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購物狂紐約血拼記

第19章 第三部分失去倫敦銀行-5

我走出出租車,把手提箱拎到人行道上,神情黯然地抬起臉,望瞭望美國那片灰濛蒙的天空。我真是難以相信這一切就這麼結束了。 直到這最後一分鐘,我還在心中拼命地暗暗希望,有人會改變想法,要我去他們那里工作。或者盧克會懇求我留下來。每次電話鈴響,我都會一陣緊張,心里希望著會有奇蹟發生。但希望落空了,奇蹟沒有發生。 我向盧克道別,感到自己彷彿是在演戲。我很想哭著縱身撲到他身上,用手打他的臉,做些感情宣洩的事。但我又做不出來。我得保持那麼一點尊嚴。因此,從美國回來幾乎是在按公式辦事,我打電話給航空公司訂了票,收拾好我的行李,叫了輛出租車。我沒法在向盧克道別時讓自己去吻他的嘴唇,只是在他兩邊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在我倆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時轉身就走。

此時,已是12小時後了,我精疲力竭。在一整夜的晚間飛行中,我坐在座位上根本無法入睡,怎麼也感到不舒服,心裡沮喪,可說失望至極。幾天之前乘飛機去美國時,可說是心情舒暢,躊躇滿志,認為自己將會在美國開闢出一片嶄新的天地來。可事與願違,往回飛時卻驀然發現,此行非但一無所獲,並且搞得處境一團糟,弄得人人皆知。出機場在等待行李送出來時有幾個姑娘顯然認出了我,她們偷偷望著我,交頭接耳的,不時發出哧哧的笑聲。 哦,天哪,我知道我要是她們的話,我也會那樣好奇的。可在那時,我羞愧難當,幾乎要失聲痛哭起來。 我垂頭喪氣拎著行李包走上門前石階,開門走進屋裡。我站在屋里門邊,看著四周的一切。有凌亂的衣服,散亂的信件,一隻碗裡放著鑰匙。客廳還是老樣子。生活還是老樣子。重新回到了起點。客廳鏡子裡突現出我憔悴的面容,我不忍心地趕快把目光移開。

“嗨!”我喊道,“屋裡有人嗎?我回來了。” 過了一會兒,蘇西穿著睡衣從她屋裡走了出來。 “貝克斯,是你?”她驚奇地喊道。 “沒想到你這麼快回來!你好嗎?”她走到我面前,用睡衣裹緊身子,望著我,臉上露出不安的神情。 “哦,貝克斯。”她咬著嘴唇說道,“真不知該怎樣向你解釋這事。” “沒事的,”我說道,“我很好。是真的。” “貝克斯--” “真的。我很好。”我轉過身去,伸手去旅行包裡摸索,因為我怕看著蘇西一臉焦急的神情會忍不住想哭。 “你看……我替你帶來了你喜歡的克莉尼克牌美容膏,還有你母親喜歡的美容膏……”我把美容膏瓶遞給她,又伸手去旅行包裡摸索。 “還有要送給你的……” “貝克斯--不要忙那些了,快來坐下,快。”蘇西握著我給她的美容膏瓶子,猶豫地望著我,“你要喝杯酒吧?”

“不喝!”我讓自己露出微笑,說道。 “我很好,蘇西。我想這最好的辦法就是繼續過日子,不要去想發生了什麼。事實上--我更希望我們根本不要再去提起這事。” “真的嗎?”蘇西說道,“嗯……好吧。要是你認為這樣更好些的話。” “我想是這樣的。”我深深吸了口氣,“真的,我沒事的。那麼,你好嗎?” “我也很好的,”蘇西說道,但她望著我的眼神裡仍然露出了焦慮的神情。 “貝克斯,你臉色很蒼白的。你吃過什麼東西了嗎?” “飛機上吃了點航空點心。飛機上送的那種。”我用微微顫抖的手指脫下外衣,掛在衣鉤上。 “旅途……還好吧?”蘇西問道。 “旅途還很不錯的,”我勉強擠出笑容說道,“飛機上還放映了一場比利?克里斯特爾比利?克里斯特爾(Billy Crystal):當今美國電影演員、導演、製片人、劇作家。--譯註的新片。”

“比利?克里斯特爾的新片!”蘇西說道。她遲疑地瞥了我一眼,彷彿我是個精神病人,需要特別仔細護理似的。 “那影片……好看嗎?我很喜歡比利?克里斯特爾的。” “很好看。是部好片子。看了挺開心的,真的。”我用力咽了嚥口水。 “看到一半時我的耳機突然壞了。” “哦,是嗎!”蘇西說道。 “當時正放到緊要關頭。其他旅客都看得哈哈大笑起來--而我卻什麼也聽不見。”我的嗓音開始有點走調了。 “因此,我……我叫住了一位空中小姐,要她替我換副新的耳機。但她聽不明白我的意思,而她當時在替旅客端飲料,因此顯得很不耐煩的……就這樣,我也懶得再麻煩她了。因此,這影片看完後也不知道其中的奧妙。但除此之外,這旅途還是很愉快……”突然間,我再也忍不住了,開始抽泣起來。 “你知道,我以後還是可以買張光碟看一遍……”

“貝克斯!”蘇西痛心地扭曲著臉,她鬆手把美容膏瓶子掉在了地上。 “哦,天哪,貝克斯。過來。”她擁抱住我,我把頭倚靠在了她的肩頭。 “哦,真是太可怕了,”我抽泣著說道,“真讓我感到羞辱,蘇西。盧克對我也這麼兇……他們把我的試鏡也取消了……突然間,就像……就像我得了什麼傳染病似的。沒人再想理我了,我再也不搬到紐約去了……” 我抬起臉,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蘇西的臉上泛著紅色,一臉難堪的樣子。 “貝克斯,我很不好受。”她喊道。 “你不好受?你怎麼感到不好受了?” “這都是我的過錯。我當時真是個傻瓜!我讓報社的那個女人進屋來,還去替她倒了杯見鬼的咖啡,肯定是她趁我走開的當口偷看了放在這裡的什麼東西。我是說,我為什麼還要用咖啡招待她?這都是我的過錯。”

“不能說是你的過錯!” “你會原諒我嗎?” “我會原諒你?”我呆呆地望著她,臉上微微顫抖著。 “蘇西……應該是我要求你原諒我!你一直在提醒我,告誡我,但我卻沒顧得上打回電給你……我當時真是……太傻了,太沒頭腦了……” “不,你不是那樣的!” “我是那樣的。”我說著又大聲抽泣起來,“我真不知道在紐約時發生了什麼事。我當時真彷彿在發瘋。真彷彿……一家連著一家商店,那些約見會面……一切是那麼讓人興奮……我還想馬上會成為大明星,賺許多許多錢……但是突然間,這一切都消失了。” “哦,貝克斯!”蘇西也哭了起來。 “我真感到難過極了。” “不是你的錯!”我伸手拿了張紙巾,擦了擦鼻子。 “要是說是誰的錯,是《每日世界》的!”

“我真恨他們!”蘇西咬著牙齒說道,“真應該把他們吊起來,用鞭子抽。塔欣就是那麼說的。” “哦,是那樣的,”我停了一會兒說道,“這麼說,他……他也看到這報上說的了,是嗎?” “說實話,貝克斯--我想人們大多看到了。”蘇西不情願地說道。 我覺得心頭一陣抽痛,想到賈尼絲和馬丁在讀這報上的文章。湯姆和露西也在讀。我那些過去的同學和老師也在讀。我認識的人都在讀,讀那些令我羞辱萬分的難堪事。 “好了,不要難過了,”蘇西說道,“把行李放著吧。我們來喝杯茶。” “好的,”我停了一會兒說道,“那樣也好。”我跟著蘇西來到廚房裡,坐在一張椅子上,身旁是個取暖器,暖洋洋的,很舒服。 “你說說,盧克的計劃進展得怎樣?”蘇西把茶壺放在爐上,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太好。”我雙臂緊緊抱在胸前,“實際上,可說是沒什麼進展。” “是嗎?”蘇西臉色凝重地望著我,“天哪,貝克斯,發生了什麼?” “嗯,我的那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 “那篇文章?” “有那麼一點關係。”我伸手拿了一張紙巾,用來擤了擤鼻子。 “他說那篇文章搞砸了他的計劃,我對購物走火入魔。我說他才對工作走火入魔,說他母親是……頭令人噁心的母牛……” “你說他母親是頭令人噁心的母牛?”蘇西一臉驚愕的樣子,我咯咯笑出聲來。 “嗯,她就是那副模樣!討厭極了。她連對盧克的愛心也沒有。而盧克卻睜眼看不見……他一門心思想把他的宏大計劃搞上去,取悅他的母親。除了這麼一個念頭外,其他的話一概聽不進去。”

“那隨後又怎樣了呢?”蘇西問道,她遞給我一杯茶。 我抿著嘴唇,想起了我在酒店門口等出租車去機場時,我們那次痛苦的談話。我倆都顯得很矜持,說話的語氣很客氣,都沒有用眼睛正視對方。 “我走之前,我對他說,我認為他現在還沒時間考慮確立我倆的正式關係。” “是嗎?”蘇西睜大了眼睛,“你提出了要跟他吹?”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嗓音低微得像是在耳語,“我是想讓他說他有時間的。但他什麼也沒說。這真是……糟透了。” “哦,貝克斯。”蘇西捧著茶杯瞅著我,“哦,可憐的貝克斯。” “沒關係的,”我說道,盡力讓語氣顯得輕鬆歡快些。 “這樣可能反而好些。”我呷了口茶,閉上眼睛。 “哦,天哪,這茶喝了真舒服。真讓人覺得暖和舒服。”我沉默了一會兒,讓捧在嘴邊茶杯裡的蒸氣緩緩升上來,暖和著我的臉頰,讓渾身的筋骨放鬆舒展開來。我又慢慢呷了幾口,睜開眼睛。 “美國人連茶也不會煮。我在一個地方喝茶時,他們竟然給了我這麼……一大杯熱水,和一包茶,而杯子還是透明的。”

“哦。”蘇西做了個鬼臉。 “呸。”她拿來一隻餅乾筒,拿出了一些零食。 “誰稀罕美國的東西,真是的,”她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是說,誰都知道美國人的電視都是些垃圾貨。你還是不去那兒更好。” “可能也是。”我呆呆地望著手中的茶杯,一會兒後深深吸了口氣,抬起臉來。 “你看,我在飛機上想了整整一晚。我決心要重新來過,把我在電視台的節目做好,把那本書寫完,真的要認認真真--就是要……” “讓他們瞧瞧。”蘇西替我把話說了出來。 “就是。要讓他們瞧瞧。” 回到家裡,感受到家的溫馨,對精神會有這麼大的安撫作用,真令人感慨。這麼過了半個小時,喝了三杯熱茶,我已經感覺好多了,甚至有了點興致,向蘇西講起了紐約的種種趣聞,和我在紐約的經歷。當我講到去美容院,那兒的美容竟然要在我身體那麼隱私的部位做透明的圖案印花,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幾乎要哽塞住。 “嗨,”我突然想起了說道,“你那些奇巧巧克力都吃完了嗎?” “還沒,沒吃完。”蘇西說道,她用手抹了抹臉上笑得掉出來的淚水。 “你不在家,我也沒吃掉多少。那盧克的母親怎麼說的?她要你讓她看看這透明圖案做得怎樣嗎?”她說著又開始咯咯笑個不停了。 “等一下,我去拿些奇巧來,”我說著邁步向蘇西的房間走去,奇巧巧克力是放在蘇西房間裡的。 “其實--”蘇西說道,她的笑聲突然止住了,“不。不要進去。” “為什麼?”我問道,驚訝地站住了腳。 “你房間裡有什麼……”我看見蘇西的臉頰慢慢泛紅了,不由得沒再說下去。 “蘇西!”我又說道,一邊從她房間門口悄聲退回來。 “怎麼,你這房間裡有人?” 我呆呆地望著她,她用手拉扯著睡衣,緊緊裹住身子,沒說一句話。 “真想不到!”我扯著嗓音尖聲喊道,“天哪,我才走了那麼幾天,你就鬧出了這麼可怕的事!” 這對我實在是太意外了。這種帶有強烈刺激性的敏感話題最能振奮人的精神了。 “不是什麼可怕的事!”蘇西終於說道,“根本算不上可怕。” “那麼,他是誰?我認識嗎?” 蘇西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好吧,這事……我得解釋一下。你……你不要急於下結論,哦……”她閉上眼睛。 “天哪,這真太難了。” “蘇西,出了什麼事?” 蘇西房間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我倆相互望著,一聲不吭。 “好吧,你聽我說。這只是一次性的,”她話說得很快,“只是一時性起,很蠢的……我是說……” “究竟怎麼了,蘇西?”我扮了個鬼臉。 “哦,天哪,不會是尼克吧?” 尼克是蘇西最近吹了的男朋友--那個人老是愁眉不展,喝得醉醺醺,對蘇西罵罵咧咧的。說實話,蘇西與他的交往完全是場惡夢。但我是說那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了。 “不,不是尼克。是……哦,天哪。” “蘇西!” “好吧!但你得保證不會--” “不會什麼?” “不會……感到太意外。” “為什麼我會感到太意外?”我說著又笑出聲來,“我是說,我又不是個假裝正經的人!我們談的是……” 我的話音漸漸消失了,因為此時蘇西的房間門打開了--出來的是塔欣,他的模樣看來還不壞,穿著絲光黃斜紋褲和我給他的那件套衫。 “哦,”我驚訝地說道,“我還以為是蘇西新的--” 我的話音戛然而止,扭過頭微笑著望著蘇西。 蘇西沒對我微笑。她咬著手指甲,避開了我的目光--她的臉頰越來越紅了。 我瞥了塔欣一眼--他也避開了我的目光。 不。不可能的。 她不會是-- 不。 但…… 不可能的。 我的腦子轉不過來了。肯定是有什麼地方短路了。 “嗯,塔欣,”蘇西提高著嗓音說道,“你到外面去買點麵包來吧?” “哦,啊……好的,”塔欣有點不自然地說道,“貝基,早上好。” “早上好!”我回答道,“很高興……見到你。很高興……這套衫很好看。” 塔欣走出了廚房,誰都沒吭聲,我們聽到外邊大門砰然關上了。我慢慢地轉過身去,看著蘇西。 “蘇西……” 我真不知道該怎樣開口跟蘇西談。 “蘇西……那人是塔欣。” “是的,我知道。”她說道,她的目光滯留在廚房的檯面上。 “蘇西……你和塔欣是否打算--” “不!”她喊叫道,彷彿是被火燙到了一般。 “不,不可能的!我們只是……只是……”她說不下去了。 “你們只是……”我應著她的話,期待她說下去。 “一兩次的……” 隨後是久久的沉默。 “與塔欣嗎?”我說道,只是為了更加確信自己沒搞錯。 “是的。”她說道。 “好吧,”我邊說邊點著頭,彷彿認可了這完全是個合情合理的解釋。但我的嘴卻不自然地扭曲著,又覺得身體裡彷彿鼓著一股氣--像是震驚,又像是歇斯底里地在笑。我的意思是,竟然是塔欣。塔欣! 我不由自主地咯咯笑出聲來,又馬上用手摀住嘴。 “不要笑!”蘇西哀嚎道,“我知道你會笑我的!” “我不是在笑你!”我爭辯說,“我是認為這太奇妙了!”我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但馬上裝作是在咳嗽。 “對不起!真對不起。那麼--這是怎麼發生的?” “是在那次蘇格蘭家庭聚會上!”她依然哀叫般說道,“那時全都是上了年紀的奶奶輩人物。除了我之外,塔欣是另外一個年紀在90歲以下的人。就這樣……他那時看上去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他穿了那件很帥的Paul Smith牌運動衫,髮型也很酷--就像是,那是真的塔欣嗎?我那時著了迷似的--你也知道這對我的影響。那時他真是……”她無可奈何地搖著頭。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他當時真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天知道怎麼會那樣!”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我覺得自己的臉頰開始發燙了。 “你知道的吧,蘇西,”我終於靦腆地說道,“我想這可能有點是……我的過錯。” “你的過錯?”她抬起了頭,眼睛直直地望著我,“是怎麼回事?” “那件運動套衫是我給他的。還有那髮型。”我看到她的表情不禁有點畏縮。 “但是我要說明,我沒想到竟然會導致……這樣的結果!我原來只是想讓他打扮得整潔些!” “好了,這許多都是你替他打理的!”蘇西哭著嗓子說道,“自那以後我就一直很緊張。我一直在想,我肯定是個變態人了。” “為什麼?”我說道,我的眼睛一亮。 “他要你做了什麼嗎?” “不是的,真傻!因為我倆是表兄妹。” “哦哦。”我扮了個鬼臉--隨即又意識到這麼做不合時宜。 “但我的意思是,這也不違法呀,並不違反什麼的,是吧?” “哦,天哪,貝克斯!”蘇西哀嚎道,“你這麼說,讓我覺得好多了。” 她拿起她的和我的茶杯,拿到水池旁放下,打開水龍頭。 “我只是難以相信你真會與塔欣有這種事。”我說道。 “我們並不打算真的這麼保持下去!”蘇西尖聲說道。 “關鍵就在這裡。昨晚是最後一次了。我倆都同意的。以後不會再有這事了。永遠不會了。你不要對任何人講。” “不會講的。” “不,我是認真的,貝克斯。你一定不要對任何人講。任何人都不行!” “我不會講的。我保證。哦,我想起來了,”我說著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我有件東西要送給你。” 我快步回到客廳裡,打開一隻行李箱,摸索翻找著那些賀卡。我從賀卡中找了一張,翻開折疊頁用筆寫好:送給蘇西,好友貝克斯。隨即我回到廚房裡,把裝了信封的賀卡放在蘇西前面的桌上。 “是送給我的?”蘇西驚喜地問道,“是什麼呀?” “打開看看!” 她撕開信封,拿出賀卡。賀卡上的圖案是一隻緊閉著的嘴唇,賀卡上花體印刷字寫道: 親愛的室友--不用擔心,我會替您保密的。 “哇哦!”她大聲喊道,兩眼睜得大大的。 “真是酷死了!是你特地為我買的?但是,我是說……”她皺著眉頭,“你又怎樣知道我會有這麼個秘密的?” “嗯……是猜的,”我說道,“第六感。” “哦,貝克斯,這倒提醒我了,”蘇西說道,她用手指翻弄著信封蓋,“你不在家時,你有許多信。” “啊,是嗎。” 在聽到蘇西和塔欣有那麼一層關係後,我感到十分震驚,暫時忘了其他事。現在,那種興奮勁兒緩緩過去了。蘇西從屋裡捧來了一大疊相貌惡狠狠的信件,我的胃不由得又抽搐起來。哎,要是不用回來有多好。至少不在家時,不必為這些事煩心。 “好的,”我說道,讓嗓音盡力顯得滿不在乎,隨手翻了翻最上面幾封信,其實並沒認真看,隨即又把它們放下了。 “以後再看吧。等我以後有空了再說。” “貝克斯……”蘇西拉長了臉。 “我想你最好現在就看看這封。”她從那堆信中抽出一隻黃褐色的信封遞給我,信封正面印著“傳票”的字樣。 我睜大眼睛瞪著它,身上一陣發熱又一陣發冷。是份傳票。這是鐵一樣的事實。我被法院傳喚了。我從蘇西手中接過信封,又不敢抬頭看蘇西,用顫抖的手指撕開了信封。我一言不發地讀了傳票,覺得背脊上透過一股寒流。我不敢相信真會有人要把我告上法庭。我是說,法庭是用來對付犯罪分子的,比如毒販和殺人犯之類的,不是用來向有幾張賬單沒付清的人發難的。 我把傳票塞回信封,把它放在櫃檯上,微微喘著氣。 “貝克斯……你準備怎麼辦?”蘇西說道,她咬著嘴唇。 “這事你可不能置之不理。” “我會管的。我會把賬單付了的。” “但你有錢付嗎?” “我總會想辦法付的。” 我倆都沉默著,廚房裡只有水池上水龍頭在滴水的細小滴答聲。我抬起臉,看見蘇西一臉焦急的神情。 “貝克斯--讓我借些錢給你吧。或是讓塔欣借些錢給你。他手頭比較寬裕。” “不!”我說道,語氣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堅決。 “不,我不需要別人幫助。我會……”我用手搓了搓臉。 “我會去銀行見那個傢伙的。今天去。現在就去。” 我在自己這番決心的激勵下捧起那堆信,向自己的房間走去。我不會被眼下這些困難擊垮的。我要好好洗洗臉,仔細化妝一番,重新打理好我的生活。 “你怎樣去跟他說?”蘇西跟著我在走道上說道。 “我會向他如實說明我目前的處境,請他給我更多一點透支額度……從那兒重新開始。我會靠自己努力,奮力拼搏的。我要自己腳踏實地。” “貝克斯,真是好樣的!”蘇西說道,“真棒。靠自己努力,奮力拼搏。真是太棒了!”我用微微發抖的手指摸索著打開手提箱,她在一旁看著。我在第三次盡力想打開搭扣時,她走過來,用手握住我的手臂。 “貝克斯--你想讓我陪你一起去嗎?” “嗯,好的。”我底氣不足地小聲說道。 蘇西哪兒也不讓我去,一定要我坐下來歇著,喝上幾杯白蘭地酒,鼓鼓勇氣。她對我說,她有一天讀到過一篇文章,說去跟人見面談事情的時候,最好的武器首先是外貌--因此,我去見約翰?加文時,一定要精心挑選服飾。我們翻箱倒櫃,結果選定了一條全黑的裙子和一件灰色的羊毛衫,我覺得這身打扮可稱得上是“簡樸、自然、穩重”。隨即,蘇西也費心挑選了她的服飾,那是海軍藍長褲和白襯衫。以體現她是我的“理智和堅定的朋友”。我們臨出門時,蘇西又提議說,要是還不行的話,那我們就使出與他大膽調情的手段。這樣,我們又換穿了更性感的內衣。我照了照鏡子,突然覺得我的穿著顯得死氣沉沉的。因此,我又換了一件粉紅色的外衣--同時重新塗了相配色調的口紅。 我們終於走出家門,來到了恩德威齊銀行富勒姆分行。我們走進銀行,就看見了德里克?斯米茲原來的秘書艾里卡?帕內爾正在送別一對中年夫婦。老實說,我與她從沒真正談得來過。我總覺得她顯得不夠有情趣--我每次見到她時,她都是穿著同樣的那種海軍藍的皮鞋。 “哦,你好,”她不甚友好地瞥了我一眼說道,“你有什麼事嗎?” “我想見約翰?加文先生,”我說道,盡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公事公辦的樣子。 “他有空嗎?” “我想他不會有空的,”她冷漠地答道,“除非你事先與他約過。” “嗯……你能去問一下嗎?” 艾里卡?帕內爾翻了一下眼珠子。 “請稍候,”她說著起身走進一扇門裡去了,門上釘著一塊“閒人莫入”的牌子。 “天啊,他們這樣子真可惡!”蘇西說著倚靠在一塊玻璃隔斷板旁。 “我去見我那銀行經理時,他還為我端來一杯香檳酒,還與我聊了家常事。我看,貝克斯,我真是覺得你該換家銀行了,換到庫茨銀行去吧。” “嗯,”我說道,“也許會吧。” 我隨便翻著一疊保險宣傳冊,內心有點緊張。我想起了德里克?斯米茲曾說過的,約翰?加文這人生性古板,辦事很頂真。哦,天哪,我真想念原來的斯米茲先生。 哦,天哪,我也想念盧克了。 這思念的感覺就像是一把大錘在不停地敲打著我。從紐約回來後,我一直努力不去想盧克。但我此時站在銀行的門廳裡,心裡是多麼想跟他通話,希望能看見他像出事之前那樣望著我,臉上帶著那種揶揄的微笑,雙臂緊緊地擁抱著我。 我心裡暗暗想著,他現在在做什麼,想著他約見方方面面的人,不知進展又如何。 “請這邊來,”艾里卡?帕內爾的話音在我耳邊響起,我猛然抬起了臉。我們跟在她後面,情緒很低落,緩緩走過一條鋪著藍色地毯的走道,走進一間小屋,小屋裡很冷,放著一張桌子和幾把塑料椅子。艾里卡?帕內爾在我們進屋後返身退了出去,又隨手帶上了門。蘇西與我相互望了一眼。 “我們是否該奪門而逃?”我半開玩笑地說道。 “沒事的,”蘇西說道,“可能見面後會覺得他還是個不錯的人呢!你看,我父母曾經聘用了一個花匠,那個人看上去脾氣很暴躁--但後來我們卻發現他竟然養了一隻寵物兔子!這說明了他根本不是我們原先--” 她打住了話頭,門開了,走進來一位30歲左右的男子。那人稀薄的黑髮,穿著一件難看的衣服,手裡端著一隻盛著咖啡的塑料杯子。 哦,天哪。這人看上去不像是個隨和、待人友善的人。突然間,我覺得還是不來的好。 “嗯,”他皺著眉頭說道,“我很忙的。你們兩位中誰是麗貝卡?布盧姆伍德小姐?” 他這說話的腔調,彷彿他是在問我倆中誰是殺人犯似的。 “嗯……我是。”我緊張地答道。 “那位又是誰?” “蘇西是我的--” “朋友。”蘇西自信地說道,“我是她的朋友。”她看了看屋里四週。 “你們有招待客戶的香檳酒嗎?” “沒有,”約翰?加文說道,他看著蘇西,彷彿她是個弱智人似的。 “我們沒有什麼香檳酒的。那麼,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是的,首先,”我仍然很緊張地說道,“我有份東西要給你。”我伸手從手拎包裡拿出了一張賀卡遞給他。 這是我自己想到的,送給他一點什麼東西,表示希望與他冰釋前嫌。不管怎麼說,這只是禮節性的表示。在日本,要談生意時都興這套的。 “是張支票嗎?”約翰?加文問道。 “嗯……不是的,”我說道,覺得臉上在微微發燙。 “是,只是……一張手工製作的卡片。” 約翰?加文看了我一眼,隨即撕開信封,抽出卡片,卡片上有銀色的印刷字體,四個角上粘附著粉紅色的翎毛。 現在看這卡片,覺得當時應該挑選一張胭脂氣不那麼重的。 或者根本就不要送什麼卡片。但這卡片用在這場合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朋友--我知道自己錯了,但我們是否可以重新開始? 加文念著卡片上的詞,臉上一副匪夷所思的樣子。他把卡片翻轉過來,彷彿覺得這是玩笑。 “你是買的吧?” “這卡片很不錯的,是吧!”蘇西說道,“只有在紐約才有這種卡片的。” “我明白了。我會記住的。”他把卡片放在桌子上,我們都看著這桌上的卡片。 “那麼,布盧姆伍德小姐,你來找我又究竟為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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