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寓言童話 隨風而來的瑪麗阿姨

第5章 第四章拉克小姐的安德魯

拉克小姐主在隔壁。 在把故事講下去之前,先得告訴大家諸位隔壁是座什麼樣的房子。房子很大,可說是櫻桃樹胡同最大的。據說連布姆海軍上將都眼紅拉克小姐那座了不起的房子,雖然她自己的一座有輪船煙囪代替房子煙囪,前面花園裡有旗桿。住在胡同的人一再聽見他經過拉克小姐家就說:“真該死!她要這麼幢房子乾什麼?” 布姆海軍上將眼紅拉克小姐的房子,因為它有兩個院子大門,一個讓她的親友進出,一個讓買肉的、送麵包的、送牛奶的進出。 有一回送麵包的走錯了拉克小姐讓親友進出的大門,拉克小姐大發脾氣,說她永遠不在要麵包了。 可她最後還是原諒了送麵包的,因為附近就只有他一家做麵包皮焦黃的小麵包卷。不過這以後拉克小姐不要見他,他進來就把帽子拉到眼睛上面,讓她當作別人。可她一看就認出他來。

拉克小姐在她的花園裡,或者在胡同里走過,簡和邁克爾總是一听就知道,因為她身上戴那麼多別針、項鍊和耳環,走起路來丁丁噹噹,像個銅管樂隊。她什麼時候碰到他們都是這麼兩句話:“早上好!”(如果是在吃了午飯以後,就說: “下午好!”)“我們今天怎麼樣啊?” 簡和邁克爾從來弄不清拉克小姐這個“我們”說的是他們幾個人呢,還是說的她和安德魯。 因此他們知識回答一聲:“下午好!”(當然,如果是在吃午飯以前,就說: “早上好!”) 孩子們不管在哪裡,整天都聽見拉克小姐在大聲叫:“安德魯,你在那兒?” “安德魯,不穿上你的大衣可不能出去!” “安德魯,上媽媽這兒來!” 你要是不知道,真會以為安德魯是個孩子。真的,簡認為拉克小姐是把安德魯當作一個孩子。可安德魯不是個孩子。它是一條狗,一條毛蓬蓬的小狗,只要它不叫,看上去真像條小毛皮領子。可當然,一叫就知道是狗了。小毛皮領子是不會發出那種叫聲的。安德魯如今過著奢侈的生活,你以為它是以為喬裝打扮的波斯國王。它在拉克小姐房間裡的綢墊子上睡覺;它一星期坐車上美容室梳洗兩次;它每頓飯吃奶油,有時候吃牡蠣;它有四件大衣,上面有各種顏色的格子和條子。安德魯平時有大多數人過生日才有的東西。到了它過生日,它每年的生日蛋糕上插兩支蠟燭而不是一支。

所有這些做法是鄰居討厭安德魯。大家看見安德魯用毛皮毯子蓋著膝蓋,穿上最好的大衣,坐在拉克小姐汽車的後座上到美容室去,都哈哈大笑。有一天拉克小姐給它買了兩雙小皮鞋,讓它晴天下雨天可以穿著上公園去,一胡同的人都到院子門口來看它走過,捂著嘴偷笑。 “呸!”有一天邁克爾和簡從十七號和隔壁之間的籬笆看著安德魯,邁克爾說。 “呸,它是個傻瓜!” “你怎麼知道?”簡很有興趣地問。 “我知道,因為爸爸今天早晨這麼叫它!”邁克爾說著,很不客氣地笑安德魯。 “它可不是個傻瓜,”瑪麗阿姨說。 “就這麼回事。” 瑪麗阿姨沒說錯。安德魯不是傻瓜,諸位很快就會知道。 你們可別以為它不尊敬拉克小姐。它可尊敬了。它甚至用一種溫馴的方式來尊敬她。安德魯做吃奶小狗的時候,拉克小姐就對它好得很,它對拉克小姐不能不有一種感激之情儘管拉克小姐親它親得太多,並且毫無疑問,安德魯過得生活使它受不了。它會願意拿出一半的幸福,如果它有幸福的話,用來換取一塊紅色的生牛肉,而不去吃老要牠吃的雞胸肉或者雞蛋拼蘆筍。

安德魯內心暗暗渴望做一隻普通的狗。它經過它的家譜表(就掛在拉克小姐客廳的牆上),總不能不感到羞恥得發抖。碰到拉克小姐吹噓它得家譜,它多麼希望它沒有父親、祖父、曾祖父啊。 安德魯想要做一條普通得狗,所以它要找普通得狗做朋友。一有機會它就跑到院子門口去,坐在那裡等它們,好跟它們交換幾眼。可拉克小姐一看見就要叫: “安德魯,安德魯,進來,我的小寶貝!快離開街上那些可怕的壞傢伙!”安德魯當然只好進去,要不拉克小姐就要出來牽它進去,出它的醜,弄得它臉紅,趕緊上樓,免得它那些朋友聽見拉克小姐叫它寶貝、心肝、小甜心。 安德魯最好的朋友是條再普通不過的狗。因為它遭到大家的笑話。那是一隻半是黑斑點棕色粗毛大狗種,半是會叼回獵物的獵犬種,而且它還繼承了這兩個種最壞的一半。路上發生狗打架肯定有它的份。它老給郵遞員和警察惹麻煩。它最愛的就是再臭水溝和垃圾箱裡嗅來嗅去,它確實成了全街的話柄,不止一個人說,謝天謝地,幸虧這不是他的狗。可安德魯喜歡它,老候著它。有時侯它們只來得及在公園里相互嗅一嗅,最幸運而且極其難得的是,在院子門口長談一番。安德魯從它這個朋友那裡聽到城裡種種奇聞,只要看這條狗講話時笑得何等粗野,就知道它講的東西好不到哪裡去。

忽然之間會聽到拉克小姐從窗口喊叫,那條狗就站起來,向拉克小姐吐舌頭,向安德魯眨眼睛,走開了,一路走一路擺動它的兩條候腿,表示毫不在乎。 安德魯當然從不許走出院子門,除非是拉克小姐帶它上公園,或者哪一位女傭人帶它去修趾甲。 因此,當簡和邁克爾看見安德魯獨自一個跑過他們身邊,穿過公園,耳朵貼到後面,尾巴翹得老高,好像在追老虎的時候,請你想像一下吧,他們該有多驚奇啊。瑪麗阿姨把童車猛地拉過去,生怕安德魯打起架來會撞翻車子和雙胞胎。它跑過時簡和邁克爾向它大叫。 “餵,安德魯!你的大衣呢?”邁克爾想學拉克小姐那又高又尖的生氣聲音。 “安德魯,你這頑皮孩子!”簡也叫,因為她是個女孩,所以更像拉克小姐的聲音。可安德魯非常驕傲地看看他們,卻向著瑪麗阿姨尖聲大叫。

“汪汪汪!”安德魯很快地叫了幾聲。 “讓我想想看。我想是先朝你的右邊走,然後到左邊那座房子,”瑪麗阿姨說。 “汪汪?”安德魯問。 “不對,沒花園。只有個候院。大門總是開著的。” 安德魯又汪汪叫。 “我說不准,”瑪麗阿姨說。 “可我想是的。通常是吃點心的時候回家。”安德魯揚起頭,又跑起來了。 簡和邁克爾驚奇得眼睛象碟子那麼圓。 “它說什麼了?”他們氣也透不過來地異口同聲問。 “只不過出來玩玩!”瑪麗阿姨說了一聲,就緊閉上嘴不肯再漏出什麼話來。童車裡得約翰和巴巴拉咯咯笑。 “它不是的!”邁克爾說。 “它不會這樣簡單!”簡說。 “老樣子,當然又是你們最懂,”瑪麗阿姨神氣地說。

“它準是問你有一個人住在哪兒,我斷定它是……”邁克爾正要說下去。 “你知道幹嗎還問我?”瑪麗阿姨吸吸鼻子說。 “我可不是字典。” “噢,邁克爾,”簡說,“你這樣說話她不會告訴我們的。瑪麗阿姨,謝謝你告訴我們,安德魯跟你說什麼了。” “問他去吧。他知道,這位百事通先生!”瑪麗阿姨不屑一顧地朝邁克爾那邊點點頭。 “噢,不不不,我不知道。我承認我不知道,瑪麗阿姨。請你說吧。” “三點半。該吃點心了,”瑪麗阿姨說著,把童車轉過來,又把嘴閉得像關緊的門,一路回家,再沒開過口。 簡和邁克爾落在她後面。 “都怪你!”她說。 “現在我們再也不會知道了。” “我無所謂!”邁克爾說著,很快地推他的踏板車。 “我不要知道。”

可實際上他很想知道。結果他、簡和大家在喫茶點前都知道了。 他們正要過馬路回家,忽然聽見隔壁那家人大叫大嚷,接著看到一件怪事。拉克小姐的兩個女傭人在花園裡拼命地奔走,往矮樹叢底下和樹上看,象丟了最貴重的東西。還有十七號的羅伯遜·艾也拿把掃帚瞎起勁,在拉克小姐的小路上掃石子,好像想在石子底下找到失去的財寶。拉克小姐本人在她那個花園裡跑來跑去,揮著手大叫:“安德魯,安德魯!唉喲,它不見了。我的心肝寶貝不見了!我們得報告警察。我得去見首相。安德魯不見了!天吶!噢,天吶!” “唉,可憐得拉克小姐!”簡說著急忙過馬路。她看到拉克小姐那麼傷心,不能不感到難過。 可邁克爾使拉克小姐放了心。他正走進十七號院子大門,轉臉朝胡同一看,看見了……“瞧,那不是安德魯嗎,拉克小姐。瞧那邊,正在布姆海軍上將的拐角那兒拐彎!”一點不錯,那兒是安德魯,它慢騰騰地走著,好像什麼事都不關心似的。它旁邊一條大狗在跳圓舞,它半是黑斑點棕色粗毛大狗種,半是會叼回獵物的獵犬種,而且繼承了這兩個種最壞的一半。

“噢,我放心了!”拉克小姐大聲嘆著氣說。 “一塊大石頭打我心裡落下來了!” 瑪麗阿姨和孩子們站在胡同里,等在拉克小姐的院子門口。拉克小姐本人和她的兩個女傭人趴在矮圍牆上探出身子。羅伯遜·艾停了活,把上半身撐在掃帚把上。大家一聲不響地看著安德魯回家。 安德魯和它的朋友安靜地向這群人走來,逍遙自在地揮動他們的尾巴,豎起了耳朵,一看安德魯的眼睛就知道,它是鄭重其事的。 “那條可怕的狗!”拉克小姐看著安德魯的伙伴說。 “噓!噓!回家去!”她叫道。 可那條狗在人行道上蹲下來,用左腳抓這右耳朵,還叫。 “走開!回家去!噓噓噓,我說!”拉克小姐生氣地向那狗揮著手說。 “安德魯,你馬上進來!”她說下去。 “大衣也不穿就這麼一個兒出去。我很生你的氣!”

安德魯懶洋洋地叫,可是不動。 “安德魯,你這是什麼意思?馬上進來!”拉克小姐說。 安德魯又汪汪地叫。 “它是說,”瑪麗阿姨插進來,“它不進去。” 拉克小姐轉臉驕傲地看她。 “我到請問,我這狗說什麼你怎麼知道?它當然會進來。”安德魯只是搖搖頭,低聲叫了一兩聲。 “它不進去,”瑪麗阿姨說。 “要進去它朋友也進去。” “胡說八道,”拉克小姐生氣地說。 “它不會這麼說的。好像我會讓這樣一條大雜種狗進我家大門似的。” 安德魯汪汪叫了三四聲。 “它說它說到做到,”瑪麗阿姨說。 “它還說,要不讓它的朋友跟它住在一起,它要住到朋友那兒去了。” “噢,安德魯,你不能這樣做……你千萬不能這樣做……我一向對你那麼好!” 拉克小姐簡直要哭了。

安德魯叫著轉過身子。另一條狗跟著站起來。 “噢,它說話當真的!”拉克小姐大叫。 “我看它是當真的。它要走了。”她捂著手帕哭了一下,擤擤鼻子又說:“那好吧,安德魯。我就依你的。這……這條普通狗可以留下。當然有條件,它睡在放煤的地下室裡。” 安德魯又汪汪一聲。 “它堅持說這不行呢,小姐。它的朋友必須有一個它那種綢墊子,也睡在你的房間裡。要不它就上放煤的地下室去跟它的朋友一起睡。”瑪麗阿姨說。 “安德魯,你怎麼能這樣?”拉克小姐呻吟說。 “這種事我永遠不答應。”安德魯看來要走了。另一隻狗也想走。 “噢,它要離開我了!”拉克小姐尖聲大叫。 “那好吧,安德魯。照你的辦。它將睡在我房間裡。可我永遠不會再跟以前一樣了,永遠永遠不會了。這麼一條下流的狗!”她檫著滾滾掉下來的淚水,又說:“安德魯,我真想不到你會這樣。不過算了,不管我怎麼想,我不多說了。這……唉……這東西我要管它叫……流浪鬼或者迷路狗……” 那條狗很生氣地瞧著拉克小姐,安德魯大聲地汪汪叫。 “它們說你得叫它威洛比,不能叫別的,”瑪麗阿姨說。 “它的名字叫威洛比。” “威洛比!著算個什麼名字!壞透了,壞透了!”拉克小姐絕望地說。 “它現在又說什麼了?”因為安德魯又在汪汪叫。 “它說它回來以後,你不能再叫它穿大衣或者上美容室……這是它最後一句話了。”瑪麗阿姨說。 靜默了一會兒。 “好吧,”拉克小姐最後說。 “可我關照你,安德魯,要是你得了重傷風可別怪我!”她說著轉身高傲地登登登走上樓,抹去了最後那點眼淚。 安德魯把頭向威洛比一歪,像是說:“來吧!”接著它們倆並排在花園小路上跳著圓舞慢慢走,尾巴搖得像旗子,跟著拉克小姐進屋去了。 “瞧,它到底不是個傻瓜,”上樓到兒童室喫茶點時簡說。 “不是的,”邁克爾認可了。 “可瑪麗阿姨怎麼懂它的話呢,你到說說。” “我說不出,”簡回答。 “可她永遠永遠不會告訴我們的,這一點我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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