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案藏玄機之血色情怨

第9章 第八章神秘男屍

案藏玄機之血色情怨 费克申 22030 2018-03-22
當胡亮和古洛一碰頭,說了雙方的進展後,才知道他們像那進迷宮的孩子,羊毛線已經用完了,雖然似乎已經走了出來,但又好像沒走出來。 “那邊的兇手已經歸案了。就是這邊,梅蘭英幾乎可以肯定是馬清水殺的,雖然那天他有不在現場的證明,可他完全可以僱凶殺人,就是抓不到那個被雇的殺手。”胡亮說。 “對。人肯定是馬清水殺的,或者說是他主謀殺的,儘管沒動手。”古洛邊說邊思考著。過了一會兒,他說:“找找那個兇手。那個週彰顯不知道?” “看樣子他真不知道。”胡亮不禁想起了周彰顯那副要尿褲子的狼狽相。 “嗯。他就是知道,但不說,我們也沒辦法。找找眼線吧。”古洛說。他知道他該歸山了。 這具男屍是在一片農田旁的小樹林裡找到的。他渾身赤裸,臉被什麼東西打得幾乎粉碎。血液在他的身上凝固著,留下一道道黑紫色的印痕。承包這片地的農民朱栓鎖,嚇得掉頭就跑,靈魂猛然暴烈起來,朱家這唯一苗裔的精神長城幾乎崩潰,因此,他沒看出這個死人生前是很健壯的,渾身都是肌肉和骨頭,這也讓辦案民警們很納悶了一陣:“誰能把這麼個壯漢殺死呢?”

這具無名屍體叫回了古洛,不,是叫他再次出山了。本來李國雄見案件結了——雖然具體的兇手沒抓到——非常高興,還請古洛和胡亮吃了一頓不錯的宴席。但還不到一個星期,就又發生了這起案件。市裡正在開一個重要會議,警方全力以赴保障安全,人手自然就缺了,於是,李國雄讓胡亮把古洛再請來幫忙。 “過一兩天,這個會議結束了,我和你一起辦這個案。”胡亮笑著說。古洛就這樣又脫離了憂鬱的折磨,來到這個郊區現場。 古洛站住腳,說:“你們再仔細查看一下現場,一定要想辦法找到蛛絲馬跡,弄清他是什麼人。”俗話說,“虎死雄風在”,這用到古洛身上似乎不太吉利,但卻絕對貼切,警察們懾於他的名聲和威信,頓時緊張起來,仔細勘察著現場。

但是,現場如同洗衣機洗過一樣,非常乾淨。就連古洛也沒有看到什麼值得他稍微留意的東西。但他不是個那麼容易甘心的人。 “清理得再乾淨,也會留下什麼的。不過,任何情況都是存在的,也許這次兇手就是清理得乾淨,一點兒線索也沒留下。”古洛在腦子裡把這兩個矛盾的想法想了幾遍,最後,蹲下去,仔細查看屍體。這本來是法醫的工作,但古洛好像現在就要確定兩個理論孰對孰錯一樣,檢查起了屍體。 他不看死者的相貌,也不看那發達的肌肉,因為這不存在於他——一個善於用腦筋的神探的眼睛裡,他抓起了屍體的手。這是一雙普通的手,沒有繭子,手指粗壯,生前一定很有力量。手指甲還算乾淨,但古洛卻看到在右手食指的指甲縫裡嵌著些東西。

“給我拿把鑷子來。”古洛喊著一個刑警。 古洛小心翼翼地從死者右手食指的手指甲里拉出了一點兒東西,像絲線一樣,似乎是黃色的,古洛拿到鼻子前用力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香辣味道觸動了他鼻腔裡的毫毛。 “像是菸絲。”抽煙的古洛不敢肯定,就將這一毫米左右的絲狀物放進透明的塑料口袋裡。他又仔細察看死者的每個手指,沒有任何異常。 “好乾淨!看樣子就這點兒東西了。”古洛知道什麼叫認命。 “拉回去,畫張像吧。”古洛說。 這是發現屍體的前兩天夜晚,一個黑影在闃無人蹟的街道上走著,他走得很快,步伐有力,如果是個行家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個健壯有力氣的人。當然,他知道自己有什麼能耐,可要說起特長,他卻是沒有的,因為那是技術性的詞彙。他沒有任何技術或養生之道,他有的就是力量、機智和殘忍的心,如果再有貪婪的慾望,那就構成了現在的他,一個有錢的但卻沒有正當工作的人。

正因為他有著特色的生計,因此,他是個非常謹慎小心的人,輕易不會出頭露面,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去見自己的客戶,當然這主要是客戶的要求。但今天不同,客戶一定要見他,說還有一個活兒要他幹。他有心拒絕,因為最近幹得多了些,“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他知道這是真理,為了不濕鞋,就要少在河邊站,所以,他要休息一段日子。今天白天,他都買好了去海南島的機票,明天這個時候,他就會躺在賓館的床上,身上被白天的太陽炙烤得又燙又痛,但卻很舒服。 但是,沒有人逃得過錢的誘惑,更何況這是一大筆錢。在接受對方的要求前,他猶豫了一下,因為錢數太大,他從來沒接過這麼肥的活兒。他想開口問,對方像是猜到了他所想的——即使在電話那頭——這是重要的活兒,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這麼一說,他立刻就釋懷了。沒問題,他說得很肯定。雖然對方可能是個不好下手的傢伙,但以他的經驗,是有把握的。

他現在要去取定金,對方並不打算用其他不見面的方式給他錢,而是要和他見面,說一來是錢多,二來也想見見他,雖然合作過,但從沒見過他。 “你見我,我也見了你,以後咱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他想。也許他的想法太單一,也許他有些不謹慎,但他還是去了,這個謎到案件結束時,才揭曉。 後面的事不用說了,他就是那個被砸爛臉的人,一個強壯的死人。 一切都按規矩進行,畫畫像,在媒體上登出來,查找有無失踪人員的報案,這些都是奇怪的工作,能讓你興奮地大喊,也能讓你頹喪得絕望。古洛知道至少在這幾天恐怕後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嗯……”他思考了一會兒,對一個刑警說,“這人可能有前科。要不,怎麼會這麼橫死呢?你覺得我猜想得怎麼樣?”

“啊!我覺得您想得太對了,我咋就沒想到呢?” “我再告訴你,我是瞎猜的。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就往可能性上走吧。你去查對一下指紋,就是咱們市公安局留的指紋。” 刑警走了,古洛又想了一會兒,覺得與其這麼等,還不如走走看看,也許能觸發一些新的想法。 於是,他漫步走進技術科,這裡多少還有一段一毫米左右的絲線一樣的東西,雖然鑑定起來很困難,但畢竟有個物件。技術員告訴古洛,他的鼻子沒有欺騙他,那是菸絲。 “菸絲?”古洛在心裡反問道,“煙卷兒的菸絲?怎麼會進了手指甲裡呢?真是古怪。”古洛是個抽煙的人,他對菸絲怎麼能進手指甲裡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姑且不去想了。 “是什麼煙的菸絲?就是什麼牌子的?”

“這……”技術員很為難的樣子,因為現在的煙卷牌子實在是太多了,雖然有資料庫,但由於菸絲太短,比對起來很麻煩,而且錯誤率太高。 但技術員倒也沒拒絕,他立刻開始工作。古洛知道這是件很難的事,但公安工作就是這樣。 他一邊拿出一支煙,點上,抽了起來,一邊看看煙卷,覺得菸絲很難進到指甲裡。他想著,忽然靈機一動,對技術員說:“先別忙著跟煙卷比較,有可能是煙斗絲。我去市場上找找,看哪兒有賣這東西的。” “不會是旱菸吧。”技術員很謹慎,但他不抽煙,所以,古洛笑了笑說:“旱煙一般是菸葉,成不了菸絲。” 但結果讓他很失望,煙斗絲哪兒也沒賣的。古洛想了一會兒,就讓民警打電話問問各個縣里菸絲的情況,尤其是那些產菸的縣。

第二天,得到的第一個消息是打擊,在本市犯過案的人的指紋都進行了對比,但沒有這人的指紋。 “電腦真是個好東西,這麼快就處理完了。”古洛不由得心裡讚歎道。讚美歸讚美,失望還是失望,可方城縣來的消息,讓古洛振奮起來。方城縣賣菸鬥絲,是當地自己製造的。古洛立刻讓對方用快遞送來一份樣品。 方城縣是產好煙的地方,用那裡的菸葉能製造出最好的香煙。古洛對此倒是很了解。 這又是一個等待的過程,讓古洛心焦,但又無可奈何。他安慰著自己:“這是有快遞了,如果沒有還要慢呢。” 但他沒想到,快遞也會出差錯。不知為什麼,快遞第二天還是沒到,古洛急了,又給方城縣打電話,那邊更急了,索性派車又送來新的。 “下半晌兒就能到。”刑警隊長說著農村的土話。

古洛又悠閒起來,當然這是被逼的,因此,他一點兒也不痛快,只好抽著煙,喝著茶,看看報紙和雜誌。 下午兩點,胡亮回來了。 “好傢伙!會議總算完了。咱們的人都撤回來了。這兒怎麼樣?”他看看古洛的臉,就後悔問了多餘的話。 “等著。”古洛大體上給胡亮說了說情況,最後,又加了一句:“等著!” “我納悶的是,現場真乾淨呀。”胡亮皺著眉頭說。 “不是還留下這點兒蛛絲馬跡嘛。” “那倒是。沒有失踪人口的報案?畫像也沒人認出來?” “沒有。”古洛想說出自己的想法,但他實在是沒把握,就什麼也沒說。 下午菸絲送來了,古洛和胡亮急忙跑到技術科,技術員也立刻開始比對,又是這個分析,又是那個檢驗,搞了一陣子古洛最看不上的檢驗,技術員才說:“百分之九十是一種菸絲。”

古洛要的就是這句話。他看看表,已經是五點了。 “把畫像和指紋給他們送過去。”古洛說。 “送哪兒?”接過古洛手上東西的刑警問道。 “方城縣公安局。”古洛很有些不耐煩。因為這個刑警一直跟著他,但卻不知道在做什麼工作。 “這些年輕的得好好培訓。”古洛想。 “咱們吃飯去吧。這幾天可把我……”胡亮想說累,但並不覺得累。 “是無聊壞了吧。”古洛笑了笑說。 “對。”胡亮也笑了。 胡亮找到了一家吃火鍋的飯館,裡面很乾淨,轉圈兒是櫃檯,上面是一人一個的小火鍋。 “這兒怎麼樣?”胡亮問道。古洛看了一眼食客,就知道胡亮把他帶到什麼地方來了。 “不錯。這兒吃飯的都是我孫子輩的。”古洛笑著說。 “就是讓你體驗體驗如今年輕人的生活,要不你就OUT了。明白嗎?落伍了。” “好,你就給我這棺材瓤子鍍點兒金吧。那兒有桌子,咱們就坐到那兒吧,也好聊天。” 兩人坐到一張空桌子前,要了羊肉、肥牛、豆腐、粉絲和幾種蔬菜。 “這兒還有魚、百葉什麼的。” “不要。吃正宗火鍋,其實連牛肉都不應該要。”古洛一揮手。 “這兒是紮啤,來十扎。”胡亮對服務員說。這是個能喝啤酒的城市,服務員沒有現出任何異樣的表情。 外面剛下完雨,有些冷,古洛和胡亮本來餓了,身上就感到了寒意。火鍋沸騰起來,一股股的蒸汽升騰著,飄著火鍋鍋底的清香味道,頓時就有了暖意。身上舒服了,肚子就更餓了。 “來!先喝點兒。”胡亮舉起扎啤,和古洛輕輕地碰了一下,兩人都喝了很大的一口,也同時嚐到了冰鎮啤酒麻口的滋味。 “這酒不錯。”古洛說。 “主要是新鮮。” “咱們這兒的啤酒還有不新鮮的?還沒等陳呢,就喝光了。”古洛笑著說。胡亮也笑了。 羊肉很嫩,肥牛比羊肉還嫩,但古洛還是幾乎光吃羊肉。胡亮吃了一會兒,說:“這個死人好找了。” “對。我估計他就是方城人,那裡應該有他的案底。” “你就這麼肯定?”胡亮擺出一副比古洛還老的架子。古洛從不注意這些,他更不會認為胡亮在冒犯他。 “這人應該是有前科的。一般來說,橫死的多少都有些問題。如果是個女的,或年老體弱的男人,或者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被殺那還可以理解,情殺、劫財了什麼的,可這人太強壯了,年紀不大,手上雖然沒有繭子,可挺粗糙,指甲裡還有菸絲,不是那麼講究的人。” “也許就是一般的黑社會火拼或流氓打架。” “可能。”古洛雖然這麼說,但他卻有種奇怪的情緒,非常不贊同這是個打架傷人一類的簡單案子。 “你說,馬清水那個案子可以結了嗎?”胡亮轉換了話題。 “到現在為止,還沒找到確鑿的證據可以結案。”古洛說得中規中矩,很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風。他說完後,自己都能感覺出他的天馬行空般的想像力似乎正在離他遠去。 “我是老了!不服老不行呀!”他對在不知不覺間身體和心理的變化有了新的認識。 “那個週彰顯說得是不是實話呢?”胡亮皺起了眉頭,似乎週彰顯那副卑瑣的樣子出現在他眼前一樣,他甚至放下了筷子和酒杯。 “是啊。可是,怎麼突破呢?如果他說的是假話。”古洛也陷入了沉思。 “他是個關鍵人物。”胡亮的聲音放大了。 “你覺得他撒謊沒有?” “肯定有謊言,但不知道是不是關鍵性的。” “嗯。” 直到吃完飯,他們再也沒說案子。 神探也有失誤的時候,胡亮很是詫異。他沒有一點兒幸災樂禍的念頭,這就是胡亮高尚的品質,他不嫉妒別人,更不看別人的笑話,這就是古洛喜歡他的原因。 “方城縣回信了。”胡亮看著坐在他的辦公桌前正在看報紙的古洛說。自從古洛將畫像和指紋送去,已經過了四天了。在這期間,方城縣公安局竭盡全力,去找這個死者,但卻一無所獲。 “噢!”堂堂的神探古洛也不禁站了起來,這可是最重要的回音呀! “沒有這個人。” “什麼?”古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查了所有的指紋,給各鄉派出所發了協查通告,在縣電視台上也播出了畫像,都沒結果。他們還查了戶口,三十多歲的男人都查遍了,沒有這麼個人。” “那個縣好幾十萬人,就沒有遺漏的?”古洛第一次要找稻草了。 “說得對。他們也說肯定會有遺漏,所以還在找。” “讓他們找!我就不信我的判斷能錯了。”胡亮覺得古洛有些氣急敗壞,一點兒也不像古洛的風度,於是,就驚奇地看著古洛。 古洛也覺得很是失態,但他絕不會掩飾的。 “一定會找到!這些人不仔細。” 胡亮很快就屈服於古洛的壓力了,他通過局里和廳裡督促方城縣公安局把工作做得再細點兒。 一個星期後,方城縣那邊還沒來消息,古洛也沒回家,每天都來胡亮的辦公室等候消息。因為馬清水的案子還沒結,所以他還算是返聘,這也算是平衡了他吃敗仗所產生的心理不平衡。 但好景不長,門被推開了,露出一張紅潤的胖臉,不用說這人一定是長了一副彌勒佛一樣的臉,但卻擔負著喪門神職責的李國雄。古洛頓時緊張起來,他盯著李國雄的臉,如果那上面是陰雲密布,那他就像久旱的莊稼,有救了!可他看到的卻是晴空無雲,不用說,預示著他即將乾死。 “哎呀!老古呀!”李國雄笑嘻嘻地看著古洛。這個人從來不知道別人的想法或情感,在目前的情況下,他這種神態很容易讓古洛認為他是在嘲笑自己,或者就是幸災樂禍。 “那個案子基本結了。”他還是笑著說。 “哪個案子?”古洛裝起了糊塗。 “梅蘭英、馬清水的案子呀!從各方面的跡象分析,兇手就是馬清水!這是毫無疑問的。注意,我要說這不是我一個人得出的結論,是很多專家的意見……” “什麼專家?”古洛不容他把話說完。 “刑偵專家呀!有廳裡的,有大學的,還有一線刑警們。總之是集體的看法,一把手也拍板了。你們這個專案組解散。” “解散?好,這倒沒關係。我就想听聽這些所謂的專家是怎麼判斷的?我可告訴你,現在的專家多如牛毛,名副其實的我還沒看到幾個呢。”古洛豁出去了,要是還有留下的餘地,他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 “反正也是個死,不如說個痛快。”他想。不讓他破案,在他看來,就是在謀殺他——一個偉大的偵探。 “這……”李國雄猶豫了。雖然他對古洛的話很反感,加上他一直就看不慣古洛傲慢自大的作風,可是他又不想再刺激古洛,畢竟對方曾經是自己的師傅,更何況確實也是個神探。他語塞了一會兒,說:“當然,這些專家興許不如你,因為你也是專家,大專家。可是……” “你別說了。我也不願意與這些冒牌貨為伍,你不要再侮辱我。現在我就回家。以後……”他真想說以後再也不踏上這個門了,但他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 “萬一還要回來,豈不遭人恥笑?就是胡亮開個玩笑也受不了呀!”他打住話頭,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古洛這只年邁的老虎又歸山了。 兩天后,在一列慢車上,被人們稱為神探的古洛坐在上面。這兩天他的日子是很難熬的,不僅是因為他又回家而無案可破了,更重要的是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挫傷,這不是簡單的自然人或者普通的社會人的自尊,而是作為赫赫有名的神探的自尊心。那把鋒利的矬刀就是那個無名男屍仍舊無名。古洛思索著這件事,那近乎發高燒般的思考減輕了他回家的痛苦。他不相信自己的判斷錯了。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或者曾經活在這個世上,總得留下些什麼,這裡所說的留下不是名垂青史之類的,而是有現實的自然的痕跡。譬如說這具男屍,他不可能活在真空中,他會買東西、吃飯喝水,或許還有工作,會有親人、鄰居、同事,或許還有朋友、戀人,也許他已經結婚,有妻子,有子嗣。他不會消失得像霧氣化解在陽光中一樣——即使這樣,也會有水蒸氣的痕跡。當然,尋找這種痕跡是很困難的,不僅需要耐心,更重要的是正確的尋找方向,而古洛認為他的推測是正確的,如同在迷宮中找到正確的出口一樣。但是,這個出口卻被事實證明是假的,甚至不是不對的出口,而是像畫在牆上的畫一樣,讓人迷惑! “事實是什麼?不過是人的看法,如果換個角度看,事實就是另一種事實了……這是哲學思考,和現在的事情似乎無關,我現在要考慮的是錯在哪裡。我的推理,不,是猜測錯在哪裡?”問題又回到讓古洛自尊心受到傷害的起始點上。經過他反复地思考,怎麼也沒找出他思維或邏輯的漏洞,於是,他作出了一個決定,就是在這表面很乾淨的硬座車廂裡嗅著旅客身上的體臭,做一回將近八小時的挽回面子的旅行。他是自費,讓他心疼了一會兒,但又一想,有了收穫,就可以找胡亮報銷,還有旅差補助費。於是,他決心不要委屈了自己高貴和總是空蕩蕩的腸胃,買了啤酒、紅腸和燒雞,一上車就大吃起來。 胡亮和古洛如同心靈相通,不過不是默契,而是古洛堅決的態度讓他覺得這具男屍還是應該偵查下去。於是,他想趕快了結馬清水的案子,想法讓古洛回來偵破這個讓人棘手的兇殺案。 他打開電腦,開始寫結案報告。一切是順暢的,事實本身向他、向領導和其他人展示了鐵一般的邏輯,馬清水有經濟問題,何梁知道,馬清水想讓何梁幫助他過關,但是,何梁沒有同流合污,或者說,至少不想把自己的人生交給馬清水這樣的國家和社會的蠹蟲,於是,一個謀殺計劃就出籠了。這是馬清水的計劃,清除掉異己分子,保護自己對他而言是至高命令。但他的殺人計劃並沒有來得及實施,也可能實施了,但沒有證據,因為醫生認為何梁確實是因病死亡,但馬清水急急忙忙地火化何梁也確實有讓人難解的地方,但可以用他平時的工作方式來解釋,因為馬清水是個性子急躁的人,幹起事來說雷厲風行未免過於褒獎,說毛手毛腳大概更貼切一些。但是,意外出現了,這個天大的、關係著許多人身家性命的秘密卻讓一個女人知道了,她就是梅蘭英。梅蘭英威脅,不,是真心地想揭發馬清水的貪污腐敗,馬清水給了她一大筆錢,想封住她的口。這並不能說明馬清水確如梅蘭英所言,殺害了自己的丈夫,更有可能的是馬清水不想橫生枝節,破財消災倒是中國人很一貫的行為方式。但這卻引起了梅蘭英更大的懷疑:“如果你們沒殺害何梁,為什麼要給我錢呢?”在良心的譴責和驅動下,梅蘭英放棄了到手的錢財,決心繼續告下去。馬清水真正是走進了困境,如今梅蘭英還有封口費的把柄,於是,他便僱凶殺了梅蘭英,但他隨後也被一場精心策劃的情殺奪取了生命。 這個案子就這樣完了,真兇早就受到了應有的但不是合法的懲罰,其他的涉案人員各安其位,案件自此了結。 胡亮迅速地,幾乎不假思索地寫完了報告,又仔細讀了一遍。他發現這個報告還是有問題,那就是“可能”這個詞用得多了一些。如樑的死“可能”是正常死亡,如馬清水“可能”是兇手,也“可能”是僱凶,連梅蘭英的良心發現也不過是“可能”的猜測。他又仔細地看了一遍報告,終於找出了關鍵點,那就是馬清水到底是不是親手殺人。如果不是,這個案子就不能結,即使是買兇殺人,兇手也要付出代價,更何況這些職業殺手實在是危害社會不淺。 “再等等。去找找眼線,看有沒有人接過這個活兒。”胡亮抱著後腦想。 當古洛走進縣公安局大門時,才發覺自己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居然忘了到國家機關辦事,需要證件或介紹信。但事已至此,他只好硬著頭皮往裡闖了。門衛自然讓他去收發室登記,他走到收發室,感到一絲欣慰,因為裡面坐著一個穿警服的五十多歲的男人。古洛估計是要退休的警察,因為某種原因,到這裡來看大門。 “找誰?”對方很冷淡地問道。 “我是江城市局的,找你們刑警隊的負責人。” “有介紹信嗎?” “沒有。我們那邊已經和這里聯係好了。”古洛半是謊言,半是實話。 看收發室的人拿起了電話,古洛的心一下就緊張起來。他很少有過這類緊張的經驗,只覺得頭一陣暈眩,心臟也跳到了嗓子眼兒的部位。 “我難道要昏過去嗎?這可太丟人了。我,古洛,大名鼎鼎的神探被這點兒小事困住,居然暈了過去,這也太不像話了。我得挺住,堅持住!”可人的意志是有限的,尤其是在控制身體的生理方面,就像戶籍警管不了刑事案件一樣,不過是想想而已。古洛覺得越來越難受,冷汗流了出來,胃部痙攣著,心臟跳得那麼猛烈,像那種劇烈的燃燒彈一樣,吸乾了肺部的空氣。他大口吸著氣,壓抑著眼前一陣陣的黑霧。 “讓你說呢。”如果不是收發室的人遞過話筒,轉移了古洛的緊張,他真的要昏過去了。 “啊。我是市局的古洛……對,對,是我。你聽說過我?哈哈……行,我這就上去。”他把話筒遞給收發室的人,那人看看他,說:“你是古洛?” “對。” “老了。我都沒認出來。我見過你呀!刑警隊在三樓。”最後的話音落下後,他才咧開嘴笑了笑。 古洛也笑了,朝里走去,腳下忽然一發軟,身子搖晃了一下,他趕緊扶住了牆。 “怎麼啦?病了?我剛才看你臉色不好。” “沒事兒!路上有些累。” 古洛慢慢地走上樓梯,太陽穴的血管暴脹著,跳動的血液像錐子一樣刺痛著他的腦袋深處。他咬緊牙關,走到二樓,才緩過勁兒來。 “完了,完了。這身體就不該再參與破案了。”他想著,下著決心,再也不出馬破案了,雖然他知道這種決心是堅持不到三樓的。 果然,他走進刑警隊隊長辦公室的時候,就已經忘了剛才的誓言,笑嘻嘻地聽這個自我介紹說他姓鄒的隊長吹捧自己。 “古老,這麼叫行吧。真是如雷貫耳呀!我們在警校就听你的事蹟,上了班還是聽你的事兒,現在你還來了,真是讓我們這個小地方蓬蓽生輝呀!” “哪裡哪裡。”古洛高興極了,說,“現在流行說'這是個傳說',不過,我可不是傳說,我的事是真的,可也沒啥了不起,尤其是現在老了,要看你們的了。”他後半部分說的話如果讓胡亮聽到,一定說是言不由衷。 “古老,為那個無名屍的事兒來的?” “對。”古洛舉起手指,點了點鄒隊長,表示對他敏銳、正確猜測的誇讚。 “我們查得很細,市局的事兒我們哪能不認真呢。可就是沒線索。我們估計他不是這裡的人。” “可能。你們能帶我去那家賣菸絲的商店看看嗎?” “行。我還忙,就讓小徐跟你去吧。” 一個年輕的刑警像跳一樣,站在了古洛眼前,和他的上司相反,他是個瘦瘦的年輕人,膚色黝黑,兩眼無神。古洛從不以貌取人,他只說了句:“走吧。”又回頭對鄒隊長說,“我們走了。” 這是個不小的縣城,有兩三條繁華街道,街道兩旁的商店、飯館鱗次櫛比,人行道上還有攤床,賣水果、小商品。雖然今天不是休息日,但人很多,商店里外,人頭攢動,很是熱鬧。 這家賣菸絲的店不大,裡面經營的是菸酒。小徐叫來了店老闆,這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個子不高,很結實。他嚴肅地看看古洛,伸出手去,和古洛握了握,說:“我不認識你們要找的那個人……” “知道,知道。”古洛忙說,“買你們菸絲的人多嗎?” “不多。本地人很少有人抽這個了。農民抽,可人家自己種煙。” “那怎麼還經營這個?” “還是有抽的唄。再說,我們這裡菸葉出名,外地來的,常到我們這裡買。” “那個人也許是外地的,你沒印象?” “如果是近期的話,就是外地的,我也有印象。我這人別的能耐沒有,記人還行。”店老闆說。他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但也能看出他準確地在表達著他絕沒有吹牛。 “嗯。有沒有人買得挺多,比如一大包了什麼的?” “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這種人。” “多麼?大約有幾個?你認識他們嗎?” “有兩三個吧。我不認識,可里面絕對沒有你們要找的那個人。” “嗯。我知道。他們都是什麼時間在這裡買的,當然去年啦,或者挺早時候的,你也不用說,就說說這幾個月的。” “嗯。不多。我想想……大約有兩個,不,三個,買得挺多,都裝了一大塑料口袋。頭一個是一月份來的,第二個是三月份,最後一個是六月來的。” “嗯。謝謝你了。”古洛客氣地說。 他出門後,問小徐說:“郵局在哪兒?” “前面就是。”小徐往前一指,古洛順著一看,果然有綠色的郵筒在人行道上。 “你以刑警隊的名義找一下他們的領導。”古洛走到郵局門口時,對小徐說。 “行。”小徐先古洛一步,進了郵局。 古洛沒想到這個郵局還真不小,有許多櫃檯在辦理業務,在窗邊放著幾張椅子,古洛走過去,坐了下來。這時,他覺得是那麼舒服,感到疲勞正在從他的身體裡流逝。 郵局的領導是個女的,年齡不大,黑紅色的皮膚,很利索的樣子。 “我想請你們查查一月、三月和六月份有沒有人郵寄菸絲?要是沒有,就再查查其他的幾個月,反正是七月前的。寄到哪兒?誰郵寄的?寄給誰?你們能知道的,都調出來。” “好。”她沒問二話,就進到櫃檯裡面,找了一個坐在電腦前的工作人員囑咐了幾句,兩人就都盯著電腦。 郵局辦公室裡很靜,沒有多少顧客,職工們也埋頭乾著工作。乘這個機會,古洛走出門外,掏出了煙。小徐跟了出去,古洛遞給他一支。 “我不會。”小徐說。 古洛把煙放到自己嘴上,點上火,吸了一口,看著街道上的人群。其實他是視而不見,出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吸煙,而是想休息一下他疲乏的身體和過於緊張的情緒。小徐看他沒有別的事,就走了進去。 一支煙沒抽完,小徐就叫他了。 那個郵局的女人手裡拿著幾張紙,古洛接過來,看了看,是他要的東西。 “一月、二月、三月、四月都沒人寄菸絲。五月有一份寄給龍鄉縣的,還有就是六月。” “知道了。謝謝你們。”古洛抽了一口煙,拿過郵寄單據仔細看著,心裡很高興。 胡亮是個厚道的年輕人,待人不僅質樸,而且很有同情心,也就是說,他是個好心眼兒的人,對任何人都一樣,當然對古洛、他的老師就更好了。他知道古洛最近身體不太好,又是胃病,又得了高血壓,神經官能症也很嚴重,所以,當他接到古洛從方城縣來的電話,頓時愧疚得無地自容,幸好旁邊沒有人,要不就要將他當做高血壓病人送醫院了。 “你怎麼不和我說一聲呢?”胡亮真的在埋怨古洛了。當然,他知道古洛會支吾過去的。 “噢!知道了。大地路三十號的趙順家,還有龍鄉縣。好,我會把指紋和畫像給他們發過去的。你趕緊回來吧。要不,師母找我要人,可怎麼辦?”胡亮不由得可憐起古洛的愛人了。 “什麼?你居然忘告訴她了?那我去說說。”胡亮放下電話,還來得及苦笑一下,然後,叫來了一個刑警,把他記錄的紙給了他,讓他趕快處理。他自己則去了古洛的家。 古洛沒有回家,他到了市局。胡亮昨晚把好消息告訴了他。大地路的那個趙家沒有問題,那個趙順在方城縣待過,知道那兒的煙好,每年都讓那兒的親戚給他寄菸絲。畫像也立刻就在龍鄉地方電視台播了出去,但畫像畢竟是畫像,一來和本人並不像照片一樣符合、好認;二來也需要時間,因為龍鄉縣也是個不小的縣。可指紋對比卻立刻就見了效。 “人長這張臉有什麼用?只要有手指頭就行了。”龍鄉縣刑警隊長教訓下屬說。 指紋的主人叫呂和義,外號小義,是縣城城關鎮的人,從小就不學好,打架鬥毆,後來就是調戲婦女、入室搶劫,無惡不作。十八歲時就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在獄中,失去了雙親,他是獨生子,出獄後,這裡沒有了親人,對他而言,就是沒有了牽掛。他沒有回來,據說在省城混呢。菸絲是寄給他遠房親戚的,他親戚再寄給他。為什麼要這麼麻煩呢?警察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解釋很簡單,這是親戚家在給他送禮,因為這裡有個年輕人想去省城打工,託他介紹工作。可後來卻沒去。 “白瞎了那些錢了。”這個親戚很小氣,因為他的家很窮。 “他住在省城哪兒?” “哎呀!我還真留著地址呢,那時候我說要給他寄菸絲,他就把地址給我發到手機上了。讓我看看!”這個年屆老年的男人居然很會用手機,他找出了地址。 如此有成效的結果當然讓所有的人都喜出望外。李國雄忙說:“讓他回來!” 就這樣,古洛一下車就趕到了胡亮的辦公室,不是他沒風度,而是胡亮讓他一起去那個呂和義住的地方調查。 這是過去的房子,大概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蓋的,紅磚樓房,六層。呂和義住在一層,他當然是不會在家了,古洛和胡亮通過居委會找到房東。 “他搬走了。”房東一臉橫肉,有五十多歲了。 “什麼時候?”胡亮問道。他和古洛都感到好運似乎到頭了。 “五月十號。他交完房錢就走了。” “去哪兒了?” “不知道。” “誰知道?” “嗯……對了,這小子還有個對象,好像是在哪個……我想想……在長白酒樓當服務員呢。”房東雖然長了一副殺人犯的模樣,但卻很配合公安工作。 “知道叫啥嗎?那個女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 “你再看一眼,是他嗎?”胡亮把畫像再次拿給他。 “不用看,就是他。其實,電視上的畫像我也看到了,就是沒認出他來。你瞧瞧,我這眼神兒。”他笑了笑,嘴角向下耷拉,更凶狠了。 運氣似乎又回來了。胡亮先找到酒樓的值班經理,這是個漂亮的女人,穿著一身深色的、板正的製服,可以看出這個飯館還是比較講究的。 “這……我們這裡好多服務員呢,不知道名字……再說,還有沒上班的,難找。”她一副為難的樣子。 “沒事兒。拿這個畫像給這些服務員們看看。就是她今天不上班,她的小姐妹也許認識呢。”古洛在一邊插嘴道。 值班經理看了古洛一眼,就走進了餐廳後面,那裡好像是辦公室。古洛和胡亮沒有跟著去,只是看著那些服務員一個一個地走到後面。一個服務員走了過來,說:“二位吃點兒啥?我們經理說了,不要你們的錢。” “這不是腐敗嗎?”胡亮笑著說。 “你要給錢也行。”服務員很機靈,說得胡亮和古洛都笑了。 “給我們開兩瓶啤酒。錢先給你。”胡亮給了服務員錢,向古洛示意了一下,就順勢坐在身旁的空桌子邊上,古洛也坐了下來。 啤酒是冰鎮的,清爽殺口,古洛一氣喝了一杯,才解過渴來。今天雖然是個陰天,但氣溫一點兒也沒降,加上有要下雨的濕度,讓人很是難受。古洛覺得身體像是被抽空了一樣,沒有這杯啤酒,他可能坐在那里站都站不起來了。 “這叫什麼身體呀!”他悲傷地想。 女經理出來了,後面跟著兩個姑娘,自然是服務員,經理很嚴肅的樣子,但並不凶橫,而那兩個姑娘則是笑嘻嘻的。一個說:“是他。你們要是不提醒,我們是認不出來的。”另一個只是笑著點頭。 經理看這兩個姑娘實在不懂事,就說:“這個男的是我們這裡的一個服務員焦竹花的男朋友。她們認出來了。” “要不是,你們問這人和我們這裡的人有沒有啥關係,我們還認不出來呢。這畫像是像,就是得有人提醒。”兩個姑娘都笑了起來,古洛和胡亮也禁不住笑了。 “這個焦竹花沒認出來?”古洛問道。 “她呀,八成是沒看電視唄。” “報紙呢?”胡亮問道。 “報紙?”兩個姑娘互相看了一眼,又笑了起來,“我們從來不看報紙。字兒認得不多,咱也不裝。”一個姑娘一本正經地說,兩人大笑起來,連經理也笑了。 “她現在在家嗎?她家在哪兒?” “在。她住在……我給你們寫一下。”剛開完玩笑的姑娘說。 這條路就像字條上的字和行間一樣,歪歪扭扭的,但也和能認出寫的什麼一樣,古洛和胡亮準確地找到了焦竹花住的房子。 這是城市裡的村莊,比農村,不,比農村的草房大概都要糟。一溜簡易的、板夾鋸末的平房,一連串的門,沒一個是正的,門扇像是要掉下來一樣,讓人覺得那上面巨大的鐵鎖沒有什麼用。 “我可開眼了。”胡亮說。 “怎麼?沒來過這裡?” “還真沒有。說也怪,那麼多案子,可就是這裡沒有。” “說得好!窮人犯大案的其實並不多,所以你在這裡沒有用武之地呀。”古洛笑著說。 和其他門一樣,這扇門上也刷著鮮藍色的油漆,上面用白油漆寫著一個非常大的“4”字,這就是這裡的門牌號了。 胡亮上去敲敲門,門還真開了,並沒有像胡亮想像的掉下來。一張年輕姑娘的臉伸了出來,上面有著慵懶的睡意,眼睛似乎也睜不開,但仔細看,這個姑娘是個漂亮人物。 “找誰呀?”她是那種“Z”、“C”、“S”和“ZH”、“CH”、“SH”不分的人。 “大概是你。”古洛在胡亮身後說。 “我?”姑娘有些茫然。 “你叫焦竹花?”胡亮問道。 “對呀。”她的眼睛亮了,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了,比風吹走還快。 “走!進去說。” 屋子里和外頭倒是取得了均衡,髒亂不說,最讓人震驚的是這麼間頂多十平方米的房間裡放了三張上下兩層的鐵床,床都是空的,看樣子這裡的人都有工作,被子和毛巾亂成一團的肯定就是焦竹花的了,這是張下舖,床頭的牆上還掛著小鏡子。 “這個呂和義就讓女友住這兒?”古洛心裡很吃驚。因為他覺得呂和義即使再窮,也不至於讓女友住在這樣的狗窩。 “你是呂和義的女朋友吧?”胡亮問道。他看看房子,實在沒有他和古洛能坐的地方,就索性站著問話了。 “嗯哪。”姑娘平靜地答道。 “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反正好幾天沒來了。”還是那麼平靜。 “她是真不知道呂和義被殺了。”古洛斷定道。 “他被殺了。”古洛決定震動焦竹花一下。果然,焦竹花的神情變了,她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古洛,然後,腔調幾乎和剛才沒有變地說:“你在逗我。” “警察能騙人嗎?”胡亮說。 姑娘又仔細地看著胡亮,過了一會兒,“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把古洛和胡亮都嚇了一跳。 “沒有好的家教的姑娘就是這樣讓人吃驚。”古洛心想。 古洛和胡亮只好默默地等待,因為即使勸她,她的聲音也會將自己變成聾子的。 “好了。說說呂和義。他是乾什麼的?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你最後一次是什麼時間見到他的?還有他跟你說過什麼?或者你知道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胡亮等她的哭聲一小,立刻問道。 “你問得也太多了。我咋回答?”焦竹花立刻就止住了哭泣,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呂和義是乾啥的?好像在工地上乾活兒,反正掙得不少。”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胡亮耐著性子問道。 “是在……”焦竹花猶豫了,“是朋友介紹認識的。” “哪個朋友?叫什麼?” “這……我忘了。” “焦竹花,我們對你幹過什麼不感興趣,現在就調查殺人案。”古洛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他知道這些下層出身的姑娘很特殊,她們往往不理解對一個有教養、有文化的人來說很容易的東西,但卻能將相當深奧的問題立刻解析出來。 “在歌廳。”焦竹花的聲音很小,但很清晰。 “你幹兩份活兒?”胡亮說。 “嗯,要不咋給我那病爹看病。” “在歌廳認識的他?”胡亮問道。 “對。” “認識了多長時間?” “三個多月了。” “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哎呀!有十天了。” “他沒說什麼?” “沒說啥……噢,就說要帶我走,去別的地方。” “去哪兒?你問了嗎?” “沒有,我尋思他開玩笑呢。現在我知道了,要帶我去死呀。幸好我沒應他。” “他住哪兒?” “住道西的一個小區。” “你去過嗎?” “沒有。他不讓我去,說是有鄰居不方便。我還跟他生氣了,我說,我丟你的人嗎?他說,不是,這幾天有個朋友住他家,等走了,再帶我去。這死鬼,我估計他糊弄我呢。” “那你們在哪兒約會?就是乾那種事。” “在旅館。他租房。都是好旅館,能吃好的,能洗澡,睡軟和的床,真好!”焦竹花臉上頓時就現出幸福的表情。 “他真有錢呀!你也沒問問他的錢是哪兒來的?” “誰管他。這世道,就是不能問錢是哪兒來的,有幾個是好來的?能花就行唄。”多有哲理。 “你帶我們去他的住處看看。” “我不知道,就是路過……” “那也行。” 古洛和胡亮共同擔心的事沒有發生。焦竹花領他們去的地方不是呂和義原來住的地方。 “看樣子,能找到他的新居,他沒和焦竹花說謊。”古洛想。 “就是這兒!”焦竹花喊道。胡亮立刻剎住了車。 秋天的天氣多變,剛才還是清爽的藍天白雲,黃色的樹葉很有神采地抖動著,可現在卻下起了小雨,天空陰沉得像是要入夜一般。眼前的這座灰色的大樓陰森森地看著兩個警察和一個姑娘,很有些威脅的味道。 “不過,哪個房間我可不知道。”焦竹花說著廢話。 胡亮眼睛尖,透過窗戶看到一個房間有辦公室模樣,就說:“這就是物業了。” 物業負責人是個女人,四十歲左右,很有些徐娘半老的風韻,腦筋也肯定像她年輕時一樣——很不好用!她看了看畫像,挑釁般地看了一眼胡亮,很確定地說:“我認不出來。就是拿張照片我也認不出來。我這人就這點毛病——不認人。” “你們這兒還有別的人嗎?” “沒有。就我一個。我看有個辦法,你們就坐在這兒等他。” “那能等來嗎?他已經見閻王了。”真讓古洛和胡亮吃驚,焦竹花已經完全恢復過來了。 “那……就沒辦法了。”女人拖著長腔說。 古洛指指門外,對胡亮說:“那個走過來的人是這樓裡的,問問他。” “他知道個啥?”女人一撇嘴,認為這個神探是再蠢不過的傻瓜了。 這個六十多歲的男人真給古洛爭氣,他跟著胡亮搖著身子走了進來,拿過古洛給他的畫像,看了一眼,便說:“這是我的鄰居。住在801。” 女人抖動著腿,還是不服氣的樣子,但卻聰明地閉上了嘴。 十幾分鐘後,大隊人馬就進了這座一貫平靜的大樓。再倔強的門鎖也擰不過警察,接著警察就像潑進的水一樣,流到兩室一廳的各個角落。 “這個王八犢子,死得該!住這麼好的房子,還上我那兒,跟我……騙子!我才不會哭呢。”焦竹花恨恨地說。 她的仇恨是漸次升高的,因為不斷出現的東西讓她瞠目結舌,名牌服裝、各種電器、高檔家具、一台背投電視。高潮是在技術員巧妙地打開那個綠色的保險箱後,裡面有大量的首飾和二十多萬元現金。 “真是個有錢的傢伙。”胡亮說。 “他攢下錢要幹什麼?”古洛下意識地自言自語。 “給他家。他家窮!比我家還窮。這可是他說的。”焦竹花咬牙切齒地說。 然而,這一切並不比一家百貨公司提供的線索更多。除了這些物品外,沒有任何對破案有價值的東西。 古洛很是失望。他覺得一定還有些什麼他不知道的,而其他的也模糊地猜到了,只是沒有證據。 這時,一個警察在屋子的角落裡看到一片碎紙,他撿了起來。古洛看見後,走過來,接過碎紙。這是撕碎的,一看就知道是信封。古洛耐心地將信封拼了起來,上面出現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大山區小街”,後面就沒有了,但這對古洛已經足夠了。 他給胡亮看了看,胡亮不愧有閃電般的反應,立刻會心地一笑。 “你們在這兒找著,仔細點兒!咱們走!” “我可以回去了吧?”焦竹花問道。 “嗯……你先跟我們去,也許有用得著你的時候。”胡亮現在已經變得成熟了,因此就更謹慎。 大山區原來是郊區,城市擴展後,現在成了一個相當繁華的地區。不過,由於住戶多是打工的和過去的農民,因此,小商販較多,到處是露天攤床、很髒的小飯館,還有烤羊肉串兒的、賣麻辣燙的,烏煙瘴氣,全然沒有些文明氣象。 “還不如過去的農田呢。一望無際的綠色,真叫人賞心悅目。”古洛說。 城市擴展的先鋒是汽車,四個輪子到處一跑,就跑出了路,還是柏油的,很寬,叫小街就是個錯誤。古洛看到這樣的大街有些擔心了,但他發現這條街應該叫短街,而不是小街。街道也就二百多米,一眼就能看見前面的橋。 “知道這兒的派出所嗎?”古洛問胡亮。 “知道。所長我認識,是個老好人。” 胡亮說的老好人是個什麼概念,古洛見到所長就明白了。簡直就是彌勒佛轉世,笑得和雕塑上一樣,就是沒露肚皮,可也能看出來里面能容一般肚子容不了的東西。 “我們管的區域大呀!民警們也認了,但沒認出來。這地方人員流動頻繁,不好掌握。不過,要是在小街就容易了,那兒的住戶不多,租出去的房更少。”所長喘著粗氣說。他雖然沒有笑,但總讓人覺得他在笑。 “那你就叫管那片兒的民警和我們去一下吧。”胡亮說。 管片兒民警是個沉默寡言的小伙子,長著一張討人喜歡的臉。雖然有了提示,但他也沒認出畫像上的人。 “不認識。”他很肯定地說。 “有可能……”古洛話說了一半就壓了下去。 “不過,那確實有人出租房子。我領你們去。” 這裡正在蓋樓,很亂,路上到處是破磚頭、殘破的預製板,有的地方人得跳躍著走過去。這裡都是平房,像是隨意丟棄的垃圾一樣,零零散散,也像垃圾一樣骯髒。 天更陰了,好像落了幾點小雨,但並不能壓住嗆人嗓子的灰塵。古洛咳嗽得幾乎要吐了出來,胡亮只好屏住了呼吸。管片兒民警捂著口鼻,領著古洛和胡亮走進一個院落。 院子不小,兩邊有房子,另外兩邊是高牆,牆上還有鐵絲網,倒把這裡弄得像個監獄。不過,如果好好拾掇拾掇,是個相當不錯的院子。但主人顯然不是懶漢,就是沒有長遠的打算,院子的地是泥土的,沒有一點綠色。破舊的門上滿是污點,鎖栓幾乎被鏽蝕透了。民警上去敲敲門。 隨著一聲“誰呀”後,門沉重地響著開了,一個個子很小的男人站在那裡,兩隻眼睛沒有任何神采。 “我,小任。你不是租房給人了嗎?是不是這人?”小任把畫像給了他。眼睛亮未必是好眼睛,他就是這樣告訴人們的。 “是他。這小子咋還上像了呢?”主人歪歪嘴,像是笑了笑。 “我怎麼沒見過他?”小任要為自己辯解了。 “他一般不來,來也是晚上,你當然見不到了。” “噢。”小任高興了,看看古洛。 “你有他房門的鑰匙吧?” “有。” “我們要進去看看。” “他……” “死了。”古洛說。 “啥?他還欠我房錢呢。” “去閻王殿要去吧。”小任說。 “他一定不是好死。” “你怎麼知道?” “這小子鬼魔道兒的。不知在哪兒上班,租個房子不怎麼住,就是來了,也沒個動靜。我就在旁邊住,還得看他燈亮才知道他在屋裡。一定不是乾好買賣的。” “分析得對。他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租的房?”胡亮跟著房主走到呂和義房子的門前。 “叫何義。是三個月前租的房。”房主打開了門。 一股潮氣撲了出來,很難聞,屋子裡非常暗,房主打開了燈。 “誰介紹來的?”胡亮邊往裡走邊問。 “沒人。他自己找上來的。” “平常跟什麼人來往?” “來往?和鬼都不來往。這人真是孤單。” “這是他的褲子。”在一張單人床上有一條牛仔褲,跟著來的焦竹花認出來了。 一間八平方米的房間,是很好搜查的。古洛翻開床鋪,下面有個手機。 “啊!這下好了。”胡亮幾乎喊了起來。 “嗯。”古洛也很高興。他們又在各個角落裡進行了搜查,但什麼也沒發現,在床頭櫃的抽屜裡有幾十塊錢。 “這當我的房錢吧?”房主指指錢說。 “這可不行。”小任說。 “這麼點兒錢,你們留著也沒用,再說,公家也不能要他的錢呀!要有啥用呀?” “給他買棺材。”小任笑著說。 這時,古洛覺得房間角落裡像是有什麼東西。這只有古洛能發現,因為他有任何人都不能相比的勘查現場的經驗。他走到房間的角落,找到了一個很小的玻璃碎片,他聞了聞似乎有些味道。他覺得應該是酒精,因為雖然酒精能揮發,但留下的雜質有特殊的氣味,只有他這種老酒鬼能嗅出來。 技術科先檢查了玻璃碎片,百分之九十是玻璃杯,果然接觸過酒精,上面有個很小的痕跡,經過最高級的儀器分析,是指紋,但因為太小,也太模糊,無法比對。 “有氰化物甚麼的嗎?”古洛問。 “沒有。”技術人員肯定地回答道。 當手機一打開,古洛和胡亮就知道他們沒有白高興。這裡面有呂和義的電話簿,還有他近期的通話記錄,反正為了方便用戶的那些措施給警察們幫了大忙。 “還是科技進步好。”胡亮笑著說。 “是嗎?”古洛從來都對科技抱有獨特的看法,在“鬼殺”一案中,他的看法還得到了印證。胡亮說這話就是針對他所謂的理論的。 呂和義不太和人交往,準確地說,他只有三個號碼,沒有焦竹花的,他告訴焦竹花他的手機丟了,正要買。所以,平常他和焦竹花的聯繫方式是最古老不過的了,那就是一切面談。 “看看他的通話記錄。”胡亮邊說邊看,“嗯,他接過兩個電話,是一個號碼。” “什麼時間?”古洛問道。 “都是七月十三號。一個是一點,一個是兩點,中午。” “回去查查。”古洛說。 到了局裡,沒多長時間就查出一個電話號碼,是他表姐的,原來他還有個表姐。 “他的親戚嘴夠嚴的,居然沒告訴咱們他有個表姐,而且他們肯定有聯繫。” “那兩個呢?”古洛問道。 “還在查。不過,和他通過話的電話有意思了……”胡亮沒往下說,他也要賣賣關子。 “是馬清水的吧?”古洛笑著說。 “咦?就是鬥不過你。”胡亮也笑著說。 “你小子,還跟我來這套,明知道我能猜出來。” “唉!還是沒瞞過你。”胡亮裝出垂頭喪氣的樣子。 “你怎麼看?”古洛問道。 “這還用說,就是馬清水找他殺害梅蘭英的嘛。十三號梅蘭英被殺,時間也比較吻合。” “嗯。不過……走,去馬清水的公司。”古洛說。 “你……明白了。走吧……噢!對了,那兩個電話呢?” “查著吧。無關緊要。” 馬清水的公司來了新領導,原來是個政府官員,但由於提拔不上去,就來到公司。雖然丟了公務員的身份,但獲得了巨大的權力和財富,也是不錯的補償。 他看著古洛和胡亮,很嚴肅地說:“我剛到,工作不熟悉,你們找周主任吧。” “週主任和這個案子有關,雖然可能並不知情,可畢竟是辦公室主任,所以我們就直接找你了。”古洛說。 新總經理忽然看著古洛,用手指頭點了點他:“嗯。我知道你,大名鼎鼎的古洛。”他笑了,原來是個和藹的人。 古洛立刻高興起來:“我都退休了,謝謝你還記得我。” “那當然。我是市政府的老人。那你們要我幹什麼?” “我們想找馬清水的秘書問點兒情況。” “好。她現在是我的秘書。你們去她那裡吧。我不了解情況,不能幫助你們。” 秘書的房間就在隔壁。古洛和胡亮進去時,她正在電腦前忙著,一見有人進來,就立刻做了一個動作,胡亮猜到她肯定是在玩兒電腦遊戲。 “好清閒。”胡亮想。 秘書站起身來,好身材,亭亭玉立。她也曾經和馬清水好過,但後來馬清水移情別戀,她就真的做起了秘書,而且幹得還不錯。 “請坐!”她伸伸細長的手掌,姿勢優雅。 “不客氣。問你點兒事。”古洛坐到大沙發上,胡亮坐在旁邊的小沙發里。 這是間乾淨的房間,挺大,三個大窗戶,都是有色玻璃,一套真皮沙發,就是古洛和胡亮坐著的。一台電視,還有淨水器,書櫃裡擺滿了書,和這位漂亮的秘書的氣質很不般配。屋子裡飄著咖啡的香味兒,胡亮看見一個大咖啡杯冒著熱氣,放在寫字台上。 “請講!”她並沒有客氣地去倒點兒茶什麼的,不過,說話的口氣倒是極其客氣。 “七月十三號,馬清水來上班了嗎?” “七月十三號?讓我查查。”女祕書轉過身去,一邊翻看著桌子上的台歷,一邊說:“我不喜歡在電腦上留記錄,還是台歷好。” “啊!我不知道。因為我那天去工商局了。不過,馬總,不,馬清水應該來上班了。” “為什麼?” “他沒有不來的理由,因為馬清水是個很敬業的人,上班從未遲到早退,還要加班,這些年他除了出差,從沒請過假,就是病了,他也要堅持上班。要是有事他會說的。譬如,他要有事,會打電話告訴我,或者讓我回來,或者……反正他會告訴我的。” “你這麼肯定?”古洛問道。 “我肯定,絕對肯定。” “我們先走了,和你的談話,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新來的領導也不行。” “如果他要問呢?” “就說我們給你下了嚴令。” “好吧。我多問一句,殺馬清水的兇手是陳婉芬的丈夫嗎?” “應該說嫌疑人是他。” “馬清水也是活該!”女祕書用出神的眼神看著古洛說。 天變得陰鬱起來,颯颯的秋風席地而起,灰塵貼著路面疾馳著,落葉在灰塵的挾裹下向前跑著,發出聲響。 “秋天來了。”古洛感慨道,他的心情很不好,身體也覺得疲倦不堪。 “是的。你說她說實話了嗎?” “我想是實話,可實話在這個場合一點兒用處也沒有。再說,任何實話也是部分的。查查電話局的記錄,就是那天馬清水辦公室電話的記錄。” 這事辦起來非常快,胡亮給刑警隊一個電話,當他們坐在胡亮的辦公室的時候,一份電話清單已經擺在桌子上了。 “看,科學的速度!”胡亮故意挑釁地說。 “嗯。沒科學還沒這麼麻煩的犯罪呢。”古洛從來是不服輸的。 “找找那天的電話都是打到哪兒的吧。”胡亮沒閒心鬥嘴,他拿起電話,挨個詢問對方。 除了打給呂和義的電話外,早上有兩個電話:對方一個是馬清水的朋友,一個是另一家公司的總經理,兩人都確認和馬清水通過電話。中午是給呂和義的電話。下午有兩個電話:一個是下班時候打的,給家裡的,馬清水的妻子證實了是馬清水打的。但三點鐘有個電話,是手機號。胡亮立刻進行了調查,結果很令人吃驚,是馬清水自己的手機。古洛和胡亮都警覺起來,知道這裡面隱藏了一個重要的真相,可能是解開這個案子的關鍵。 “看看通話時間!”古洛問道。 “兩分多鐘。”很興奮地答道。 “走吧!再去看看那個美人兒。”古洛說。 她覺得這個新領導和馬清水不一樣:一是不像馬清水那麼色;第二,吩咐她幹的事情很少。也許是為了熟悉工作,他許多事務和業務上的事都自己動手。正因為如此,當古洛和胡亮忙得不可開交,好容易有了突破時,她的時間卻幾乎固定住了,除了去衛生間外,她唯一的變化就是給自己倒上了第三杯咖啡。 “你們怎麼回來了?頭兒沒問我。”兩種時間的體驗在這裡表露了出來,女祕書認為他們不過是到樓下轉了一圈。 “如果馬清水不在,誰能進他的辦公室用他的電話?”胡亮迫不及待地問道。 “誰……”女祕書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搞得愣了一下,但她反應一點兒也不亞於胡亮,“只有我和周主任。” “好。”胡亮轉身就走,古洛則已經打開了門。他們都很著急,因為這混濁的案子終於像盤古打開了雞蛋。 “你居然敢跟我們說謊。不要命了!”胡亮一看到週彰顯劈頭就是一句。這也是模仿古洛的作風。 週彰顯不知在幹什麼,古洛認為他是無事可干,只是在寫字台前閒坐著。古洛還斷定他並不是因為做了壞事而魂不守舍或者惴惴不安,他的思維和感情這時都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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