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寓言童話 隨風而來的瑪麗阿姨

第11章 第十章月亮圓了

瑪麗阿姨整天忙個不停,一忙她就生氣了。簡不管做什麼事都不對,邁克爾就更糟了。她甚至很兇地對雙胞胎說話。簡和邁克爾盡可能避開她,他們知道,有時候最好不讓瑪麗阿姨看見或者聽見。 “我希望我們是看不見的人。”邁克爾說,因為瑪麗阿姨說有自尊心的人看見他就受不了。 “我們可以做到,只要躲到沙發後面就行,”簡說,“我們可以數我們存錢罐裡的錢,她吃了晚飯也許會好點。”他們就那麼辦。 “六便士加四便士是十便士,還有半便士,還有三便士的一個硬幣。” 簡很快地數著錢說。 “四便士,加上四分之一便士硬幣三個和……沒有了,就這些。” 邁克爾嘆了口氣,把這點錢歸攏在一起。 “正好放進慈善箱。”瑪麗阿姨打沙發扶手望下來,吸吸鼻子。 “噢,不,”邁克爾用責怪口氣說,“我要的。我在存錢。” “哈,我想是為了買一架飛機吧!”瑪麗阿姨看不起地說。 “不,買一頭像,我自己的象,跟動物園的莉西一樣的。有了象,我會帶你一起坐著出去走走。”邁克爾說著對她半瞧不瞧的,看她怎麼說。 “恩,”瑪麗阿姨說,“打的什麼主意!”不過他們看到她不那么生氣了。 “晚上大夥兒回了家,”邁克爾想著說,“我不知道動物園裡會有什麼事情?”“多發愁,傷身體。”瑪麗阿姨狠狠地說。 “我不是發愁,我只四不知道那兒會怎麼樣。”邁克爾辯解著。 “你知道嗎?”他問正加緊從桌上掃掉麵包屑的瑪麗阿姨。 “你再問一句話就上床去!”她說著開始飛快地打掃房間,不像個人,倒像一陣戴帽子系圍裙的旋風。 “問她也沒用。她什麼都知道,就是從來不告訴別人。”簡說。 “不告訴別人,知道了有什麼用?”邁克爾咕嚕著,可他悄悄地說得不讓瑪麗阿姨聽見……簡和邁克爾記不起有哪一個晚上這麼早就上床的。瑪麗阿姨很早就關了燈,走得飛快,好像全世界的風都集中起來把她吹走。他們剛躺下,就听到門口有一個很輕的聲音叫他們。 “快點,簡,邁克爾!”那聲音說,“快穿衣服,快點!”他們連忙跳下床,又驚又怕。 “來吧,”簡說,“出什麼事了。”她動手在黑地裡摸衣服。 “快點。”那聲音又叫。 “天哪,我才找到我的水手帽和一雙手套!”邁克爾一面說一面滿房間亂跑,拉開抽屜,摸著架子。 “有帽子手套就行了。戴上吧。天不涼。快來。”簡只找到約翰的一件小大衣,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胳膊塞進去,打開了房門。門外沒人,可他們好像聽見有人匆匆下樓。簡和邁克爾跟著就走。也不知是什麼東西或者什麼人,一直走在他們前面。他們怎麼也看不見他,可總覺得有樣東西在給他們帶路,不斷召喚他們跟著去。現在他們已經到了外面的胡同,一路走著,他們的拖鞋在人行道上嘁嚓嘁嚓地響。 “快點!”那聲音在不遠的拐角那邊又叫,可他們拐了個彎,還是什麼也沒看見。他們兩個手拉著手跑起來,跟著那聲音沿大街跑,穿過十字路口,穿過拱門,穿過公園,上氣不接下氣地給帶到一個旋轉柵門那兒。 “到了。”那聲音說。 “到哪兒了?”邁克爾對那聲音叫。可是沒回音。簡拉住邁克爾的手朝那柵門走。 “瞧!” 她說,“你沒看到咱們到哪兒了嗎?動物園!”天上掛著圓圓的月亮,邁克爾就著月光看到了鐵柵大門,打鐵柵望進去。一點不錯!他竟不知道這是動物園,你說他有多傻。 “可咱們怎麼進去呢?”他說,“咱們沒錢。”“沒問題。”裡面傳來低沉粗啞的聲音說。他們抬頭一看,說話的原來是隻大棕熊,它身穿銅釦子大衣,頭戴尖帽子,拿著兩張粉紅色票子遞給他們。 “可我們向來是給票子的。”簡說。 “向來是向來。今晚是你們收進票子。”棕熊笑著說。邁克爾仔細看它。 “我記得你,”他對棕熊說,“有一回我給你一罐蜜糖。”“不錯。”棕熊說,“你忘了打開蓋子。你知道嗎,我開蓋子花了十幾天?以後可得小心點。”“可你幹嗎不在你籠子裡?你晚上總是到外面來嗎?”邁克爾問它。 “不,只在生日碰到月圓的時候。不過請原諒,我得看門。”棕熊說著轉身走開,又去轉旋轉柵門的把手。簡和邁克爾拿著票子,走到動物園的一塊空地上。在月光下,花和矮樹叢、房子和籠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來有許多東西在走。”邁克爾說。的確是這樣。在所有的小道上動物跑來跑去,有時候有小鳥伴隨,有時候就它們自己。兩隻狼在孩子們身邊跑過,跟一隻很高的鸛鳥起勁地說著話。這鸛鳥姿勢優美地踮起腳尖走在他們當中。他們走過時,簡和邁克爾清楚聽見它們提到“生日”和“月圓”兩個字眼。遠遠地有三匹駱駝並排在走,在過去不遠,一隻海狸和一隻美洲禿鷲在埋頭談天。兩個孩子覺得它們全都在商量同一件事情。 “我在想,這是誰的生日呢?”邁克爾說,可簡只管往前走,看著這種古怪的景象。就在本來關象的地方哪個,一個胖大的老先生爬來爬去,背上有兩排凳子,坐著八隻猴子。 “怎麼,全都顛倒過來了!”簡說。那位老先生爬過的時候,狠狠地看了簡一眼。 “顛倒過來!”他哼了一聲,“我!顛倒過來?當然不是。豈有此理!”八隻猴子粗魯的大笑。 “噢,對不起……我不是說你……我是說整件事情,”簡連忙跟他道歉解釋,“平時是動物馱人,可現在是人馱動物。我就這個意思。”老先生喘著氣費勁地爬著,一定說他被侮辱了,猴子在他背上嘰嘰叫,他趕緊爬。簡看見跟著他沒意思,拉了邁克爾的手就走。可一個聲音就在他們腳下叫住他們,把他們嚇了一大跳。 “來吧,你們兩個!快下來。讓我們看著你們潛水,拿上來一點你們不要的橘子皮。”這聲音又苦惱又生氣,他們低頭一看,是隻黑色小海豹在說話,它正從照著月光的水池裡斜眼看著他們。 “來吧……來看看有多好玩!”它說。 “可是……可是我們不會游泳!”邁克爾說。 “不會!”那海豹說,“你們早該想到這一點。根本就沒人管我會不會游泳。哦,什麼?你說什麼?”最後那句話是問另一隻海豹,它剛從水里出來跟它咬耳朵。 “誰,”第一隻海豹說,“說吧!”第二隻海豹又悄悄地說話。簡聽到了它們的片言只語。 “特別客人……是……的朋友……”第一隻海豹看來大失所望,可是彬彬有禮地對簡和邁克爾說:“噢,對不起。很高興見到你們。對不起。”它伸出它的闊鰭,有氣無力地跟他們兩個拉手。 “小心點好不好?”它看見一樣東西撞到簡身上,大叫著說。簡趕緊回頭,嚇了一大跳,原來是頭大獅子。獅子一見她,眼睛就亮了。 “噢,”它開口說,“我不知道是你!這兒今晚上太擠了,我正趕著去看餵人吃東西,連路都沒顧上看。跟我去嗎?你不該錯過這個機會,你知道……”“也許吧,”簡有禮貌地說,“你可以帶我們去。”她對獅子有點不放心,可它看來倒是挺客氣的。 “歸根到底,”她想,“今兒晚上樣樣都顛三倒四的。”“很高興!” 獅子用很文雅的口氣說,讓她挽住它的胳膊,她答應了,不過為了保險點,讓邁克爾走在另一邊。他是個圓滾滾的小胖子,她總覺得獅子到底是獅子……“你說我的鬃毛漂亮嗎?”獅子在路上問,“為了這個節目,我把鬃毛都卷過了。”簡瞧了瞧,鬃毛仔細抹上油,捲成許多小圈圈。 “很漂亮,”她說,“不過……獅子會關心這類事情,這不是很奇怪嗎?我以為……”“什麼!我親愛的小姐,你知道獅子是百獸之王。它得記住自己的地位。我自己是不會忘記的。我認為,獅子不管在什麼地方都該讓人看著漂漂亮亮的。請這兒走。”它姿態優美地揮揮一隻前爪,指著虎豹館,讓他們進門。簡和邁克爾一看就屏住了呼吸。這座大廳裡擠滿了動物。有些靠在隔開籠子的長欄杆上,有些站在對面一排排凳子上。其中有黑豹、金錢豹、狼、老虎和羚羊,有猴子和美洲豪豬,有澳洲袋熊、山羊和長頸鹿,還有一大群三指鷗和禿鷲。 “了不起,對嗎?”獅子自豪地說,“就像在古森林時代。跟我來吧…… 咱們得找個好位置。”它推開獸群穿過去,叫著“讓開讓開”,把簡和邁克爾帶在後面。現在他們透過大廳當中一點兒空隙,能夠看看那些籠子了。 “怎麼,”邁克爾張大了他的嘴,“裡面都是人?”籠子裡的確都是人。在一個籠子裡有兩個中年胖先生,頭戴大禮帽,身穿條紋褲子,踱來踱去,著急地往欄杆外看,像等著什麼。在另一個籠子裡是孩子,他們各式各樣,有大有小,小到穿長袍的娃娃,正在那裡爬。籠子外面的動物帶勁地看著這些娃娃,有些動物還把爪子或者尾巴伸進籠子去逗他們笑。一隻長頸鹿把長脖子伸過所有動物的頭頂,讓一個穿水手裝的娃娃搔他的鼻子。第三個籠子關著三位穿雨衣和套鞋的老太太。一位在結毛線,另兩位站在柵欄旁邊對動物們大叫大喊,用她們的雨傘指點它們。 “壞野獸。快去。我要喝茶!” 一位尖叫。 “她好不滑稽?”有幾隻動物說著,對她哈哈大笑。 “簡,你瞧!”邁克爾指著排在最後的籠子說。 “那不是……”“布姆海軍上將!”簡說,驚訝極了。是布姆海軍上將。他在籠子裡暴跳如雷,又是咳嗽又是擤鼻子,氣急敗壞地大叫大嚷。 “畜生!全員抽水!陸地,瞧!用力拉呀!畜生!”海軍上校大叫。每次他走近欄杆,一隻老虎就用一根繩子輕輕地戳戳他,弄得布姆海軍上將破口大罵。 “這些人怎麼到裡面去了?”簡問獅子。 “流落了,”獅子說,“或者說回不去了。有些人閒逛,大門關上,關在裡面回不去了。只好給他們找個地方,就讓他們呆在籠子裡。他很危險……那邊一個!剛才不久,幾乎把他的看守幹掉了。別靠近他!” 他指著布姆海軍上將。 “請往後站,請往後站!別向前擠!請讓開!”簡和邁克爾聽見幾個聲音大聲嚷嚷。 “啊,現在要餵他們了!”獅子說著帶勁地向動物群裡擠, “看守們來了。”四隻棕熊,各戴一頂尖頂帽,推著幾車食物,通過隔開動物和籠子的小過道走來。 “請往後站!”它們碰到誰擋著道就說。接著它們打開每個籠子的小門,用長叉子把食物送進去。簡和邁克爾透過一隻黑豹和一隻野狗之間的縫縫,對餵食的情景看得很清楚。一瓶瓶牛奶塞給娃娃們,他們伸出柔軟的小手,貪婪地抓住瓶子。大點的孩子從叉子上抓住奶油蛋糕和炸麵包圈,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給穿套鞋的太太們一人一盆黃油薄麵包和烤麩皮餅。給戴大禮帽的先生們每人一份羊排和一杯蛋糊。這些人一拿到事物,就到角落去,用手帕鋪在條紋褲子上,開始吃起來。現在看守們沿著一排籠子走到頭,只聽見一場吵鬧聲。 “畜生……這也算一頓飯?一點點牛肉和兩片捲心菜!怎麼,沒約克郡布丁?豈有此理!起錨!我的葡萄酒在哪裡?我說葡萄酒!使勁拉呀!下甲板,海軍上將的葡萄酒呢?”“你們聽!他變得多兇。我告訴過你們他危險……就是那一個。”獅子說。它指的是誰,簡和邁克爾用不著它講,布姆上將的話他們太熟悉了。 “好。”等大廳裡的吵鬧聲小一點,獅子說,“看來餵好了。請兩位原諒,我得先走一步。我希望呆會兒在跳大圓圈舞時再見。我會找你們的。”它把他們帶到門口,告辭以後,悄悄走了,一路上甩動他蜷曲的鬃毛,金色的身體在月光和樹影之間閃現。 “噢,對不起……”簡在它後面叫,可它聽不見了。 “我想問問它這些人以後能不能出來。他們多可憐啊!說不定會把約翰和巴巴拉……或者我們關進去。”她向邁克爾轉過去,只見他正跟一隻企鵝在講話。企鵝站在小道當中,一隻翅膀夾著一個大本本,另一隻翅膀夾著一枝大鉛筆。她到的時候,它正咬著鉛筆頭在想什麼。 “我想不出。”她聽見邁克爾說,顯然在回答一個問題。企鵝向簡轉過臉來。 “也許你能告訴我吧,”它說, “請問'瑪麗'跟什麼押韻好?我不能用'天下無比',因為它用濫了,必須有獨創性。用'仙姬'也不行。我早已想到,可這一點不像她,不行。”“頭髮密。” 邁克爾靈機一動說。 “恩。不夠詩意。”企鵝表示。 “用'小心翼翼'怎麼樣?” 簡說。 “這個……”企鵝一副沉思的樣子,“也不大好吧?”它難過地說,“我怕只好算了。瞧,我正在寫一首祝賀生日的詩。我想這樣開頭很好:”噢,瑪麗呀瑪麗……'可我接不下去。真難接。大家指望從企鵝那裡學到點學問,我不想使他們失望。好了,好了,你們不能耽誤我。我一定要寫出來。 “它說著咬它的鉛筆,彎下身看著本本,急急忙忙走了。”搞得糊里糊塗,“簡說,”我不知道是誰過生日。 “”好,你們兩個來吧,來吧。我想你們就是想去祝賀生日的。 “他們後面傳來一個聲音,轉臉一看,正是給他們票子的那隻棕熊。”噢,當然! “簡說,心想這樣說最穩妥,可一點兒不知道向誰去祝賀生日。棕熊摟住他們兩個,順著小道走。談們感覺到它溫暖柔軟的毛擦著他們的身體,聽見它說話時肚子裡嗡嗡的聲音。”咱們到了,咱們到了! “棕熊說著,在一座小房子麵前停下。小房子的窗子照得那麼亮,要不是在月夜,你就會以為是太陽照下來的。棕熊打開門,把兩個孩子推進去。他們的眼睛起先給光耀花了,等到很快習慣下來,就看到是在一座蛇館裡。所有的籠子都打開了,蛇在外面,有的懶洋洋地盤著,有的在地上慢慢地滑走。在這些蛇當中,有一個人坐在一塊木頭上,木頭顯然是從籠子裡搬出來的。這人就是瑪麗阿姨。簡和邁克爾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兩位祝賀你生日的客人,小姐。 “棕熊恭恭敬敬地說。蛇好奇地向兩個孩子轉過臉來。瑪麗阿姨一動不動。可她說話了。” 請問你的大衣呢? “她生氣卻毫不驚訝地問邁克爾。”還有你的帽子和手套呢? “她轉臉嚴厲地問簡。他們還沒來得及回答,蛇館便吵鬧起來了。”嘶嘶嘶!嘶嘶嘶! “蛇嘶嘶叫著,尾巴著地全身站起來,在簡和邁克爾後面向誰鞠躬。棕熊摘下它的尖頂帽子。瑪麗阿姨也慢慢地站起來。”我親愛的孩子。我非常親愛的孩子! “一個很細很悅耳的嘶嘶聲說。從最大的籠子裡慢慢地、輕盈地扭動著出來了一條眼鏡蛇。它姿態優美地彎來彎去,經過那些鞠躬的蛇和棕熊,向瑪麗阿姨滑來。它到了她面前,把半個金色的長身體豎起來,伸出金色的扁頭,輕巧地親親她這邊臉頰,又親親她另一邊臉頰。”好! “它溫柔地嘶嘶說,”很高興……實在高興。你的生日碰到月圓,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親愛的。 “它把臉轉過來。”朋友們,請坐! “它說著很優美地向其他的蛇鞠了個躬。這些蛇一聽它的話,重新恭恭敬敬地趴到地板上,盤起來,盯住眼鏡蛇和瑪麗阿姨看。接著眼鏡蛇轉向簡和邁克爾,他們有點哆嗦,看到它的臉比他們見到的任何東西都小而且乾枯。他們上前一步,因為它古怪的深凹眼睛像在招呼他們過去。那雙眼睛又長又窄,含有一種睡意朦朧的眼光,可是在這種睡意朦朧的眼光深處,又有一星點清醒的光,像寶石那麼閃亮。” 請問這兩位是誰? “它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孩子們,聲音溫柔而又可怕。”是簡. 班克斯小姐和邁克爾. 班克斯少爺,“棕熊聲音粗啞地說,好像有點害怕,”是她的朋友。 “”啊,是她的朋友,歡迎歡迎。親愛的,你們請坐。 “簡和邁克爾覺得有點像朝見皇上似的——連看到獅子時也不這樣,——好不容易才把眼睛離開它逼人的眼光,在周圍找個什麼東西坐下。棕熊蹲下來,讓他們一人坐一個毛茸茸的膝蓋。簡低聲說:”它說話像一位大人物。 “”它是大人物。它是我們世界的大人物,是我們當中最聰明最可怕的王。 “棕熊溫柔地恭恭敬敬地說。眼鏡蛇長長地、慢慢地、神秘地微笑著向瑪麗阿姨轉過臉來。”表妹。 “它輕輕地嘶嘶說話。”她真是它的表妹嗎? “邁克爾悄悄問。”是媽媽方面的表妹,“棕熊用爪子捂著嘴悄悄回答,” 可你聽著。它要送生日禮物了。 “”表妹,“眼鏡蛇再說一遍,”離開上次你的生日碰上月圓,已經很久了,也就是很久沒有像今晚這樣慶祝了。因此我有時間考慮給你送樣什麼過生日。我決定,“它停了一下,蛇館里大家都屏住呼吸,一點聲音也沒有,”我最好是把我的一張皮送給你。 “”表哥,真太感謝你了……“瑪麗阿姨正要說下去,眼鏡蛇抬起它的扁頭請她停下。”不用謝不用謝,你知道我不時換皮,多一張少一張對我來說沒什麼關係。我不是……? “它住了口往四處望望。” 是森林之王。 “所有的蛇異口同聲地嘶嘶說,好像這一問一答是大家所知道的一種儀式。眼鏡蛇點點頭。”因此,“它說,”我覺得好的東西,你大概也不會覺得好。這是小極了的禮物,親愛的瑪麗,不過它可以用來做皮帶或者鞋子,甚至帽箍什麼的……你知道,這些東西經常用得著。 “它說著開始輕輕地左右扭動,簡和邁克爾看上去,好像微波在它身上湧起,從它的尾巴一直到頭部。忽然它螺旋形地扭了一陣,它的金色外皮躺在地上,它已經出來,換了一身新皮,閃閃發著銀光了。”等一等! “瑪麗阿姨正要彎身去撿那張皮,眼鏡蛇說,”讓我先在上面寫句祝賀的話。 “它的尾巴順著脫下的那張皮很快地抖動過去,然後靈巧地把金色的蛇皮彎成一個圈,把頭鑽進去,好像它是一頂皇冠似的,然後動作優美地用頭把它遞給瑪麗阿姨。她鞠著躬接過來。”我簡直不知怎麼謝你才好……“她剛開口又停住。她顯然非常高興,用手指頭把蛇皮摸來摸去,露出非常疼愛的神色。”不用謝。 “眼鏡蛇說。” 噓噓噓! “它說著伸長脖子像傾聽著什麼,”我好像聽到大圓圈舞的信號了,不是嗎? “大家都側著頭聽。鐘聲在響,聽到一個粗啞的聲音越來越近,叫著說:”大圓圈舞,大圓圈舞!大家到中心廣場去跳大圓圈舞。去吧,去吧。準備跳大圓圈舞! “”我想得不錯,“眼鏡蛇微笑著說,”你得走了,親愛的。它們全等著你到中心廣場去。再見,下次生日見。 “它像剛才那樣直立起來,輕輕地親親瑪麗阿姨的兩頰。”快去! “眼鏡蛇說,”我會看好你這兩位小朋友的。 “簡和邁克爾覺得棕熊在他們屁股下面移動,於是站起來。他們看見所有的蛇扭著滑著經過他們腳邊,急急忙忙離開蛇館。瑪麗阿姨隆重地想眼鏡蛇鞠過躬,也不回頭看兩個孩子一眼,就向動物園當中那塊綠色廣場跑去。”你可以離開我們了。 “眼鏡蛇對棕熊說。棕熊恭敬地鞠了個躬,戴著它那頂帽子,就跑到所有動物圍住瑪麗阿姨祝賀的地方去。” 你們跟我去嗎? “眼鏡蛇客氣地問簡和邁克爾。也不等他們回答,就在他們之間滑走,動了動頭,讓他們一邊一個。”已經開始了。 “它快活地嘶嘶說。孩子們聽到綠色廣場傳來喧鬧聲,猜出它指的是大圓圈舞。等到他們走近,只聽見動物又唱又叫,接著看見豹、獅子、海狸、駱駝、狗熊、鶴、羚羊和許多其他動物在瑪麗阿姨身邊圍成一個大圓圈。接著這些動物活動起來,唱起森林之歌,在圓圈裡跳進跳出。像跳方塊舞中大家繞場轉圈那樣,一面走一面互相倒換爪子和翅膀。一個很尖很細的聲音高出其他聲音:

“噢,瑪麗呀瑪麗,她是我親愛的,她是我親愛的!” 他們看見企鵝搖著短翅膀跳著舞過來,起勁地唱歌。它一見他們,就向眼鏡蛇鞠躬大叫:“我接下去了……聽見我唱了嗎?當然,不夠完美。'親愛的'跟瑪麗不完全押韻。可是馬馬乎乎!”它跳著走了,把一隻翅膀伸給一隻豹。簡和邁克爾看跳舞,眼鏡蛇一動不動地躲在他們中間。他們的朋友獅子跳著舞經過,彎身接過一隻巴西孔雀的翅膀。簡難為情地想用話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 “我想,您哪……” 她剛開口又停下來,覺得很慌,不知說好還是不說好。 “說呀,我的孩子!”眼鏡蛇說,“你想什麼?”“我想……獅子和鳥,老虎和小動物……”眼鏡蛇幫她說下去:“你想它們是天然的敵人,獅子碰到鳥不會不吃,老虎碰到野兔也這樣……對嗎?”簡紅著臉點點頭。 “啊,你也許是對的。可能是這樣。不過今天過生日,” 眼鏡蛇說,“今天晚上小的不怕大的,大的保護小的。連我……”它停下來,好像要想得深一些,“在這個日子裡,連我碰到北極鵝也一點不想把它當晚飯吃。再說……”它一面說話一面把它可怕的叉狀小舌頭吞進吐出,“可能吃人家和被人家吃結果都是一樣。我的智慧告訴我也許是這樣。你要記住,我們森林中的動物,你們城裡的人,都是由同樣的東西構成的。頭頂上的樹,腳底下的石頭,飛禽走獸,星星——我們都是由同樣的東西構成,走向同樣的結果。當你再也記不起我的時候也要記住這一點。我的孩子。”“樹怎麼會同石頭一樣呢?鳥不是我。簡也不是老虎。” 邁克爾堅決地說。 “你以為不是嗎?”眼鏡蛇嘶嘶地說。 “瞧!”它向在他們面前動來動去的一大群動物點點頭。鳥和獸這時候在瑪麗阿姨身邊圍成一個大圓圈,搖來搖去像鐘擺。瑪麗阿姨也在搖擺。樹木也在輕輕地搖擺。月亮也在天上搖擺,就像船在海上搖擺似的。 “鳥、獸、石頭和星星……我們全都是一體,全都是一體… …”眼鏡蛇喃喃地說著,把它的脖子輕輕地縮起來,它自己也在孩子們之間搖來晃去。 “孩子和蛇,星星和石頭全都是一體。”它的嘶嘶聲越來越輕。搖晃著的動物的叫聲也越來越輕,越來越模糊了。簡和邁克爾一邊聽,一邊覺得自己也在輕輕搖晃,或者是被搖晃……柔和的月光落在他們臉上。 “兩個都睡著了在做夢。”一個悄悄的聲音說。是眼鏡蛇的聲音,還是照例每晚到兒童室來看看,給他們塞被子的媽媽的聲音? “很好。”不知是棕熊的粗啞聲音,還是爸爸的聲音。簡和邁克爾搖著晃著,說不出來……實在說不出來……“昨夜我做了一個怪夢,”簡吃早飯把砂糖撒到粥裡去的時候說,“我夢見我們在動物園,正好碰到瑪麗阿姨過生日,籠子裡不關動物卻關人,動物都到籠子外面來了……”“怎麼,那是我的夢啊。我也夢見這些東西。”邁克爾露出十分驚奇的神色說。 “我們不能兩個人夢見同樣的東西。” 簡說,“你真的夢見這些東西嗎?你記得那獅子鬃毛多蜷曲,海豹要我們……” “潛到水里去拿橘子皮嗎?”邁克爾說,“我當然記得!還有籠子裡那些娃娃,找不到字押韻的企鵝,眼鏡蛇……”“那根本不可能是夢,”簡強調說,“準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她用古怪的眼光看著瑪麗阿姨,她正在煮牛奶。 “瑪麗阿姨,” 她說,“邁克爾和我能做同樣的夢嗎?”“什麼你們的夢你們的夢的!”瑪麗阿姨吸吸鼻子說,“請吃你們的粥吧,不吃粥不給你們黃油麵包。”可簡不罷休。她怎麼也要知道。 “瑪麗阿姨,”她死死盯住她說,“你昨夜在動物園嗎?”瑪麗阿姨張大了嘴。 “在動物園?我在動物園……夜裡?我?一個規規矩矩安安靜靜的人… …”“可你在動物園?”簡堅持著問。 “當然不在……虧你想得出!”瑪麗阿姨說, “謝謝你們,把粥吃下去,別胡說八道了。”簡斟了牛奶。 “那一準是個夢,”她說,“到底是個夢。”可邁克爾張大了嘴看著瑪麗阿姨,她這會兒在烤麵包。 “姐姐,”他尖聲悄悄地說,“姐姐,你看!”他指了指,於是簡也看到了他在看的東西。瑪麗阿姨腰間束著一根皮帶,金蛇皮做的,上面用彎彎曲曲的字寫著:“動物園敬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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