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案藏玄機之舊夢疑踪

第7章 第六章風波又起

案藏玄機之舊夢疑踪 费克申 8932 2018-03-22
姬紅雨已經上班去了,只有姬芳在家。 “這孩子的傷還沒好,就去上班了。”姬芳有些擔心,但也無可奈何。她是個軟弱的女人,否則的話,只要她全力阻止,樊高也許就不會犯罪了。但這也許不完全是因為軟弱,姬紅雨就從不相信母親的辯護。 “是你貪婪,想過上大款老婆的日子。”女兒冷冷地說。這個孩子是無情的,就喜歡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但她沒敢反駁,因為她也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己當時是這樣想的。也正因為如此,她覺得對不起樊高。樊高一出獄,她就去看他,女儿知道後說她為了贖自己的良心,這次連女兒也出賣了。可她還是要去,而且每次都要和樊高發生肉體關係。樊高是精於此道的,使她的慾望得到了滿足,這也是她不能不見樊高的原因之一。有時她都想到和樊高複婚,特別是兩個人親熱的時候,但這時,女兒的臉就會立刻浮現在她的眼前,讓她停止了非分之想。

“你還會犯事嗎?”她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問樊高。她知道樊高在獲得滿足後,才能說出一些心裡話。 “嗯。”樊高含糊地應道。 “我問你還乾不干犯法的事了?”她急躁地問道。 “我不想乾了,可人總得活呀,還得活得像個人樣,那就沒準兒。你看看我現在像個什麼?一個純粹的人渣,一個被人瞧不起的刑滿釋放分子。我怎麼辦?只有掙錢,有了錢,我就是狗屎,人們也得把我當黃金。” “這可沒準兒。再進去,我就徹底和你斷絕關係。” “你不是已經斷絕了嗎?” 姬芳說不出話來。她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是個極度愛虛榮的人,喜歡奢侈的生活,吃好的,喝好的,找漂亮女人,住別墅,開高級轎車。他的最大願望就是讓人看得起他,在任何場所都要做中心人物。 “改不了啦。”這時她真想不再來了,但她知道自己還會來的。不僅是肉體上的渴望讓她一次次地來到這個過去犯過罪而且今後還打算犯罪的人這裡,她還有個最重要、最隱秘的動機,雖然是這個男人告訴她的,也許是為了讓她離不開他,但她卻另有想法,而且相信自己會應付好的。 “最後還是我的,不信就看吧。”她看著樊高的臉,那上面是淺薄的傲慢和虛張聲勢的狡詐。

不過,現在她陷入了困惑中,這個讓她煩惱卻又不能離開的人真的消失了,面前的這兩個警察就是來找他的。 “我怎麼會知道他去哪兒了?這個人真是個壞人。”她帶著哭腔說。 古洛聽出她聲音裡的猶豫,說:“他沒告訴你什麼?這好像不太可能。” “真的沒告訴我。” “最近你是什麼時候見過他的?” “嗯……三天前。”姬芳想了想說。 “你知不知道他並沒有把過去的罪行完全交代,而是蒙混過關了?” “什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姬芳說。 “不要撒謊!他把一筆贓款隱藏了起來,現在已經有兩個人揭發或證明了這一點。” “可我不知道,確實不知道。你們想想,我都和他斷絕關係了,他的事怎麼會告訴我?”

“並沒有嘛,不是才見過嗎?”古洛嘲諷地說。姬芳的臉紅了:“那是兩回事。” “不,是一回事。你知道他有筆錢,這也許是你找他的主要原因之一。沒有人不愛錢,特別是在現在的社會。” “錢?”姬芳的臉又一次紅了。這當然逃不過古洛的眼睛:“對,錢!一大筆錢。你是想讓他給你們一些吧?或者想獨吞?我想是後者。” “什麼一大筆錢?什麼我獨吞?我想你們是做警察的,是保護我們的,今天來是為了找人,可你卻在這裡給我打啞謎。你就直說吧。”姬芳的語調嚴厲起來,臉上那像是容貌一樣的溫柔消失了,鼻子尖翹起來,面頰上的肌肉暴露了出來。 “我已經說過了,你知道這筆錢,而且姬紅雨也知道。姬紅雨被恐嚇,也是因為這筆錢,不對嗎?”古洛猛地站起來,大聲說。

“不要喊。你說得不對。”姬芳冷靜地說。但胡亮看到她眼睛裡的怒火。 “'真人不露相',是個不好惹的女人。”他不由地想。 “已經有人揭發了。你還是說出來好,否則你就犯了包庇罪,也許還有窩贓罪。”古洛的聲音更高了。 “你們不要這樣對我媽。”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姬紅雨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客廳門口。 “你……怎麼回來啦?”姬芳說。姬紅雨沒有理她,徑直走到古洛面前說:“什麼事?還是我的案子嗎?你們可以跟我說,我媽知道什麼?” “噢,好吧。有人揭發並得到證明,你的父親,不,樊高曾隱藏了一筆巨額贓款,你和你的母親全都知道。他怕你說出去,就打恐嚇電話,還找人毆打你。這是事實吧?”古洛嚴厲地看著姬紅雨說。他對姬紅雨這種挑釁般的態度很惱火。

“是,我們是知道。這又怎麼樣?我們沒花他一分錢,也不知道具體的藏匿地點。至於我的人身受到恐嚇的案子,我沒想到是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幹的。” “你不能胡說。”姬芳叫道。 “沒關係。你還想要那筆錢吧?所以你去見他,我就知道你的秉性,太貪。”姬紅雨的話語似乎是從牙縫中說出來的,姬芳頓時就不做聲了。 “這麼說,你相信他會打恐嚇電話,還會找人打你。” “我相信。他是什麼事都乾得出來的,特別是對我,因為他恨我,恨我讓我媽和他離了婚,恨我不認他這個爸。” “他恨你,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告訴你呢?” “他沒有直接告訴我,是告訴我媽了,我聽我媽說的。” “他是怎麼知道你知道的?”

姬紅雨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母親,姬芳的臉又紅了。這個女人似乎是太軟弱了,像一切軟弱的女人一樣,她們生活中最常見的詞彙只有兩個:後悔和內疚。 “我把這事告訴了他。他大發雷霆,說姑娘要是再賣了他,他會六親不認的。”姬芳邊說,邊偷窺著姬紅雨。古洛也盯著姬紅雨的臉,雖然那上面沒有任何表情,但古洛卻覺察到姬紅雨的身體和麵部透著讚賞的氣息。 “你是說,樊高在那時就已經告訴你,如果姬紅雨背叛了他,即使是親生女兒,他也絕不寬恕,甚至可以殺了她?” “那是頭畜生!獸性一發,啥事兒乾不出來?”姬芳大罵道。 “這個女人是怎麼啦?她不是還去見樊高嗎?不是還有'一日夫妻百日恩'的留戀或者寬恕嗎?怎麼一下子就反了過來?女人真是不好理解。”古洛暗自想道。

姬紅雨看古洛問話的節奏變了,就說:“你們知道了吧?他就是這麼個人。你們去抓他,我們全力支持。” “是嗎?”古洛的節奏還沒有恢復過來,他像是在猶疑。 “你們估計他能跑到哪裡去?有什麼親戚、朋友是他可以投靠的?”胡亮對古洛的躊躇不決很不滿意。 姬芳母女開始思索了。古洛還沉浸在個人的思考中,胡亮也一改往日的急脾氣,點上一支煙,但看到姬紅雨皺了下眉頭,就又收了回來。 屋子變得寂靜了,燈光似乎黯淡下來,不知從哪裡飄來一股香氣,味道很特殊,像玫瑰花香。窗外又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時不時地抽打在窗戶玻璃上,發出微小、清晰的聲響。 十分鐘後,母女倆有時各自,有時一起說出她們的估計。胡亮的詢問和啟發讓她們絞盡了腦汁,最後甚至說,這個男人有可能潛伏在這個家裡。在這緊張、激烈,如同槍戰的問答中,古洛卻始終未發一言。

天氣和人事有關,這就是天人合一說法中的一個。南北朝時期有個叫崔浩的人,甚至根據京城久陰不雨,算出“必有下謀上者”。謙恭的皇帝是信服這個通天人物的,於是在全城搜捕,倒真是找到了謀反分子。現在也有可能是這樣的,起碼從古洛和胡亮詢問過姬芳母女後,天氣就轉好了。晚上繁星如雨(當然不會落下來),白天陽光似火(當然沒有燒掉任何東西),追捕樊高的行動就是在這好天氣的支持下展開的。不過,和天氣相反,抓獲樊高的前景卻越來越黑暗了。公安局發出了協查令,並調查了姬芳母女提供的和她們不知道的樊高可能去的地方。這並不是徒勞無功的,在瀋陽、錦州等地確實留下了樊高的形跡,就像野獸走過沙土地留下爪印,或像在樹林裡折斷了樹枝一樣,但最終還是像氣味一樣消失在空氣中了。這讓胡亮急躁了,而李國雄的思維又回到了過去,古洛恐怕要回家了。

和刑警大隊緊張、煩躁、即將爆發動蕩的氣氛相比,樊高卻活得再好不過了。他自己認為,這段時間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時光。在這個誰也猜想不到的小鎮裡(連姬芳母女都不知道他和這裡的淵源),口袋裡有錢,東西又便宜,住得也不錯。白天他去鎮邊的山上畫畫。山下有條湍急的小河,清澈的水遇到石頭就會泛起雪白的浪花,河兩邊和山上是茂密的森林,散發著新鮮的空氣。對面的山上經常會忽然浮起淡淡的霧,漸漸變濃,直到籠罩住山頂。下小雨時,這裡更好,所有的山、樹、小徑、河水都在朦朧中,美好的哀愁這時會靜靜地從內心深處湧出。 “啊,太好了!我要在這裡完成世界上最偉大的畫。”樊高年輕時的野心復活了。 但和這一切外在的事物或是他的抱負相比,內心的愉悅才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品嚐到的。淫蕩和貪婪的心被融化得乾乾淨淨,如同屍骨被硫酸溶解了一樣。 “我總算贖了一些罪過。”和他真實的想法相比,他的這種內心獨白不是虛偽就是太過謙遜了。不過,像所有的回頭浪子一樣,被解放的感覺和踏踏實實的歡樂卻是真實的,真實得像一日三餐一樣。

今天有些晚了,暮色比平常要濃重一些,已經看不見山頂了。欲滴的綠色變成了黑色,鳥兒飛進了林子裡,翅膀刮得樹葉“嘩嘩”作響。越往山下走,天就越暗起來。夜霧悄悄地圍繞在行人的身邊,蚊蟲在像是要下雨般的空氣中笨拙地飛著,撲向人的身體和臉部。遠處很自然地傳來幾聲淒厲的鳥叫,讓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他本來就不是個膽大的人。 再拐過一個山角,就能看見鎮子了。他的心輕鬆下來,腳步放緩了,不由自主地吹起了口哨。他很愛吹口哨,也吹得很好,但他不知道正是尖利的口哨聲給他惹來了殺身之禍。 一副奇異的景象忽然撲進了他的眼睛,過了幾秒鐘,他才反應過來。這太可怕了,幾個男人在小路上按著一個女人。那女人的皮膚在暮色中白得耀眼,被摀住的喊聲變成“嗚嗚嚕嚕”的聲響,像是狗遭到虐打的叫聲一樣。一個男人出現在他眼前,來得那麼快,距離那麼近,似乎知道他的到來一樣。他認出了這個男人,是這個小鎮上有名的小流氓。 “你們想幹什麼?”光線很暗,但他還是看見了那個女人從一個粗大的手掌上面露出的眼睛。那是雙美麗的眼睛,像女兒的眼睛,那求助的眼光讓他的心像碎了一般。 “你他媽的找死!”面前的男人壓低了嗓子說。樊高看見對方眼睛裡恐嚇、凶狠的光,但奇怪的是他並不想跑。 “你們找死!”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勇氣是從哪裡來的,但他覺得這很自然,就像他平時看到這種事就下意識地逃跑一樣。 太快了,他只是感覺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在他的眼角一閃,覺得腹部一涼。 “混蛋!”他罵了一聲,但耳朵卻沒有聽到聲音…… 他慌了,非常恐慌。沒想到他的事要暴露了,他知道這種事一旦暴露,等待他的至少是失去現在所有的一切,也許連命都要丟了。 “沒有錢的人和蟲子一樣”,這是他經常跟人說的話,如今可能要應驗在他自己身上了。 “真和蟲子一樣,捻死我還不容易嗎?我是個什麼東西?是條狗!不,比狗還不如。人都以為狗是最下賤的了,但人,有些人更下賤。我就是其中一個。”他想到這裡,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完了!完了!”他跳起來,拿出一瓶酒,是洋酒,他就著瓶嘴喝了一大口。 “真好喝!”他知道像自己這樣的人如果不是有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一輩子也休想喝這種酒,而他現在卻能常喝,家裡也放滿了這種酒。但現在連這酒也要失去了,等待他的至少是回到過去的生活。一想到過去他渾身都戰栗起來,回憶比巨大的石頭還重,壓在他的身上和心上,讓他喘不過氣來,這種痛苦比死還可怕。 “殺了我吧!殺了我吧!我不回去,堅決不能回去。”他繼續喝著酒,腦子裡全是抽泣的聲音,直到他把酒瓶狠狠地摔在地上。好結實的瓶子,實木地板並沒有粉碎它,它轉動著身子,飛快地藏到了桌子底下。 “都怪那個混蛋,是他挑唆的。要不是他的話,事情怎麼能到如此地步呢?可這小子卻沒了,就是找到的話又能怎麼樣呢?一個窮鬼……人不能太貪心了。”一個聲音忽然在他耳邊轟鳴著。 “不能太貪心了。”說這話的人正是他最尊敬愛戴的人,這個人說的話,對他來說就是聖旨,他從不違拗,不是不敢,而是心甘情願無條件地相信。也正是這個人讓他有了今天,如果他聽話的話,會有更光明的明天,但他沒聽話,所以落入了十八層地獄。 他站起身來,點著一支煙。看!這煙也是最好的,一包就要幾十塊錢,過去他連想都不敢想,可後來抽得順口,對“紅塔山”那種古洛認為的好煙就不屑一顧了。 “不,不行。我不能失去這一切,得想個辦法。”他在房間裡來回踱起步來,就是這踱步也是從那個人那兒學來的。他認為有這個姿勢就一定會和他的偶像一樣能想出好辦法來,這一招果然奏效。他想起那人曾說過,如果有什麼大事就去找他。 “這就是大事了,沒有比這更大的事了。”他愚鈍的頭腦這時才弄清楚,他遇到可以毀滅人生的大事了。 “他行,絕對行。來是他讓來的,他能解決。”他雖然知道好運是怎麼來的,但卻不明白其中緣由。 “我要打個電話,打個電話。”他一邊想著,一邊拿起了電話機。 但是,他聽到的卻只是“嘟嘟”的叫聲,沒人接這個電話——這個能救命的電話。 古洛常說,只要你犯了罪,就是上天入地也能被他抓回來。不過,這不過是誇張的比喻,樊高現在不是在地獄就是在天堂,但古洛卻找不到他。又過了幾天,姬紅雨那邊很安靜,像是從來沒發生過什麼一樣。姬紅雨說,她幾乎將被恐嚇的事忘了。看樣子這個案子只好停止了。古洛已經做好回家的準備,因此心裡很煩躁。他不斷地吸著煙,吸得嘴裡很苦,口乾舌燥又讓他不斷地喝茶。大量的茶水讓他胃十分難受,有時會劇烈地絞痛起來,他知道這是胃痙攣。他還在思索著樊高會在什麼地方,但答案有無數個可能性。 “明天我就不來了。”他頹喪地對胡亮說。他這種一點兒也不隱諱的樣子,讓胡亮感到驚奇。他知道這個黑胖老頭兒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要是過去他會裝出一副笑臉,或者滿不在乎的樣子。 “他老了。”胡亮想。 “老了,我是老了,也沒什麼臉面了。”古洛看出了胡亮的想法。 “不是……”胡亮一時語塞。他知道否定古洛的想法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那……今晚我請你吃飯。”胡亮說。 “這就對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反正已經退休這麼多年了,能忍受得住,如果下次還有什麼案子,不要忘了我。”他的胃又是一陣抽搐地痛。 “那當然,今晚去吃朝鮮烤肉吧。”胡亮想起一家新開張的朝鮮飯館,他和朋友們去了一次,覺得味道還不錯。 “行。”古洛裝作高興的樣子。但他心裡正在想如何編個謊言,逃脫胡亮感情的力量,要不然他一定會消化不良的,何況胃還在痛。 牆上的鐘在響,很是熱鬧、活潑,不像那真正的時間——冷酷、喜歡惡作劇的怪物。胡亮辦公桌上玻璃板的光逐漸黯淡下去,剛反射出來的太陽躲進了玻璃板的一個角落,在那裡像寶石一樣閃耀著光芒。但不過一會兒工夫,陰雲又將寶石放進了自己的腰包,屋子裡暗成一片。胡亮開了日光燈,但光線還是很糟糕,日光燈慘白的光和外面灰色的光混雜在一起,讓整個房間變得怪異、瘆人。 古洛和胡亮準備下班,但古洛還是沒有想出藉口。 “算了,就直截了當地說不去。”古洛剛下了決心,胡亮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聲音似乎比平常更大。 胡亮放下手裡的提包,用平常的速度走過去,也用平常的速度拿起電話:“噢,是你!” 古洛像被電擊了一樣,渾身震顫了一下。他已經猜出是誰,也從胡亮的語調和神情中覺察到自己將復活。 “好,別著急,慢慢說。”胡亮激動得手指發顫,他抽出了筆筒裡的圓珠筆,古洛急忙走過來在他手邊放上一張紙。 胡亮仔細聽著,在紙上記了一些簡單的詞彙。 “你等著,我們這就過去。” “來了,那恐嚇電話又來了。” “好。”古洛神色凝重地說。 在飄著細雨的陰沉的路上,古洛和胡亮都已經確定恐嚇電話不是樊高打的,因為在目前情況下,無論是從樊高的利益還是處境來講,他都沒有作案的動機。 “那會是誰呢?這次電話能不能否定樊高作案的嫌疑呢?如果能否定,那樊高為什麼要逃呢?或者這次電話是其他人打來的?這似乎是不可思議的。一個小小的姬紅雨,如此簡單清白的一個現代姑娘,哪來那麼多的仇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樊高逃跑與姬紅雨被恐嚇沒有關係,他不過是為了獨吞贓款。可為什麼有人揭發他在恐嚇自己的女兒呢?而且姬芳和姬紅雨似乎也默認是這個失去做父親資格的畜生的所作所為。”一路上,胡亮的腦海裡掀起了強烈的風暴。案情和他掌握的情況全都湧現了出來,宛如雷電轟鳴、風雨交加、白浪滔天的現象同時出現一樣。他努力地把這些混在一起的亂線團一條條地清理出來。最後留下的還是疑問。 “我看還得問問這母女倆。”胡亮不由得自言自語道。 “問不出什麼的。這母女倆有些意思。”古洛一直閉著眼睛養神,這時微微睜開雙眼說。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也許是和古洛合作時間久的緣故,有時胡亮從古洛的只言片語中也能猜出這個神探在想什麼。 “不,你別理解錯了。”古洛截住了胡亮的話頭。 車開到姬紅雨住的樓門前,胡亮猛然剎住車,立刻從車上跳了下來,像是衝鋒一樣衝進了樓裡,似乎忘了後面還有一個古洛。古洛苦笑了一下,小聲說:“這個急性子。” 等古洛走到姬紅雨家門口時,門是開著的,姬芳一臉焦急地站在門口,她是在等古洛。 古洛走進客廳,姬紅雨正情緒激動地跟胡亮說著:“今天下午來的,還是那個人,說的還是那些話,什麼讓我閉上嘴,知道多的人早死,因為他們嘴上缺個把門的。還說,上次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嗎?就是這些話。” “你是怎麼回答的?”胡亮問道。姬紅雨剛要回答,古洛說:“我們口渴了,你也該冷靜一下。”姬紅雨的眼睛閃了閃說:“媽,給客人倒茶呀。” 胡亮不滿地看了一眼古洛,但也無可奈何,就和古洛一起坐在了沙發上。 姬芳端上了茶,把第一杯端給了古洛:“喝……喝茶吧。剛才實在是對不起。”她誤以為古洛生氣了。 “哪兒的話,我是真渴了。”古洛笑著說。 古洛喝了半杯茶後,覺得嘴裡的煙味稍稍消退,呼吸清爽起來,才對姬紅雨說:“你繼續說吧。” “我……基本上就是剛才那些。” “我沒聽到,再說說。”古洛說。一絲慍怒的神色掠過了姬紅雨俊俏的臉,但她還是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將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嗯,我接著我同事的問話,你是怎麼回答的?”古洛根本不把姬紅雨的怒火放在心上。 “還回答呢,我都嚇壞了。我真怕他們,他們會要我命的。”姬紅雨突然啜泣起來。這時古洛才覺得自己剛才做得太過分了,就道歉道:“我剛才確實是渴了,注意力也不太集中,不是有意為難你。” “沒關係,是我自己膽子小,而且你們說是我那個不爭氣的父親打的,所以當他逃跑後,我想他不會再來電話了,確實這麼多天都平安無事。可……” “我理解。你已經估計出那不是你的父親……不,樊高了?” “就是傻子也能猜出來。錢他都拿走了,你們還在抓他,他再來電話不是找死嗎?” “對,說得好。那說話的聲音,你敢肯定是前幾次那個人嗎?” “這……我不敢肯定。但聽聲音都是三四十歲的樣子。” “樊高已經五十多了,你上回就應該否定打電話的人是樊高。” “我也沒仔細想。再說,對方肯定採用了什麼技術。你們那麼說,我自然相信,但現在一想,這人應該比我爸年輕。” “你連一句話都沒說?”胡亮問道。 “也說了一句。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找錯人了。” “對方怎麼說的?”胡亮的反應確實不是古洛能及得上的。 “他笑了,陰森森的,說我們不會搞錯的。” “你怎麼回答的?” “他說完就掛了電話。” “你們看怎麼辦?我們這孤兒寡母的,誰都沒惹呀,怎麼就抓著我們不放呢?你們得想個辦法,抓住這些壞人。”姬芳說。 “那當然,不過你們還應該多向我們提供些情況。”古洛看著姬紅雨說。 “我……”姬紅雨停了半晌,說:“我知道的都說了。難道你們還不信任我嗎?我打也挨了,還老受到恐嚇騷擾,有什麼不可以和你們說的?” “是嗎?”古洛吸了口煙,“好吧。我們可以進行監聽。”他看了看胡亮。胡亮忙說:“我們倆輪流負責監聽。” “可這電話來得沒準兒呀。”姬紅雨說。 “沒辦法,公安工作講的就是吃苦耐勞、堅持不懈,必有收穫。再說,會沒準兒嗎?”古洛笑著說。 “多豪華的房間,真是有錢人呀。現在叫大款,對,真是大款呀。誰能想到這麼奢華呢?這世事變遷真讓人難以意料呀。”他本來就是人們常說的死腦筋,在如今這個真正充滿了“蝴蝶效應”的時代,萬花筒都比不上世道和物質條件的改變,他就更跟不上了。 “我今天做得對嗎?不,這不是我的目的,只能說當初我是對的。”他的心平靜下來了,甚至有些洋洋自得。 天太晚了,這裡不像他的家鄉,那裡的月亮多亮,這裡幾乎看不見月光,照明的只有路燈。但這裡不是市中心,路燈不多,照得不緊不慢的,街道的大部分都被陰影佔據了。 “打個車就好了。”他有些後悔聽那個人的話了,“說不遠,可也不近。”不過,即使遠的話,他也未必叫出租車。他是個極其儉省的人,捨不得花這種他認為無用的錢。朋友們常和他開玩笑,說世人要是都像他,出租車司機全都該餓死了。 “就是不能坐。”他倔強地想。 “轉個彎,應該就到了,確實不遠。”他看著遠處的十字路口,那紅色的信號燈在上面照耀著,像團充滿希望的火焰。 “嗯,明天,就看明天的了。我做得對不對?”疑惑突然像一股浪潮一樣湧了上來,他的心變得十分緊張。 “一個能做出那種事的人,什麼不能干呢?我是不是犯了大錯了?但……看樣子不要緊呀,說得挺好。不,人家做得沒錯,是讓步了。”想到這裡,他的心裡又是一陣輕鬆,和他剛談完話時一樣。 紅綠燈漸漸近了,街道上已經沒有行人了,夜風吹了起來,樹葉“嘩嘩”作響。不知為什麼,他忽然感到毛骨悚然,害怕像股冰冷的水,滲透到他的心裡,讓他渾身打戰。 “難道有什麼不對勁兒嗎?談得不是挺好嗎?我的口氣嚴厲了嗎?八成是這樣。但……”他又疑惑了,“沒關係吧,太多慮了。不要鑽牛角尖,不用認為人心不古……但人心確實不古呀!這難道不是事實嗎?”在他的一生中,陷入過無數次危險的處境,有時甚至是危機叢生,但他都過去了。 “人活著真不容易。”他為自己能活到現在感到慶幸。 “感謝老天!這次呢?”他突然失去了自信,心情是那麼煩躁,以致讓他在一時間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和樂趣。 “嗖”地一下,一個黑影從腳下躥了過去,嚇了他一跳。 “什麼玩意兒?”他定睛看著人行道邊上的灌木叢,一隻貓睜大著眼睛看著他。那綠瑩瑩的目光在黑黝黝的樹叢中顯得分外明亮,亮得像要穿透他的心。 “他媽的!你也來嚇唬我!”他氣憤地想抓起塊磚頭,可這裡這麼乾淨,連灰塵都沒有。 “到底是城裡,真乾淨。”他只好對那隻貓跺腳,那隻貓仔細地看著他,並不害怕,過了幾秒鐘才慢悠悠地跳進更深的樹叢消失了。他鬆了一口氣,貓的打擾使他忘記了剛才的擔心。但他還是加快了腳步,朝著紅綠燈走了過去。這時的信號燈已經變成綠色,在這寂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刮起冷颼颼的風的夜晚,那綠色的燈宛如鬼火在閃爍。 這一擊來得又快又猛烈,他沒有感覺到疼痛就摔倒在地上。他想問一句,但沒來得及張開嘴,第二擊就讓他失去了知覺。在這一瞬間,他才知道他犯了個大錯誤。 “人心真是壞透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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