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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II 從蒙巴那斯出發去參戰(一) 女人和砲兵

巴黎的盛宴 达恩·弗兰克 8165 2018-03-21
啊!我親愛的心肝寶貝,如果我在前線犧牲,你終將有一天為我哭泣。 紀堯姆·阿波利奈爾 阿波利奈爾參軍了,詩人要去打仗了。他槍尖上的光榮花比其他人的更加挺直。為保留住在無國籍士兵光榮榜內的位置,他必須抹掉人們記憶中的一張照片,即發表在1911年秋天的報紙上,他戴著手銬被帶往監獄路上的照片。他的最大願望就是被接待他的國家承認他為它的永久性公民,於是那張照片就成為他莫大的恥辱,他必須徹底洗刷掉這一恥辱。 他並沒有如他期望的那樣很快上前線。雖然他有著良好的願望,但碰上文牘主義的煩瑣手續使他寸步難行:他在羅馬出生,母親祖籍波蘭,父親不明。此類家庭狀況值得認真考察。報名參軍者大有人在,被拒絕率很高。

在領導當局研究做決定期間,阿波利奈爾去尼斯會見他的朋友們。 到達尼斯三個星期後的一天,他在尼斯老城的一家餐館用餐。他被邀請到臨餐桌就座,恰好那裡有一位30歲的年輕婦女十分引人注目。沒用一會兒工夫,詩人便忘記掉阿妮·布萊登和瑪麗·洛朗森。她背叛他之後,與同她結婚僅僅六個星期的丈夫奧托·翁·維特熱去了西班牙。 重新點燃了他心中烈火的這位女郎活潑、漂亮,有著褐色頭髮,她善於見機行事、口齒伶俐,在賓客與水晶酒杯之間應付自如,“既膽大心細又輕浮放縱”。她的目光熱情奔放、精力充沛,但無用武之地。卑躬屈膝的童年使她窒息,23歲結婚,又迅速離婚,有點兒特殊的姓名明顯地帶有女冒險家的味道——路易絲·科里涅-夏迪翁。她一方面當義務護士,另一方面在高度解放的放縱女性的道路上放任自流。阿波利奈爾看在眼裡,喜在心頭,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們初次會面的第二天,阿波利奈爾迫不及待地向她宣布了他熱烈的愛慕之情。五天之後,他讓人把他所有的作品寄給她,並且向她允諾專門為她一個人寫一本書。接著俗氣地邀請她同他一起單獨散步。從這一刻起,他成為她的“終身奴僕”。 很快,他們就開始在大煙館幽會。後來逐漸發展到去餐館、海邊、荒無人煙的海濱以及除飯店之外的任何地方會面。每當阿波利奈爾想推開一扇門,路易絲總低聲嘀咕說他們是朋友,他們應該待在外面。當她長長地躺在煙榻上,口中叼著大煙槍的時候,她讓他拉著她的手,並給她一些許諾。後來當了砲兵的阿波利奈爾常常回憶起那些美妙的情景: 我多麼渴望咱們倆能夠單獨躺在我小小的辦公室裡的煙榻上,讓我好好地撫愛你啊! ……

[摘自1956年出版的紀堯姆·阿波利奈爾的《寫給路易絲的詩》] 吸毒結束後,他們手挽著手,或許還有進一步的行為,但無論如何,這遠遠不夠。尤其是當這位年輕女子承認她的愛和她的心已經有一半交給了一個外號叫“嘟嘟”的砲兵的時候,阿波利奈爾的渴望愈加強烈,他問: “那又有何妨?” “沒有什麼,我也給其他人。” “那麼好吧,來吧。” “不,不行。” 他們就這樣過了兩個月之後,阿波利奈爾精疲力竭,再也無法繼續堅持了。他加緊辦理參軍的手續,為出發做著一切準備工作。此時,路易絲讓步了。他們愛得十分瘋狂,以至於幾天之後,阿波利奈爾戀戀不捨,甚至曾經產生過後悔參軍的思想。戰爭爆發時,有朋友曾經建議他逃到瑞士去,但他拒絕了。他被調到尼姆,他同意去,然而是違心的。

第二天,路易絲來到軍營門口。她要求見砲兵38團78連的第二砲兵駕駛員紀堯姆·科斯托維斯基Kostrowitzky,阿波利奈爾原來的姓氏。 。 他出來見到她。 他們去了旅館。 他們在那裡度過九個夜晚。 然後,阿波利奈爾開始上課了。 他發現了訓練、燒飯和集合點名的樂趣。他開始學習騎馬,屁股騎疼了。他也有煩惱事:缺錢。他蓄起了鬍鬚,這是要求。在他給心上人的信件中,在向她表達熱烈愛情的同時,也絲毫不掩蓋他士兵生活中的任何細節。他請她不要擔心,戰爭進行最長一年,如果畢卡比亞的話可信的話,或許還可能更短。因為在全民總動員之前五個月,他已經預測到戰爭的爆發,並且說戰爭將在2月份結束。阿波利奈爾是個非常信賴法國的愛國主義者,他說:“法國的價值與法國的力量一定取勝。我們都是男子漢,而其他人,即使算數,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些黃油。”

當路(路易絲的暱稱)不很快(最多三天)給他回信時,砲手很失望,唉聲嘆氣,寫信給她回憶他們深深相愛的那些晚上。當然,也不是時刻相愛,有時他也用皮帶和馬鞭威脅她…… 她在給他的回信中說,她把他的信件捆綁起來,給它們“戴上手銬”。 他呢,他也不反駁她。他將畢加索為他畫的肖像寄給她。 1915年1月1日,他獲得兩天的許可到尼斯看他的路易絲,他們度過了兩天最幸福的床上生活。在從尼斯返回部隊到馬賽的火車上,阿波利奈爾結識了一位女士。他是奧朗女子中學的文學教師,名字叫瑪德萊娜·巴熱斯。他們以後還會見面的。 回到尼姆五天之後,阿波利奈爾光榮地加入了軍官預備隊。他更加經常地練習騎馬,也上砲兵技術課程。他為什麼能夠成為砲兵呢?他的回答是因為他是藝術家。這裡指砲兵一詞artilleur與藝術家一詞artiste中的前四個字母相同,於是形成一種特殊形式的字謎。 ——譯註

軍事培訓課對他來說不難,不是什麼負擔。他收到索尼婭·德勞內寄來的包裹、阿爾西邦科送的毛衣、保爾·萊奧託的100個蘇和布萊斯·桑德拉斯的一封信。桑德拉斯的信中寫道:“我無法對你講我們在何處。”阿波利奈爾十分高興:查禁管制如此之嚴格,他還想方設法同我聯繫。他為自己至今沒有行動感到羞愧,為仍然沒有上前線有種犯罪感。但至少這一拖延無意中給了他同情婦充裕的享受生活的良機。在見不到她的時候,他回想他們之間的美妙時光。她是他的終身女人。阿妮·布萊登、瑪麗·洛朗森以及所有他曾經交往過的女人,儘管都非常好,床上的功夫也無窮無盡,但與她相比,都一錢不值。 當她向他詳細描述她與其他人的放蕩行為時,他極力掩蓋自己的嫉妒心理。兩個,還行;三個,勉強;再多就成罪孽了。有一天,她在信中大談特談意大利,他委婉地向她提了個問題:“此時,在你小小的花瓶裡是不是有一個意大利人呢?”他有時做比較:他,一個過著禁慾生活的純潔的砲兵戰士,而她呢,她的心靈和床向所有人開放,他們的家似乎成了妓院。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惡治惡。他提醒她當心點兒,因為其放蕩的生活已經開始使他臉面無光了。

當他生氣的時候,就再也不理他的親愛的、可愛的、小心肝兒、“親愛的朋友”或“老同人”路易絲;他寫信的簽字也不再簽“紀”,而是簽“紀堯姆·阿波利奈爾”;他也假裝表現得十分忠厚老實,假裝純潔友誼;為激起她的嫉妒心使他能夠更安心點兒,他向她描繪一些從他眼前路過、他完全可以拉進旅店的年輕姑娘……當他覺得他們之間的愛情無法挽回時,他挺直腰桿站在她的面前,不是以臨時情人的身份,而是拿出有身份、有地位的男子漢的氣派同她理論;他也寄錢給她;她去巴黎時,他把自己在聖日耳曼大街的房子借給她住。因為他是詩人,他要求她把他的信件和詩歌都保留下來,因為他計劃戰後發表。他表現出自己很有遠見:從此以後,無論寫什麼,他在紙上只寫一面,一方面方便未來的出版印刷,也便於以後把有關個人隱私的內容加進去。他已經準備好書的題目:《我愛情的影子》。

聖母升天節那天,紀堯姆·阿波利奈爾上了前線。那是他一生中能夠想到自己不是法國人而是波蘭人的很少時刻之一。他十分同情自己的祖國受到了戰爭如此殘酷的蹂躪,他覺得自己祖國的人民是最崇高而又最不幸的人民。他上前線,同樣也是為了保衛她。 4月9日,他寫了一份遺囑給路易絲。他建議她同《法國信使》出版社簽署一份有關他那部題目為《酒精》的作品的合同。他認為這能夠讓她得到一些錢。他詳細地列出其文學著作出版社的清單與地址,與他簽過合同的出版社。萬一有一天他無法親自去時,她可以以他的名義去索要預付款以及他應得的部分。在此之前,她必須規規矩矩地在聖日耳曼的家中待著。一方面因為在同一座樓內住著一位參議院議員,另一方面在戰爭期間他不付房租,他希望她保證堅持做到這一點。最後,他表示當其他人在凡爾登炮火連天的戰場流血犧牲的時候,巴黎仍然在組織各種慶祝活動,有欠妥當。

當路易絲向他述說她患有貧血病時,他時而以丈夫(他渴望能夠成為)的口吻說:打疫苗嘛;時而以過路情人(已經不是)的口吻講:洗澡時的水應該是溫和的;時而以嫉妒生氣的口吻說:你要不同傷寒病人接吻,你也就不會患病了…… 除最後一項外,他對她講話時總帶著他母親科斯托維斯卡給他寫信時的口吻。他的母親總是要求他告訴她在哪裡睡覺,要求告訴她那位科里涅“伯爵夫人”是何許人也,是一個年輕人、老婦,還是寡婦?她長篇大論地告誡他該干什麼,其實她對兒子各方面的情形並不了解。只能讓人認為她其實並不關心兒子,只是一味地專橫跋扈、自私自利,最關心的首先是而且只是她自己。十年前,她就是以同樣的口氣要求他的兒子(34歲)騎馬穿過森林時要當心不要碰上炸彈,據說炸彈能炸出特別大的坑。 “你如果連人帶馬掉進這樣的坑里,那還了得!哪怕沒有馬,也不成!”在科斯托維斯卡大媽心中,惟有炸彈在森林裡爆炸是最可怕的事情。因為炸彈能夠炸倒樹,於是她另加兩條:“當心別讓樹砸傷!”“一定要每天祈禱聖母保佑你!”

4月11日,詩人正式成為一名戰士。令他甚感榮幸的是,被任命為聯絡官。他可以騎馬在野外奔波,他成為同行們中的佼佼者,他還可以在牛油燈微弱的燈光下寫作。看來戰爭並不可怕。 他與“嘟嘟”——路易絲的另一個砲兵情夫——相互成了對方的“幫兇”。路易絲見到其中一位時,請他向另一位問好。通過她的關係,阿波利奈爾與其對手交往時如同與其同志交往一樣:他對嘟嘟講述在射擊方面取得的進步。在沒有路易絲的消息時,他毫不猶豫地給嘟嘟寄張明信片,請他告訴一些有關他們共同心上人的最新消息……對她呢,他只淡淡地說參軍的目的是為了保衛他的祖國。 遺憾的是美人路易絲好像熱情驟減,並且在有意識地迴避他。詩人仍然熱戀如初,但對方完全不予回應,或者幾乎不予回應。他們之間仍然用“我的紀”或“我親愛的路”相稱,表面上顯得十分親熱。阿波利奈爾繼續給她匯款,不表現出他心中的猜忌。在士兵們用砲彈殼製作的戒指上,阿波利奈爾刻上一些表示愛情的字眼兒,他提醒路易絲小姐別忘記她完全屬於他。 阿波利奈爾建議她翻翻他的書櫃,從中找出《11000苔鞭》,並只許她自己讀著享受,不得對他人講。路易絲住在阿波利奈爾家期間,她同樣可以讀一套阿波利奈爾同他人合著的《女人的新情人》。 她偶爾也給他回信,他來信責怪她對他們關係的冷漠。她給他寄磚茶時(因為他知道磚茶只能用開水泡著喝,而在戰場上絕對無處尋覓開水),他耐著性子,不急不躁,默默地強嚥下心中的怒火。詩人時而暴怒,時而發誓對她懷有永久性的炙熱愛情,反映出詩人心靈深處的痛苦,他再次受到他人的嘲弄。他十分清楚,與阿妮·布萊登和瑪麗·洛朗森一樣,如今路易絲也離他而去了。她同意他們保持朋友關係,可以通信,或許也可以是情人關係,但這個“或許”令砲兵十分失望,他想要的是一切。男人是主人,女人應該服從,人們在一起是為了生活,愛是相互的,絕非一方對另一方的恩賜。 同路易絲的關係無法挽回了,他必須到別處去尋找願意接受他的愛的對象。 別處?哪裡呢?一個朋友的姐姐的一位女朋友從1915年4月份以來經常給他寫信,也許在她那裡可以找回失去的愛情。她名叫讓娜·布格布朗,曾經以伊芙·布朗克的筆名發表過一本小說和幾首詩。阿波利奈爾剛上前線之初和在前線的最後時期,她都擔任他的戰時代母Marraine,在後方負責給戰爭前線作戰的士兵寫慰問信、寄包裹的婦女。 。砲兵阿波利奈爾曾經試圖將她拉進自己的心,但這位年輕的夫人堅決地拒絕了,她果斷地說:咱們之間沒有緣分。甚至連一張照片也沒有給他。儘管他再三要求,但她從未給過他她的照片。他們之間始終只限於文學方面的來往。只是等到戰後在盧森堡公園組織的慶祝會上,他們才見了一面。 那麼,他只好放棄這一個。 反正,他還有另外一個。 這是他於1915年在火車上認識的一位睫毛很長的年輕姑娘。她十分年輕,幾乎不滿20歲。當時他剛在尼斯的哥哥家度過聖誕節回奧朗去。阿波利奈爾在火車過道裡擁抱過路易絲。火車啟動時,他在這位不相識的女士對面坐了下來。他們交談過幾句,談到尼斯、維龍,也談到他兩年前剛出版的《酒精》一書。在馬賽下車時,他幫她把行李箱拿下車。然後,他要了她的地址。從那以後,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任何联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4月份,路易絲三天未給他寫信,他想激怒路易絲,於是給這位陌生人寄了一張明信片,向她表示敬意,並吻她的手。兩個星期之後,他投出的問路石子有了回應:從奧朗寄來了一包雪茄。比他期待得到的多許多,他必須給她回信。他寫得十分認真,花了不少心思:談了一點兒戰事、說了一般的問候、寫了一小段詩吹捧她一番,那次火車旅行是多麼美好!致以崇高的敬意。簽字:紀堯姆·阿波利奈爾。 過了六天,他收到一張明信片。對於一位“小姐”來說,主動邁出如此溫馨的第一步,是十分難得的。阿波利奈爾希望他們之間的關係進展得快一些。他想探探底,他去信向她在談了德國、英國、法國和俄羅斯的許多作家,包括言情小說作家之後,話鋒一轉,向姑娘建議為她打一枚戒指,問她是否可以將其手指的尺碼告訴他?不是食指!不是中指!當然是無名指!如果可能,再送他她的一張小小的照片,他將把它放在自己的戰刀與手槍的旁邊,像保護生命一樣保護它。 也許是因為他過於性急,姑娘的回信沒有前幾封自然,仍然誠懇,但熱情銳減。幸運的是,冷淡並未持續多久。姑娘又寄來了巧克力。阿波利奈爾用玫瑰花瓣和另一枚鑲嵌銅質“M”Madelaine,瑪德萊娜中的第一個字母。的戒指予以回答。 他責備她用冷冰冰的“MP”簽字,而他在五個星期之後的回信中稱呼她為“我可愛的小天仙”。幾天之後,又改為“我心愛的小天仙”。 1915年7月5日,阿波利奈爾欣喜若狂。他終於獲得了去看望他的“小天仙”的機會。一下火車,他迫不及待地撲上去說:“我從看見你的那一刻起,就深深地愛上了你。” 第二天,他還是以“我親愛的路”開頭給仍然住在聖日耳曼他家中的姑娘寫了信。但是,如果說他的心還在路易絲身上的話,寫信的口氣卻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在法國與阿爾及利亞之間,禮物像前線的炸彈一樣來往頻繁:砲兵收到科隆香水,他寄出親手用“兩個彈殼”製造的筆桿;瑪德萊娜回贈他手帕、絲鞋帶、香煙、果仁糖和嚼碎的蜜糖塊象徵著親吻。他又贈送她鉛筆、彈殼做成的墨水瓶、鍛打而成的開信刀、用敵人的腰帶剪成的心、彈夾、法國軍帽、蝴蝶翅膀、書和詩。同往常一樣,他仍然謹慎地要求她保存好,以便以後發表。 這當中的許多詩,路易絲和他的代母讓娜·布格布朗均收到過,但這也無關緊要,目的才是最重要的。然而,他將它們送給不同人時都懷著不同的目的:給路易絲這些詩是出於激情,肉體上強烈的慾望;而對靦腆的、還不了解男人的瑪德萊娜不能過於心急,阿波利奈爾極力控制著肉體上的渴望,用他詩人的作品慢慢地感化她。除後來曾經吻過一次小姐的乳房之外,正如阿波利奈爾自己承認的那樣,他對她一直保持著溫情、理性、威嚴、禮貌與真誠。 他與路易絲相處期間愛吹牛說大話,因為他需要炫耀自己。在1915年7月的一封信件中,他道出了真心話:他過去欣賞,並且一直欣賞著瑪麗·洛朗森的才華,《米拉波橋》和《區域》正是在她的鼓動、啟發下創作成功的。他承認的確愛過路易絲,但她僅僅是在瑪麗·洛朗森離他而去的緊要關頭他所急切期待得到的女人。正是路易絲,陪伴他順利地度過了那個令他痛不欲生的時期。他也十分同情路易絲,因為她只是男人們手中的一個玩物。在肉體上他曾經十分依戀她,而在思想上卻始終同她隔著一條鴻溝。 瑪德萊娜?他可以坦誠地同她談論果戈理Gogol(1809—1852),俄羅斯作家。他的作品對俄國現實主義文學的發展影響很大。作品的優點以及亨利·波爾多Henry Bordeaux(1870—1963),法國作家,法國文學界傳統主義派的一位代表。作品的缺點。他們來往信件的中心內容之一就是文學,另外他們也談論戰爭和愛情。他建議她生許多孩子。接著她成為他的未婚妻。 1915年8月10日,他寫信對瑪德萊娜的母親提出向她的女兒求婚,請求她同意將女兒嫁給他。接下來他的表現完全像一個典型的模範丈夫:聲稱他非常熱愛妻子的母親,儘管他們還從未見過面;他許諾一定經常去看她,最後深情地親吻了她…… 這對熱戀中的青年從此以你相稱。瑪德萊娜給他郵寄照片,而他呢,他要求她大方點,不要總那麼靦腆,例如他要求她以後能夠滿足他嗅覺的需求,在信紙上噴灑一些她使用的香水。為了表示謝意,他給她寄一本詩集《砲車》(人們給75毫米口徑大砲運輸車起名為“砲車”),封面上寫著:“獻給共和國軍隊”。他給路易絲也寄過同一部作品以及認購人名單,附言為:“你應該設法將它們保存好。收回的錢將來歸你支配。如果你能夠存20法郎的話,去看牙科醫生的錢就解決了……” 8月25日,阿波利奈爾剛剛被提升為中尉,他十分自豪地向他未來的岳父母家報告了他被提升的好消息。一個月之後,他戴上了新藍色軍盔(這種軍盔在太陽下閃閃發光,敵人從很遠處看時閃爍著的是紅光),穿上嶄新的天藍色軍服,他自然是昂首挺胸、趾高氣揚,心中無比自豪。新軍服不僅能夠更好地保障阿波利奈爾的安全,而且絲一般的質地更加滿足了他愛打扮的虛榮心。 過了不久,11月份,他自願參加了步兵,被任命為前線第96連的副連長。從此他過上了戰壕生活,也真切地體會到了法國士兵生活的苦難。 詩人成為戰士。 直至那時,他仍然保持著同這些或那些女人十分有效的通信聯繫,同時也沒有忘記巴黎的朋友。他給法國文學雜誌《法國信使》或其他報紙雜誌寄過一些文章,並且關心著是否被發表以及反映如何。在文章中,他這樣描寫前線的生活:如同小貓喵喵叫喊的砲彈聲令他高興;砲兵部隊的砲彈爆炸時如同城市裡節日的煙火;他睡的是頂上蓋著帳篷布的茅草房;他經常看見:遊蛇盤臥在他的腳邊,耗子從腿之間逃走,蒼蠅的鼻子大得如同叭兒狗的鼻子,蜘蛛網懸掛在頭頂……他只抱怨他心煩,感覺閒得無聊。蒙馬特爾和蒙巴那斯的朋友們都擔心他這樣一位生活講究乾淨舒適的作家如何能夠適應如此艱苦的生活條件的時候,他自己卻並不覺得艱苦。 他覺得大砲的發射聲響“十分精彩”,1915年他在牙膏盒上刻下“戰爭是多麼美麗啊!”的詩句。然而,很快就顯示出那隻是他初到前線時的心情。 其實,真正的前線生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科斯托維斯基副連長突然面臨的是信號彈和機關槍,無情的砲彈傾盆大雨般地從天而降,一切詩情畫意在眨眼之間統統化為烏有,戰壕生活的現實活生生地擺在了面前。德國兵就在面前,距離不足兩米;土地被炸彈炸翻,被掀起;他身處第一線,面對著砲口;長時間地躺在被血染紅了的土中、泥中;有時不能入睡,一直在發抖;下雨被視做為他們洗澡;時刻面臨刺刀的進攻與毒氣的攻擊;鐵絲網扎,加上蚊叮蟲咬;他以沙袋和堆積如山的屍體做掩護匍匐前進;他學習在夜間像影子洞穴人一樣挖築戰壕。僅僅幾個月之內,他所在的團就損失了好幾千人。他眼睜睜地看著周圍的戰友們一批接一批地倒下。阿波利奈爾從前線給瑪德萊娜寫了一封信,在信中他懇求說,即使他被俘虜,希望她也一定要等他回來。他決定讓她代替路易絲,做他所有財產的繼承人。 他自然也想到過死,然而他並不害怕。他從不後悔,從不抱怨。他惟一不滿意的是軍事當局不論大小事情都要召開軍事會議。需要戰鬥時,他總是第一個從戰壕中衝出,表現出一個非常了不起的男人的勇氣。他的部下都愛他,因為他勇於保護他們,並千方百計保證他們的食物供應。他能與部下同甘苦共患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火一起烤,收到包裹大家分,如果他的被子比他人的干燥些,就讓給他人蓋。 “科斯托維斯基”,太複雜了,他們都叫他“科斯托”或者“罐頭—威士忌”。 在戰爭的硝煙中,“罐頭—威士忌”也在同自己作鬥爭。一旦有幾分鐘空閒時間,就給瑪德萊娜寫信。儘管他愛的衝動到了無法控制的程度,但他仍然極力地保持著他通常的理智。 12月份,他給她寫了一封愛得發瘋的信。她從思想深處,打開了他多少個月來一直要求她打開的門。 她答應聖誕節前來見他,這是送給他的最好的節日禮物。副連長離開前線,巴黎有他那麼多的朋友,他沒有停留,徑直到了馬賽。在經過幾個月艱苦的書信來往之後,他惟一要做的就是要盡快到達阿爾及利亞的拉木爾,見到這位年僅22歲的姑娘,這位他已經向她求婚、但在一年前還未當騎兵時,僅僅在火車上見過幾個小時面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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