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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II 從蒙巴那斯出發去參戰(一) 蘇丁和莫迪利阿尼

巴黎的盛宴 达恩·弗兰克 6323 2018-03-21
我忍受著撕心裂肺的痛苦。 塞姆·蘇丁 塞姆·蘇丁來羅童德學習識字。當他的女教師要求他喝奶油咖啡振作精神,而他卻無力支付時,總是利比翁掏錢。他以此方式參與推廣普及法語的善舉,同時也幫助了蘇丁,後者恰好需要此類幫助。 塞姆·蘇丁是所有人中間最可憐的一個:腹內飢腸轆轆,心情焦慮不安,各方面的苛求與擠壓消耗著他脆弱的心靈。他周圍以夏加爾為首的許多人十分憎惡他,他們譴責他性格陰鬱乏味、行為舉止野蠻粗俗。 蘇丁在羅童德酒館,就像中發著高燒的卡西莫多:在酒館的盡頭,一字一句地重複著女教師教他的詞句。女教師很醜,他從不看她一眼。他身上緊緊地裹著一件破爛不堪的大衣,寬寬的肩膀托著一張普通的臉,低著頭,下巴貼在脖子上,脖子縮在羊毛圍巾內,閃閃發光的黑髮上扣著一頂破舊的帽子,躲藏在耷拉著的帽簷兒下的目光灼灼逼人。蘇丁東張西望,什麼都看,到處看:那是為了看誰喜歡他,誰不喜歡他,誰坑害他,誰送給他奶油和香煙。他凍得要死,餓得要命。他說:“我整天忍受著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經常翻蒙巴那斯區裡的垃圾桶,希望能夠找到一些破舊衣服或鞋子換魚或雞蛋吃。

送飯給蘇丁是給他最好的禮物。在餐桌上,他簡直不是吃飯,他狼吞虎咽,嚼骨頭、舔菜湯。整個臉,從前額到下巴都在吃,到處都粘滿飯菜,用手擦抹之後,接著又用舌頭舔吸手指,完全不顧生活中的起碼規矩。 他喜愛漂亮房子,他也絕對不願意將它搞臟。一天,他應邀到一個富有人家的私人官邸。在表示歉意之後,他離開餐桌,下到花園裡找了一棵樹,解開褲子對著樹乾就解小手。 有人問他:“為什麼?” 他以令人恐懼的語氣回答道:“您家太漂亮了,我不想把它搞臟……” 另外一次,他的一位畫商請他到馬賽的一家豪華飯店住宿。而蘇丁消失了,躲進港口附近的一家為海員開的妓院過了一夜。 他喜歡拳擊。一個強壯結實的運動員鼻青臉腫地被摔倒在地,引起人們的大聲叫喊與咒罵時,蘇丁經常不合時宜地狂笑不止。他的繪畫作品過分雕琢、形象粗野狂暴、畸形過度,作品與他本人一樣,十分粗俗野蠻。

他繪畫不用新畫布,而總是使用從克利尼昂庫爾Clignancourt,位於巴黎北郊。跳蚤市場買來用麵包渣製作的糨糊把舊畫布上的畫覆蓋住,然後再用。畫出的結果不好(這幾乎是常事)時,他用刀把剛剛畫完的作品撕碎。當他給別人看作品,而來人不大加讚賞時,他同樣也把它撕掉。蒙巴那斯的畫家們中間流傳說:任何人不得批評蘇丁的作品,否則,他就當場把它們撕得粉碎。 缺少原材料時,他重新撿回撕碎的畫布,用針線重新縫好再用。無疑,畫出的無論是臉面還是肢體全部是畸形。不知情的人正是從他的此類作品中發現了他這個天才畫家,這是多麼好的諷刺啊! 他從不去現代繪畫作品展覽會,而是整天整天地在盧浮宮他崇拜的佛蘭德斯繪畫大師以及庫爾貝、夏爾丹、倫勃朗的作品前度過。他在倫勃朗的作品前停留的時間最長,因為他認為這位畫家是所有畫家中最偉大的。他學習給作品增加亮度,以此尋求他在日常生活中缺乏的光明與心靈開放。他時常低著頭,目光總朝下看,雙手插在衣服口袋中,不停地搜索散落在周圍的煙頭,目光在周圍尋覓著還能啃的骨頭、能喝的剩酒水、可供他創作畫的細節或能夠引他發笑的笑料。

如果羅童德酒館的門一開,站在門口的是莫迪利阿尼,他會突然心花怒放,臉上綻放出鮮花般的笑容。他對學習法語心不在焉,眼睛時刻盯著意大利人阿姆多·莫迪利阿尼在酒館的餐桌間。阿姆多與塞姆的性格脾氣恰恰相反:他總是面帶微笑,向這個那個不停地打招呼問好。他身穿緊身外衣、平絨坎肩,棉布襯衣束在裡邊,肩上長長的圍巾在身後輕輕飄起。他相貌標致英俊,性格和藹可親,愛好消遣玩耍。 阿姆多·莫迪利阿尼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坐下,用長長的手指將面前的杯碟輕輕地推開,從衣袋中取出畫板和鉛筆,不徵求對方的意見,就動手為他畫像。僅用三分鐘,他就畫出一張肖像,籤上他的大名,從畫板上撕下那張紙,鄭重其事地將它遞給主人。 “送給您,請我喝一杯苦艾酒作為交換。”

他每天就是使用這種手段解決吃喝問題。 而蘇丁可沒有這麼容易。他靠在火車站用車運送大木箱子維持生計。他完全同意莫迪利阿尼的意見:藝術家只應該從事藝術創作,只應該靠手中的筆生活。不過,莫迪利阿尼在大庭廣眾中宣傳自己的觀點,而他呢,只整天地嘀咕著這一觀點,聽眾只有一個,就是他自己。 當意大利人莫迪利阿尼從衣袋中取出《神奇的喜劇》(他時刻將此書帶在身邊),向所有在場的消費者朗讀但丁Dante Alighieri(1265—1321),意大利詩人,《神曲》的作者。的作品時,立陶宛人蘇丁正在心急火燎地匆匆忙忙趕回家讀波德萊爾的作品,然後獨自一人去科洛納音樂會,那裡的古典音樂使他心醉神迷,沉浸在無限美妙的心境之中。

蘇丁從不給他人任何東西,因為他一無所有。莫迪利阿尼也只有他的繪畫作品,但蒙巴那斯的一半人都擁有他的作品。因為他不是以畫換他人的酒喝,就是慷慨地將他的作品免費送人。有時,他也賣,但每幅畫只賣幾個蘇。他的慷慨大方是傳奇式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安德烈·薩爾蒙講述說他第一次在戈多德莫魯瓦街的一家咖啡館拜會畢加索時,意大利人莫迪利阿尼就把身上僅有的一點兒錢給了他。 莫迪利阿尼的衣服破舊,但看上去仍然像個王子:他每天刮鬍須,每天洗澡,哪怕沒有熱水,用涼水他也必須洗。蘇丁呢?時常渾身臟兮兮的。一天,一位醫生竟然在他的右耳朵中發現了一個蝨子窩。 沒有女人喜歡他,他很靦腆,絲毫不懂得如何討好她們。在維爾諾時,一位猶太資產階級年輕姑娘愛上了他。她邀請他會見她的父母。同平時一樣,蘇丁仍然表現得高傲自大,目中無人。席間,西紅柿汁、雞蛋黃甩得牆壁上、地毯上到處都是。姑娘的親人們原諒了他,認為藝術家不懂得禮儀規矩,但他有其他人沒有的才能。

全家人在等待他向姑娘提出求婚,而他做何反應呢?他挖空心思尋找該使用的詞彙與該做的動作,但無能為力,始終找不到任何感覺。人家暗示他,為了他能夠更快更好地理解他們的意思,姑娘的父母為未來的夫婦買了一套房子,並且領他去看。蘇丁只說了句:這不錯,很漂亮。不過此時他終於明白了他們的用意,但求婚的話始終說不出口。回家之後,姑娘終於決心放棄蘇丁,另選他人。 後來,蘇丁戰勝了他的靦腆。一次,他單獨與一位女服務員在一家旅館的房間裡。他竟然敢於上前拉她的手,用拇指輕輕地撫摩她的手掌。他感覺不錯,兩眼露出快樂的神情,終於說了句恭維的話:“您的手軟綿綿,光滑得像碟子!” 在巴黎,他也逛妓院。他每次都是局促不安地坐在等候室的紅絲絨凳子上等著,女老闆拍了拍巴掌,進來六個女人,蘇丁看也不看她們中最漂亮、最迷人的女人,隨便抱走的偏偏總是與他的繪畫作品中的人物最相似的一個:她們個個披頭散發,面部畸形,由於飲酒過量而皮膚潮紅、委靡不振。

莫迪利阿尼卻非常受女人青睞。她們被他的美貌與熱情吸引,他身上的資產階級風度得到大家的公認。他有一個兒子(他從來沒有承認過),是他與一位加拿大女大學生西蒙娜·迪魯幽會的結果。她仍然愛著他,她給他寫過一些十分令人感動的信件: 值此新年之際,我將自己心底深處的溫情寄給您,願新的一年成為我們之間從思想上和解的一年……您的兒子就是我的一切,我經常撫摩著兒子的頭髮誓,在我的思想上從未有過任何壞念頭,從來沒有。我太愛您了,我太痛苦了,這是我最後的懇求……我求您正面看我一眼。我痛苦之極,求您給我一點點安慰吧!您的哪怕是少許愛情,就能夠把我從痛苦中拯救出來! [摘自1961年出版的讓娜·莫迪利阿尼的《平凡的莫迪利阿尼》]

然而,莫迪利阿尼真正愛著的是一位英國女詩人、英國一家報社駐巴黎特派記者。她有一雙綠眼睛,十分漂亮、標致,時常穿黑色連衣裙,頭上的那頂帽子非常引人注目,從上至下裝飾著她情夫送的禮物;喝威士忌;熱情洋溢、富有、文化知識豐富;會彈鋼琴;是凱瑟琳·曼斯菲爾德Katherine Mansfield(1888—1923),英國女作家。的朋友。在那個時代,她是一位不太稱職的煽風點火派人物:她為墮胎辯護。 她帶著其情夫居住在蒙馬特爾。他們公開相互打罵,公開瘋狂做愛。莫迪利阿尼心中十分嫉妒。他們在多姆和羅童德酒館、在巴迪家和羅薩利家,都動輒打架、毆鬥。莫迪利阿尼吵架時嗓門很大,特別是有人在起哄時,他變得更加瘋狂。在大街上有時也扯著破嗓子唱歌,在人行道上拉著過路人跳舞。有時他還睡在垃圾桶內,清晨被清潔工趕走。

蘇丁恰恰相反,必須給他灌10杯酒他才能夠有點兒失控,才能同意站起來,邁上幾個笨拙的舞步。他用猶太人的意第緒語唱兩首歌曲後,接著坐下就號啕大哭起來。 阿姆多·莫迪利阿尼逐漸地消氣了,他笑,像個孩子似的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直不起腰來,接著變得既悲傷又痛苦。接著回家去抱頭大睡,慢慢地回味剛才發生的一切。 如果過一會兒,阿姆多要求蘇丁再唱,他一定回答說不會。 “那麼,講意第緒語的歌詞吧!” “我不會。” “可是,昨天你……” “你聽錯了。” “你叫什麼名字?塞姆,這不是生活的意思嗎?” “我忘記了。” 他完全忘記了。他發誓說他根本不會講意第緒語,並且發誓說他對以前的生活毫無興趣。他看不起他的家庭。

莫迪利阿尼是南方人。意大利的太陽比俄羅斯的月亮更加具有約束力,而且祖籍地中海邊的猶太人受到了各種世界美的熏陶。阿姆多·莫迪利阿尼是猶太人,他想讓人們了解這一點。有時他會揮舞拳頭同反猶太分子打起來。他永遠忘不了自己是意大利人。在巴黎,他時刻惦念自己的國家意大利,在意大利的里窩納意大利的一個港口城市,阿姆多·莫迪利阿尼的故鄉。時,反過來時刻想著返回法國。他常說在意大利他可以得到恢復,重新獲得力量。然而,只要他在意大利拿起畫筆,心裡就十分難過。令他難過的不是別的,是惦念著法國巴黎的蒙馬特爾。 當他決定放棄學業,全身心地投入繪畫時,無任何人阻止他。 1902年,他註冊到佛羅倫薩自由裸體畫學校及他後來註冊威尼斯美術學院時,全家都支持他。 1906年,得到父母的同意後,他帶著母親積蓄下來的一小筆錢來到巴黎。他多次回到裡窩納。莫迪利阿尼從來沒有違背家里人的意志從事繪畫或雕塑。 蘇丁小的時候生活在明斯克附近的一個猶太人區。父親很窮,靠為他人縫補舊衣服度日。蘇丁是他的第十個孩子。父親發現他學習繪畫時,動手打了兒子。他的哥哥們也持與父親相同的意見,一致反對他繪畫。父親的心願是希望塞姆當鞋匠。 16歲時,他竟然違反“法律”為村里的猶太人教士畫了一幅肖像。懲罰立即降臨到他的頭上:被狠狠地打了一頓之後,關進村里肉店的冷庫。為了避免出現悲劇,肉店老闆給了蘇丁25盧布。蘇丁正是用這筆錢去了明斯克。在那裡,他邊在照相館當底片修理工,邊上繪畫學校聽課。年輕的塞姆正是在維爾諾美術學校遇見了基科因和克里邁尼。多虧了維爾諾市一位醫生的慷慨資助,他才得以來到巴黎。當時,他基本還未讀任何東西,而莫迪利阿尼已經讀過著名作家馬拉美和洛特雷阿蒙Lautreamont(1846—1870),法國作家,被視為超現實主義的先驅。的作品,並且已經在他家的書櫃裡發現了德國哲學家尼采,意大利作家丹農齊奧,法國哲學家柏格森和俄羅斯革命家、地理學家克魯泡特金以及其他作家的著作。他的哥哥是一位社會黨鬥士,在當選為議員之前曾經被捕入獄。而蘇丁家卻無人從事政治。 直至1922年巴恩斯到之前,蘇丁一直處於生活的貧困、思想的苦惱之中。而莫迪利阿尼在家庭的大力支持下,思想已經受到了多方面的啟發。 莫迪利阿尼1906年首次來到巴黎時,直接下榻在瑪德萊娜大教堂附近的高檔賓館,接著開始在科拉羅西學校學習繪畫。一天,他從住處出來快速經過“洗衣船”走廊去另外一個房間時,在勒比克街口發現一個簡陋的倉庫,於是將它租下做了畫室。 1909年,母親給他的錢花光了,而他在蒙馬特爾未能取得成功,他失敗了。然而,他並不後悔。最重要的是他在此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能夠全身心地投身於自己喜愛的藝術。 莫迪利阿尼很勇敢。大戰爆發時,他曾經想過要參軍,是軍事當局拒絕了他的要求。在一段時間內,他極度灰心與失望。但這並不妨礙他繼續表達強烈的反軍國主義思想,他還為在蒙馬特爾街頭辱罵塞爾維亞士兵而挨了一頓打。 蘇丁呢,他什麼都怕,甚至害怕管理部門僱員同他講立陶宛公務員的反軍國主義情緒。他的膽小竟然到了在去官方櫃檯辦事時也必須有一個人陪同的地步,理由是預防臨時發生一些事,而他無力應付。 他的朋友很少。他和基科因在同一座城市出生,二人均在明斯克學過繪畫,他們一起從維爾諾來到巴黎,他們住在同一個外國藝術家居住的居民區,但他們卻相互不說話,老死不相往來。塞姆生他的同胞基科因和克里邁尼的氣,後者自稱與他是死對頭。 大家都認識莫迪利阿尼。 1907年,即他定居巴黎一年之後,他認識了大夫保爾·亞歷山大。此人是他的首位資助人,也是首批供應他印度大麻的人之一。亞歷山大大夫在德爾塔街購買了一座房子,貧困的藝術家們常去他那裡,其中有:格萊茲、勒·福柯尼埃、雕塑家德魯阿德和布朗庫西。莫迪利阿尼的繪畫作品都放在他那裡。保爾·亞歷山大為他當模特兒,購買他的大量作品,並且說服他參加1908年的獨立派畫展。 阿波利奈爾曾經幫助他出售作品。他的另外一個朋友馬克斯·雅各布同保爾·紀堯姆認識。於是馬克斯把紀堯姆介紹給了莫迪利阿尼。紀堯姆後來成為他的第一位畫商。莫迪利阿尼同馬克斯談論宗教信仰和猶太教,並且將他親筆題詞“贈給我親愛的兄弟”的肖像送給馬克斯。 他與弗朗克·哈維朗也有聯繫,後者還將自己的房子供給他繪畫用。 正是莫迪利阿尼幫助安娜·阿赫瑪托娃了解了巴黎。他也常常與她一起背誦詩詞。 他處處保護蒙馬特爾山的朋友鬱特里羅,他覺得同鬱特里羅的關係比同畢加索的關係更加密切。 蘇丁也是他的朋友。莫迪利阿尼時常將這位朋友置於他的羽翼下,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他。正是他教會蘇丁:閉上嘴巴咀嚼食物、不吃他人碟子裡的東西、在餐館睡覺不要打呼嚕。對於蘇丁來說,莫迪利阿尼是他的兄弟。蘇丁對他感激不盡。 這兩個人是如此的不同,但是又有一些堅實的、不可動搖的因素將他們緊緊地聯繫在一起。莫迪利阿尼與蘇丁一樣經常毀壞自己的作品,無論是繪畫作品還是雕塑作品。在裡窩納時,莫迪利阿尼動輒把許多塊卡拉納大理石扔進市內的運河。 他們二人一直有著獲得獨立的共同意願。他們不參加任何派別,既不抱“洗衣船”的粗腿,也不投靠意大利未來主義者(莫迪利阿尼拒絕為他們提供擔保);他們既不屬於野獸派,也不屬於立體派;他們既未上馬蒂斯的繪畫學校,也很少去位於弗萊律斯街的斯坦兄妹家。他們要自由,於是他們遠離所有的派別。 他們二人同毀壞其身體的共同敵人作鬥爭。阿姆多·莫迪利阿尼在童年就患上了肺病,由於後來不停地飲酒與吸毒,天長日久,肺病轉為結核。而塞姆·蘇丁有絛蟲和胃疼,由於營養不良,最後轉為胃潰瘍。意大利人(莫迪利阿尼)常常一陣一陣地劇烈咳嗽,喘不過氣來;而俄羅斯人(蘇丁)不斷地服用大劑量的鉍劑,也只能稍微緩解一點兒疼痛。最後,二人都各自遭受著自己悲慘命運的折磨。大家都知道蘇丁的悲劇源於他童年時的悲劇。只須看著他在街上走路的樣子:彎腰駝背,雙手插在破舊的大衣口袋裡,就足以知道他的歷史給他造成的負擔有多麼沉重。 阿姆多·莫迪利阿尼時刻用他的富有和精神抖擻的外表掩蓋著他的悲劇。其實他是靠酒精與毒品來麻醉自己。然而,無論金雞納酒、葡萄燒酒、度數最高的黑啤酒,還是檸檬橘子酒,無論印度大麻還是可卡因都不能欺騙蘇丁。他清楚阿姆多·莫迪利阿尼要戰勝的是什麼痛苦,他清楚阿姆多無論在女人的懷抱還是在吧台,他往肚子裡咽的是什麼樣的淚水。他之所以對此十分清楚,是因為在世紀初,他們二人同住在法爾吉埃街居民區。那時的莫迪利阿尼在同病魔作鬥爭的同時,也同自己作鬥爭,只是為了實現心中揮之不去的惟一夢想:不從事繪畫,而從事雕塑,只從事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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