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購物狂紐約血拼記

第8章 第二部分愛情的魅力-1

我是在星期六上午10點到達我父母家的,屋前的小路上洋溢著節日喜慶的歡快氣氛。每棵樹上都係著氣球,我家的車道上停滿了汽車,隔壁的院子裡搭起了一頂大帳篷,在風中微微搖晃。我走下車,拿好隨身帶的包——我靜靜站了一會兒,望著韋伯斯特家的屋子。天啊,真是奇怪。湯姆?韋伯斯特居然要結婚了,這真令人難以相信。說實話——這聽來也許有點自私——我真難以相信會有姑娘肯嫁給湯姆?韋伯斯特。當然,他最近行為舉止是像樣了些,還添了不少新衣服,發式也好看了些,但他的手又大又粗——老實說,他不是什麼布拉德?皮特布拉德?皮特(Brad Pitt):美國著名電影演員。 ——譯註,對嗎? 然而,這就是愛情的魅力所在,我心裡想著,砰的一聲關上車門。愛上一個人後,會全然不顧他身上的缺點。露西顯然不在乎湯姆長著一雙粗糙的手——而湯姆也顯然不在乎露西的頭髮又直又難看。這確實很浪漫的,我心裡默默想著。

我站在路邊,望著屋子出神。這時韋伯斯特家屋門口出現了一個女孩,她穿著牛仔褲,頭上戴著一個花環。她奇怪地,幾乎是懷有敵意般地望了我一眼——隨即又跑進屋裡去。這顯然是露西的女儐相之一。我想她是發現被人看見穿著牛仔褲而有點不好意思了。 露西很可能也在這屋裡,我突然這樣想到——我本能地立即轉身走開了。我知道她是今天的新娘,是眾人矚目的中心,但說實話,我一點也沒怎麼急著想見到她。我只碰到過她幾次,從來沒與她親密交往過。可能是因為她以為我在暗中愛戀著湯姆吧。哦,天啊。不管怎樣,到時候盧克來了後,我就能夠向他們證明他們這麼想有多可笑。 一想到盧克,我不由得一陣緊張不安,我慢慢地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靜下來。我決心這次一定不要操之過急。我得放開些,看看他今天會說些什麼。要是他主動告訴我說,他是準備到紐約去工作的話,那麼我就……隨機應變。總有辦法的。

不管怎樣,現在別去想它了。我邁著輕快的步伐向屋子走去,推開門走了進去。在廚房裡,我看見爸爸穿著背心正在喝咖啡,而媽媽穿著一件花條披肩,頭髮捲成一團團捲髮,正在一塊三明治上搽奶油。 “我就是認為這不對頭,”我跨進門時聽見她這麼說道,“肯定不對頭。他們是要領導這個國家的,可看看他們的穿著。簡直是一團糟!邋遢的上裝,臟兮兮的領帶……” “你真的認為領導國家的能力會受到衣著的影響,是吧?” “嗨,媽,”我說著把拎包放在地上,“嗨,爸。” “這是個原則問題!”媽還在說著,“要是他們連自己的衣著打扮都懶得管好,他們怎麼能夠管好國家的經濟?” “這是兩回事!” “這就是一回事。貝基,你認為戈登?布朗應該穿得更體面些,是吧?老是穿這種皺巴巴的普通西服。”

“我可不知道,”我含糊地說道,“也許是吧。” “你看,貝基同意我的話。現在,讓我來好好看看你,親愛的。”她放下手中的麵包刀,上下打量著我,讓我臉上微微發紅,因為我知道自己打扮得很得體。我穿著一條漂亮的粉紅色長裙,配著一件短上裝,戴著一頂插著羽毛的帽子,腳上是一雙很漂亮的黑緞面鞋子,鞋面上點綴著一隻輕巧細緻的蝴蝶。 “哦,貝基,”媽終於開口說道,“你打扮得真漂亮。你會讓新娘黯然失色的!”她伸手摘下我的帽子,拿在手裡仔細看著,“這帽子真漂亮!要多少錢?” “嗯……我記不得了,”我含糊地說道,“大約是五十英鎊吧?” 這可不是實話。實際上,這價格要……不管怎麼說,貴得多了。然而,這帽子也真值這個價。

“那麼,盧克呢,他在哪?”父親問道,他抬起臉,對我高興地笑著,“我們都盼著能見到你的這位年輕人了。” “盧克他自己來,”我說道——看到他們臉色略微有點沉下來,我不由得有點氣餒。 “自己來?”媽終於問道,“那是為什麼?” “他今天上午從慕尼黑趕過來。”我解釋說道,“他在那兒談生意上的事。但他會來的,我保證。” “他確實知道婚禮在12點鐘開始吧?”媽又焦急地說道,“你告訴他教堂在哪了?” “告訴過他了!”我說道,“不用擔心的。他會先到這兒來的。” 我意識到自己說話顯得有點氣急。但我沒法控制住自己。說實話,我自己也有點緊張,不知道盧克現在在哪兒。他應該在飛機著地後就在機場打電話給我的——那應該是在半小時之前的事。可一直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接到他的電話。

然而,他說過他會趕來的。 “我要做些什麼事,幫你些忙嗎?”我問道,趁機變換了話題。 “乖孩子,替我把這些東西拿上樓去吧,”媽說道,她熟練地把三明治切成三角形的小塊。 “我得去把沙發靠墊整理一下。” “誰在樓上?”我問道,一邊端起盤子。 “莫林過來了幫賈尼絲吹頭髮,”媽說道,“她們不想礙著露西。你看看,她在穿衣打扮呢。” “你見過她了嗎?”我饒有興趣地問道,“她的衣服漂亮嗎?” “我還沒看到過她穿什麼,”媽低聲說道,“但聽說那些衣飾要3000英鎊哪。還不包括新娘面紗!” “啊,”我驚奇地說道。在這時候,我心裡真有點嫉妒。我是說,我想像不出還有什麼事比嫁給湯姆?韋伯斯特更糟的了——但這值3000英鎊的服飾,還有盛大的宴會……這麼多禮物……我是說,人們結婚時都會有這麼氣派的,是嗎?

在樓道上,我聽到從爸媽臥室里傳來吹風機的嗡嗡響聲,隨即推開門走了進去。我看見賈尼絲坐在梳妝凳上,她穿著一件晨衣,手裡握著一隻雪梨酒杯,在用手帕抹著眼睛。莫林替我媽和賈尼絲做了好幾年的頭髮了,這時手裡拿著吹風機在替賈尼絲吹髮,窗邊椅子上坐著一位我不熟悉的女士,她的膚色有點深褐色,一頭金黃色的捲發,穿著一件淡紫色的絲綢裙衣,手裡夾著一支煙。 “嗨,賈尼絲,”我說著走過去與她擁抱了一下。 “你好嗎?” “還好,親愛的,”她說道,一邊用鼻子著力吸了幾下,“感覺真有點怪。你看,想想看湯姆都要結婚了!” “我知道,”我同情地說道,“真難想像這前不久我們還都是孩子,一起騎著自行車玩!” “再喝杯雪梨酒,賈尼絲,”莫林安慰地說道,在賈尼絲的杯子裡又倒了些深褐色的雪梨酒,“喝了會幫你放鬆些的。”

“哦,貝基,”賈尼絲說道,她握住我的手捏了捏,“今天對你也是個難過的日子吧。” 我早知道會這樣的。她還在想我會念念不忘湯姆,是吧?為什麼所有的母親都會以為自己的兒子是魅力無窮,不可抗拒的? “根本不會的!”我盡可能歡快地說道,“我是說,我為湯姆感到高興。還有露西,當然……” “貝基?”坐在窗邊椅子裡的女人轉身對我說道,她眼睛瞇著,露出猜疑的神情,“你是貝基?” 她臉上一點友好的神情也沒有。哦,天啊,不要再彈什麼她也認為我在追求湯姆的老調了。 “嗯……是的,”我對她微笑著說道,“我是麗貝卡?布盧姆伍德。你一定是露西的母親吧?” “是的,”那女人說道,她仍然注視著我,“我叫安杰拉?哈里森,新娘的母親。”她補充說道,在念到“新娘”時還加重了語氣,好像我不懂英語似的。

“那麼今天你一定很高興啦,”我客氣地說道,“你的女兒要出嫁了。” “是的,當然是的,湯姆對露西很死心的,”她帶有敵意般地說道,“可以說是死心塌地,從來不會再向別的姑娘看上一眼的。”她瞪了我一眼,我只能尷尬地對她笑笑。 說實話,我還能做什麼?翻湯姆的老賬,出他的醜?說他是我所知道的長得最醜陋的人?他們全都會想我是在嫉妒,是吧?他們會說我是在狡辯。 “那麼……盧克也來了,貝基?”賈尼絲問道,她對我和善地笑了笑。突然間——說來真是奇怪——屋子裡的人全都靜了下來,望著我,等著我的回答。 “還沒到,”我說道,“我想他肯定是被什麼事給耽擱了。” 屋裡沒一點動靜,我覺得每個人的目光都在這屋裡飛來飛去。

“耽擱了,”安杰拉接著我的話重複了一遍,她那語氣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是嗎?嗯,真讓人驚奇。” 那是什麼意思? “他是從慕尼黑趕來的,”我解釋說道,“我想可能是航班推遲了或是其他什麼原因。”我望著賈尼絲,但令我吃驚的是,她竟然臉紅了。 “慕尼黑,”她說道,又用力點了點頭,“我明白了。當然囉。慕尼黑。”她向我投來一束困惑,幾乎是飽含同情的目光。 她究竟出了什麼差錯? “是盧克?布萊登,我們正在談論的人吧,”安杰拉說道,她抽了一口手中的煙,“著名的企業家。” “哦——是的,”我說道,心裡有點吃驚。我是說,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別人也叫盧克的。 “那麼他是你的男友。” “是的。”

又是一陣令人尷尬的寂靜,甚至連莫林也在好奇地望著我。突然間,我看見賈尼絲椅子邊的地上放著一本這個月的《泰特勒》雜誌。哦,天哪。 “順便說說,在《泰特勒》裡的那篇文章,”我急忙說道,“根本沒說對。他沒說自己是單身,而是說無可奉告。” “文章?”賈尼絲臉上露出並不信服的樣子,“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親愛的。” “我……我不讀雜誌的。”莫林說道,她臉上紅通通的,掉頭看著別處。 “我們都盼著早日見到他,”安杰拉說道,她從嘴裡吐出一口煙,“是嗎,賈尼絲?” 我困惑地望著她——又望瞭望賈尼絲,賈尼絲似乎不敢正視我的眼睛,我又轉向莫林,她裝作在一隻美容包裡找什麼東西。 等一下。 她們該不會在想—— “賈尼絲,”我說道,極力讓自己的嗓音保持平穩,“你知道盧克會來的。他甚至給你寫過回信!” “當然是的,他給我回了信,貝基!”賈尼絲說道,她眼睛往下瞧著地面。 “是的——就像安杰拉說的,我們都盼著見到他呢。” 哦,天啊。她並不相信我。 我感到羞愧難當,臉上一陣發燙。她在想什麼?以為我是在編造我有個叫盧克的男朋友? “嗯,吃點三明治吧?”我說道,極力讓自己的嗓音顯得併沒受到影響,“我去……看看我媽要我幫忙做什麼事。” 我在頂樓樓道口找到了我媽,她正在把沙發靠墊裝進透明的塑料袋裡,再用吸塵器的吸塵口把口袋中的空氣抽去。 “你來看看,我為你留了一些這種塑料袋,”她提高嗓音喊著,讓聲音蓋過吸塵器的噪聲,“是從'全國暢通'郵購的。還買了烤火雞用的箔紙,一隻蒸鍋盤子,一隻微波水煮荷包蛋器……” “我不要什麼烤火雞的箔紙!”我大聲喊道。 “不是為你買的!”媽說著關掉了吸塵器,“是'全國暢通'推出的一種特別活動——對顧客向他們推荐一位朋友的就送一套陶瓷罐。我把你作為朋友填上了。他們的郵購目錄還真不錯的。我過會拿給你看看。” “媽——” “有很可愛的絨面床罩。我肯定你能用來做新——” “媽,聽我說!”我有點急躁地說道,“聽我說。你相信我在與盧克談朋友,是吧?” 媽在回答我問話時臉上遲疑了一會兒。 “我當然相信的囉,”她終於回答說。 我驚恐地望著她。 “你也不相信,是吧?你們全都在想,這是我編造的!” “不!”媽堅定地說道。她放下手中的吸塵器吸桿,眼睛直視著我。 “貝基,你對我們說了你在與盧克?布萊登談朋友——對你爸和我來說,這就夠了。” “但賈尼絲和馬丁,他們以為這是我胡編的?” 媽看著我的眼睛——隨後嘆了口氣,伸手去拿另一隻沙發靠墊。 “哦,貝基。這事,親愛的,你得記住,他們曾經相信你有個形影相隨的追求者,可後來卻……好了。不完全是這麼回事,是嗎?” 一陣寒意爬上我的全身。好吧,可能我曾經是假裝有個死心塌地追求我的人。當然,我那樣做是不對的。但是我是說,不能因為曾經小小吹噓過一次,就以後說什麼都不相信你了,對吧? “關鍵的問題是,我們從未實際……嗯,看到過他與你在一起,是吧,寶貝?”媽一邊把靠墊裝進塑料袋,一邊繼續說道,“沒看到他這麼一個實實在在的人。隨後那份雜誌上又說他是單身……” “他沒說自己是單身!”我的嗓音扯得很高,混雜著困惑,“他是說無可奉告!媽,賈尼絲和馬丁是否對你說了他們不相信我的話?” “沒有。”媽不顧一切地抬起下巴說道,“他們不敢對我說那樣的話,一個字也不敢。” “但你知道他們是在我們背後這般議論的。” 我們相互望著。我看見媽臉上的肌肉在扭動,但她仍然極力保持著笑臉。她肯定是盼望著我與盧克一起開著盧克那輛漂亮的車子來到家裡。突然間,我明白了,她一定是渴望著能向賈尼絲證明,是賈尼絲她們錯了。可實際情況是,我自己回到家,孤身一人…… “他會來的,”我說著,那樣子似乎在向自己打氣,“他隨時會趕到的。” “他當然會的!”媽一臉開朗地高聲說道,“只要他一到——嗯,那時候看他們還有什麼話可說的,對吧?” 門鈴響了,我倆都僵住了,相互望著。 “我去開門,好吧?”我說道,一邊極力讓嗓音顯得很隨便。 “當然囉。”媽說道,我看到她的眼睛裡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我克制著不是撒腿奔跑,而是疾步走下樓梯,懷著輕快的心情拉開屋門。哦,門外……不是盧克。 是個送鮮花的男子。他腳邊地上放著好幾隻花籃,一大束花,還有幾隻扁平的花盒。 “送婚禮鮮花的,”他說道,“您想把花放在哪裡?” “唔,”我說道,竭力克制著不讓失望之情流露出來,“實際上,恐怕你是送錯了地方。是隔壁要用鮮花的。是41號。” “是嗎?”那個人皺了皺眉,“讓我看看送花單子……請幫我拿一下,好嗎?” 他把新娘用的手捧花束遞給我,又伸手去口袋裡摸找單子。 “沒錯的,”我說道,“是隔壁要的鮮花。看,我才剛——” 我轉過身去,雙手捧著露西的花,因為花束很沉。讓我吃了一驚的是,安杰拉?哈里森正下樓走到樓梯口。她望著我,在那一瞬間我真感到她會撲過來殺了我。 “你在做什麼?”她厲聲問道,“把花給我!”她從我手中一把奪過鮮花,又把臉湊到我面前,我幾乎是嗅到了她的呼吸。 “聽著,姑娘,”她咬著牙齒說道,“我可不會被你的笑臉給蒙住的。我知道你心裡想幹什麼,休想,哼!我可不會讓我女兒的婚禮被什麼神經兮兮的小女孩給攪了。” “我沒神經兮兮的!”我憤怒地喊道。 “我也沒想攪什麼!我沒想要湯姆!我自己有男朋友的!” “哦,是嗎,”她說著雙臂抱在胸前,“你那個大名鼎鼎的男朋友,他來了嗎?” “沒,他還沒到,”我說道,一邊又望了一眼她臉上的表情,“但是他……剛打過電話給我。” “他剛打過電話給你,”安杰拉用帶著一點輕蔑的口氣重複了一遍我的話,“他說了他沒法趕來?” 為什麼這些人就是不相信盧克會來呢? “實際上……他過半小時就會到的。”我聽見自己在不顧一切地把這句話喊出來。 “好的,”安杰拉?哈里森說道,她衝著我咧開嘴笑了笑,“很好——我們很快就能見到他了,是吧?” 哦,真見鬼了。 12點了,還不見盧克的身影,我簡直要急瘋了。這真是場噩夢。他在哪兒?我在教堂外門前焦急地來回走動,拼命撥打他的手機,盼望著能見到他在路上狂奔而來。但伴娘都到了,又有一輛勞斯萊斯轎車開到了教堂門口——而盧克還沒到。當我看見轎車門打開,瞥見一眼轎車里新娘的婚禮裙時,我急忙退回到教堂裡去,怕別人會說我等在教堂外是想把婚禮的行進隊列給攪了。 我偷偷溜進教堂,生怕干擾了已經奏響的樂聲。安杰拉?哈里森惡狠狠地瞧了我一眼,教堂裡坐著露西親朋好友的那一邊一陣騷動,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著。我坐在後排,盡力保持著鎮定和平靜——但我很清楚,露西的那些朋友都在向我投來猜疑的目光。鬼知道她都對他們講了些什麼? 有那麼一陣子我真想站起身離開教堂。我根本就沒想來參加這個見鬼的婚禮。我答應來,只是不想讓賈尼絲和馬丁失望。但現在為時已晚,婚禮行進已經開始,露西在走進教堂,我得讓著她。露西穿著一件我所見過的最豪華亮麗的婚禮服,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婚禮服,心裡難忍渴望之情,卻又極力不去想要是我穿著它會是什麼模樣。 樂聲停了,牧師開始嘴裡念念有詞起來。我感覺到教堂裡露西那一邊的人還在不時偷偷瞥上我一眼——但我不時整一整帽子,抬起臉,對他們不屑一顧。 “……神聖的婚姻紐帶把這個男人和這個女人連在一起,”牧師念道,“進入崇高的婚姻……” 那些伴娘的鞋真是很漂亮,我暗暗想道,真不知是從哪兒買的? 但她們的衣服卻是不敢恭維了。 “因此,如果任何人有正當的理由反對他倆合法地結合,請現在站出來說,否則就永遠不要再開口了。” 我總是很喜歡婚禮中的這一時刻。每個人都低著頭,默不作聲,生怕他們一不小心發出聲響會被別人誤會。我抬起頭,四下張望著,看看會有人想說什麼的——令我心裡猛然一驚的是,安杰拉?哈里森在前邊轉過身來,正在惡狠狠地瞧著我。她又有什麼鬼主意了? 這時,在另一邊有不少人也在望著我——甚至是前面那個戴著一頂很大的藍色帽子的女人轉過身來,眼睛直挺挺地望著我! “怎麼了?”我生氣地對她低聲說道,“怎麼了?” “什麼?”牧師說道,他用手放在耳朵後遮著,“有人在說什麼嗎?” “是的!”那個戴著藍色帽子的女人說道,一邊用手指著我,“她在說話!” 什麼? 哦,天哪。不。別這樣,不。整個教堂裡的人全都慢慢轉過頭來望著我。我真不敢相信會發生眼前這種事。現在,連湯姆也在望著我,微微搖著頭,臉上露出那種令人難以忍受的憐憫神情。 “我沒……我沒……”我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剛才是……” “您是否可以站起來講?”牧師提高嗓音說道,“我有點耳聾,如果您想說什麼……” “其實,我——” “站起來!”我旁邊那個女人厲聲說道,又用她手中的禮儀議程單狠狠捅了捅我。 我慢慢站起來,覺得有二百雙眼睛像火炬般照射在我身上。我不敢向湯姆和露西那一邊張望。我也不敢瞧上我媽和我爸一眼。我從來沒有這麼窘迫難堪過。 “我沒什麼可說的!真的!我剛才只是……”我幾乎是絕望般地提高嗓音說道,“剛才只是……我的手機響了。我以為……真對不起。請繼續婚禮吧。” 我坐下來,雙腿顫抖著,四周一片寂靜。逐漸地,人們又轉回頭去,安靜下來。牧師清了清喉嚨,又開始念起了婚姻誓言。 婚禮在混混沌沌中走完了全過程。這一切結束後,露西和湯姆走出教堂,走過我身邊時對我瞧都不瞧一眼——在院子里人們圍著他們,向他們拋撒彩色紙屑和拍照。我悄悄溜了出來,盡力不讓別人注意到我,在去韋伯斯特家的路上疾步快跑。因為盧克現在肯定是在那兒了。他肯定到了。他肯定是遲到了,覺得不便闖進教堂,而是直接去了婚禮後的聚會地點。仔細想想,這是顯而易見的事。這是任何理智的人應該做的事。 我匆忙地走進韋伯斯特的家,看見屋子裡有不少操辦宴席的服務員和女招待在忙碌著。我直接跑到院子裡的大帳篷那兒。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盧克,告訴他剛才教堂裡那令人心悸的一幕,看著他臉上浮起笑容,隨即哈哈大笑,我不由得臉上也露出了快樂的笑意—— 可大帳篷這邊空空如也,不見一個人影。 我站在那兒,一剎那茫然不知所措——很快我又調過頭快步往我父母家走去。突然間,我想到也可能盧克是去了我父母家。可能是他記錯了時間,也可能他得換穿參加婚禮的服裝。或者是—— 但是我父母家裡也沒他的人影。廚房裡沒有,樓上也沒有。我撥打他的手機,卻是沒有應答聲。 慢慢地,我走進自己的臥室,倒身躺在床上,種種不祥的念頭爬上我的心頭,而我又極力克制著不去那麼想。 他在趕來的路上,我對自己一遍又一遍這麼說著。他這會兒……正在趕來的路上。 透過窗子,我看見湯姆和露西以及那些客人都在湧進隔壁的院子裡。到處搖晃著禮帽和晨服。女招待員不停地給人們遞上香檳酒。場面很熱鬧,很歡快。我知道自己得下樓,溶入這人群中——但我又心有不願。不願沒有盧克伴在身邊,不願自己孤身一人在這人群中飄蕩。 我在自己床上坐了一會兒,心裡想著,要是我就這麼躲在自己家裡,更會煽起人們的無端猜疑。他們都會以為我無法面對這一對幸福的新人,躲在什麼地方偷偷飲泣,要死要活的。這麼一來,他們會確信原先的種種猜疑都是真的了。我得去隔壁露臉,即使只是半個小時也好。 我逼著自己站起來,深深吸了口氣,在嘴唇上重新搽了些口紅。我走出自己的家,繞過院子來到韋伯斯特家。我從側邊悄悄溜進大帳篷,站在一邊望著人們。到處是走來走去的人群,嘈雜的說話聲此起彼伏,沒人關注我。在院子入口處,湯姆和露西以及他們兩人的父母都站成一排在迎接來賓。但我卻不會去那兒湊熱鬧的。我偷偷地溜到一張空著的桌子邊坐下。不一會兒一個女招待員跑來遞給了我一杯香檳酒。 我就這樣坐了一會兒,慢慢地呷著香檳酒,望著面前走動的人群,覺得自己的神經開始鬆弛開來。這時,我身邊傳來一片嘈雜聲。我抬頭望去——心頭不由得一沉。露西穿著她那件漂亮的婚禮服正站在我面前,她身後是一位身材高大,穿著一件實在讓人無法恭維的綠裙子的伴娘。我想這也清楚地說明了露西的為人。 “嗨,麗貝卡。”露西用歡快的口吻說道——我敢說她此時正在為自己這般客氣大度地對待一個傻乎乎的差點攪亂了她婚禮的姑娘沾沾自喜。 “嗨,”我說道,“聽我說,剛才教堂裡的事,真是很抱歉。我根本沒想到會……” “沒關係的,”露西說道,她臉上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不管怎樣,湯姆與我結婚了。那才是最主要的。”她心滿意足地瞥了一眼自己手指上戴著的結婚戒指。 “當然囉!”我說道,“恭喜你。你們是準備去——” “我們正在納悶呢,”露西愉快地打斷我的話說道,“盧克來了嗎?” 我的心沉了下來。 “哦,”我拖遲著慢慢說道,“這個嘛……” “聽我媽說,你對她講過盧克只要半個小時就會到的。可我們還沒見到他!這真是有點怪了,你說呢?”她微微揚了揚眉毛,一臉無辜的樣子,而她身後的伴娘卻發出一聲譏笑。我望瞭望露西身後,看見幾碼遠的地方站著安杰拉?哈里森與湯姆,他們正在用銳利、沾沾自喜的目光望著我這一邊。天啊,他們這是在幸災樂禍,是吧? “可是,那已經,哦,到現在有兩個多鐘點了,”露西說道,“至少有這麼久了!要是他還沒趕到,這真有點怪了。”她用一種假裝關切的神情望著我,“也可能他遇上什麼事故了?可能他被耽擱在……慕尼黑了,是吧?” 我望著她那張沾沾自喜、假裝正經的臉,頭腦一熱,也無暇再細細考慮了。 “他來了。”我脫口而出。 一陣寂靜,露西與身後的伴娘面面相覷,驚愕不已,而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香檳酒。 “他來了?”露西終於說道,“你是說……他趕到了這兒的婚禮?” “當然囉!”我說道,“他是……他剛到了一會兒。” “人呢?他人呢?” “嗯,他剛才還在這兒……”我指了指我旁邊的椅子,“你沒看見他?” “沒有!”露西說道,她的兩眼睜得大大的,“他現在在哪兒?”她轉過身,四下打量著大帳篷裡的人群。 “在那兒,”我說著,含糊地指著一大群人,“他穿著晨服……” “在哪兒?還有呢?” “還有……他手裡拿著一杯香檳酒……” 謝天謝地,男人們在婚禮宴席上的衣著舉止都差不多的。 “是哪一個?”露西不耐煩地問道。 “那個穿黑色禮服的,”我說道,隨即又喝了一大口香檳酒,“看,他在向我招呼呢。”我也舉起一隻手,揚了揚。 “嗨,盧克!” “在哪裡?”露西喊叫道,又拼命瞧著這流動的人群,“凱特,你看見了嗎?” “沒有,”那個伴娘絕望地答道,“他長得怎樣?” “他長得……這會兒他不見了,”我說道,“他肯定是去為我端杯什麼飲料了。” 露西又轉過身來,眼睛盯著我瞧。 “這麼說——為什麼他沒到教堂裡去參加禮儀?” “他不願闖進來打擾大家,”我略略遲疑地答道,逼著自己臉上露出盡可能自然的微笑。 “好了——我不耽擱你了。你還有這麼多客人要去招呼的。” “是的,”露西遲疑著說道,“是的,我會去的。” 她又疑惑地望了我一眼,窸窸窣窣走到她母親身邊,不一會兒又圍成了一個小圈,不時向我這邊投來一瞥。一個伴娘跑到另一群人那兒,他們也開始頻頻向我這邊投來目光。隨後又有一個人跑到另一群人那兒去。這就像是一場森林大火,慢慢地蔓延開來。 不一會兒,賈尼絲跑到我跟前,她滿臉通紅,流淌著汗水,頭上斜戴著一頂鑲有花飾的帽子。 “貝基!”她說道,“貝基,我聽說盧克來了!” 我的心猛然一沉。哦,天哪。剛才硬著頭皮把那難纏的新娘對付過去是一回事,但我總不能親口對賈尼絲說盧克在這兒呀。我急忙喝了一大口香檳酒,舉起幾乎空了的酒杯對她胡亂地揮了揮,這手勢究竟是什麼意思我自己也不知道。 “哦,貝基……”賈尼絲拍著雙手說道,“貝基,我感到真是太……你爸媽見到他了?我知道你媽會高興得跳起來的!” 哦,真見他媽的鬼了。 突然間,我感到有點茫然。我爸媽,我剛才可沒想到他們。 “賈尼絲,我得去……臉上撲些粉,”我說著急忙站起來,“再見。” “還有盧克!”她說道。 “當然囉,還有盧克!”我說道,尖聲笑了一聲。 我避開人們的目光,疾步來到臨時搭建的廁所裡,跑進一個小間裡,扣好門搭扣,坐在便器上,把手中酒杯裡殘餘的香檳酒一飲而盡。好了,不要驚慌失措的。好好……想一想,看看面前哪條路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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