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案藏玄機之血色情怨

第8章 第七章進展

案藏玄機之血色情怨 费克申 14506 2018-03-22
胡亮的心裡是又緊張又興奮,他摩拳擦掌,好想大干一番。上幾次他都獨自承擔了偵查任務,但好壞參半,這是他安慰自己的評語,其實,他知道應該說是虎頭蛇尾,畫龍點睛之筆都讓古洛做了。他一方面服氣,另一方面又不服氣。這次他下決心一定要做出個樣子來,也讓古洛看看神探並不僅是他一個。 “我胡亮也不是白給的。”他越想,心氣兒就越高,車也就開得越快。一路上他在頭腦裡反复地回想著他的推理,從中找著破綻,直到滿意時為止。 胡亮是這樣想的:如果殺害梅蘭英是有預謀的,那就是兇手有殺害她的動機。從目前的調查結果看,馬清水有動機,但他已經死了,這就增加了破案的難度。他在和古洛分開時,古洛像是無意一樣,說:“梅蘭英的態度有變化,挺有意思。”胡亮立刻回憶起梅蘭英曾經一度好像不想告馬清水了。 “這裡面有蹊蹺。”他的思維被打擊了一下,心“怦”地一跳。 “老傢伙!真狡猾……還給我留面子呢。”他想到這兒,不由得笑了。那麼,怎麼破解她態度的變化呢?胡亮想到了梅蘭英的家人。 “他們肯定隱瞞了什麼。這家人真能裝。”胡亮憤憤地想,“如果在這裡找到突破口,那麼就有了重要線索了。”

一心二用,是胡亮的專長,他猛地剎住車,梅蘭英的婆家到了。 梅蘭英的孩子去上那些多得數不清楚的輔導班了。何樑的父親和繼母在家。兩次打擊讓老頭子瘦了不少,人也蔫兒了。老太太由於沒有血緣關係,精神頭兒不減當初,而且血腥味兒似乎刺激了她那顆永不服老的心。 “還沒破呢?你們可真是,要我……算了,算了,我也體諒你們。案子要是好破的話,也不要警察了,我們自己就乾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們幹得真不咋好。兩個人被殺了,兇手現在還逍遙法外呢。我都替你們丟人。不過,這也不怪你,你和這沒關係。”胡亮聽了半天,才知道她在胡說八道呢。 “要想聊天,咱們改日子。我就問你們一件事,因為你們是何樑的父母,不是梅蘭英的,我想你們會說老實話的……”

“我們什麼時候不老實了?我們……” “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不過是場面上的話。我們發現梅蘭英不想告狀了。你們知道這裡面的原因嗎?” “不想告狀了?對,是不想告了。什麼原因?這我們不知道。這……”老太太回頭看看老頭子,何樑的父親很緊張的模樣,胡亮這才知道老頭子並沒有糊塗。 “誰說她不告狀了?”何樑的父親聲音很嘶啞,發音又含糊,不注意聽,是不懂他的話的。 “是她自己和我們說的。” “那是她的緩兵之計,怕你們和那個姓馬的是一夥兒的。”老頭子很堅決地說。 “噢。”胡亮知道在這裡問不出什麼了。 這兩個老人和那兩個完全不同,梅蘭英的父母是樂天派,女兒的死給他們一貫樂觀的情緒罩上了陰影,但他們還是很堅強地接受了這一切,而且還保持著不養育第三代的規矩。 “來玩玩兒行,別的不行。”老兩口給兒女們說。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和第三代沒有過深的感情。

“人都沒了,你們還查個啥呀!”梅蘭英的父親說。他是個很利索的老年人,背頭,梳得一絲不亂,染過的黑色頭髮泛著頭油的光澤,聽得出他十分悲傷。 老太太同樣乾淨麻利,也沒發福,梅蘭英像她的母親。 “他的意思是說,就是抓著了兇手,蘭英也回不來了。” “是。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胡亮詢問時完全是古洛的作風,就是你說你的,我問我的。 “梅蘭英在死前好像不打算再告狀了,是你們做了工作?” “沒有。這事兒和我們有啥關係?她願意告就告,不願意告就撤。我們不管那些閒事兒。”老頭子說。他的悲傷在這一刻已經煙消雲散了。 “好一對冷酷的父母!”胡亮出來後想,“看樣子,他們是真不知道。那唯一知道的應該是何樑的父母,他們似乎和梅蘭英更親近些。但他們又不承認,或許也不知道。”胡亮想了一會兒,“如果有金錢關係,那麼錢在哪裡?她的家搜查過了,現金在正常範圍內。去銀行查查她的存款,這又要和銀行方面聯繫了。”

第二天中午,梅蘭英的存款就查出來了。她在三家銀行里有存款,一家存的是她的工資,一家存的是何樑的工資,還有一家也存了不少錢。但是,胡亮仔細看了這些賬號的往來賬目,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這就怪了,難道和我推測的不同?梅蘭英和馬清水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她不想告了,是她有其他原因,也許是太麻煩了,也許對紀檢部門或我們公安局失去了信任,也許……不,不會的!她是個極其頑固的女人,從好的方面講,是執著、堅強……”胡亮又想了很長時間,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覺得煩悶,就走出公安局,來到街上。 這是熟悉的街道,路重新鋪過,但兩邊的房子依然是陳舊的歐式建築,岔開的細樹枝幾乎要碰到二樓的窗口,風吹過來,樹葉輕聲叫了起來,似乎在訴說著往日的回憶。七月末的陽光毒辣地射在沒有樹蔭遮蔽的馬路上,泛著暑氣。

“這個案子是怎麼回事?難道我的推測錯了?可古洛不也說梅蘭英的態度不對勁兒嗎?慢點兒!”胡亮的腦海裡模模糊糊地出現了一絲猜測,非常微弱,但他很快就捕捉到了,“對!她會這麼做的。”但胡亮接著想起的形象卻讓他躊躇,“不像呀!”他想著,“不,即使如此,也要查一查。人不可貌相嘛。” 他急忙回到辦公室,這才發現他渾身都濕透了,汗的味道熏得他噁心。他也顧不得了,馬上和銀行取得了聯繫。 “就是這個名字!”他叫道。接下來的事情讓他想喊都喊不出來,這種興奮他好長時間沒體會到了。 “好個賬目!鐵證如山!”他下意識地拿出車鑰匙,在空中畫著圈,急匆匆地跑到樓下。 他後悔,非常後悔。一輩子清白做人,沒有虧負過誰,但妻子卻在他中年時去世了,兒子也先他而去。他是那麼傷心,唯一剩下的理智就是檢討他的一生,想在其中找出報應的事來。但他實在沒有這種事,他是個普通職員,一個會計,一輩子謹小慎微,養家糊口是他主要的責任。後來,兒子大了,能掙錢了,並且越掙越多,讓他都害怕起來。但他也知道,兒子雖不是城府很深而導致不愛說話,但卻是心中有數的人。 “犯法的事,他是不干的。”他堅決相信兒子這一點。但他卻死了,媳婦說是被人謀殺的,不久,媳婦也死了,這回真是被人殺害的。 “警察有個屁用!破案對他們是驚喜的事,比過年還稀少。”他嘲諷和憤怒地想著那些無能的警察。同時,心裡則有了一絲安慰。 “同理,他們對這件事也不會知道的。”他想了一會兒,覺得兒子和兒媳死得不明不白,應該有點兒補償,人不給,天給!

這麼一想,再加上他對錢的熱愛,緩解了他心中的傷痛。 “人終有一死嘛。關鍵是看活人怎麼樣!只要在世的人活得好,死人也合眼了。”想到這兒,他的心更輕鬆了。 就在這時,那個年輕的警察卻出現在他的眼前,這讓他既緊張又厭惡。 老伴兒跟在警察的後面,眼光飛動著看著他。 “沒出息的東西!”他心中罵道。雖然他很喜歡,也可以說是愛這個後老伴兒,但總覺得不如先前的那個聰明、機靈、有教養。 “我去了銀行……”胡亮學古洛很到家的。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看這兩個老人有什麼反應。老頭兒冷冷地看著他,沒有任何表情,老太太則一副茫然的樣子。 “我查了梅蘭英的賬戶,一切正常。”胡亮似乎聽到了滿屋子都是呼氣的聲音。 “哈哈!你們別高興得太早。”他像貓玩兒老鼠一樣,又停頓了一會兒,說,“可是,我覺得事情非同一般,還要細心調查,尤其是她的親屬,難道他們就沒有被牽扯進去?”說完後,胡亮立刻後悔了,他對自己非常不滿,因為他還是沒有學會古洛解釋案子時的故弄玄虛。即使如此,他也感到滿屋子沒有了空氣的流動。

“這個郭繼芬,是你吧?”古洛看著老太太說。老太太的臉立刻失去了血色,“這裡的賬目很有些意思……”他的話被打斷了。 “別說了!我們告訴你實話。”是何樑的父親在說話。他知道就是滿天落的餡餅像下雨一樣,也不會砸到他的。 “就這個窮鬼命。”他罵著自己。 “好吧。這回該說實話了。” “我……”老太太剛要說話,老頭子就打斷了她的話。 “和她沒關係,是我讓蘭英用她的名義存起來的。你有話就問我吧。”他在沙發上挺了挺身子,他覺得這輩子他是第一次挺起了胸,是為了他愛的人。老太太不禁哭了起來。 “說說怎麼回事?”胡亮看看老太太,沒有製止她。 “這錢是那個馬清水給的。我兒子死後,我兒媳婦就認准了是馬清水害了他,用的是外國進口的毒藥,所以你們和醫院都查不出來。她就四處上告,中間雖然病了一場,可她出院後,更有精神了。那個馬清水就派人找到她,給了她這麼一大筆錢。她開始不想要,可她……我們勸她留下來,將來給孩子也行啊!更主要的是,她說馬清水殺了我兒子也沒證據呀!再說,也真可能是我兒子命短呢。她最後就收了下來。”

“但後來她又反悔了。”胡亮說。 “對,你說的沒錯。她後來還是覺得對不起丈夫,咽不下這口氣,就又想告狀。她告訴馬清水,讓他收回那些錢。馬清水不同意,她堅持要還,可沒來得及,就被殺了。” “嗯。你們說的是實話?” “絕對是實話。”老頭子說。 “早說不就好了。你們要為作偽證、收取賄賂負罪責的。真是!”胡亮看著哭泣的老太太和麵如死灰的老頭兒,心裡卻有些不忍。 走出這座他來了好幾次的大樓,讓他對人又有了新的看法。 “肯定是那個老太太的主意,但老頭兒還要替她承擔責任,這也是愛情?或許責任並不完全在老太太一邊,老頭兒也是這麼想的,否則不會讓老伴兒收下錢的……不管怎麼樣,結果還是不錯的,沒出我的所料。現在該往下進行了。”胡亮想到這裡,不禁躊躇滿志。

他到馬清水公司時,已經快到下班時間了。他急不可耐地等來電梯,衝了進去,把開電梯的嚇了一跳。 胡亮對地點的記憶是超群的,他準確無誤地找到了周彰顯的辦公室,雖然這個傢伙沒有在門前貼上他名字的牌子。 他敲敲門,沒人應。 “他不在?”胡亮懷疑地想,就又重重地敲了幾下。旁邊房間的一個女人露了一下頭,活像個從洞口伸頭探望的小老鼠。胡亮沒等她縮進去,就問道:“週彰顯呢?” “他呀!出差了。” “出差了?去哪兒了?” “香港。” “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找他有事嗎?”女人似乎剛看到胡亮穿著警服,就警覺了起來。 “沒什麼大事兒。找他了解一下情況。” 女人縮回了頭。 古洛還是用他的老一套方法。他坐上公共汽車,到了孫昌勝去的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商店。他進去和服務員對了發票,順便看看牆上的監視器,問道:“錄像帶在哪裡?”

服務員告訴了他,他就到了二樓,找到負責的人查看了那天的錄像帶,果然看到了孫昌勝。他沒有任何異常,很快地買了東西,就走了出去。時間是10:01。正是馬清水和陳婉芬幽會的時間。 他按孫昌勝說的,往孫昌勝家的方向走去,腦子裡想著錄像帶的事。 “現在可真不得了!到處是監視鏡頭,跑到哪兒都能被查到踪跡。上回胡亮說他看了一部外國電影,說外國的電子監視無孔不入,讓罪犯真的是無處遁形。這裡不也是這樣?電視台的錄像、馬清水在賓館和停車場的錄像,在時間的準確性上可幫了大忙了。過去哪有這個條件呀!”古洛感嘆著。 這是上午十點左右,日頭半睜著眼睛,不十分熱,可古洛仍覺得口渴。他看看手錶,記住了時間,就進了一家小店,要了啤酒,邊喝著,邊想著案子。 “這人有點兒意思。他好像……總之,到現在為止,他說的都是真實的,沒有謊言,沒有掩蓋……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是可憐的,一個被人叫做王八或者戴綠帽子的男人,就是再沒有骨氣,也會很不好受的,難道他就不想報復或者用其他方式出出氣?男人在女人問題上分為兩種:在談戀愛的階段,一種是在和情敵競爭時,他會把因嫉妒產生的憤怒指向戀人;一種是衝著情敵去。結婚後,不也一樣嗎?像孫昌勝他是屬於哪種呢?看樣子不敢像一些男人那樣能痛打妻子一頓,不,甚至抱怨都不敢。那對馬清水呢?難道他不恨他?恨是恨的,對!肯定恨之入骨,因為他是那麼愛老婆……但恨不見得能付諸行動,如殺人、打人或其他的極端方式。這是個很本質的區別呀!行動和不行動是本質區別!” 古洛想著想著,酒杯就空了。他付了錢,走了出去。 休息了這一會兒,尤其有了啤酒的幫助,他精神好多了。一會兒工夫,他就走了一半路程。說來也怪,這是他後來回憶案件時想到的。他如同中的神仙一樣,一時心血來潮,就抬頭看看左手邊的一座樓,那是座掛著好幾家某某公司招牌的寫字樓,只有五層,但公司就有十來家。 “也許這裡有……”又是心血來潮,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想找什麼。 他看看樓大門的上面,兩隻眼睛正看著他,當然不是人的眼睛了。 “還真巧了!”他想,腳下一拐,就進了樓。 樓下有個收發室,裡面坐了不止一個人。古洛不慌不忙地仔細環視著這些人:兩個女的,像是清潔工,一個穿著灰色的奇怪制服的年輕人,就是保安了。還有一個中年男人,正笑著和那兩個女工說話:“城里和農村不一樣,我其實也是農村出來的……”他看到古洛,臉一沉,停止了說話。 “現在的人態度可真成問題,和氣生財都不懂。他肯定是這個樓的管理人員。”古洛想。他想的大方向是對的,但這人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員,而是物業公司的頭兒,是個總經理。 當他知道古洛的身份後,就換了一副尊容:怒目金剛立地成彌勒佛了。 “公安局的?我認識不少人呢。有啥事兒說吧。別看我們這是物業公司,其實原來就是房地局,我可是國家幹部呀!當然現在不是了。”他笑嘻嘻的臉上掠過了一道烏雲。 “我看你們門前有錄像,能不能讓我看一下?” “錄像?噢,電視監視器吧。行,錄像我們都保存好長時間呢。我領你去,你要哪段兒的就說。” “謝謝!是你管嗎?” “不是。是保安管。”他指指穿制服的小伙子,“不過,不是他。你給那個小什麼……” “我也不知道。”小伙子悶聲說。農村孩子樸實,不太畏懼領導。 “對,小戴。你打個電話,他現在在十六號樓呢。”保安立刻拿起了電話。 “我說,你們最近有沒有什麼大案?我最喜歡殺人案了。你說,殺人的是咋想的?我就不明白。”女人們都笑了,張著大嘴。 “笑啥?說你們沒文化,還真沒文化。”這時的他完全回到了童真時代,“謀殺、推理、破案,誰不感興趣呢?這大概是人的天性吧。” 一會兒工夫,那個小戴來了。是個比這裡的保安更純樸的農村小伙子,他看到古洛就笑了笑,沒有任何心計或虛偽。 “你帶警察叔叔去。老古呀!我就不去了。”他的口氣好像他很早就認識古洛了一樣。 “沒事兒。謝謝你了。”古洛再次道謝。 小戴領著古洛到了一個小小的房間,裡面有很重的味道,像是有人經常在這裡吸煙一樣。小戴打開了一個櫃子,裡面都是錄像帶。古洛說了日期和時間,小戴迅速給找了出來。 “挺快嘛。”古洛隨口說。 小戴得意地笑了笑,很招人喜愛,讓古洛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他拿出煙來,說:“抽一支吧。” “不,我不會。”小戴還是笑著說。那種笑容裡沒有隱藏任何虛偽或奸詐。 古洛也沒抽,把煙收了起來,說:“我要回去看看。” “行。”小戴說。 走出門,小戴回身鎖門,古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說:“你再打開門,給我把這前兩天和後一天這個時間的錄像帶找來。” 小戴笑著說:“行。” 古洛欣喜地拿著錄像帶,叫了一輛出租。 “去和興賓館。”他對司機說。和興賓館就是馬清水和陳婉芬幽會的地方。 古洛想了想,拿出了證件說:“你要用最快的速度!” 司機點點頭,還好一路綠燈當頭,但即使如此,古洛看看表,也用了二十分鐘。 “嗯。如果是那條路……”他問了出租司機,對方的回答令他滿意。 公安局的技術設備這兩年越發地先進了,這個姓高的技術人員一邊自豪地對古洛說:“沒有咱看不了的。”一邊接過古洛帶來的錄像帶。 時間是10:20,錄像帶裡出現了一個人,像是路過這裡一樣,有些像孫昌勝。 “沒有你看不了的。給我把這個人的臉弄清楚了。”古洛說。 “沒問題。”技術員操作了幾下,那個行人的臉就清晰起來,果然是孫昌勝。 “馬清水是十點來到賓館的,那時車肯定沒壞。和陳婉芬幽會近半個小時,據車庫錄像,他十點半左右開車走的,據沿途錄像和從賓館到出事現場的距離的估計,他沒停過車,就是說,破壞他車的時間只能在他幽會的時間段裡,即十點到十點半。孫昌勝是十點一分出商店的,走到監視器拍到他的地方,是十點二十。剛才走了一下,雖然慢了些,但確實用了將近二十分鐘。從這裡到賓館的距離就是坐出租車至少也得二十分鐘,就是我剛才實驗過的。從這點說,孫昌勝有確鑿的不在犯罪現場證據。” “你還有空閒的設備嗎?我要自己看看。”古洛說。 “有。那個屋裡就有一台,是領導用的。不過,你與眾不同呀。”高技術員笑著說。 “今天碰到的人都不錯。”古洛也笑了。 十分鐘後,古洛舒舒服服地坐在那個房間的椅子上,喝著茶,目不轉睛地看著錄像。這個驕傲的人也學會請教了,技術員教給了他放錄像的各種方法,快、慢、定格等。他自認為已經是專家了,就像老虎對他的師父貓一樣,讓技術員不要再打擾他。 錄像畢竟是局限的現實,古洛直看到快下班了,終於看出其中的端倪。他想起還沒吃飯,就將錄像帶收好,走出門去,對技術員說:“這裡的東西暫時不要動,就是李國雄來了也不要動,你就說是我說的。”古洛故意抬出李國雄,他現在也不得不世俗一些了。 外面的世界熙熙攘攘,下班時間是城市最繁忙的時候,汽車喇叭、自行車鈴、人的呼叫,生命力在這裡煥發了出來。但古洛只是覺得飢腸轆轆,沒有一點兒精神。他走了幾家飯館,都是人滿為患。他只好回家吃飯了。 老婆的酒菜沒有太多變化,還是紅燒肉、西紅柿炒雞蛋、涼拌黃瓜和一盤紅腸,當然還有不可或缺的啤酒。 “先給我點兒飯!”古洛說。 妻子給他盛了碗飯,說:“怎麼餓成這樣了?”她看見古洛一筷子幾乎把半小碗飯都刨進了嘴裡。 “嗯。”古洛把紅燒肉的湯倒進了米飯裡,匆忙地吃了起來。人餓了,就是吃什麼都香。古洛感到胃裡有了感覺,就放下碗,給自己倒了杯啤酒,喝了一大口。 “什麼飲料都不如啤酒呀!”那殺口的苦味兒、直衝到腦門的冰鎮的衝勁兒,讓古洛對人生都改變了看法。 “這紅腸也不錯。”他對妻子說。 “這是怎麼啦?不是每天都給你吃嗎?” “吃也吃不夠。”古洛笑著說。他心情不錯,但他知道他目前掌握的證據還不充分。 “吃完飯,我再去那兒看看。”他想。 吃飽喝足了,古洛渾身都有了力氣。他穿好鞋,換了一件襯衫,白天的那件已經有了汗酸味兒。 外面刮起了微風,有了幾分涼快,到處是散步的人群,上年齡的男子手裡還拿著扇子,小孩子大部分是沒上學的,學生們是很難有這閒暇時光的。 “多好!”古洛看看天上白色的半輪月亮,不到天幕變成黑色,月亮也不會發出溫柔的黃色光芒,但即使在這時它也是美的。 “路燈亮了,好!”古洛看看伸長了脖子的路燈,心裡很高興。 他不覺間就走到那天拍上了孫昌勝的錄像的街道。 “其實,沒必要來。”他想。但他是謹慎的,一點兒疏漏都不願意出。 他看看路燈,那盞他最關心的路燈,看到它放心地亮著,心情就更好了。 “好小子!跟我來這套。”他想。 在回家的路上,他又被一個想法所困擾:“這也證據不足呀!錄像並不是那麼可靠,不,不是不可靠,是留有辯解的餘地。任何事情都要十全十美,這難道不是我辦案的原則嗎?”他想著,心情不由得煩躁起來。 “還有問題,不過我沒發現。我沒發現?多可怕!我古洛居然沒發現!不,沒有我發現不了的,讓我好好想想。” 於是,他那著名的在腦子裡放電影的方法又開始了。他把這幾天的事來回想著,對孫昌勝的神情和話語,他更是反复地想過。 “這是個自以為聰明的人!誰都不在他的眼裡。”他想起孫昌勝含著諷刺笑意的眼睛,心裡湧現了一種特別的感覺。他又把白天的事想了幾遍。他回憶著那個物業公司的頭兒、年輕的保安和小戴,大約是第幾次他忘了,但就是那時一道電光閃過了他的腦海。 “噢,問題在這裡!”他恍然大悟,於是,看看手錶,已經是快十二點了。 “也許小戴值夜班?不,還是算了,明早再說吧。”他反而不著急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又來到那個物業公司。一進屋就看到了經理和小戴。他們還是那麼熱情:“哎呀!又來啦!歡迎歡迎!有事嗎?發現啥了沒?”經理很興奮的樣子。他認為古洛已經是他的朋友了,因為他覺得古洛這個人不錯。 “嗯。還真有想法,這不來找你和小戴了?”古洛笑著說。 “說吧。咱們這關係,我能不幫忙嗎?”經理說。 “小戴是新來的吧?”古洛看著那個面相純樸的小伙子說。 “哎呀!你咋知道的?噢,明白了,昨天問的小戴吧。”經理笑了起來,很為自己的反應驕傲。 “不……不是,他沒問我。”小戴臉紅了,經理臉沒紅,只是一副詫異的樣子。 “什麼時候來的?” “我到這個公司才三天。”小戴說。 “你之前的人呢?就是管錄像帶的那個人。” “他走了……”小戴看看經理。 “對,那小子辭職了。說是家裡有事兒。”經理接口道。 “那他是回家了?” “大概是吧。” “他叫什麼名字?多大歲數?” “叫高翔,二十五歲吧。” “他家是哪兒的?”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你得問問職業介紹所的人。” “你沒看他的身份證?” “沒有。我相信職業介紹所。” “他是明河縣的。職業介紹所你去了也白搭,那裡管理得太差,沒有檔案。你要走,就可以要走身份證,他們也不留下個記錄啥的。”小戴說。 “好。謝謝你們!對了,有他的照片嗎?” “那可沒有。”經理無奈地說。 “嗯。”古洛說著就往外走。 “哎!老哥,先別走呀!你咋知道小戴是才來的呢?” “昨天你和那個保安不是連他的姓名都說不清嗎?還有,小戴給我看錄像帶的時候,一下子就找到了,我誇了他,他很自豪的樣子。也許是因為他把那裡整理得井井有條,他很得意。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為自己能迅速地熟悉工作驕傲。我想是後者吧。” “你真厲害呀!”經理睜大了眼睛。小戴臉紅了,沒有說話。 這個小戴沒有說錯,古洛去了職業介紹所,他們乾脆說沒有介紹過這個人,古洛把身份亮了出來,接待他的女人立刻臉就紅了,她無助地看看負責人。負責人是個中年男子,他不知是會搪塞還是頭腦不清楚,反正古洛沒聽懂他要說什麼。 “你就說他是哪兒的人吧?有印象嗎?我問你,有沒有?”古洛生氣了。 “是明河縣的。我就知道這麼點兒。可找他……不是我找,是你們……咋回事兒呢?我倒是有點兒印象,他那個……長啥樣兒……”古洛這才明白這個人就是個糊塗蟲。 古洛立刻回到公安局刑警隊,要求胡亮的部下立刻和明河縣聯繫,找這個高翔。 “行。”胡亮的部下笑嘻嘻地說。 古洛原想說他不要拿出這副嘴臉,但他意識到自己已經退休了,就停頓了一會兒說:“我先走了。你們準備著接待客人吧。”胡亮的這個胖墩墩的部下可沒有胡亮那樣的修養和文化,他立刻就懵了:“客人?是廳裡的還是部裡的?” 古洛聳聳肩,什麼都沒說出來。 陳婉芬是哭過的樣子,眼睛紅腫,見到古洛說:“你……進來吧。” 古洛走進客廳,孫昌勝正吸著煙,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古洛知道這裡剛才發生了一陣暴風雨,是場摧毀人內心的災難。所有家具、器物都完好無損,和上次他來時一樣,擦得乾淨,擺得整齊,但人的心卻變了,變得深不可測,縱然是夫妻也在這頂多一個小時裡成為了路人。他們看世界、看人生、看自己和一個小時前已經迥然不同。當然,即使古洛是神探,他也不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古洛是這麼個人,有著很強烈的自我意識,他是不管對方如何想、如何反應,都要按他的既定方針來,尤其是涉及破案時。 他又看看孫昌勝,說:“聰明人最懂得什麼是禮貌。” “哎呀!我真是……”輕易不笑的孫昌勝頓時臉上堆起了笑容,他臉上皺紋很深,這一笑活像個核桃。 “快請坐!婉芬吶,沏點兒茶唄。” 陳婉芬平常肯定不干這活兒,就是遲鈍的人也能看出來。她笨手笨腳地拿著茶壺,左手臂彎裡夾著茶杯。讓古洛很不放心的是,這壺和杯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掉到地上。 “水要是開的話,可得……”他正想著,杯子就隨陳婉芬的一聲叫喊掉在水泥地面上,摔得粉碎。孫昌勝臉色一變,一躍而起,動作的敏捷和迅速跟他的長相非常相稱。 “把壺給我。”他接過茶壺,一揮手,陳婉芬就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她又回來,拿了個茶杯。 孫昌勝給古洛倒上茶,不是新沏的茶,但還很濃。古洛沒客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茶好吧?”孫昌勝帶著自豪的模樣說。 “還行。”古洛故意咂咂嘴說。 “反正市裡現在沒這麼好的茶。”孫昌勝很不滿。 “是嗎?我覺得茶就是解渴的。所以,我喝茶是真正的飲茶。”孫昌勝大笑起來。古洛卻在他笑聲落下後,才笑道,“閒話少說。咱們進入正題吧。”孫昌勝的臉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古洛。 “我下過鄉,在山區,那裡的老鄉打獵,他們經常挖陷阱打那些大型的兇猛動物,譬如熊、豹、狼、野豬什麼的。只要給陷阱裡放些肉,這些動物就會跳進陷阱裡,多簡單。可是,要是人的話,就沒那麼容易了。他會猶豫,會觀察,會思考,他不相信肉香。那怎麼辦呢?當然這是我的虛構,因為人一般是不殺人的,即使有陷阱也未必是殺人的,只不過讓人上當而已。怎麼讓人上當呢?其實和對待動物一樣,動物是為肉所引誘,肉對動物是信息,而人也會按照信息走進陷阱的,不過,要復雜一些。譬如,在陷阱上留下假的腳印,表示這裡不會有危險,不要直接用肉香,而是用血跡,讓人猜到這裡有肉,再留下些動物的毛,人根據這些信息,就會猜測、推理,斷定這裡有食物,最後也掉進了陷阱。現在,是打比方,你設下陷阱,想讓我古洛掉進去,但你不會用肉香來引誘我,因為我會思考、懷疑,於是,你就給我留下模糊的信息,讓我去追踪、去猜測,最後也得落進你的陷阱。你晚上去商店買東西,在商店留下了錄像。我去追踪你的足跡,於是,自然會想到利用錄像,這樣就走到你設下的陷阱邊,多自然的誘惑,利用我是人,會思考,能找到證據。果然我看到了有野獸走過的踪跡,那就是路上的物業公司的錄像帶,上面很清楚地留下了你的影像。多好,你什麼也沒說,沒有給自己辯護,也沒有暗示或明示我去找錄像帶,你利用我會思考,在思考的終點挖了陷阱。我看了錄像帶,那上面的時間告訴我,你去不了馬清水的犯罪現場,你沒有搞壞他的剎車。你現在這副無辜而且詫異的樣子是裝出來的,你心裡是多麼得意呀!可是,你犯了一個錯誤,你想騙的人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古洛,一個有著超級智商的警察,也叫偵探。你的陷阱還是被我識破了。你這兒有錄像機吧。” “沒有。現在誰還使那玩意兒。”孫昌勝閉了一下眼睛,態度有些蠻橫。 “看看,何必呢?不是要和我鬥智嗎?我第一次來這裡,就看到你有錄像機了,我對電器不在行,但還認識那東西。”古洛指指電視櫃,透過玻璃,可以看到有台灰色的錄像機。 “我不是這個意思。有是有,就怕壞了。好長時間沒使了。”說著,他就打開了電視櫃,取出了錄像機。 古洛讓他放進了錄像帶,於是,物業公司前的夜晚畫面就出現了。 “啊!那是我吧。”孫昌勝興奮地喊道。 “是。我就隨著野獸的足跡找到這兒了。”古洛笑著說。 “你……”孫昌勝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看,你離開了畫面,這裡有時間。從這兒到破壞馬清水車的現場坐車也得二十多分鐘,而這時馬清水正走出賓館房間,往地下停車場走呢。你不可能去現場,是吧?” “那……”一會兒的猶豫,“當然了。” “別著急,我們再看看。對了,你最好將畫面靜止下來。” 畫面停住了,像一幅畫。 “你就一台錄像機吧?”古洛問道。 “誰家會買兩台呢?”孫昌勝冷冷地說。 “好。那你就記住我指的這個地方。”古洛站起來,走到電視旁,用手指指畫面的下方。 “這是什麼?” “什麼也沒有。” “不,這兒有塊陰影,很模糊,但仔細看能看出來。” “我可沒看出來。” “對了。這得比較一下。比較才能看出不同來。你記住了。”古洛停下錄像機,取出帶子,又放進一盤。 “要是兩台多好!我們公安局就有好幾台,要是不同時放,我還真看不出來,和你一樣了。”古洛笑了起來。孫昌勝也笑了笑,肯定是假笑。 放像又開始了。古洛這次沒讓孫昌勝操縱,他將畫面靜止下來,說:“你再看看這兒。沒有陰影。” “這……我還是看不清。”孫昌勝說。 “你知道我說的意思啦。你是個聰明人,不過太自信了,你居然敢給我下圈套,讓我走進陷阱。我告訴你,這盤帶子是案件發生前一天錄的,沒有陰影,你這一盤卻有陰影,為什麼呢?我還有案件發生後第二天的錄像帶,也沒有陰影。於是,我就去問了市政部門,才知道在案件發生前兩天,有一個路燈壞了,他們很有效率,第二天就裝了新的。所以,馬清水死那天,路燈已經換了,不應該有陰影。你看,老天多會捉弄人,偏偏在你造偽證時,壞了一盞燈,雖然離攝像頭有點兒距離,但要是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出來的。你以為我老眼昏花,不,你不是這麼認為的,因為你也不知道路燈那天壞了。怎麼樣?我告訴你那天干了什麼。你從商店出來後,就馬上去了馬清水和你老婆在的那個飯店,我問過出租車司機,時間趕得上,你弄壞了他的車,讓他死於非命。是不是?” “不是。因為第一,你的錄像帶不清楚,看不出什麼東西。第二,我怎麼能製造假帶呢?不可能,那是物業公司的帶子。” “說得好!你想到了這個問題,可能絞盡腦汁,不,也許不用費腦筋,而是需要膽量。你鋌而走險,找到了那家物業公司的保安,這時天意站在你一邊,這個保安居然兼著看管錄像帶。於是,你買通了他,在那個地方製造了假帶,讓他保存起來。對不對?” “那你得證明呀。” “你是說那小子跑了,我們就抓不著了?” “不是,抓住又能說明什麼問題?我不承認。” “這我想到了,像你這種人愛耍小聰明,也愛耍無賴。我還得告訴你,你那天犯了一個錯誤,就是你弄壞了馬清水的車,並沒有趕快回家,而是跟著車去了現場,看著仇人,不,是情敵死了,你才痛快了。當時心情很好吧。但是,你怎麼跟的他呢?是藉了輛車,是你朋友的車,讓他來證明一下,接著我們再去馬清水的現場,那兒有探頭,看有沒有那輛車。多容易!” “不容易。因為那兒沒有探頭。” “你調查得很清楚呀。” “當然,我就是不承認。”孫昌勝笑了起來。 “好吧。既然如此,我只好先抓你的老婆陳婉芬了。” “你為什麼抓她?你們警察也太不像話了,說抓誰就抓誰,還有沒有法紀了?” “我抓她,是因為她犯了偽證罪。” “什麼?” “她說你那天回來的時間是撒謊,她回家後,沒有看到你。你是個無賴,我不信她也是。我這……” 門一下子開了,陳婉芬站在門口,她很冷靜,頭髮梳理過了,臉色蒼白,但還不算是面無人色。 “不用你抓。我自首。” “你……”孫昌勝用手指著陳婉芬,說不出話來了。 “就你也敢打我?你算個什麼東西!我跟馬清水也是為了這個家。你瞅你掙的那點兒錢,還想在家裡吆五喝六。再者說了,你是個殺人犯,誰能再跟你過呢?我就是再不要臉,也不行。我害怕,我擔心,我還有良心呢。” “你也有良心?那你……你這個破鞋。我算倒八輩子霉了。我……”孫昌勝沒有說下去,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仰面靠在沙發上,嘟囔著:“就輕輕的一巴掌呀!我不服,我不服……” 週彰顯回來了,要不是他去了香港,胡亮早把他從某個外地叫回來了。胡亮按照公司告訴他週彰顯回來的時間,趕到了公司。 在眼下的社會,幹活兒的有的準時上班,有的不准時上班,不干活兒的卻永遠是準時上班的。週彰顯屬於哪種呢?兩者都不是。他是乾活兒的,而且很忙很累,簡直能讓一個身體弱一些的人累得吐血。但他幹的活兒卻沒有一點有用的,第一,不創造財富;第二,沒有他的協助,總經理自己可能幹得更快一些;第三,他幹的事往往是損害他人的。正是因為最後這一點,馬清水才不用動手自己幹,一方面是積德——馬清水像現在的許多幹部,莫名其妙地迷信;另一方面是不得罪那些不好得罪的員工。在對付那些刺兒頭時,週彰顯的面無表情能把對方氣得認為死比活著要好。 就在胡亮要走進他的辦公室時,他正在發揮著第三種作用,一個老員工就要昏厥在他面前了。 “你不要這樣,這樣沒用。我不過是奉命行事,你就是住了院,也和我無關,該怎麼樣還得怎麼樣。”他冷冷地說。 “你……”老頭子伸出一隻手和一隻手指頭指著他,身體在顫抖,不像是裝的,但不管是裝的還是真的,週彰顯只是坐在那裡,低下眼睛,看著手裡的文件夾。 在老頭子失去意識前的一秒鐘,胡亮走了進來,很急,震得地板轟鳴著。老頭子回頭看了一眼胡亮,就興奮起來。他看到胡亮的警服,以為他剛才說的這個十惡不赦的小人要蹲監獄了。他又伸出手指頭,點了點,沒說出話來,掉頭走了。 “哎呀呀!是胡亮先生呀!找我吧。我聽說了,出差了。去了香港,回不來呀!這就叫官身不由己吶。”他滿面堆笑,不太自然,就像只動物在笑一樣。 胡亮沒說話,他決心要用深沉的態度對待這個小丑。 “快坐呀!快坐呀!”他繞過桌子,伸出手來,見胡亮沒理他,就喊道。 胡亮坐了下來,就是那個老職工坐的椅子。 “倒茶!快!……對了,還有飲料,可樂啥的。喝啥,就說話,自己家人一樣,別客氣!”“這是不是殷勤過頭了?想掩蓋什麼?不,這種人就是這樣,虛偽已經成為他真實的一部分了。”胡亮冷冷地想,沒有回答。 一個女職員——肯定是周彰顯的下級——快步走了進來,她很會理解領導意圖,茶盤裡有茶、罐裝可樂和一瓶橘汁。 “別客氣。”胡亮冷漠地說。 “沒事兒,沒事兒。”週彰顯笑著說。 胡亮喝了一口可樂,說:“找你有點兒事兒。” “什麼事兒?說吧。”週彰顯笑得更甜了。 “馬清水的事兒。” “是嗎?馬總……不,馬清水呀!我不是都和你們說過了嗎?” “恐怕還有沒說的。” “是嗎?”週彰顯皺起眉頭,彷彿在拼命尋找回憶一樣,那是個迷途的孩子,他沒找到,就說,“我知道的都說了。我沒啥可隱瞞的,雖然馬清水過去是這裡的老闆,但我們畢竟只是工作關係,即使有些事我沒說,也是企業秘密之類的,現在……” “現在他死了,也就沒什麼可以隱瞞的了。是吧?” “可以這麼說。” “馬清水企圖出錢收買梅蘭英,這你知道吧?” “什麼?收買她?是嗎?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她父母收的錢是從哪里送去的?” “她父母?你把我搞糊塗了。我根本不認識她父母……” “不對。我調查了梅蘭英父母進賬的時間,是從工商銀行打的款,我查了那個賬戶……” “你別說了。我說老實話。”胡亮沒想到週彰顯這麼容易就被突破,簡直像個瓷器,表面結實,其實不堪一擊。 “瓷器”流下了汗,很多的汗,不知為什麼胡亮覺得這個人很髒,那些汗水讓他噁心。 “是我幹的,但我要鄭重聲明是馬清水讓我幹的……” “不用鄭重聲明,這誰都知道。你沒有給梅蘭英錢的動機,雖然你可能和馬清水案有關,但你不過是個跑腿的,或者說小嘍囉。”胡亮想起了古洛的做法,就盡情地嘲笑著這個他覺得完全是個小丑的人,想激怒他,讓他在情緒難以控制時,脫口說出些有價值的東西。但即使是古洛都要失望的,週彰顯似乎沒聽到胡亮的嘲諷,他按著自己的思維說:“馬清水說這個女人太麻煩,給她點兒錢,讓她閉上那張臭嘴。我就把公司的一筆小金庫的錢轉到我的賬上,然後再給梅蘭英轉過去。” “小金庫?這我們會調查的。繼續說!” “沒了。” “沒了?你騙誰呢?馬清水是怎麼殺害梅蘭英的?也許你也參與了吧?” “沒……不……我根本不知道這事兒。” “不知道?你不是告訴我們,凡馬清水的事都可以問你嗎?你不是他的第一親信嗎?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嗎?說實話,要不,你現在就準備一下跟我走。” “你太精明了。我說漏了嘴,你就抓住了。可我真沒參與殺梅蘭英呀!說實話,馬清水活著的時候,他讓我往東,我就不知道有西。這也不光是拍馬溜鬚,我感謝他呀!是他把我提起來的,讓我當上這個主任……我是知恩圖報,但我再效忠於他,也不敢殺人吶。我也不是唱高調,我不敢殺,是因為我膽儿小,更怕血。馬清水也知道這一點,這種危險的事他從不找我。” “噢!這種危險的事兒?馬清水還乾過別的殺生害命的事嗎?” “不,我就是這麼一說。我的意思是梅蘭英的事,他沒找我。” “沒找你?沒找你殺她吧?但你知道誰殺的吧?也知道這事的前因後果吧?說說看!” “那個娘們儿挺不是東西的。她要反悔,說對不起她死去的丈夫,其實我們,不,馬清水根本沒殺何梁,真的是病。馬清水派我去說服她,可她說,你們給我錢,說明你們心裡有鬼。你看看,馬清水就會做蠢事,這事兒要不給錢,這娘兒們也不會這麼想。這下壞了,弄巧成拙。我跟馬總一說,馬總的臉都沒人色兒了。我看他的眼睛過了半天才轉起來。馬總這人一要動腦筋,我就能看出來,眼睛像是停不住一樣。後來,他說你走吧,我來想辦法。我就走了。”週彰顯不說話了,過了一分鐘,胡亮問道:“這就完了?” “完了。我知道的就這些。”週彰顯很肯定地說。 “馬清水很可能是僱凶殺人,你就不知道?” “不知道。但我知道是他幹的,至於是不是僱人,我真不知道。” “你怎麼知道是他幹的?” “那女人死了後,我問過他,他笑了笑——那笑不是好笑——說,誰不死呀?不惹事死得晚點兒唄。我一聽這話,把我嚇壞了。我也沒敢再問,就出來了。” “你知道的全說了?” “全說了,如果有隱瞞,你們發現的話,就判我死刑。”週彰顯說。 “那我做不了主。好,今天先到這兒吧,以後我可能還要來找你。” “還找我?我不是都說了嘛。找我一次,我至少損壽一年。你說,這個馬清水不是災星是啥?”週彰顯發著牢騷。 “他給你好處的時候,應該是福星呀!”胡亮笑著說。 週彰顯苦笑著,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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