按自己的意願來執法,得按規矩來。還有檢察院、法院,都不過是現代法治社會制度的一環而已。只要給他留下空隙,比如說上法庭打官司,他還有活動的餘地,可如果對方不是警察的話,他就沒有任何路可走了。想到這裡,他眼前一黑,差點兒摔倒在地上。 “今晚就行動,對了,還得找上胡黑子,這樣保險一些。豁出去了。”他惡狠狠地想,心裡反而平靜了下來。 “頂到頭就是個魚死網破唄。”他冷笑了一聲,家族的基因在這時才顯露出來。 “這個胡黑子真是在找死。”胡亮憤憤地對古洛說。不過,說他是自言自語更恰當一些。 就在這瞬間,太陽出來了,陽光熾熱,辦公室裡立刻充滿了光亮,晃得人睜不開眼睛。這幾天的陰沉和雨水並沒有驅走自冬天以來的干旱,空氣中浮動著塵埃,嗆著人們的嗓子。古洛不得不不斷地喝茶,特別是他最近咽炎嚴重,動輒就咳嗽個不停。 “抵賴或者替簡萬庫遮蓋罪行都沒用——這案子很明顯了——簡萬庫的公司有問題。”胡亮斬釘截鐵地說。 “說得對。”古洛嚥下了一大口茶,才說。 “你也同意我的看法?”胡亮有些喜出望外。 “完全同意。不過……” “不過什麼?”胡亮滿腹狐疑。 “不,沒什麼,先這麼幹吧。”古洛忙說。 “不要再賣關子啊。”胡亮不滿地說。 “沒有,絕對沒有,我的意思是飯要一口一口吃。其他的事不著急。” “我讓經濟處去查查他。” “最好是聯合審計、工商、稅務,還有紀律檢查委員會。”古洛說。 “他不是黨的干部,也不是領導,沒有紀委的事。我現在就跟經濟處聯繫。對了,檢察院也可以查,但需要舉報。”胡亮知道古洛根本弄不清這些單位都是做什麼的,就像他常說的那樣:“政出多門,其實把所有的案子都交給我們警察就行了。” “檢察院?舉報?”古洛看看胡亮,胡亮眼睛一亮:“解鈴還需……”古洛追上了胡亮的話語:“繫鈴人。”兩人互相看著,大笑起來。 “姬紅雨,電話是從你們公司打出來的。”胡亮單刀直入。 “是嗎?”姬紅雨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不可能,不可能。”她自言自語地說。 “我還要告訴你這部電話的機主是你們的總經理簡萬庫。” “你說是他?”姬紅雨似乎更吃驚了,她的眼睛睜得那麼大,使她的容貌都改變了。 “我們沒有這麼說,也許是有人利用了這部電話。但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簡萬庫是主要嫌疑人之一。”胡亮表情嚴肅得足以和姬紅雨的驚奇相比。 “嫌疑人?就是說還不一定是他,對嗎?”姬紅雨似乎是不想相信自己的老闆會做這樣的事。 “你理解得很對。”古洛插嘴說。姬紅雨看看古洛,說:“我想不會是他的。” “為什麼?”古洛緊盯著問道。 “因為……”姬紅雨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我……我是說,他沒有理由和我過不去呀。” “我們叫動機,犯罪動機。”胡亮站起身來,“我去倒杯水。”姬芳不在家,姬紅雨這個小家碧玉,和現在許多年輕女孩兒一樣,大大咧咧的,不拘小節,當然除了錢財的事以外。胡亮只好自己動手了。 “我來,我來。”姬紅雨慌忙站起來,搶在了胡亮的前面去倒茶。 “這還差不多。”胡亮笑著小聲對古洛說。古洛讚賞地笑了,他也渴極了,也想自己動手泡茶。 姬紅雨端來了茶,在這泡茶的短短時間裡,姬紅雨像是做了什麼決定,她的嘴唇抿著,臉上的肌肉顯露了出來。 “我接著說。”胡亮一邊慢慢啜飲著熱茶,一邊說,“我們認為你知道恐嚇你的人的動機。先這麼說,我們做了一個假設,就是假設這個案子是簡萬庫幹的,當然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只能是假設。我們就接著想,為什麼他要這麼干呢?一個公司的總經理,為什麼和下屬過不去呢,完全沒有必要嘛。但任何事情我們都喜歡從相反的方面來想,就是逆想。就是說,如果他認為有必要,那麼就說明這件事對他有威脅。 “什麼事呢?我們又想到你的工作,你是乾財會的,這對一個公司來說是很重要的工作。我聽說外國的公司就三個人最重要,一是總經理,一是總工程師或者總設計師,反正是業務首腦吧,再就是財務的頭兒。財會是一個公司基礎的基礎,對一個有黑幕的公司來說,財會的負責人就更重要了。因為做假賬、設小金庫,甚至行賄,都要通過財會。財會的頭兒是總頭兒最信任的人。這麼說並不過分。”胡亮放下茶杯,他的語氣、動作和表達方式完全是第二個古洛。古洛不禁笑了。他想起齊白石的話“學我者生,像我者死。”“哪有那麼嚴重,大驚小怪,看胡亮多麼像我,但這並不影響破案……誰也沒死。” “你是不是簡萬庫信任的人呢?不像。因為你來這個公司的時間不長,而且你是考進來的,沒有什麼權力上的裙帶關係或金錢的力量。但簡萬庫很相信你,你看,甚至提拔你當了財會的領導,這是為什麼呢?我們想,有兩個可能:一是你有能力,得到簡萬庫的賞識,可簡萬庫的智商或者能力是不可能從沙子裡找出金子的;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在收買你。為什麼呢?可能你知道他的一些不能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事。再想想,恐嚇電話是在你晉升不久後打的。胡蘿蔔加大棒,威脅利誘,你知道的事肯定不小,告訴我們好嗎?”胡亮得意洋洋地把杯子裡的茶喝光,把茶杯遞給了姬紅雨表示要添水,但姬紅雨卻低著頭,沒有去接杯子。 “還是我自己來吧。”胡亮尷尬地站起來,自己去倒水了。 “不,我不知道你說的事。”姬紅雨突然說。說完後,她才抬起頭看著古洛和胡亮。胡亮沒想到他的雄辯就這麼輕易地被打垮了。 “你……你這是……”他倒是慌亂了。 “說出來不要緊,有我們在,簡萬庫不敢怎麼樣你。我可以告訴你,我們的經濟警察已經行動了,他們在調查你們公司。我們還準備和檢察院取得聯繫,但他們的調查都需要你的配合。你這種態度可是不對的。”古洛看著姬紅雨說。姬紅雨又低下了頭,古洛能看見她雪白、細嫩的脖頸,那上面散亂著柔軟的髮絲。不知怎麼,一股憐憫之情湧上了古洛的心頭。 “好漂亮、柔弱的女孩子。”他想。 “可……我……”姬紅雨再次抬起頭,她的臉像在發燒一樣紅,原本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光彩,蒙上了一層霧。 “不要緊,有我們呢。只要簡萬庫有罪,他就難逃法網,你不要有什麼顧慮。”古洛鼓勵地說。姬紅雨又看看胡亮,胡亮連忙點著頭說:“你有顧慮,我們知道。雖然對方說不再威脅你,但他們的話能算數嗎?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我是知道公司的一些事。”姬紅雨聲音不大,而且語速很慢,但這在胡亮聽來卻宛如旱天裡的一聲霹靂,既震驚,又充滿了喜悅。 “你們來啦!”一聲清脆的喊聲打斷了姬紅雨,是姬芳回來了。她見沒人應答她,就接著說:“又是為了案子來的?怎麼樣了?又是裝這玩意兒,又是打電話的,抓著人沒有?” “媽,你少說兩句。”姬紅雨帶著惱怒說。女兒就是姬芳最大的天敵。她立刻收住了話,就像一隻從洞口看見貓而迅速縮回頭的小老鼠。 “你女兒要告訴我們重大的事情,請你不要插嘴。”胡亮就是這麼個急性子,他不管對方是什麼人。 “什麼?你真要……”姬芳的神色緊張起來。她擔心地看著姬紅雨,姬紅雨沒有理她,“你們要替我保密,特別是現在,他還沒有被確定為罪犯呢。” “你放心。”胡亮更焦躁了,他幾乎是在喊著說。 “我們公司的賬目有巨大問題……” “孩子,你可不能瞎說呀。這份工作不容易,再說,不是沒有電話了嗎?”姬芳的聲音壓住了姬紅雨。 “你要再搗亂,我就把你扣起來,罪名是妨礙公務。”胡亮大為光火,聲色俱厲地說。 姬芳卻毫無畏懼之色:“抓我?行呀,抓吧。紅雨,你可要慎重呀。不要忘了……” 她還沒說完,就听姬紅雨大喝一聲:“你給我出去。我的事不用你們……你管。”姬紅雨的臉變得扭曲了,蒼白中透出了青色。姬芳徹底被嚇住了,她像逃跑一樣,衝出了房間,但立刻又回到門口,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其實,你們也知道,哪家公司乾淨呀?”姬紅雨喝了一口水,壓住了激動的情緒,“可是,我們公司幹得過了。我進公司的時候,公司剛從國營轉為民營不久。原來財會負責人是個中年婦女,叫李靜,她是辭職走的,上級部門居然沒給她安排工作,等於讓她失業。我在公司沒見到她,但她卻到我家來過一次,說公司有問題,從國營轉為民營,純粹是靠向有關部門和領導行賄搞成的。原公司的人員幾乎都被逐出大門,美其名曰減員增效。公司賬目混亂,貪污嚴重,她作為財會人員,會被政府有關部門追究責任的。於是,她向簡萬庫提出清查賬目的要求,結果非但沒有得到批准,而且還被開除了。簡萬庫還威脅她,對外只能說是自己辭職的,否則對她和她的家人不利。李靜說,這些傢伙號稱黑白兩道都行得通,過去有些員工就遭到他們的報復,有的被不明身份的人打得都住了院。我當時沒有太在意,因為我找到個工作不容易,只要能拿到工資,干好我的那份工作就行了。我還認為,這個李靜肯定自己也有問題。現在不常說嘛,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雖然挺可憐的,失去了生活來源,又和丈夫離了婚,自己帶個孩子,可她太愛管閒事了。媽,你去燒些水,暖水瓶裡沒水了。”姬紅雨停住了話頭,母親離開了門口後,她也沒說話,似乎還在平復自己的心情。這次急性子的胡亮也不著急了,他玩弄著手上記錄的圓珠筆,看著吸著煙的古洛,這個老偵探神情更是平和,好像在聽故事一樣。 “啪嗒”——是煤氣打火的聲音,接著就听到煤氣在燃燒,煤氣的氣味也飄了過來。姬紅雨咳嗽了幾聲說:“其實,我接到恐嚇電話時,就有所猜測,這就是因為李靜說的事情。但我不太相信,即使是現在。不過,我確實知道他們的一些事,這又使我懷疑他們。反正,我的腦子整個都亂了,比一團亂麻還亂。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是祈禱著,不要再有這種電話。你們不知道我的心情,完全是種精神錯亂的狀態,一聽到電話鈴,我渾身都抖。如果不是那電話,你們不知道我的心情是多麼舒暢,就像人們說的,一塊石頭落了地。請原諒話說遠了。”姬紅雨看看胡亮,那位剛才還裝出和古洛一樣沉著的大將風度的人,臉上已經現出不耐煩的表情了。 “我上班後,發現賬目挺清楚,根本不像李靜說的那樣,於是,就更堅定了對李靜的看法——一個好事之徒。但不久我就發現,原來公司有兩本賬,這一本是假的,而那本真賬本控制在簡萬庫和劉鐵樹手裡。你們一定要問我是怎麼發現的吧,其實,是偶然。劉鐵樹在一次查看那本賬本後,一時疏忽大意,不,是喝了酒,就忘了放回保險櫃,那櫃子只有他有鑰匙。我第二天上班看到了,當時我是很震驚的。劉鐵樹酒醒後察覺到自己的失誤,就匆匆從家趕來,正好看見我在看賬本。當時,他嚇壞了,忙從我手里奪過賬本,放進了保險櫃。下午,簡萬庫就找我談話,我以為他要說賬本的事,但他卻隻字未提,只是說我幹得不錯,想提拔我。後來,劉鐵樹似乎在賬上也不瞞我了,經常告訴我如何做假賬,還說,如果被查出來了,只要使些錢就能擺平。他也確實這麼做過,而且還帶著我。我看到這些黑暗、骯髒的事,心裡很反感,就拒絕和他們同流合污,因為一旦被審計部門發現,我們財會人員是有責任的。這時我才感覺到李靜的困境了,感同身受,就是這麼回事……” “可他們還是提拔了你。”古洛說。 “是的,我認為這是他們最後的努力,希望我和他們成為同夥。但我沒有,我拒絕簽字,拒絕做假賬,實在不行,我就讓簡萬庫簽字,或者留下文字批示,我要自保,難道不對嗎?可他們還是不死心,又給我發沒有名堂的獎金,又給我加薪,可我還是不干。我甚至提出辭職,但他們不批准。接著就發生恐嚇電話的事。”姬紅雨拿起注滿了新燒開的水的茶杯。這是姬芳給斟的,她又給兩個客人倒上了水,就提著水壺,站在門口,忘了灌暖水瓶。 “你應該檢舉他們。”胡亮說。 “向誰?” “多了,像他們對政府工作人員,包括領導行賄,紀律檢查委員會就管著。還有檢察院、經濟警察、審計部門,等等。” “有用嗎?公司被趕走的員工沒告過嗎?李靜沒告過嗎?可最後怎麼樣呢?要不就石沉大海,弄不好還要挨頓毒打,像我,如果這恐嚇電話和我挨打真是他們幹的,你們就知道我們這些弱勢群體是如何可憐和無助了。”姬紅雨沒有氣憤,她的神色平靜,只是眼睛是那麼哀傷,但卻是乾燥的,淚似乎已經流光,剩下的是沒有生命的無邊悲涼,如同荒漠。 “說出來就好……”古洛剛一開口,就被站在門口的姬芳聲嘶力竭的叫喊打斷了。 “說得好聽,說出來就好,是好,你們聽得也很高興,像聽故事似的,可你們知道這關係到我女兒的生命呀!如果是公司的人幹的,他們知道了我女兒的揭發,肯定要報復;如果不是他們幹的,他們會更恨我的女兒,也會報復,興許更厲害。你們可要負責,不能就這麼說說。”她說到後來,已經沒有剛開始的火氣了,而是帶著抽泣,哽咽著說出最後一句話。 “你放心!我們會對你女兒負責的。首先,你女兒今天說的一切,我們會保密,絕對保密。第二,我們會和各個部門協調,揪出這些敗類。到那時候,我想他們會招供的。你們放心,我們會給你們一個說法的,一個讓你們滿意的回答。”胡亮慷慨激昂。古洛就是喜歡他這一點,疾惡如仇,甚至有時很不現實,但古洛知道正是這一點才使得人們相信警察,相信他們是正義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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