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購物狂紐約血拼記

第22章 第四部分身心疲憊-2

B和B。是布里奇斯和比林頓。或是比林頓和布里奇斯布里奇斯和比林肯(Bridges and Billington):這兩個詞的首字母都是B,對應前面所說的B和B。 --譯註。 “你是否知道……”我極力保持著外表的平靜,“你是否知道是什麼方面的公關業務?” “呀!你看,這我還真知道一點。是金融方面的。好像他們最大的客戶之一就是倫敦銀行。或者將會是他們的客戶吧。那肯定是能美美地賺點錢的。但我說了,我們還沒怎麼見到他們呢,因此……”他看了看我,臉上的神情有些變了。 “嗨,你沒事吧?” “沒事的,”我勉強說道,“我想,我要去……去打個電話。” 我撥了三遍四季酒店的電話號碼--每次都是在還沒接通時就掛斷了,因為我實在難以開口要服務台給我接盧克?布萊登。最後,我深深吸了口氣,又撥了電話號碼,接著說是要接邁克爾?埃利斯。

“邁克爾,我是貝基?布盧姆伍德。”電話接通後我說道。 “貝基!”他說道,他的聲音顯得真是很高興聽到我打電話給他。 “你近來好嗎?” 我閉上眼睛,盡力保持鎮靜。他說話的聲音在剎那間又把我帶回到了四季酒店去。我彷佛又回到了那燈光幽暗、富麗堂皇的大堂,回到了紐約那個夢幻的世界裡。 “我……”我又深深吸了口氣。 “我很好。你看……我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很忙,很忙的!” 我不會承認我丟了工作。我不會去讓人人都說為我感到難過之類的話。 “我是在去演播室的路上,”我說道,我把食指和中指交叉疊著食指和中指交叉疊著:西方習俗,為祈求好運、試圖減輕說謊的罪過等。 --譯註。 “但我想告訴你件事。我想我知道了為什麼外面會謠言四起,說盧克要喪失倫敦銀行這家客戶了。”

我如實對他講了在盧克公司裡偷聽到的談話,我又怎樣去了國王街,又在那兒發現了什麼。 “我明白了,”邁克爾在聽我敘述過程中不時這麼說上一句,他的語氣顯得很嚴峻。 “我明白了。你知道,在他們的合同中有一條規定,是禁止僱員有這般行為的吧?要是他們偷偷拉走公司的客戶,盧克是可以起訴他們的。” “他們談到過這一點。他們似乎認為他不會提起訴訟的,因為那樣做他太丟面子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我幾乎可以聽出電話那頭邁克爾苦苦思索的聲音。 “他們講的不無道理,”他終於說道,“貝基,我得去找盧克談談。你發現了這麼大的事,真是了不起。” “還不僅僅如此,”我說道,“邁克爾,得有人告訴盧克。我在布萊登公司裡看到,那兒死氣沉沉的。根本沒人在認真幹活,沒到下班時間,人全都走光了……完全與以前不一樣了。這樣不好。”我咬住嘴唇,“他得趕回來看看。”

“你為什麼自己不把這一切告訴他?”邁克爾輕聲說道,“我敢說他會很高興與你通話的。” 他的聲音很親切,很柔和,我突然覺得鼻子一酸。 “我做不到。要是我打電話給他,他會想……他會想我這是在證明什麼,或只是些愚蠢的胡猜亂想--”我停住口,盡力克制著情緒。 “說實話,邁克爾,我想你在告訴盧克時不要提起我,假裝是其他什麼人告訴你的。但總得有人告訴他。” “我在半小時後就去見他,”邁克爾說道,“我會告訴他的。貝基……你幹得好。” 一星期後,我不再期望邁克爾會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他們那裡的情況了。不管他對盧克說了些什麼,我也懶得去費心猜測了。我彷佛覺得我生活中的這一攤子事徹底結束了。盧克、美國、電視和其他相關的一切,都已離我而去。現在是我重新開始自己生活的時候了。

我盡力保持樂觀,對自己說我面前還有很多路可走。但是,一位前電視財務諮詢專家下一步又會走哪條職業之路?我打電話給一位電視節目代理人,令我感到沮喪的是,她竟然與那些美國電視界的同行一樣,滿口答應。她說她如何如何高興接到我的電話,認為可以替我策劃製作由我主持的系列專題片,至少替我在電視界找份工作是絕對沒問題的,一有好消息就給我回電,但從此就音信杳然了。 因此我淪落到翻報紙找工作的地步了。我翻看了《衛報》,尋找那些對我來說成功希望還不會過半的機會。我在報上圈出了《投資者年鑑》專職撰稿人的一則招聘廣告,還有《個人投資期刊》助理編輯和《今日年金》編輯的招聘廣告。我對年金之類的知之甚少,但我想總會有辦法彌補的。

“有什麼進展嗎?”蘇西走進屋裡,她手裡拿著一碗鬆脆果仁玉米片對我說道。 “還好,”我說著臉上努力露出笑容。 “我會去那些地方試試的。”蘇西往嘴裡塞著玉米片,略有所思地望著我。 “你今天打算做些什麼事呢?” “沒什麼特別的事,”我垂著頭說道,“就是隨便翻翻報紙,看看有什麼合適的工作。梳理一下那些亂糟糟的事。” “那麼,”蘇西一臉同情的樣子,“你找到什麼感興趣的事了嗎?” 我用手指了指報上圈出來的廣告。 “我想去試試《今日年金》編輯這位子。報上說了,要是合適,這一編輯還會負責年度退稅贈頁的編輯工作!” “是嗎?”她不由自主地做了個鬼臉,又急忙說道,“我是說……那還真不錯!真是很有趣的!”

“退款這種事有趣?蘇西,別糊弄我了。” “嗯--你看,這是相對來說的嘛。” 我把頭靠在雙膝上,呆呆地望著客廳的地毯。電視機的音量調低了,除了蘇西的咀嚼聲,屋裡十分安靜。 “蘇西……要是我找不到工作怎麼辦?”我急急忙忙說道。 “你會找到工作的!不要犯傻!你是個電視明星!” “我過去是個電視明星。但全都給我自己毀了。我的生活也弄得一團糟。” 我閉上眼睛,讓身體往地毯上滑,直到頭倚靠在沙發座墊上。我真覺得自己也許就一輩子這樣閒散地躺著算了。 “貝克斯,我真替你擔心,”蘇西說道,“你有好幾天沒有出過門了。你今天打算怎樣?” 我睜開眼睛看了一下,她俯身著急地望著我。 “不知道。看'早安咖啡'。”

“不要再看'早安咖啡'了!”蘇西語氣堅決地說道,“好了,”她合上翻開著的《衛報》,“我倒有個好主意。” “什麼呀?”我疑惑地問道,這時蘇西已經把我拖了起來,往我的屋子裡走去。她推開房門,拉著我走了進去,又張開雙臂揮舞著,指著我這亂成一團的屋子四周。 “我想你應該從早上開始就整理一下你的房間。” “什麼?”我一臉驚愕地望著她,“我可不願做什麼整理的事。” “不,你要做的!說實話,整理後,你會感覺很好,我就是那樣的。真是棒極了!從那以後我就一直感覺很好。” “是呀,你什麼衣服都沒了!你得連續三星期向我借內衣內褲。” “嗯,是的,”她承認道,“也許我是太過分了一點。但關鍵在於,這樣會改變你的生活。”

“不,不會的。” “會的!這是風水。你得拋開生活中的一些東西,這樣才能讓新的東西進來。” “這話倒不錯。” “是真的!我整理完我的東西後,我就接到哈德利斯百貨公司的電話,給了我一份訂單。來吧,貝克斯。只要稍稍花點力氣,整理一下你的東西,你就會感到天大的好處。” 她拉開我的衣櫥門,伸手翻看我的各種衣服。 “我是說,看看這個,”她說道,拿出一條鑲有緣飾的藍色麂皮裙子。 “這條裙子你最近什麼時候穿過?” “最近穿過的,”我說著在背後把手指交叉疊在一起。我是在波托貝洛路上一個小攤位上買的,當時也沒試穿過,拿回家後試穿時發現尺寸小了。但誰能說,我不會在某一天瘦身的。 “還有這些……這些……”蘇西皺著眉頭,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哎呀,貝克斯,你究竟有多少條黑色長褲呀?”

“只有一條!也可能是兩條。” “四條……五條……六條……”她順著掛桿上的衣架數著,臉色嚴峻地把我的褲子都取了下來。 “那些褲子都是等我長胖些後再穿的,”我辯解道,蘇西這時正在把我那條褲腿很寬鬆,可以罩在皮靴外的Benetton品牌褲子取出來。 “那些都是牛仔褲!”我看見蘇西開始在衣櫥下邊摸索著,就連忙喊道,“牛仔褲不算褲子!” “誰說的?” “人們都這麼說的!這是常識了。” “十條……十一條……” “啊……那條是在滑雪時穿的!完全是不同的嘛,是運動服。” 蘇西回過頭來望著我,“貝克斯,你從來沒去滑過雪。” “是沒有,”我略微想了想回答說,“但是……你看,是備著萬一有人請我去滑雪玩的。當時正在特價出售呢。”

“這又是什麼?”她戰戰兢兢地舉起我那隻擊劍面罩問道,“這可以直接扔進垃圾桶裡去了。” “我準備學擊劍呢,”我憤憤不平地說道,“我準備做凱瑟琳?澤塔?瓊斯的絕技替身呢。” “我真搞不懂你是怎樣把這些東西弄進來的。你從來不扔東西?”她拎起一雙鞋面上有貝殼裝飾的皮鞋。 “我是說,像這種鞋。你還穿這種鞋嗎?” “嗯……不怎麼穿了。”我望著她臉上的表情。 “但問題不在這裡。要是我把它們扔了,那些貝殼明天就會自己爬回來的,而我又得去買新鞋了。這就像是……買保險一樣。” “貝殼是不會爬回來的。” “難說!就像是天氣會變一樣,這可說不准。” 蘇西搖著頭,踮著腳從堆滿各種衣服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 “我給你兩個小時,到時候我再來時,你得把屋子全整理乾淨。要煥然一新的屋子--煥然一新的生活。開始吧!” 她走了出去,我坐在自己的床上,憂鬱地四面環視著我的屋子。 嗯,好吧,也許她說的有理。也許我是得清理一下。但我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我是說,要是就那麼簡單地把從未穿過的東西都扔了,那要到哪兒才會有止境?那時候我會一無所有的。 哎,這一切真是太難了。這一切要費這麼大力氣。 我拿起一件夾克式便裝,舉在手裡看了一會兒,又無奈地放下。單是盤算決定是去還是留就會把我累垮了的。 “你整理得怎樣了?”門外傳來蘇西的叫喊聲。 “很好呀!”我用歡快的嗓音喊道,“真是很好呀!” 快點吧,我總得做些什麼。好吧,也許我應該從哪個角落開始,順著哪個方向依次清理。我走到屋子的一角,那兒的梳妝台上亂糟糟地堆滿了東西,我就從梳妝台上的東西開始整理吧。有我在因特網上訂購的各種辦公用具……我很久很久以前買的一隻木碗,當時在《裝潢》雜誌上推薦的,但後來在Woolworths百貨店也看到過同樣的貨物……一套紮染用具……一些健膚擦摩用的海鹽……呀,這些都是什麼東西呀?這個我還沒打開過的盒子裡又是什麼東西呀? 我拆開包裝盒,裡面是一卷50米長的烤火雞用箔紙。烤火雞的箔紙。我怎麼會去買它的?難道我當時想自己去烤火雞吃?我困惑不解地伸手拿起盒蓋上的一封信,看到了上面寫著:“歡迎使用'全國暢通'郵購服務。我們衷心感謝您的好友簡?布盧姆伍德夫人向您推薦了我們的郵購目錄……” 哦,天哪,想起來了。那是媽替我訂購的,那樣她就獲得了一份贈品。一隻蒸鍋盤子,一些烤火雞用的箔紙……那些她用來裝沙發靠墊的塑料袋……一些精巧的小擺設,用來擺在…… 等等。 再等那麼一會兒。我放下手中的小擺設,慢慢地重新拿起那些塑料袋。袋上有幅廣告畫,一位剪著時髦髮型的金發女士正神采飛揚地望著我,她手裡拿著的是裝在這種真空壓縮袋裡,體積大大壓縮了的羽絨被,畫面中她的嘴邊冒出一隻表示說話的氣泡,隨後是一行字:“高達75%的空間壓縮,我衣櫥的容積又變大了!”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踮著腳尖悄悄走到放掃帚等雜物的儲物櫃旁。我走過客廳時往裡面瞥了一眼--令我驚奇的是,蘇西正與塔欣坐在沙發上,很起勁地交談著。 “塔欣!”我說道,他倆猛然抬起頭望著我,臉上露出彷彿做錯事了的神情。 “我沒聽到你來。” “嗨,貝基,”他招呼著說道,眼睛沒敢直視我。 “我們有點……有點事要談談,”蘇西說道,她望著我,臉上也是一副尷尬的樣子。 “你整理完了?” “差不多了,”我說道,“我想用吸塵器把我屋子吸吸塵。打掃得乾淨一點。” 我回到房間裡,關上門,把塑料壓縮袋從包裝袋裡取出來。好了,這真是又好又簡單。把東西全部塞進去,塞滿後把空氣吸出來。每隻袋裝十件針織羊毛套衫之類的,這包裝袋上寫著這麼個說明--但說實話,誰真會認真去數? 我把亂七八糟的衣服一股腦地塞進第一隻壓縮袋裡,直到撐得滿滿的,再也塞不進衣服為止。我累得氣喘吁籲,把封閉拉鍊拉上,隨後把吸塵器的口子對準抽氣孔。真是不可思議。還真行了!就在我面前,那些裝進袋裡的衣服緊緊地縮在了一起! 哦,這真神了。這會使我的生活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能夠裝袋壓縮,為什麼還要整理清除掉? 一共有八隻壓縮袋--當它們全都裝滿壓縮後,把它們塞進衣櫥裡,關上門。這衣櫥裡塞得是有點緊,我用力硬是關上門時,聽到裡面有種嘶嘶響聲--但關鍵是它們都塞了進去。它們都裝滿了我的衣服。 現在再看看我的房間!真是難以置信!好了,當然說不上一塵不染--但比剛才不知要好了多少。我飛快地把最後那些零星散亂在屋裡的小東西塞到被子下,又在被子上整齊地放上幾隻靠墊,隨後退後幾步。我四下望瞭望,心裡暖和和的,感到十分自豪。我還從沒見過我這屋子這麼整潔。蘇西說得對--我的確感到與以前有點不同了。 你看,也許這就是風水的緣故吧。也許這就是轉折點了。我的生活從現在開始就要轉變了。 我心裡樂滋滋的,向四周看了最後一眼,隨後喊道,“我整理好了!” 蘇西走到我房門口時,我已沾沾自喜地靠在床頭邊,微笑著望著她,看到她一臉驚愕的神情。 “貝克斯,真是神了!”她說著又用難以置信的眼光打量著整潔的四周。 “你的動作真快!我打掃自己的房裡時不知花了幾天的時間!” “這個嘛,你看,”我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說道,“一旦我決定了要做什麼,我就會做好的。” 她向前走了幾步,用驚訝的眼光望著我那梳妝台的檯面。 “天哪,我還真不知道這梳妝台是大理石的檯面!” “我知道的,”我自豪地說道,“還真很漂亮,是吧?” “可你的那些垃圾呢?垃圾袋放在哪兒了?” “已經……我已經把它們都處理掉了。” “那麼說,你真是清理掉了一大批東西?”她說著慢慢走到幾乎是空無一物的爐架邊。 “肯定清理掉了許多東西吧!” “是……是有那麼一點,”我含糊地答道,“你看,我下手也是夠狠的。” “真讓我大開眼界!”她走到衣櫥前,我緊張地註視著她。 不要打開門,我內心急切地祈禱著。真的不要打開門。 “你還留下了些什麼呢?”她微笑著說道,伸手拉開了衣櫥的門。我倆都驚叫了起來。 這就像是一顆釘子炸彈突然爆炸開來似的。 只是這飛濺出來的不是釘子,而是衣服。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有一隻壓縮袋爆裂了,袋裡的服裝飛得到處都是,還把其他壓縮袋也甩出了衣櫥。隨即又有一隻壓縮袋爆裂了,緊接著又有一隻爆裂了。這真是一場衣服風暴。蘇西被劈頭蓋腦飛來的衣服淹沒了。一條有閃光飾片的裙子飛到了燈罩上。一隻胸罩橫飛過屋子打在窗玻璃上。蘇西尖叫著,夾雜著笑聲不斷,我瘋狂地揮舞著雙手,高聲叫喊著“停下!快停下!”像是克努特國王在命令海浪不要再向岸邊湧來一般克努特國王:克努特在北歐入侵英國後成為英格蘭的國王(1016-1035),眾臣諂媚地稱克努特國王“偉大得能夠喝令海浪退潮”,但克努特國王頗有自知之明。他命令把王椅搬到海邊,喝令湧來的海浪退去,但海浪依然湧來,以此他告誡眾臣無論國王的舉止在眾臣眼中多麼“偉大”,但在神力面前又是多麼蒼白無力。 --譯註。 哦,天哪。 好了,夠了。快停下,求求你了。 但為時已晚。瀑布般的禮品店購物袋從衣櫥最上層的隱蔽處傾瀉而下。一隻接一隻,跌落到光天化日之下。它們砸在蘇西的頭上,又彈跳躍落到地板上,開膛剖肚,裡面的寶貨全都抖摟出來。一隻只灰色閃亮的禮品盒子,上面有蘇西全名的首字母縮寫SCS字樣。 足足有40只之多。 “什麼……”蘇西把罩在頭上的一件T恤衫拉下來,目瞪口呆地望著腳下這麼多混雜在衣服裡的禮品盒。 “你這是從哪……”她扒開地上散亂的衣服,撿起一隻禮品盒,打開盒蓋,呆呆地看著。盒子裡是用青綠色軟紙包裹著的一隻用棕黃色皮革製作的鏡框。 哦,天哪。天哪。為什麼它們也要湊熱鬧,跳出來顯形? 蘇西一言不發,俯身從地上撿起一隻好禮品店的購物袋。她打開購物袋,一張收銀條飄落到地上。她仍然一言不發地拿出購物袋裡的兩隻盒子--又一一打開,裡面都是用紫紅色花呢製作的鏡框。 我張開嘴想說--卻沒說出話來。在那一刻,我倆面面相覷,相對而視。 “貝克斯……你一共買了多少只?”蘇西終於問道,她的嗓音很微弱,彷彿被扼住了喉嚨一般。 “嗯……不多,”我說道,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發燙,“你……你看。只有幾隻。” “肯定要有……50多只了!” “不會的!” “會的!”她望瞭望地上散開的盒子,困惑的臉漲得腓紅,“貝克斯,這些鏡框實在是很貴的。” “我沒買那麼多!”我不自然地笑了笑,“而且也不是全部一次性買的。” “你根本不該去買!我對你說過,我會替你做的。” “我知道,”我有點尷尬地說道,“我知道你會的,但我還是想自己不時買一隻。我就是想……想支持你嘛。” 一陣沉默,蘇西伸手又拿起一隻好禮品店的購物袋,望瞭望袋裡兩隻禮品盒。 “是你,對嗎?”她突然說道,“就是因為你的緣故,我那些鏡框才銷得那麼好吧。” “不是的!說實話,蘇西--” “你花掉了自己所有的錢來買我的鏡框。”她開始有點哽咽起來。 “用完了你所有的錢。你現在還欠著債。” “不是的!” “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拿到訂單的。” “你會拿到的!”我有點沮喪地說道,“你當然會拿到訂單的。蘇西,你做的鏡框是世界上最好的。我是說……看看這只!”我拿起手邊的禮盒,從盒子裡拿出一隻用磨舊後做裝飾用粗斜紋布做的鏡框。 “即使我不認識你,我也會買這只鏡框的。我會買所有這些鏡框的!” “你不會買這麼多的,”她喘著氣說道,“你最多只會買上……三隻吧。” “我會買所有這些鏡框的。它們用作禮品真是太漂亮了,還可以……用來裝飾屋子……” “你這麼說是為了安慰我,”她含著淚水說道。 “不!不是的!”我堅持說道,覺得淚水也在自己的眼眶裡打著轉。 “蘇西,人們都很喜歡你的鏡框。我就看見店里許多人都在說著這些鏡框真是好看。” “不,你沒看見有人這麼說。” “看見過的!有一天,有一個婦女在好禮品店裡對手裡的鏡框贊不絕口,店裡的人都同意她說的話。” “真的?”蘇西輕聲問道。 “真的!你的手這麼巧,做得這麼精緻……”我四下看了看這滿屋子的狼藉的慘相,不禁悲從中來。 “而我真是個廢物。約翰?加文說得對,我原會積累起自己的資產來的。我原應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的。我真是……個沒用的人。” “不是的!”蘇西驚恐地喊叫道,“你不是什麼沒用的人!” “我是的!”我灰心喪氣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衣服堆裡。 “蘇西,看看我這樣子。失業、沒有前途,被告上法庭,欠下幾千英鎊的債,還不知怎樣去還……” 門口傳來一聲尷尬的咳嗽聲。我抬頭望去,是塔欣站在那兒,兩隻手裡握著三杯咖啡。 “喝杯咖啡?”他說道,小心翼翼地走進屋來。 “謝謝,塔欣,”我說道,用力抽了抽鼻子,從他手中接過一杯咖啡。 “對不起,這麼亂。這真不是……個請你來的時候。” 他坐在床沿邊上,與蘇西相互望了一眼。 “手頭有點緊?”他說道。 “是的,”我喘著氣答道,又用手抹了抹眼睛。 “是的,是這樣的。”塔欣又望了蘇西一眼。 “貝基,要是你願意,我很高興--” “不。不要,謝謝了。”我對他微笑著說道。 “真的。” 三個人都沉默著,慢慢呷著咖啡。一縷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屋裡,我閉上眼睛,感受到臉頰上舒心的暖意。 “每個人都會碰上這種事的,”塔欣同情地說道,“瘋叔叔蒙蒂就老是鬧要破產,是吧,蘇西?” “天哪,真是那樣的!老是沒停過似的!”蘇西說道,“但他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渡過難關,是吧?” “千真萬確!”塔欣說道,“一次又一次,不知有多少次了。” “他是怎樣渡過難關的?”我抬起臉望著塔欣,不由得這般問道。 “通常是賣掉一幅倫勃朗倫勃朗(Rembrandt,1609-1669):荷蘭畫家。--譯註的畫,”塔欣說道,“或是斯塔布斯斯塔布斯(George Stubbs,1724-1806):英國浪漫主義流派畫家,以畫馬著稱。--譯註的畫。諸如此類的。” 天哪。那是些百萬富翁的事。我是說,即使是蘇西,我最親密的朋友,也不會有我這般的感受。他們沒有這種無助的感覺。他們不會體會到沒錢的滋味。 “是的,”我說道,臉上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嗯……不過,我可沒有閒散多餘的倫勃朗畫。我只有……無數的黑色褲子。還有T恤衫。” “還有擊劍穿的服裝。”蘇西插話說道。 外面電話鈴聲響了,但我們三人誰都沒動。 “還有一隻木碗,我自己根本不喜歡的木碗。”我半笑半哭地說道,“還有40只鏡框。” “還有一件有兩隻領口的時尚套衫。” “還有Vera Wang牌子的雞尾酒夜禮服,”我看著屋里四週,突然想起又說道,“還有一隻全新的凱特?斯佩德牌拎包……還有……還有滿滿一衣櫥我從未穿過的衣服……蘇西……”我情緒有點激動,幾乎說不出話來。 “蘇西……” “什麼?” “想……想想這一切。我還不是一無所有的。我是有自己資產的!我是說,可以稍微折些價……” “你這是什麼意思?”蘇西說道--隨即她臉上一亮。 “哦,你還應該有個個人儲蓄賬戶給忘了吧?” “沒!沒什麼個人儲蓄賬戶!” “我可不懂了,”蘇西喊叫道,“貝克斯,那你是在談什麼呀?” 我剛想張嘴向她解釋,這時外屋電話自動錄音裝置啟動了,一個美國口音濃重的嗓音響了起來,讓我不由得凝神屏息,轉過頭去聆聽著。 “嗨,貝基嗎?我是邁克爾?埃利斯。我剛到倫敦,我想--我們是否碰碰頭,隨便聊聊?” 在倫敦見到邁克爾總覺得怪怪的。在我腦海中,他完全是屬於紐約氛圍中的人,屬於四季酒店的富豪客人。可他確確實實來到了倫敦,就在我面前。他住進了薩伏伊飯店薩伏伊飯店(Savoy):位於倫敦市中心的五星級飯店。 --譯註,在飯店的河畔餐廳裡,他笑盈盈地歡迎著我,我在桌邊坐定後他舉手向侍者示意。 “給這位女士來杯杜松子酒。”他揚起眉毛望著我。 “好嗎?” “好的。”我對他微笑著表示謝意。我在紐約時與他見過多次面,也很談得來,但這次又見到他時還是感到有點靦腆。 “應該說,”他說道,這時侍者替我端來了杜松子酒。 “自從我們那次通話後,發生了許多事。”他舉起自己的杯子,“乾杯。” “乾杯,”我喝了一小口。 “發生了些什麼事?” “比如艾麗西亞和其他四個人被從布萊登公司除名了。” “其他四個人?”我瞪著眼驚訝地問道,“他們都是同謀?” “看來是的。現在看來艾麗西亞對此是蓄謀已久了,不只是一時的妄想,而是深思熟慮、精心策劃的結果。當然,他們背後也有人在支持他們。你知道艾麗西亞的未婚夫很有錢吧?” “這倒不知道,”我說道,這時我想起了她穿著的香奈爾款式皮鞋。 “但這也並不令人感到意外。” “他負責搞定財務方面這一塊。正像你猜測的,他們試圖把倫敦銀行拉走。” 我喝了口杜松子酒,品味著這酒的剛烈滋味。 “那後來呢?” “盧克突然衝進辦公室,冷不防把他們逮個正著,把他們全部趕進一間會議室,然後挨個兒搜查他們的辦公桌。他還真發現了不少東西。” “是盧克?”我覺得彷彿被人當胸猛擊了一拳似的。 “你是說--盧克回到倫敦來了?” “嗯。” “他回來了有多久了?” “三天吧,到今天的話。”邁克爾瞥了我一眼。 “我想他還沒打電話給你吧。” “沒,”我說道,一邊盡力掩飾住我的失望之情。 “沒,他沒給我打過電話。”我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他還在紐約時,我還總是暗暗對自己說,盧克沒打電話給我最主要的是因為這地理上的原因。但現在他回到了倫敦--他還是沒打電話給我--這可就不同了。這讓我覺得真是……走到了盡頭。 “那麼……他現在在幹嘛呢?” “盡量減少損失,”邁克爾歪著脖子說道,“提高員工的士氣。現在看來,他一離開倫敦去紐約後,艾麗西亞就忙著四下散佈謠言,說盧克要完全關閉在英國的公司。結果是公司里人心渙散,人氣一落千丈。客戶的事被耽擱,員工各自尋找後路,紛紛與獵頭公司聯繫……坦率地講,公司到了崩潰的邊緣。”他搖了搖頭,“那姑娘真是個麻煩。” “我早就知道她會是個禍根的。” “不過,我有一點至今還不太明白。你是怎麼會知道這一情況的?”他身體微微向前傾,一臉關注的神情。 “你發現了艾麗西亞在背後搞的鬼,而盧克和我卻都渾然不知。你懷疑她的依據又是什麼呢?” “也說不上究竟有什麼依據,”我坦誠地說道, “就憑感覺她是個令人噁心的女人這一條。” 邁克爾仰臉大笑。 “女人的直覺。這就夠了,用不著再有其他什麼理由了。” 他咯咯笑個不停,隨即放下手中的酒杯,對我眨眨眼笑了笑。 “接著你剛才講的話--我聽說了你對盧克說的有關他母親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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