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購物狂紐約血拼記

第24章 第四部分身心疲憊-4

我與蘇西在酒吧外又呆了一會兒。人們開始三三兩兩離去,有的手裡拿著戰利品,相互訴說著自己是以什麼價錢拍到的。有個人從我們身邊走過,手裡拿著那隻小型碎紙機和幾瓶薰衣草蜂漿,一個姑娘拖著一隻滑輪箱,裡面塞滿了各種衣服,另外一些人手裡拿著封面上印著閃閃發亮的比薩餅的請柬…… 我站在室外開始覺得有點冷了,那時樓梯那邊傳來叫喊我們的聲音。 “嗨,”塔欣喊道,“要拍最後一件了。你們都來看看吧?” “快走,”蘇西說著捏滅了她手中的香煙。 “得去看看這最後一件拍品的拍賣情況。那是什麼呀?” “我也不知道,”我們踏上樓梯階梯時,我說道。 “大約是擊劍面罩吧。” 我們走進屋裡。看見這最後的拍品仍讓我感到心頭一震。卡斯珀高高舉著我那條Denny and George品牌圍巾。那是我多麼鍾愛的Denny and George品牌圍巾。亮麗的藍底色,柔軟的絲絨,透出一層淡藍的典雅高貴之氣,點綴著彩虹色的晶瑩亮珠。

我站在一邊凝視著那條圍巾,喉嚨間隱隱發緊,當時買這條圍巾時的情景重現在眼前,栩栩如生。當時我太想買了。盧克在一旁借給了我20英鎊。我藉口說我這是替我姨媽買的。 我每次戴上這圍巾時,盧克總會用讚許的眼神看著我。 我的視線有點模糊了,我用力眨著眼,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貝克斯……不要賣掉這圍巾了吧,”蘇西說道,她也望著這圍巾,臉上露出傷感的神情,“就保留一件吧,就這一件。” “拍品第一百二十六號,”卡斯珀說道,“是條很漂亮的絲絨圍巾。” “貝克斯,告訴他們說,你改變主意了!” “我沒改變主意,”我說道,目光仍然堅定地望著前方,“保留它,現在也沒什麼意義了。” “這條Denny and George品牌的高級圍巾,誰先起拍?”

“Denny and George品牌的!”那個穿著粉紅色衣服的姑娘喊道,她伸長了脖子向前看著。她身邊已經放了一大堆衣服,我真不知道她隨後怎麼帶回家去。 “我喜歡Denny and George品牌的服飾!30英鎊!” “有人出價30英鎊,”卡斯珀喊道。他四下環顧,但屋裡的人正在陸陸續續離去,他們在排著隊,拿取自己拍下的物品。也有人在酒吧那兒買杯酒喝,仍然坐在椅子上的寥寥幾個人也在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 “還有人對這件Denny and George品牌圍巾出價嗎?” “有的!”屋後邊有人喊道,我看見是位穿著深色衣服的姑娘,她舉起了手。 “我接到一個電話委託的,出價35英鎊。”

“40英鎊,”那個穿著粉紅色衣服的姑娘馬上喊道。 “50英鎊。”那個穿深色衣服的姑娘喊道。 “50英鎊?”那個穿粉紅色衣服的姑娘說道,她轉過身去看了看後排,“是誰出的價?是米基?斯隆嗎?” “這位競拍者希望不披露姓名,”那位穿深色衣服的姑娘頓了頓說道。她的目光與我的相遇了,在那一瞬間我的心都彷彿停止了跳動。 “我敢說肯定是米基,”那姑娘回過頭去說道,“哼,她休想壓過我。60英鎊。” “60英鎊?”她旁邊那個人對她說道,他望著那姑娘腳邊的那一大堆衣服,顯得有點吃驚。 “60英鎊買條圍巾?” “是Denny and George品牌圍巾,蠢貨!”那個穿粉紅色衣服的姑娘說道,她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在店裡買的話,至少要200英鎊。70英鎊!哦,不對,不對。還沒輪到我喊價,是吧?”

那個穿深色衣服的姑娘在悄悄地對話筒那端的人交談。這時,她抬頭望著卡斯珀。 “100英鎊。” “100英鎊?”那個穿粉紅色衣服的姑娘又轉身望著後排。 “是真的?” “有人出價100英鎊,”卡斯珀平靜地說道,“這條Denny and George品牌的圍巾,現在報價100英鎊,還有人加價嗎?” “120英鎊,”那個穿粉紅色衣服的姑娘喊道。稍一沉寂後,那個穿深色衣服的姑娘又在悄悄地對著話筒講著什麼。然後,她抬起頭,喊道,“150英鎊。” 屋子裡發出了一陣躁動聲,在酒吧那邊聊天的人們又把目光轉回到了拍賣台這一邊來。 “150英鎊,”卡斯珀說道,“第一百二十六號拍品,一條Denny and George品牌圍巾,現在報價150英鎊。”

“這價格超過了我當時買的價了!”我對蘇西悄聲說道。 “這價格是位電話委託競拍人出的,150英鎊。女士們,先生們,150英鎊!” 屋裡沉寂下來,空氣中瀰漫著緊張的氣氛--突然間,我意識到自己的手指甲深深嵌進了手心的肉裡。 “200英鎊,”那個穿粉紅色衣服的姑娘不顧一切地喊道,引起屋子裡一片驚嘆聲。 “對你那位不敢說出姓名的委託人米基?斯隆小姐說,隨便她出什麼價,我都奉陪。” 人人都回過頭去,看著那位穿深色衣服的姑娘,她正在對著話筒說著什麼,隨即又點了點頭。 “我的那位委託人放棄了,”她抬起臉說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失望,但馬上臉上露出笑容掩飾住了這種內心的失意。 “200英鎊!”我對蘇西說道,“這價還真賣得不錯!”

“一次……兩次……成交了,”卡斯珀喊道,他用槌子敲擊著桌面。 “那位穿粉紅色衣服的女士買下了。” 人們熱烈鼓掌,卡斯珀滿臉笑容,向四周人群致意。他拿起那條圍巾,剛要遞給芬妮,我急忙上前一步止住了他。 “等一等,”我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親自遞給她。” 我從卡斯珀手中接過那條圍巾,輕輕捧在手中,頓了頓,感受著它那熟悉的薄紗織物的細膩輕柔感觸。我還能嗅到我用過香水留下的香味。我感受到盧克在輕輕地把它圍在我脖子上。 戴著Denny and George品牌圍巾的姑娘。 隨即,我深深吸了口氣,走下平台,走到那個穿粉紅色衣服的姑娘面前。我微笑著把圍巾遞給她。 “好好用它,”我說道,“它是很特別的。”

“哦,我知道,”她平靜地說道,“我知道它是很特別的。”我倆相互對視著,我想她完全明白我的意思。這時,她轉過身去,高高舉起圍巾,顯示出競拍得勝的驕人傲氣。 “米基,見鬼去吧!” 我轉過身,緩步走回平台,卡斯珀坐在平台上一張椅子裡,顯得很疲憊的樣子。 “拍得真好,”我說道,在他旁邊坐下。 “真是太感謝你了。你拍得真是太棒了!” “沒什麼的,”卡斯珀說道,“我喜歡拍這種家庭用品的。與拍德國早期瓷器的情境真是不太一樣。”他又指了指手中的記事本。 “我想這次拍賣的結果還不壞吧。” “真是好極了!”蘇西說道,她也走過來坐在了一旁,又遞給卡斯珀一杯啤酒。 “說實話,貝克斯,你現在可以償還全部欠款了。”她讚許地嘆了口氣。 “你看,這完全表明了你沒做錯什麼。購物也是種投資。我是說,比如你在那條Denny and George品牌的圍巾賺了多少?”

“嗯……”我閉上眼睛,心裡計算著。 “大約有……60%吧?” “60%的回報!還不到一年!看見了沒有?要比買狗屎股票好多了!”她掏出一支煙,用打火機點上。 “你看,我也要考慮把我的家當拿出來拍賣了。” “哦,你什麼家當也沒有,”我對她說道,“你都清理掉了。” “嗯,是的。”蘇西的臉沉了下來,“天啊,我怎麼會就那樣清理掉呀?” 我用手肘撐在扶手上,閉上眼睛。突然間,不知什麼原因,我覺得累極了。 “那麼說,你明天就要走了。”卡斯珀說道,他喝了一口啤酒。 “是的,明天走,”我順著他的話說道,同時睜開眼望著天花板。明天我就要離開英國,飛去美國,在那裡開始我的新生活。把這一切都留在身後,在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不知為什麼,我又覺得這彷彿不是真的。

“不是乘坐凌晨那种红眼航班吧?”他說道,又抬腕看了看表。 “不是的,謝謝。”我是在下午五點的航班。 “那樣好,”卡斯珀點頭說道,“白天還有充足的時間準備一下。” “哦,是的。”我坐直著說道,又瞥了蘇西一眼,蘇西對我笑了笑,“是有充足的時間做完手頭剩下的一些瑣事。” “貝基!真高興你改變主意了!”澤爾達見到我後馬上喊道。我從接待室的沙發上站起來,向她笑了笑。 “知道你要來,大家都高興極了!是什麼讓你改變主意的?” “哦,我也不知道,”我歡快地說道,“是……是什麼事吧。” “好吧,我帶你這就去化妝室……我們還是像過去那樣,亂糟糟的。因此,我們把你的這次節目稍稍提前了一點……”

“沒關係的,”我說道,“越早越好。” “我得說,你看來很好,”澤爾達說道,她上下打量著我,顯得略微有點失望,“你體重減輕了?” “我想,減輕了一點點吧。” “呀……壓力真大呀,”她自作聰明地說道,“壓力,簡直就是無形殺手。我們下星期就有一檔節目談這一話題。好了!”她喊叫道,擁著我衝進化妝間。 “這是貝基……” “澤爾達,我們認識貝基的,”克洛說道。自從我第一次做“早安咖啡”起,克洛就一直是我的化妝師。她在化妝鏡裡對我做了個鬼臉,我極力忍著沒笑出聲來。 “哦,是的,你們認識的!對不起,貝基,我剛才一直是把你當作客人了!克洛,今天不要替貝基把妝化得太漂亮了。我們並不希望她形像上太亮麗快樂,是吧?”她又降低嗓音說道。 “要用防水的睫毛油。事實上,一切都要用防水型的。過會再見了!” 澤爾達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克洛對著她的背影投去了鄙視的一瞥。 “哼,”她說道,“我會替你精心化妝一番的,讓你顯得光彩奪目,格外的亮麗,格外的快樂。” “謝謝了,克洛。”我說著對她報以微微一笑,然後在椅子上坐好。 “哦,不要對我說你也認為要用什麼防水睫毛油,”她接著說道,一邊在我胸前肩上圍上了圍單。 “根本不用,”我堅定地說道,“用槍逼著我也休想。” “那他們當真要用槍逼著你了。”化妝間那一端一個姑娘說道,我倆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我能說的是,我希望他們為這個節目付給你個好價錢,”克洛說道,她開始在我臉上打粉底了。 “是的,”我說道,“他們倒是出了個不壞的價錢。不過,這倒並不是我此行的目的。” 半小時後,我坐在休息室裡,克萊爾?愛德華茲走了進來。她穿著一件深綠色的套裝,與她的膚色髮型一點也不配--這只是我自己的感覺,還是有人故意想讓她顯得臉色蒼白?在攝影燈光下,她那臉色肯定會顯得十分蒼白的。 是克洛故意的,我這麼想著,我心裡偷偷笑著。 “嗨,”克萊爾對我說著,她見到我後顯得很不自在,“你好,貝基。” “嗨,克萊爾,”我說道。 “很久沒見面了。” “是的。嗯。”她雙手握在一起扭成一團似的。 “聽到你那些壞消息,我很難過。” “謝謝,”我不在意地說道,“這真是應了'壞事傳千里'這句諺語了,是吧,克萊爾?” 克萊爾臉上緋紅,把目光移開,我對自己略顯尖刻的話有點內疚。我被解聘畢竟不是她的錯。 “說實話,我很高興你接替了這份工作,”我口氣寬和地說道,“我覺得你幹得很出色。” “好了!”澤爾達一陣風般衝進屋裡。 “都準備好了。馬上開始了,貝基。”我們走出休息室,她用一隻手扶住我的手臂。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件很難的事。我們有準備的,會耐心等你進入……再說,要是你實在支撐不住的話,就哭出聲來,不管怎樣……不用擔心。” “謝謝了,澤爾達,”我說道,並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會記住的。” 我們走到了攝像現場,羅里和埃瑪也在場,坐在沙發椅上。我走過攝像監視器時瞥了一眼,看見監視屏幕上正播放著我在紐約的那張照片,但攝像鏡頭推近把照片放得很大,還套了紅色,畫面上的標題是“貝基悲劇秘聞”。 “嗨,貝基,”埃瑪在我坐定後對我說道,並在我手背上滿懷同情地輕輕拍了拍。 “你沒事吧?要不要拿塊手巾紙?” “嗯……不用了,謝謝,”我壓低嗓音說道,“但是,你看,也許隨後有用。” “你來做這檔節目,真是很有膽量的,”羅里說道,他看著手裡的記事本又說,“你與父母都搞僵了,有這事嗎?” “開拍倒計數,五,”澤爾達從場地邊上喊道,“四……” “歡迎回到節目中來,”埃瑪似乎是板著臉對著攝像鏡頭說道,“接下來,我們要向各位介紹一位很特殊的嘉賓。很多觀眾對我們節目的前財務諮詢專家貝基?布盧姆伍德小姐的事很關注。當然,從《每日世界》報導的情況來看,貝基她自己離財務安全尚有很大的距離。” 那張我在購物的照片又出現在了監視屏幕上,隨後是一系列小報對此事報導的標題,背景音樂是“嗨,會花錢的人”。 “貝基,那麼,”埃瑪在音樂聲漸漸淡出時說道,“首先我們要說,對於您目前所處的困境,我們要向您表示由衷的關切和同情。同時,我們也要請我們新的財務專家克萊爾?愛德華茲談談,您原來應該做些什麼才能防止這種悲劇發生。現在,為了讓我們的觀眾能夠更加清楚地知道您的情況……您能告訴我們,您現在究竟欠了多少錢?” “我很高興能有這一機會,埃瑪,”我說道,深深吸了口氣,“在目前,我的債務數目是……”我頓了頓,能夠感受到整個演播室氣氛緊張,彷彿在期待一枚重磅炸彈落地。 “零”。 “零?”埃瑪望瞭望羅里,彷彿想向他證實自己沒聽錯。 “零?” “我的透支信貸經理約翰?加文先生將會很高興向各位確證,在今年上午9點30分,我已經償還了全部債務。我已經還清了每一筆欠款。” 我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因為我想起了當我把大卷大卷現鈔遞給約翰?加文時,他臉上的表情。我多麼希望看到他扭曲著臉,尖聲怪叫起來,一副精神崩潰的樣子。但說句公道話,他在數到幾千英鎊時,臉上開始露出了微笑,還叫銀行里的同事都圍過來看。在最後,他十分真誠地與我握手--說他現在才明白了德里克?斯米茲先生當初為什麼會這樣對待我。 我思忖著老斯米茲此時又會說些什麼? “因此,你明白了吧,我根本沒陷入什麼困境,”我補充說道,“事實上,我要比以前任何時候都過得更好。” “是嗎,”埃瑪說道,“我明白了。”她的眼睛裡有種憂慮的神情--我想肯定是巴利在通過耳機衝著她大吼大叫什麼來著。 “但是,即使您暫時還清了債務,可您的生活被攪得一團糟,”她向前傾了傾身體,用富有同情的音調說道,“你失業了……朋友們都避而不見您……” “相反,我沒失業。今天下午我就要飛到美國去,在那兒從事一門新的職業。這對我來說,是有點搏一下的味道……這當然會是種挑戰,但我真誠地認為,我會在那兒工作生活得很愉快。我的朋友們……”我的嗓音有點哽咽,我深深吸了口氣,“是我的朋友們幫我走過這一難關的。是我的朋友們在堅定地支持著我。” 哦,天啊,我真難以相信。說到這裡,淚水竟然湧上了眼睛。我連續用力眨著眼,不讓淚水流下來。同時,我笑容滿面地望著埃瑪。 “所以,說真的,我的這一經歷並不是次失敗。是的,我是負過債;是的,我是被解聘過。但我努力補救了。”我把臉轉向攝像鏡頭。 “我要對那些像我一樣,把生活安排打亂了的觀眾朋友說……你也完全能夠渡過難關的。要行動起來,把你們多餘的衣服賣了,重新去找份工作。還可重新開始來過的,就像我現在這樣!” 演播室裡寂靜無聲。突然間,從一台攝像機後傳來了鼓掌聲。我驚訝地望過去--看見是攝像師戴夫在衝著我微笑,嘴裡無聲地做著說“幹得好!”的口型。舞台監督加雷恩也加入了進來……還有別的什麼人……此時,整個演播室裡掌聲雷動,只有埃瑪和羅里兩個,面面相覷--還有澤爾達,她在拼命對著嘴邊的話筒喊話。 “好的!”埃瑪說道,她拉高嗓音蓋住了掌聲。 “嗯……我們暫時休息一會兒--過會再參加我們的節目,繼續關注我們今天的話題:貝基的……悲劇……嗯……”她猶豫不決地支吾著,聽著耳機里傳來的聲音。 “……或者說,貝基的……嗯,勝利……嗯……” 喇叭里傳來節目間歇時播放的音樂聲,她困惑地望瞭望制導間那邊,“他得趕快拿定主意!” “再見了,”我說著站了起來,“我得走了。” “走?”埃瑪說道,“你還不能走!” “能的,我這就走。”我伸手去摘下戴著的微型話筒,音響師埃迪連忙跑上來幫我摘下。 “說得好,”他在把微型話筒從我衣服上摘下來時悄聲對我說道,“不要管他們放什麼屁,”他微笑著對我說道。 “讓巴利在上邊暴跳如雷去吧。” “嗨,貝基!”澤爾達的頭探進來,她驚慌地說道,“你這去哪兒呀?” “我已說了該說的話了。現在得去趕班機了。” “但你現在還不能走呀,節目還沒結束呀!” “可我的節目已結束了。”我說著伸手去取我的拎包。 “可現場來電都爆滿了!”澤爾達說道,她急步向我走來。 “交換台都堵塞了!打進電話的人都說……”她望著我,彷彿她從未見過我似的,“我是說,我們沒想到會是這樣。誰會想到……” “我得走了,澤爾達。” “等等!貝基!”澤爾達在我走到演播室門口時突然喊道,“我們--巴利和我--我們剛才交換過意見了。我們想,是否請你……” “澤爾達,”我輕輕打斷她的話,“太晚了。我得走了。” 我到達希思羅機場時差不多是3點了。中午午餐時,我與蘇西、塔欣和我父母一起去了一家酒吧小聚,算是他們給我餞行,此時到了機場,我心裡仍然暖乎乎的。要是說真心話,我內心還是有那麼一點依戀,很想痛痛快快地哭出聲來,跑回去撲進他們的懷裡。但與此同時,我又從未這麼自信過,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機場候機廳的中央有隻宣傳推銷報亭,免費提供各種報紙。我在走過報亭時,順手取了份《金融時報》。這也只是以前常讀這報的緣故。再說,要是腋下夾份《金融時報》,在登機時得到機艙等級提升的機會就大些。我把報紙折疊著,整整齊齊地夾在腋下,卻不經意間讀到報紙上一條標題,標題中的一個詞讓我驟然停下了腳步。 布萊登試圖力挽狂瀾,拯救公司。第27頁。 我用微微顫抖的手指,翻開報紙,翻到了第27頁,讀到了這則報導: 金融公關企業家盧克?布萊登先生最近遭受重創,麾下幾員大將相繼背叛,但他仍然試圖力挽狂瀾,留住投資人,保住旗艦不沉。據說,這家曾被譽為銳意進取的公關公司目前士氣低落,人心惶惶,似有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恐慌。在今天舉行的危機對策會議上,布萊登先生將設法說服他的支持者批准他的大膽重組計劃。據說,這一計劃涉及到…… 我讀完全文,凝視著報上盧克的照片。他在照片上一如既往那樣自信--但我記起了邁克爾說的話,說盧克被掀翻在地了。他的帝國大廈在他四周轟然倒塌了,就像我的帝國大廈也倒塌了一樣。而且很有可能的是,他媽媽不會打電話安慰他,讓他別放在心上。 在那一瞬間,對盧克的憐憫之情油然而生。我幾乎想馬上打電話給他,對他說事情總會有轉機的。但那樣做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在忙他的生活--而我在忙我的。我又懶懶地折疊起報紙,步履堅定地走向檢票台。 “有什麼行李要檢查的嗎?”檢票台的小姐微笑著對我說道。 “沒,”我答道,“我沒帶什麼行李。就一隻手提箱。”我不經意地把《金融時報》露出來。 “有沒有機艙等級提昇機會呀?” “對不起,今天沒有。”檢票小姐一臉同情地說道,“但我為你安排在緊急出口處吧。那兒前邊沒有座位,不會碰腿的。請把手提箱放在磅秤上。” “好的。” 我彎下腰湊身去拿手提箱放在磅秤上,這時身後傳來了一聲喊聲。 “等等!” 我心裡猛然一怔,彷彿是從20英尺高空墜落在地上一般。我轉過身去,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竟然是他。 是盧克。他正大踏步跨過候客廳向檢票台這邊跑來。他像往常那樣穿戴得很整齊,但臉色蒼白,顯得憔悴。他兩眼下露出深深的陰影,彷彿最近一直在靠喝咖啡提神熬夜。 “你這見鬼的是上哪兒去?”他走到我近前急沖衝問道,“你這是要去華盛頓?” “你來這兒乾嗎?”我嗓音微微顫抖著反問他,“你不是在與投資人開什麼危機對策會嗎?” “是的。但後來梅爾跑進屋端茶時對我說,她今天早上在電視上看到你了。” “你就這樣從會議上跑出來了?”我望著他,“怎麼了,會還沒結束就跑出來了?” “她對我說,你要離開英國了。”他那雙眼睛緊盯著我,“是真的嗎?” “是的,”我說道,一邊用手更緊地握住我那小手提箱。 “是的,我要離開英國了。” “就這樣走了?連說都不對我說一聲?” “是的,就這樣走了,”我說道,把手提箱重重地放在磅秤皮帶上。 “就像你回到英國後,連電話也不打給我一樣。”我的話音中充滿了怨氣,盧克眨了眨眼。 “貝基--” “是靠窗還是靠走道的座位?”檢票小姐打斷他的話問道。 “靠窗的,謝謝。” “貝基--” 他口袋裡的手機發出刺耳的尖叫聲,他不耐煩地按停了鈴聲,“貝基……我想與你談談。” “現在你想跟我談談了?”我說道,臉上露出了難以相信的神情。 “好哇。真是選擇了最好的時機。就在我要檢票登機的當口。”我用手背拍了一下《金融時報》。 “那麼這危機會議怎麼辦?” “讓它等著吧。” “你公司的前途也能這樣等著?”我揚起眉毛問道,“那樣是不是有點……不太負責,盧克?” “要不是你,我那公司早就沒有什麼見鬼的前途了,”他幾乎是怒氣沖沖地喊道,我不由得感到渾身一震。 “邁克爾對我說了你的事。你是怎樣發現艾麗西亞在搗鬼的。你又是怎樣給他提了醒,從而救了這公司。”他搖了搖頭。 “我一直被蒙在了鼓裡。天啊,要不是你,貝基……” “他不該告訴你的,”我憤憤然低聲說道,“我告訴過他,要他不告訴你。他還答應了。” “啊,但他告訴了我!現在……”盧克頓了頓,“現在,我不知該說什麼好。”他比剛才平靜多了。 “'謝謝你'這樣的話根本不能表達我的意思。” 我倆默默地對視著,這樣沉默了一會兒。 “你不必說什麼,”我終於說道,把臉轉向了一邊,“我那樣做,是因為我看不慣艾麗西亞。沒別的原因。” “那麼……我安排您在32排座位上,”檢票小姐歡快地說道,“登機從4點30分開始。”她又看了一眼我的護照,隨即她臉上的表情起了變化。 “嗨!您是'早安咖啡'節目的那位特邀嘉賓,是嗎?” “我曾經是的。”我客氣地微笑著說道。 “唔,對了,”她說著臉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她把護照和登機卡遞回給我,眼睛又落到了《金融時報》上,停在了盧克的照片上。她抬起臉望瞭望盧克,又低下頭看了看報上的照片。 “等一等。你就是報上照片上的人?”她說道,用手指了指報上的照片。 “我曾經是的,”盧克略一猶豫說道,“來吧,貝基,至少得讓我替你買杯飲料吧。” 我們坐在一張小桌邊,要的是兩杯法國Pernod葡萄酒。我看到盧克手機的指示燈每隔五六秒鐘就閃亮一次,說明有人在撥打他的手機,但他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我是想打電話給你的,”他眼睛望著手中的酒杯說道,“幾乎是每一天,我都想著打電話給你。但是我知道,要是我打電話給你了,卻說我只有十分鐘時間,你又會怎樣想。你說過的我沒時間認真考慮我倆的關係,這句話對我震動很大。”他喝了一大口酒。 “相信我,最近我確實忙得焦頭爛額,連十分鐘時間都抽不出來。你不知道最近這一段時間我真有多忙。” “邁克爾對我說過。”我說道。 “我是想等手頭事情忙停點後再打電話給你的。” “所以你選擇了今天。”我忍不住微微一笑,“等到你的所有投資者都飛過來見你這一天?” “當然不是時候。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他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但我怎麼會知道你打算離開英國?邁克爾什麼也沒對我說,他這個混蛋。”他皺了皺眉頭,“我不能坐在公司裡就這麼讓你走了。”他無目的地把酒杯在桌面上推前挪後,彷彿是在找什麼東西似的。我內心忐忑不安地望著他。 “你說得對,”他突然說道,“我當時是走火入魔了,一心想把紐約的公司開出來。當時真是有點……瘋狂了,什麼事都看不出來。天啊,結果是一切都搞糟了,是吧?你……我們……還有公司……” “好了,盧克,”我尷尬地說道,“這也不能全怪你自己。有些事還是我的錯,給你添亂了。”盧克搖著頭,我沒再往下說,他喝乾了杯中的酒,又直率地望著我。 “有點事得讓你知道,貝基。你想想,《每日世界》是怎樣知道你財務上那些事的?” 我一臉驚訝地望著他。 “是……是市政府稅務部門那個女士吧。她找到我住的地方,趁蘇西不注意時,偷偷地……”他搖著頭,我的話漸漸沒聲了。 “是艾麗西亞搗的鬼。” 剎那間,我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是艾麗西亞?”我緩過神來問道,“你是怎樣……她為什麼……” “我們在搜查她辦公室時發現了她桌上放著你的銀行對賬單。還有一些信之類的。天知道她是怎樣搞到手的。”他深深吐出一口氣。 “今天早上,我終於從《每日世界》裡的一個熟人處打聽到,她就是這家報紙說的消息渠道。他們用了她提供的消息,然後對你窮追猛打。” 我呆呆地望著他,渾身一陣發冷。我想起了那天到他公司辦公室裡去的情景。我帶了那隻康蘭專賣店購物袋,裡面都是寄給我的信。艾麗西亞站在梅爾的辦公桌邊,像是隻貓盯住老鼠那樣虎視眈眈的。 我知道自己總是丟三落四的。哦,天哪,我怎麼會那麼傻? “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盧克說道,“她那樣做是想詆毀我和公司,讓我分心,不去察覺她在背後搞的鬼。報社不肯證實,但我敢說,她就是抖出我所謂種種劣蹟的'內線',”他頓了頓,又說道,“貝基,問題是我當時把這一切都搞錯了。我的紐約計劃不是因為你而擱淺的。”他一臉真誠地望著我。 “反而是我的緣故攪亂了你的生活。” 我呆呆地坐在座位上,說不出話來。彷彿有人把我身上的什麼重負慢慢卸了下來。我不知道該想些什麼,說些什麼。 “我真的很抱歉,”盧克在說著,“害得你受了這麼多罪……” “不。”我深深吸了口氣。 “盧克,也不是你的錯。這甚至不是艾麗西亞的錯。可能是她向報社提供了這麼些材料。我是說,要是我自己沒掉進財務泥潭的話,要是我沒著了魔似的在紐約瘋狂購物的話,他們也就沒東西可寫了,是吧?”我用手搓了搓臉。 “真是可怕,真是丟人。但說來也奇怪,那篇報導見報了對我倒是件好事,至少使我明白了自己的一些事。” 我拿起桌上的酒杯,發現杯裡早已空了,又把酒杯放下。 “你還要一杯嗎?”盧克問道。 “不,不要了,謝謝。” 我們誰都沒再說話。在遠處,廣播裡在告誡旅客,去舊金山的BA2340航班的旅客應到29號門登機。 “我知道邁克爾提議給了你一份工作,”盧克說道。他用手指了指我的手提箱。 “我想這意味著你接受了他的這份工作吧。”他停住沒再說下去,我看著他,身子微微顫抖著,沒說什麼。 “貝基--不要去華盛頓。留下來,替我幹吧。” “替你幹?”我吃驚地說道。 “留下來,替布萊登公司幹。” “你瘋了吧?” 他用手把頭髮往腦後理了理--這一瞬間他的臉又顯得那麼幼稚,那麼易受傷害,就像是個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的疲憊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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