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寓言童話 男生賈里

第4章 四、家庭軼事

男生賈里 秦文君 4376 2018-03-22
賈里家住的是二居室的房子,在這個城市裡,他們家還算寬敞。父母的那間臥室兼了書房和會客室,弄得乾乾淨淨,像重點保護的景點。賈里和妹妹的那問則是身兼數職,什麼餐廳、電視室、遊戲房,兼早上鍛煉的體育房。賈里常常在練完俯臥撑後檢查膝蓋上是否沾上些粘粘的米飯粒和尖尖的魚刺。他們兄床倆睡的是雙層床,每晚賈梅要往上爬時,總嘀咕道:"假如媽媽只生我一個就好了。" 女孩子就是淺薄,喜歡亂幻想。另外,她不想想有哥哥的優越性,學校的小哈羅們不敢冒犯她,是因為有這麼個威武的哥哥。 這天賈里放學回家,就見門邊的小黑板上寫著留言:抓緊做作業,晚上八點開個碰頭會。 是媽媽的筆跡。媽媽喜歡弄些小花樣,掛個小黑板就是她的主張。剛掛上時,大家都喜歡在上面留話,彷彿那是個代替交談的家庭通訊工具。現在,只有媽媽熱情不減,她健忘,總是等別人走後才想起什麼關鍵的話,於是,那小黑板就成了她的一個得力的代言人。

"開會?我缺席!"賈里說,"晚上我要看體育之窗的。" "不參加就沒發言權!"賈梅說,"到時別後悔!" 看樣子,她是個知情人,不知怎麼回事,在家裡,儘管賈里的視力和聽力都是最棒的,可許多事他都是最後一個知道,可見他是如何不受父母重用。 正在做晚飯的吳家姆媽是最同情賈里的,當下就在廚房裡嘮叨開了,"這種事有什麼講頭,小姑娘這麼大了,讓她學學家務有什麼捨不得的!" "吳家姆媽,怎麼回事?"賈里把頭伸進熱烘烘的廚房。 吳家姆媽是賈里的鄰居,今年剛退休,閒在家養老。賈里媽媽求上門去,她看賈里家實在亂得不像樣,就答應每天來幫兩小時忙,幹些家務--她總說乾家務是一種散心的活動。開始她拒收工錢,後來因為賈里媽每月把工錢折合成實物送她,而那些實物又選得不稱她心,所以她也就不再客氣。因為她是這個家的功臣,和一般的鐘點保姆不同,所以她經常同賈里的父母持不同政見。

從吳家姆媽嘴裡,賈里才知事情的嚴重,原來,媽媽即將去業餘表演學校講課,因而許多屬於她的家務她都要贈送給大家。晚上開會,就是談分工的。 "我,我根本沒時間幹這個!"賈里急得像魚那樣大張著嘴,"吳家姆媽,你說是不是?" 賈里知道,吳家姆媽是最忠誠的支持者。她自己有個兒子,可對男孩還是喜歡個沒夠,即便是見了魯智勝,她都要問長問短,恨不得收去當過房兒子。所以,賈里這一句話立刻買通了她。 "你父母就是這樣,大寶貝女兒,賈梅什麼都不會做,將來找婆家都難。"吳家姆媽摩拳擦掌,"等會兒我就去跟你父母說。" "不,不,這麼說他們不會聽的。"賈里知道他們最恨老觀點,她那麼說,反而會把事情搞糟。

"那怎麼說?" "我,我不會幹這些,粗心,洗碗會打碎碗,掃地會揚起飛塵……" "對!對!"吳家姆媽連連點頭,"女孩子終究要細心一些," 賈里有些放下心來,父母是很尊重吳家姆媽的,她說一句,比他自己說五十句都有效力。吳家姆媽果然講信用,燒罷飯,就坐在椅子上等門鈴響,大有不獲全勝決不收兵的勁頭。 門鈴終於響了,進來的是戶主--賈里他們暗暗稱呼他賈老。 賈老見了吳家姆媽,橫一聲"辛苦了",豎一聲"感謝",吳家姆媽見火候到了,便提了那事。賈老警覺地說:"噢,男孩子粗心,幹不好家務活?"

"就是嘛。"吳家姆媽說,"你也是過來人," "呵!我是個反面教員。"賈老慚愧地說。 確實,爸爸在這個家裡只會發號施令,偶然給媽媽當個助手,遞個鹽,遞個味精,即使這樣,還常常要遞錯。賈里聽地說得那麼誠懇,心裡一下子鬆起來,跳過去,高枕無憂地躺在床上哼起來:跟著感覺走……腳步越來越輕越來越溫柔。 可惜,爸爸的思路是很古怪的,絲毫不會跟著感覺走。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時,他就問:"賈里,你是不是同意吳家姆媽的觀點?" "這個嘛……"賈里措手不及,"也許有些道理。"

"男孩做家務笨,男孩粗心,這都是一種耳慣。" "嗯!"賈里連著往嘴裡扒飯,急巴已地等待下文。 "但是,越是這樣就越是說明缺少鍛煉。"賈老說,"你得補上這一課,做個能幹的男子漢,千萬別像你爸爸這樣。" 親愛的吳家姆媽,你幫的什麼倒忙! 爸爸是一家之主,他的話一錘定音。後來,一家人真的像模像樣地表決,妹妹一向是爸爸的好女兒,媽媽也基本上是個好妻子,所以爸爸一提議,她們全都投贊成票,一點也沒有獨立自主的精神。 更糟的是,爸爸還把這苦差使說得十分光彩:"媽媽上夜校期間,家裡就由賈里當總指揮,職務和責任是聯繫在一起的,一切都該領導帶頭。"

這個倒霉的總指揮,管的都是些零星的事:垃圾沒人倒了,碗髒了,桌子該抹一抹了……而手下,只有一個難調配的兵--妹妹,他怎麼敢調配爸爸呢! "那麼,"賈里吞吞吐吐,"假如總指揮發布命令,沒人聽,是不是可以……比方說,有些措施。" "還是要做思想工作。"爸爸說,"身教重於言教。" 算了吧,賈里曉得,那些大道理就是使總指揮變成總服務員。 賈梅高興得蹦蹦跳跳,像一隻撿了便宜的烏。什麼雙胞胎之間的感應,不是反話就是胡扯。賈里落難,她倒快活--不過,對妹妹這種嬌氣十足的丫頭,只能智取,不能硬拼,因為她有的是眼淚。

賈里上任的第一天,就面臨困境。一吃罷飯,爸爸就拿著報紙回房間了。弄不懂,他看報紙總是津津有味,每天至少一小時,連報屁股的廣告也不漏掉,一生的二十四分之一就在讀報中度過。妹妹呢,也把碗一推就找她那些明星照片,她總對那些呆板的相片熱情不衰。 "餵,幫忙洗一下碗。"賈里說得很乾脆。 "我沒空!"回答更簡潔。 "好哇,只有我是個無所事事的人!"賈里對她揚了揚拳頭。 "你兇什麼!"妹妹說,"別忘了思想工作。" 賈里碰了個軟釘子。做思想工作,他可沒經驗,要是照搬媽媽嘮叨的那樣--不勞動勞動,也沒責任心,以後一事無成!哇,妹妹不笑掉大牙才怪。

總指揮只好對付那些油膩的碗。戰果很輝煌:打碎一隻盤子,兩把調羹。夜裡,媽媽回來了,叮叮噹當又把碗重洗一遍,他聽媽媽說:"洗的什麼碗,菜葉子還在上面。算了,明天留著我回來再洗。" 賈里真想喊一句:有媽的孩子像塊寶。不料,爸爸一聲吼:"不行,這樣才更需要鍛煉。"哼,他的理論只用來對付他的兒子! 第二天,賈里發現小黑板上記了一條:總指揮上任第一天明顯不稱職。 這天晚上,賈里學聰明了,剛放下碗就喊肚子疼,一頭鑽進廁所。等他在那兒憋了足足二十分鐘,跑出來一看,桌上全收拾得乾乾淨淨。他正在心裡歡呼,爸爸從廚房裡轉出來,像見了救星般地點著他說:"那碗太油,冷水沖不掉,你快去用熱水洗一洗。"

沒等賈里反應過來,爸爸已步履輕快地拿起他那心愛的報紙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擋不住的感覺--男人都這樣,討厭洗洗涮涮雞毛蒜皮,賈里想。只有親愛的媽媽例外,只要她在家,就馬不停蹄地忙這種事,為什么妹妹就不跟媽媽看齊呢! 賈里看著那一盆臟碗臟碟子,發了會兒呆,決定去培養妹妹的勞動觀念,儘管那是件登天一樣難辦的事! 賈里突如其來閃進房間,賈梅尖叫一聲,慌忙把一個東西往口袋裡塞,賈里注意到,那神秘物使她的口袋立時就鼓出一塊來。 "什麼東西?" "不關你的事!" "總指揮有權過問!" 他們倆眼睛互瞪著,誰也不甘示弱,好久好久,妹妹氣餒地眨了眨眼,說:"你的眼睛真像豹眼,兇氣十足,真可怕!應該進動物園。"

"那叫咄咄逼人!"賈里說,論瞪眼,他可不是業餘水平,當然不會輸給這個柔柔弱弱眼睛無神的小姑娘,"快點,要不豹子就不客氣地搶了!" 妹妹只能乖乖地把口袋裡的東西取出來,畢竟哥哥還有些零星威信。 那是一個軟罐,像牙膏的形狀,上面寫著"洗面奶"三個字,賈里看過那個洗面奶的廣告,一個有點妖氣的女人往臉上塗這個。賈里當時看了就覺得心煩,準備抵制它的,"餵,這不是你這種小姑娘用的!" "藝術團裡她們都用!這是她們送我的!" "你糊塗,那是妖女人用的!" "你胡說,說明書上寫著:老少皆宜。"妹妹振振有詞。 "總指揮說不能用,就不能用!" "就用!" "好,我們讓爸爸評理!" 妹妹一下子灰掉了。爸爸多少有點古板,洗頭都堅持用肥皂,老八路一樣,不用什麼洗髮精。妹妹是很識時務的,立刻軟下來,說:"人家說雙胞胎應該互相幫忙。" "好吧!"賈里說,"請幫我把碗洗一洗,切記,要放熱水!" 妹妹只能恨恨地服從,賈里吹起了口哨。 這天晚上媽媽回來又檢查碗廚,檢查完深深地嘆了口氣,說:"糟糕,怎麼搞的,四個盤子都碎了!" 隔天早上,小黑板上的評語語氣嚴峻:總指揮領導無方,公物被損壞,這次嚴重警告,如屢教不改,責任必究! 賈里斷了後路,只能自己動手。一肚子吵架的話對著臟盤子說,手上卻得像對待出土文物那樣精心。這樣,小黑板上的評語才陰轉多雲,常常是:總指揮基本稱職,--評得多麼輕描淡寫。 大胖子魯智勝為朋友抱不平,常常說:"你應該申請總指揮津貼!" 賈里是那種腦子不如魯智勝的人嗎?他早就問過爸爸,能否有些獎勵。 爸爸說:"真沒出息,自己來爭獎勵!" 魯智勝說:"他的意思是,如果別人為你說話就行了!" 賈里大受啟發,他向賈梅求援,可這個同胞妹妹卻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不行,你天天得到表揚,還有個銜頭,已經很出風頭了,還想要什麼獎,簡直大貪心了!" 總指揮徹底失望,見了妹妹就恨恨地轉過臉去。 隔了幾天,爸爸媽媽察覺了那種戰爭味,召集全家開團結會--賈里一和妹妹鬧彆扭,他們就急著調解,他們的理論很奇怪,屬於思路特別,總覺得這對兄妹是一起來的,千萬不能生疏掉,要讓他們親密無間。 又是老一套!賈里想,故意打了個哈欠,表示輕視。 爸爸看看他,平靜地致開場白:"昨天,我和你媽媽收到兩封信。" "兩封嗎?"兄妹倆異口同聲。 "由於沒有署名,所以也弄不清信是誰寫的,現在念出來讓你們分析一下。" 爸爸念一封抗議書,媽媽念一封辭職信。 "抗議書:你們想要一個平平常常的女兒還是要一個能幹的女兒?哥哥是老大,在胎裡就佔的營養多,可現在還在重要地位!你們叫他名字,而總叫我寶寶,什麼時候我也能當總指揮,也好管管賈里!你們的女兒絕不是什麼寶寶,所以她想得到重視。" 賈里咧咧嘴,她居然也長大了,女孩子是怪,像是什麼都不懂,但其實什麼也不少懂。 "辭職書:本人當總指揮是不得已的,好處沒有,責任很重,比比你們的女兒,本人吃虧大多。用公正的觀點來說,本人在家裡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你們有事總是最後一個通知我,而沒有像重視妹妹那樣重視我。" "抗議書是我寫的。"賈梅紅著臉說。 "辭職書嘛,"賈里說,"本人交的。" "有三點要說明。"爸爸說,"第一,你們都是家裡最受重視的人。" 他們兩個都扑哧一聲笑了,在兩封信裡都相互罵來罵去過了,辯論得針鋒相對,各有道理,誰也否定不了淮,再吵也沒有更有力的言辭了。 "第二點,希望以後有了不滿和委屈,還能寫出來,讓大家明白!" 在一旁坐著的媽媽笑著說:"第三條嘛,我來補充。我們做了十四年的父母,今天才知道。做父母的知識永遠是不夠的。你們提醒了我們,為了表示謝意,我們決定帶你們兄妹去郊遊一次!" "哦,我更想和魯智勝一塊兒去!"賈里無精打采,"能把路費發給我嗎?" 爸爸嘆了口氣,向媽媽攤開手,說:"又是個新的提醒!"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