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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十八章(中)

荊棘鳥 考琳·麦卡洛 15044 2018-03-21
"我失去了我處女的童貞。至少我認為我失去了。" 他的兩隻眼睛都睜開了。 "你是個真正的大傻瓜。" "呸!我說,失去的正是時候。要是我連男女之間的事都不知道,我怎麼能盼望成為一個好演員呢?" "你應該把童貞留給娶你的男人。? 她的臉氣惱的抽搐了一下。 "坦率地說,戴恩,有時你的陳腐不堪叫我為難!想想吧,要是我到40歲還沒碰上我可嫁的男人怎麼辦?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做?我就乾等這麼多年?除了結婚以外,你打算怎麼辦呢?" "我不打算結婚。" "哦,我也不打算。在這種情況下,我為什麼要用藍色的綢帶把它紮住,牢牢地放進我那不存在的希望之箱中呢?我不想糊里糊塗地死去。"

他咧嘴一笑。 "你現在不能這樣。"他一軲轆趴在地上,一隻手支著下巴,鎮定地望著她;他的臉上帶著溫和、關切的表情。 "順利嗎?我的意思是,那可怕嗎?你厭惡這種事嗎?" 她微了撇嘴,回憶著。 "至少我不感到厭惡。也不可怕。另外,恐怕我還不明白為什麼人人都要語無倫次地叫喚。跟我原來想像的一樣令人快活。我並不是隨便找一個人就行;我選擇了一個非常有魅力的人,他的年齡足以使他對自己幹的事心裡有底。" 他嘆了一口氣。 "你是一個大傻瓜,朱絲婷。要是聽到你說,他並不很起眼,我們相遇了,我難以自禁,我倒會高興一些的。我可以接受你不想待到結婚的想法。但是在人品方面你仍然應該有某些要求才是,而決不能只是由於嚮往這種行為,朱絲婷。你沒有欣喜若狂,我並不感到意外。"

得意洋洋的光芒從她的臉上漸漸褪去。 "哦,我真該死,現在你已經使我感到可怕啦!要不是我很了解你的話,我會認為你是在千方百計地貶低我--至少是貶低我的動機。" "可是,你確實很了解我,對嗎?我決不會瞧不起你的,可有的時候你的動機是直率、欠考慮、愚蠢的。"他的聲音奏緩慢,十分單調。 "我就是你良心的聲音,朱絲婷·奧尼爾。" "你也是大傻瓜。"她已經忘記自己不能曬太陽,猛地挨著他躺在草地上,這樣就看到他的臉了。 "瞧,你是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子的,對嗎?" "哦,朱茜。"他哀傷地說道,但是不管他原來打算接著說些什麼,也沒有機會了,因為她又開了口,有些怒氣沖衝。

"我永遠,永遠,永遠也不會愛任何人!倘若愛人們,他們就會使你痛苦之極。倘若你需要人們,他們也會使你痛苦之極。告訴你吧,人們就是這樣的!" 當她認為可以不要愛的時候,他總是感到痛心,而他明白這種想法是他所引起的時候,就愈感痛心。如果有一條壓倒一切的理由能說明為什麼她在他的心目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那就是因為她對他的愛足以化解怨恨;他從沒感到她對他的愛會因為妒嫉和急恨而減弱。他站在愛的中心,而她卻站在遠離中心的圈外;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嚴酷的事實。他曾經祈禱過,祈禱事情會有所轉變,可是,情況卻根本沒有任何變化。這並沒有減少他的忠實,只是突出醒目的向他表明,在某些地方,在某種時候,他將不得不為她在自己身上過分施與的感情付出代價。她對此持樂觀態度,設法使自己確信她在圈外也乾得很好;但是他能感到她的痛苦。他是知道的。她身上有那麼多值得愛的東西,而在他的身上值得愛的東西卻少得可憐。他不能理解不同的事物。由於他的俊美,他溫順的禀性,他那種與母親和德羅海達的其他人溝通感情的能力,他獲得了許許多多的愛。而且這也由於他是男人。除了他根本不知道的事外,他沒得到的東西是很少的,他以別人曾得到過的方式得到了朱絲婷的信任和友誼。媽媽對朱絲婷的重要性比她願意承認的要大。

但是,我會償還的,他想。我已經得到了一切。我必須以某種方式償還,使她得到補償。 突然,他碰巧看了一下手錶,兩腿無力地站了起來;儘管他承認他對姐姐所欠甚多,但是,對天上的那個人他所欠更多。 "我得走了,朱絲婷。" "你和你那該死的教會!你什麼時候才能擺脫它呢?" "我希望永遠不擺脫。" "我什麼時候再見你?" "嗯,今大是星斯五,明天當然還可以見面。11點鐘吧,還在這裡。" "好吧,乖小子。" 他已經走出幾碼遠了,裡佛繆的硬草帽扣在腦後;但是,他回過頭來,沖她一笑。 "我還是什麼?"

她露齒一笑。 "保佑你,什麼也不是了。你實在太好了;我總是個麻煩纏身的人。明天見。" 聖母瑪麗亞教堂前廳中巨大的門上都蒙著紅色的革面;戴恩悄悄地推開一扇,溜了進去。嚴格說來,他離開朱絲婷稍微早了一點兒,但是,他總是願意在教堂裡還沒有擠滿人的時候進去,不願成為人們目光、咳嗽聲、衣服悉索聲和低語聲集中的中心。他獨自一人的時候,覺得好得多。教堂裡有一個司事正在點著高高的祭壇上的一支支蠟燭;這是一位副主祭,正準確地判斷著。他低下頭,走到聖體盤時,曲了曲膝,劃著十字,隨後,很快地輕手輕腳走向了靠背長椅。 他跪在那裡,頭放在交迭的手上,讓自己的頭腦隨意遐想起來。他並沒有有意識地祈禱什麼,反而願意成為周圍環境內在的一部分,儘管他感到周圍熙熙攘攘,然而他依然覺得這氣氛有一種縹緲的意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聖和沈靜。就好像他變成了小小的紅色祭壇玻璃燈中的一朵火焰,總是沉湎於熄滅的狀態下閃動著,雖然只靠著一點點必不可少的香油而延續著它的火光,放射出短暫的光暈,但是卻能永久照亮無邊的黑暗。寧靜、縹緲,恍然迷失了自身的存在;這就是戴恩置身於教堂時的感覺、在其他任何地方,他都感受不到如此的井然協凋,氣寧神息,痛苦皆消。他低垂著睫毛,閉著雙眼。

風琴台上傳來了腳步的滑動聲,管風琴傳出試琴的呼呼聲和琴管排氣的聲音,聖母瑪麗亞大主教童子學校的唱詩班先行進來一步,插在眼下到即將舉行的宗教儀式之間這段時間中練習一下。這僅僅是星斯五的一次午間祝福式,但是,戴恩在裡佛繆學校中的一些朋友和教師要來參加讚美活動,他也就想來了。 風琴試了幾聲和弦,便徐徐奏出了一曲絕妙的伴奏。幽暗的、石頭鑲邊的穹頂下泅響著神秘的童聲,尖細、高亢、甜美,充滿了天真無邪的純潔。空曠高大的教堂中的少數幾個人合起了眼睛,為那種失而不可複得的純真而感到哀傷。 天使聖餐兮化吾餱糧, 佑吾民人兮免罹咎殃, 厥食丕聖兮克紹神祗 贊吾顯主兮誠恐誠惶, 嗟乎!大哉靈哉我天堂。

貴也亦食矣, 賤也亦食美, 同沾彼天香……① ①原文為拉丁文。 --譯註 天使的聖餐,天國的聖餐,哦,奇妙之物。讚美你非我之力所及,哦,上帝;主啊,傾聽我的聲音吧!請你的耳朵俯就一聞我的祈求。請不要轉過臉去,哦,上帝,不要轉過臉去。因為你是我至高無上的君主,我的主;我的上帝,我是你卑微的僕人。在你的眼睛中,只有一件東西是有價值的,那就是仁慈德行,你並不計較你僕人的美貌或醜陋。對於你,只有感情是至關重要的,你能治愈一切,你使我懂得了內心的平和。 上帝啊,人生是孤寂的。我祈禱,但願人生的痛苦不久就會結束。他怕不理解,我資質得天獨厚,而卻在生活中發現如此之多的痛苦。可你是理解的,而你的撫慰就是一切,是它在支持著我。無論你需要我做什麼,哦,上帝,我都將俯首聽命,因為我熱愛你;倘若我斗膽對你有什麼要求的話,那就是在你的身上使我永遠將其他的一切忘卻……

"你很沉默,媽,"戴恩說道。 "想什麼呢,想德羅海達嗎?" "不是,"梅吉懶洋洋地說。 "我在想我變老了。今天早晨我發現了六七根白髮,而且我的骨頭也在發疼。" "你永遠不會老的,媽。"他安慰道。 "我倒希望這是真的,親愛的,可不幸的是,不是這麼回事。我開始需要礦泉水了,這肯定是老年的標誌。" 他們正躺在幾塊鋪在德羅海達草地上的毛巾被上,靠近礦泉,淋浴著暖洋洋的冬日。這個大池子的盡頭,沸騰的水在轟響著,飛濺著,硫磺味的水霧汽緩緩漂動。漸次消逝。在礦泉里游泳是冬季的一大樂事。梅吉覺得,由於年紀增大而產生的疼痛全都消失了。她轉回來,背朝下躺著,她的頭放在那根很久之前她和拉爾夫神父曾一起坐過的圓木的陰影裡,憑著幻想她絲毫也無法再體味到拉爾夫當年吻她時的感受了。

這時,她聽見戴恩站了起來,她睜開眼睛。他永遠是她的寶貝,她可愛的小寶貝;儘管她懷著一種特殊的驕傲看著他身上起了變化,長大起來,但她還是在想像中在他那成熟的臉上添了嬰孩的笑容,他把當成孩子。她還從來沒有想到他無論從哪方面看都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 但是,在她望著在晴朗的天空襯托下,他那穿著三角游泳褲的身影時,一剎間,梅吉認識到這一點了。 我的上帝,都結束了!嬰兒時代,嬰兒時代。他是一個男人了。 驕傲,憤懣,一個女性對事物本質的傷感,某種危機迫在眉睫的可怕的感覺,憤怒,敬慕,淒傷;所有這些都是梅吉在抬眼望著兒子的時候感覺到的。創造了一個男子是件可怕的事,更可怕的是創造了這樣一個男子。一個令人目眩的男性,令人目眩的美貌。

拉爾夫·德·布里克薩特,再加上幾分她自己的樣子。看到這個和她的愛互相聯繫的、極其年輕的男子的身體時,她怎能不感動呢?她閉上了眼睛,心煩意亂,厭惡把她的兒子想成一個男子。這些天來,他望著她,是把她看成一個女人呢,還是依然把她當作那個無足輕重的好媽媽?他真該死,真該死!他怎麼竟敢長大成人? "戴恩,關於女人你了解些什麼嗎?"她突然問道,又睜開了眼睛。 他微微一笑。 "你指的那些小丫頭片子嗎?" "你有個朱絲婷那樣的姐姐,這你是了解的。當她發現了生理學課本中的內容時,逢人便講。不,我的意思是,你把朱絲婷那套冷靜的理論付諸過實踐嗎?" 他很快否定地搖著頭,挨著她慢慢地坐在草地上,望著她的臉。 "媽,你問起這個,真有意思。很久以來我就想和你談談這個,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起頭。" "你只有18歲,親愛的。想把理論付諸實踐,不是有點兒太早了嗎?"只有18歲。只是。他是個男子漢了,難道不對嗎? "我想和你談的正是這個。根本就沒有什麼理論會諸實踐的事。" 從那分水嶺吹來的風真冷啊。真怪,在這之前她居然沒有發覺。她的浴衣在哪兒呢? "根本沒有把它付諸實踐。"她乾巴巴地說道,這算不上一個問題。 "對啦。我決不想這樣。我不僅不想這樣做,而且也不想要妻子和孩子。我想過,但我不能這樣做、因為既愛她們,又愛上帝,沒有足夠的餘地;我所希望的熱愛上帝的方式不是這樣的。我這麼想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在我的記憶中,我似乎沒有過一次不理解這一點,而且年齡愈長,對上帝的愛就愈深。熱愛上帝是一件了不起的,難以思議的事情。" 梅吉望著那以鎮定、漠然的藍眼睛。這是拉爾夫的眼睛,就像以前那樣。但是,這雙眼睛中卻閃動著和拉爾夫的眼睛不一樣的某種東西。他在18歲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是嗎?也許,這只是一個人在18歲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在她踏進拉爾夫的生活時,他已經超出這個年齡十個春秋了。然而,她一直就知道,她的兒子是一個神秘主義者。而她並不認為拉爾夫在他生活的任何一個階段有過神秘的傾向。她咽了口唾沫,把浴衣緊緊地裹在她那孤單的身子上。 "因此,我問過我自己,"戴恩繼續說道。 "我怎樣才能向上帝表達我對他深愛呢。為他這個答案我鬥爭了許久,我不願意使這個答案明確起來。因為我也想過男人的生活,非常想。然而,我知道這種獻祭是什麼,我知道……我隻的把一樣東西獻給他,才能夠在他的面前顯示出除了他以久,一切在我心中都不存在的。我只能獻給他能與之相匹敵的東西,這就是他要求於我的犧牲。我是他的僕人,他是無與倫比的。我不得不進行抉擇。除了那一點之外,所有的東西都會讓我得到、享用的。"他嘆了一口氣。拔了一根德羅海達的草葉。 "我必須向他表示。我理解他為什麼在我降生之日就賜予我這許多東西。我必須向他表示。我明白,我的生命作為一個男人是多麼微不足道。" "你不能這樣做,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的!"梅吉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喊道。那胳膊的感覺十分光滑,隱隱能感到那皮膚下面力量非凡,就像拉爾夫一樣。就像拉爾夫的一樣!難道就不能讓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正正噹噹地把手放在這胳臂嗎? "我要作一名教士,"戴恩說道。 "我要作為他的教士完全徹底地侍奉他,把我得到的一切和我自己奉獻給他。安貧守窮,貞潔高雅,恭順服從。他對他選擇的僕人所要求的就是這些。這不會輕而易舉的,但是我要這樣做。" 她眼睛中的表情就好像他已經殺死了她,把她拋在了他腳下的塵埃中似的。他不知道,她會因為這種想法而受到如此的折磨,本來還以為她會為他感到驕傲,並且會由於把兒子獻給了上帝而感到快樂呢。人們眾口一辭地說過,她會感到激動,歡欣鼓舞的。然而正好相反,她呆呆地望著他,他那教士職業的前景就好像宣判了她的死刑。 "我一直就想這樣做的,"他絕望地說道,望著她那垂死的眼神。 "哦,好,你難道不理解嗎?除了當教士以外,我從來就沒想到要成為任何一種人!除了當教士,我什麼都當不了的!" 她的手從他的胳臂上落了下來,他低頭瞟了一眼,看見她十指蒼白,她的指甲在他的皮膚上捏出了深深的小弧形痕跡。她一揚頭,大笑了起來,一陣緊似一陣,那淒厲、嘲弄的大笑中爆發也徹頭徹尾的歇斯底里。 "哦,說實話真是太好了!"當她又能講出話的時候,她喘息著,用發抖的手揩去了眼角上的淚水。 "這是難以置信的嘲弄!玫瑰的灰燼,那天夜裡他騎馬來到礦泉邊上時曾這樣說過,而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你是灰燼,必復生於灰燼。你屬於教會,也將歸順教會。啊,真是絕妙,絕妙!我要說,上帝嘲弄了上帝!上帝是無情草木!女人最大的仇敵,就是上帝!我們追求的一切,他都千方百計地加以破壞!" "哦,別!哦,別!媽,別這樣!"他為她,為她的痛苦而涕淚橫流,但是對她的痛苦和她說的那一番話卻不理解。他的淚水落了下來,心在抽搐著;犧牲已經開始了,以他所未曾想到的方式開始了。但是,儘管他為她而哭泣,可即使為了她,他也不能捨棄這犧牲。這奉獻是一定要做到的,完成的愈是艱難,在上帝的眼中就愈有價值。 她使他哭泣了,在此之前,她從沒使他流過淚水。她果斷地拋開了自己狂怒和傷心。不,把自己的痛苦加在他的身上是不公平的。他的遺傳基因,或者是他的上帝,或者是拉爾夫的上帝造就了他。他是她的生命之光,是她的兒子,決不能由於她而使他受折磨。 "戴恩,不要哭,"她喃喃低語著,撫弄著他胳臂上由於她的憤怒而留下的痕跡。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使我感到震驚,就是這樣。當然,我為你感到高興,真的!我為什麼不高興呢?我只是感到震驚,沒有想到,就是這樣。"她有些發抖地撫摸著他。 "你就像對我扔了一塊石頭似的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我。" 他的眼睛變得明亮了,毫不疑心地相信她的話。他為什麼要想像是自己使她痛苦之極呢?那是媽媽的眼睛,是他一向熟悉的媽媽的眼睛;充滿了愛,生氣盎然。年輕有力的胳膊緊緊地摟住了他,緊緊地摟住了她。 "你肯定不介意嗎?" "介意?一個天主教的好媽媽介意她的兒子成為一個教士?這是不可能的!"她跳了起來。 "餵!天多冷啊!咱們回去吧。" 他們沒有騎馬來,而是開著一輛類似吉普的蘭德-羅沃牌汽車;戴恩爬到了方向盤的右面,他母親坐在了他的身邊。 "你知道你將要到什麼地方去嗎?"梅吉抽噎地吸了一口氣,掠開了散落在眼前的頭髮,問道。 "我想是聖帕特里克學院吧。至少在我能獨立行動之前要在那裡。也許隨後我將信奉一個修會。我挺願意當耶穌會會士的,但是我不敢太肯定從那裡能直接進入耶穌會。" 梅吉透過落著幾隻蟲子的擋風玻璃凝視著上下跳動的黃褐色的草地。 "戴恩,我倒有個好得多的主意。" "噢?"他不得不集中精力開車;道路有些變窄了,總是有些新倒下來的樹幹橫在路上。 "我把你送到羅馬找德·布里克薩特紅衣主教去。你還記得他,對嗎?" "我還記得他?這叫什麼問題啊,媽!我想,過100萬年我也不會忘記他的。他是我的完美無缺的教士榜樣。要是我能成為他那樣的教士,我會非常幸福的。" "就算完美無缺吧!"梅吉尖該地說道。 "不過,我將把你交給他管教,因為我知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會照顧你的。你可以進羅馬的一所神學院。" "你真是這個意思嗎,媽?真的嗎?"他的臉上露出了急不可耐的神色。 "有足夠的錢嗎?要是我留在澳大利亞,會少花好多錢的。" "多虧了他,德·布里克薩特紅衣主教,親愛的,你永遠不會缺錢用的。" 在廚房門口,她把他推了地去。 "去告訴女僕人和史密斯太太吧。"她說。 "她們絕對會激動不已的。" 她一次又一次地停下來,然而,她還是吃力地抬著腳,慢慢地走上了通往大宅的斜坡,向菲坐著的客廳走去。她令人驚訝地沒有在工作而是和安妮·穆勒談著天,啜著午茶。當梅吉走進去的時候,她們抬起頭來,從她的臉上可以看出剛剛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 穆勒夫婦18年來一直到德羅海達探望,並且希望這種探望永遠繼續下去。可是,路迪·穆勒去秋突然去世,梅吉馬上就寫信給安妮,問她是否願意永久地住在德羅海達。這裡房子很寬裕,有一套客房可供隱居獨處;如果她很好面子的話,可以付食宿費,儘管他們養得起上千位永久的房客。梅吉把這個看作是一個報答在昆士蘭那些孤獨日月的一次機會,而安妮則把這個看作是一種救助。失去了路迪,黑米爾霍克孤寂得可怕,儘管她已經雇了一個經理,沒有這把這個地方專賣掉,在她去世之後,它將歸於朱絲婷。 "怎麼啦,梅吉?"安妮問道。 梅吉坐了下來,"我想,我受到了報應的雷劈。" "什麼?" "你們是對的,你們倆都是對的。你說過,我會失去他。我不相信你們的話,實際上我認為我能戰勝上帝。但世上沒有一個女人能挫敗上帝的。他是一個男人。" 菲給梅吉倒了一杯茶,"餵,喝了這個。"她說道,就好像茶和白蘭地具有恢復精神的作用似的。 "你怎麼失去他了?" "他要去當教士。"她開始大笑起來,與此同時又失聲痛苦起來。 安妮拄起了雙拐,蹣跚地走到了梅吉的椅子前面,拙笨地坐在了扶手上,慈愛地扶摸著那可愛的金紅色的頭髮。 "哦,親愛的!但是,事情不像那樣不可收拾。" "戴恩的事你了解嗎?"菲問安妮。 "我一直就知道。"安妮說道。 梅吉清醒了過來。 "事情不像那樣不可收拾?你明白嗎?這就是完結的開始,這是報應。我從上帝那裡偷到了拉爾夫,我正在用我的兒子償還。媽,你告訴她我這是是偷竊,你還記得嗎?我不願相信你的話,可是,象往常那樣,你是對的。" "他要去聖帕特里克學院嗎?"菲現實地問道。 梅吉的笑聲正常多了。 "媽,事情已經不可挽回了。當然,我打算送他去找拉爾夫;他的一半是拉爾夫的,讓拉爾夫最終享有他吧。"他聳了聳肩。 "雖然對我來說,他比拉爾夫更重要,但我知道他是想去羅馬的。" "戴恩的事你告訴過拉爾夫嗎?安妮問道。這是一個從來沒商討過的話題。 "沒有,我決不會告訴他的。決不!" "他們長得太像了,他興許會猜到的。" "誰?拉爾夫?他永遠也猜不著!這就是我要保守住的秘密。我送給他的是我的兒子。" "梅吉,當心諸神的嫉妒,"安妮溫和地說道。 "他們也許還沒和你完事呢。" "他們還要拿我怎麼辦?"梅吉哀痛地說。 當朱絲婷聽到這個消息時,她大為震怒,儘管最近三四年來她私下里懷疑這事終會臨頭的。對梅吉來說,像是炸開了一個晴天霹靂,但是對朱絲婷來說,就像是降下了一陣意料之中的冰雨。 首先,是因為朱絲婷和他一起悉尼上學,作為他的知已,她曾經聽到他說起過曾對媽媽講過的事情。朱絲婷知道戴恩的宗教信仰對他來說是如何至關重要,不僅僅是上帝,還有神秘而意味深長的天主教儀式。她認為,他生來就是並最終將成為一個耶穌教徒的,他是那種最終將轉向天主教以滿足靈魂中的某種需要的人。對戴恩來說,他信奉的不是嚴厲的、加爾文教派①的上帝。他的上帝是勾畫在彩色玻璃中的,香煙繚繞,包覆著彩色花邊和金色的刺繡,伴以配器複雜的聖歌,在抑揚頓挫的悅耳的拉丁語聲中頂禮膜拜。 ①以法國宗教改革家約翰·加爾文(1509-1564)的宗教思想為依據的教會(如長老會、歸正會等。)主張由教徒推選長老管理教會。 --譯註 具有如此驚人天賦美貌的人認為這種美貌是痛苦的象徵和缺陷,並時時對此感到苦惱,這也是一種富於諷刺意味的反常現象。戴恩就是這樣的。他對任何涉及到相貌的事都退避三合;朱絲婷覺得他要是生來醜陋,根本不討人喜歡反倒好得多。在某種程度上,她理解他為什麼有這種感覺,也許是由於她自己從事的那種聲名狼藉的自我陶醉的職業,她倒頗為讚許他對自己的容貌採取的那種態度。她逐漸不能理解的是,他為什麼那樣明確地厭惡自己的容貌,而不是乾乾脆脆地漠視之。 他對性的要求強烈。這到底是由於什麼緣故,她同樣有把握:不如是由於他告誡自己要把自己的情慾昇華到近乎完美無瑕的地步,還是由於他缺乏某些必要的腦髓,雖然他天生英質。也許是前者吧,因為他每天都要做那些強烈的體育運動,以保證他在上床的時候已經筋疲力盡。她非常了解,他的傾向是"正常"的,亦即是愛異性的,她也知道哪些姑娘對他的脾氣--個兒高,膚色深,妖嬈。但是他偏沒有肉慾的要求;當他掌握著女孩子的時候,當脂粉氣瀰漫在他周圍的時候,或當他認識到體珙和紅顏是一種特殊的快事的時候,他卻沒有註意到這些東西的觸摸感。在他實際體驗異性的吸引力之前,富於挑逗性的東西沖擊一定是不可抗禦的,只有在那些難得的片刻中,他似乎才認識到了大部分男人只要一有機會就千方百計地踏入的世俗境地。 這件事是在一次演出之後,在卡洛頓劇院的後台告訴她的。他去羅馬的事是在那天定下來的;他急於把這個消息告訴她,然而他知道她不會喜歡這個消息。他的宗教抱負是一件他決不願和她討論又同樣熱切的希望和她討論的事。她會惱火的。但是,那天夜晚他到後台去的時候,再也壓抑不住他的內心的喜悅了。 "你是個大傻瓜。"她厭惡地說道。 "這正是我的願望。" "白痴。" "不管你稱呼我什麼也不會使事情改變,朱絲婷。" "你認為我不懂這個嗎?罵你兩句是我稍微發洩一下感情的需要,就是這樣。"之間坐了下去、這裡可以看到她;他身子不佔地方地蜷了起來,完全不擋別人的路。卡洛頓劇院只有兩個主角化妝室。朱絲婷還沒有資格使用它們。她是在公共化妝室裡凋圍的人熙來攘往。 "該死的老德·布里克薩特紅衣主教!"她尖刻地說道。 "自打我一看見他的那工夫,我就討厭他!" 戴恩抿著嘴輕聲笑著。 "你並不討厭他,你要知道。" "我討厭!我討厭!" "不,你並不是這樣的。安妮嬸嬸在聖誕節時告訴過我一件事,我敢打賭,你是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什麼?"她警惕地問道。 "在你還是小娃娃的時候,他曾經拿奶餅餵過你,拍你的後背,讓你打奶嗝,搖你睡覺。安妮嬸嬸說,你是個特別古怪的孩子,不願意讓別人抱,可是當他抱你的時候,你卻很喜歡。" "荒誕不可信的謊言!" "不,不是這樣的,"他露齒笑了笑。 "不管怎麼說,你現在為什麼這樣討厭他呢?" "我就是討厭。他是個劣等的老貪婪鬼,他使我乾嘔。" "我喜歡他、一直都喜歡他。一個完美無缺的教士,這就是沃蒂神父對他的稱呼。我也這樣想。" "唔,我說,滾他的蛋吧!" "朱絲婷!" "這回讓你震驚了,是嗎?我敢打賭,你決不會想到說這個詞的。" 他的眼光閃動著。 "你明白它是什麼意思嗎?告訴我,朱茜,說下去,我量你不敢!" 當他取笑她的時候,她一向是抵擋不住的;她的眼睛也閃動起來。 "你會成為一個盧巴波①神父的,你這個大傻瓜;不過,要是你還不知道那個詞是什麼意思,你最好還是別打破砂鍋問到底。" ①意為喜歡激烈爭論的人。 --譯註 他倒認真起來了。 "別擔心,我不會這樣的。" 一雙非常勻稱的女性大腿停在戴恩身邊,轉了過來。他抬起頭來,臉唰地紅了,他扭開臉,漫不經心地說道:"哦,你好,瑪撒。" "你自己好。" 她是一個絕頂漂亮的姑娘,表演能力稍差一此,但是在任何一次演出中她都是一個撐門面的演員;她也偶爾和戴恩喝上一杯茶,朱絲婷不止一次聽到他對她的誇獎。個兒高,電影雜誌總是這樣稱呼性感強烈的人的,頭髮和眼睛都十分黑,膚如凝脂,乳房極其動人。 她往朱絲婷的桌角上一坐,一條腿挑逗的鼻子前盪來蕩去,以毫不掩飾的欣賞的眼光打量著他;這顯然使李十分窘迫。老天爺,他還真是一表人才哩!朱絲婷這個平淡無奇的老轅馬怎麼會有這麼一副相貌的弟弟?他也許才剛剛18歲,這也許是勾引年輕者,可是誰還管得了那許多? "到我那兒去喝點兒咖啡什麼的,好嗎?"她低頭望著戴恩,問道。 "你倆一起去吧?"不情願地補充了一句。 朱絲婷否定地搖了搖頭,但是表情頗為遺憾,好像真的受到了誘惑似的。 "不管怎麼樣,謝謝你了,瑪撒,可是我不能去。"他求救似地看了一眼手錶。 "天哪、我沒有多少時間了!你還要多久,朱絲婷?" "大約十分鐘。" "我在外面等你,你嗎?" "膽小鬼。"她嘲弄地說道。 瑪撒的眼光跟著他。 "他真是漂亮極了。他為什麼對我不屑一顧?" 朱絲婷失望地露齒一笑,終於把她的臉擦淨了、雀斑去而復來。也許在倫敦會好些,那裡沒有陽光。 "哦,別發愁,他留意到了。他也喜歡。不過他會幹嗎?戴恩不會的。" "為什麼?他怎麼了?你決不會跟我說他是個搞同性戀的人吧!呸,為什麼我遇上的每一個漂亮男子都是同性戀者呢?不過,我決不認為戴恩是;他根本沒給我這種印象。" "說話留神點兒,你這個蠢貨!他當然不是同性戀者。事實上,我們的小鳥兒,在他看上三色堇①的那天,也就是我把他和那三色堇的喉嚨割斷的那一天。"①喻同性關係的男人。 --譯註 "哦,如果他不是這三色堇,又喜歡我、不什麼他不湊趣呢?他不看直出我的眼風嗎?他是嫌我對他來說太老了嗎?" "親愛的,對於一般的男人來說,你決算不上老,別為這個擔心。不是的,戴恩已經立誓戒絕生活中的性行為,這個傻瓜。他要當教士了。" 瑪撒的芳唇張開了,把漆黑濃密的頭髮往後一掠。 "看你再瞎說!" "真的,真的。" "你的意思是說,所有的一切都要被廢棄?" "那麼,上帝是是個比三色堇更大的同性戀者。" "也許你是對的,"朱絲婷說道。 "不管怎麼說,他當然不會太喜歡女人的。咱們是平庸之輩,就像在樓上廳座的後面。而那些嚴於律已的男人卻是在正廳前座和樓廳前座。" "哦" 朱絲婷扭著身了脫去了厄勒克特拉的長袍,匆忙從頭上套下一件薄的棉布衣服;她想起外面有些冷、又加上了一件羊毛衫,和氣地拍了拍瑪撒的頭。 "別為這個發愁啦,寶貝兒。上帝對你格外照顧,沒有給你任何腦子。請相信我,這樣要好得多。你是決不會和萬物之發進行任何競爭的。" "我不知道。和上帝爭奪你弟弟我是不會反對的。" "忘掉吧。你是和國教爭鬥,不會成功的。你還是勾引三色堇要快得多,記住我的話吧。" 一輛梵蒂岡的小汽車在飛機場接到了戴恩,載著他飛馳過陽光漸逝的街道,街道上的川流不息。一個個都是相貌俊美、滿面笑容;他的鼻子貼在窗口上,飽覽著一切,親眼看到以前只在畫片上看到過的東西使他難抑心頭的激動--羅馬圓柱,洛可可式①的宮殿和聖彼得教堂那文藝復興時代的壯觀的建築。 ①歐洲18世紀建築藝術的一種風格,其特點是纖細、浮華、煩瑣。 --譯註 在那裡等待著他的、從頭到腳都穿著鮮紅服裝的是拉爾夫·拉烏爾·德·布里克薩特紅衣主教。他伸出手來,指環在閃閃發光;戴恩雙膝跪下,吻著指壞。 "來吧,戴恩,讓我瞧瞧你。" 他站了起來,滿面微笑地望著那幾乎和他一般高的、身材魁偉的人;他們面對面地互相望著。對戴恩來說,紅衣主教具有一種靈氣無限的精神力量,這種力量與其說是使他想到一位聖徒,毋寧說是教他想到了一位教皇,然而那雙充滿了極端憂傷的眼睛卻不像教皇的眼睛。顯露出這樣的表情說明他一定是飽經憂患,而他一定是豁達地把這些憂患昇華為這最高尚完美的教士生涯。 拉爾夫紅衣主教凝眸望著這個孩子,他不知道就是他的兒子;他覺得,他之所以愛他,因為他是親愛的梅吉的孩子。正因為如此,他想要看到一個屬於他自己骨血的兒子;也是這樣高,這樣相貌出眾,這樣優雅大方。他一生中從來沒看見過一個男人舉手投足如此高雅。但是,比他那形體優美更令人滿意的,是他靈魂的質樸美好。他具有天使般的力量和某種天使的超凡入聖的氣質。他自己在18歲的時候也是這樣嗎?他竭力回想著。回想著30年生活中的煙雲往事,不,他從來不是這樣的。是因為這個職業確確實實是這孩子自己選擇的,所以才有這樣的氣質?他自己卻不是這樣的,儘管已經從事這個使命,並且肯定還要繼續下去。 "坐下吧,戴恩。你是按照我告訴你的那樣開始學意大利語了嗎?" "眼下,我可以流利地講了,但是說不了土語,我的閱讀能力很好。也許是由於我會四種語言才使我比較容易地做到這一步的。我似乎在語言方面有天分。在這兒呆上兩三個星期,我大概就可以講方言了。" "是的。會這樣的。我在語言方面也有天分。" "唔,用意大利語比較方便。"戴恩拙口笨舌地說道。那令人敬畏的鮮紅的身影使人有些怯生生的;突然之間,要把德羅海達的那騎著栗閹馬的人與紅衣主教聯繫在一起變得困難了。 拉爾夫紅衣主教俯身向前,望著他。 "我把管教他的責任交給你了,拉爾夫。"梅吉的信中寫道。 "我把他的安寧和幸福交給你了。我偷來什麼,就歸還什麼。這是我的要求。只需要答應我兩件事,當我得知你已經在他最感興趣的事方面克盡職責時。我就會安心了。首先,請你答應我,在你接受他之前肯定這種真正、絕對想得到的,其次,倘若是他所想得到的,你要照料他,並且保證他得到他實現自己的願望。要是他對此失去了信心,我希望他回來。因為他首先是屬於我的。把他交給你的是我。" "戴恩,你有把握嗎?"紅衣主教問道。 "絕對有。" "為什麼?" 他的眼睛有一種令人難以理解的冷漠,又是那令人不安地熟悉,但卻是一種熟悉的、屬於過去的神態。 "因為我對我主的愛。我想終生作為他的教士侍奉他。" "你明白他的僕人永遠不可動搖的信條是什麼嗎。戴恩?" "明白。" "你明白在他和你之間決不能產生其他的愛,你是他獨有的,為了他將摒絕其他一切嗎?" "明白。" "你明白他的意志存在於萬物之中,侍奉上帝你就必須將你的個性和個人的存在以及你對自己的概念這些無比重要的東西都徹底埋葬嗎?" "明白。" "你明白,一旦需要,你必須以他的名義面對死亡、監禁和飢餓嗎?你明白你必須一無所有,不看重任何可能使你對他的愛減弱的東西嗎?" "明白。" "你堅強嗎,戴恩?" "我是個人,閣下。我首先是個人。我知道,這將是艱苦的。但是我祈禱,在上帝的幫助下我會找到力量的。" "戴恩,肯定會這樣嗎?除了這個以外,再也沒有什麼使你感到滿意的東西了嗎?" "再也沒有了。" "要是今後你改變了主意,你將會怎麼辦呢?" "呃,我會要求離開的。"戴恩感到意外地說道。 "倘若我改變了主意,那一定是因為我確實錯選了我的職業,不會有其他原因、因此,我會要求離去。我不會把我對上帝的愛減少一分,但我會明白,這不是他希望我侍奉他的方式。" "但是,你明白,一旦立下最後的誓約,被授予聖職,就沒有回頭路可走,沒有豁免,絕對沒有豁免嗎?" "我明白,"戴恩耐心地說道,"但是,倘若我下定了決心,在這之前我就會做到這些的。" 拉爾夫紅衣主教靠回椅中,嘆了口氣、他曾經有過這樣的把握嗎?他曾經有過這樣堅定的決心嗎? "戴恩,你為什麼要找我?為什麼你想到羅馬來?為什麼不留在澳大利亞呢?" "是媽媽建議來羅馬的,但長久以來這就是我心中的一個夢想。我從來沒想到會有足夠的錢。" "你母親是非常明智的。她沒有告訴過你嗎?" "告訴我什麼,閣下?" "沒有告訴你,你每年有5000鎊的進項,銀行中在你的名下已經有數万鎊嗎?" 戴恩一怔。 "沒有。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非常明智。但是事情就是這樣的,只要你想的話,你就能來羅馬了。你想到羅馬來嗎?" "是的。" "你為什麼想到我身邊來,戴恩?" "因為你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教士,閣下。" 拉爾夫紅衣主教扭動了一下。 "不,戴恩,別這樣高抬我。我也不是個完美無缺的教士。我曾經打破過我的所有誓言,你明白嗎?由於我打破了我的誓言,我不得不以一個教士能經歷的最痛苦的道路去學習你似乎已經懂得的東西。因為我曾經拒絕承認我首先是一個凡人,除此之外才是個教士。" "閣下,這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戴恩柔和地說道。 "你所說的話,絲毫沒有影響你是我心目中完美無缺的教士的形象。我覺得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如此而已。我指的不是一種非人性的下意識行為,不是肉體的弱點。我指的是你飽歷憂患,並且成熟得爐火純青了。我的話聽起來太放肆了吧?我並沒有這個意思,真的。假如我冒犯了你,請你原諒。這只是因為要表達我的意思是如此困難!我的意思是,成為一個完美無缺的教士必須經歷許多年月,經歷可怕的痛苦,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把信念和我主擺在自己的面前。" 電話響了起來,拉爾夫紅衣主教用微微顫抖的手抓起話筒,講著意大利語。 "是的,謝謝你。我們馬上就去。"他站了起來。 "到喝午茶的時候了,我們要和我的一位非常老的老朋友一起喝茶。他也許是教廷中僅次於教皇的最重要的教士。我告訴他你來了,他表示了要見一見你的願望。" "謝謝你,閣下。" 他們步行走過樓道。隨後穿過了一個令人神爽的花園;它和德羅海達的花園風格迥異,載著高高的柏樹和白楊,整潔的、長方形的草地周圍是帶柱子的走道和長滿青苔的石板路;他們經過了哥特式的拱門,穿過文藝復興時代的橋梯。戴恩飽覽著這一切,很喜歡它。和澳大利亞如此不同的世界,如此古老、永恆。 穿過這樣一片令人耳一新的空地到宮殿,他們走了15分鐘;他們走了進去,踏上一座旁邊掛著價值連載的掛毯的寬大的大理石樓梯。 維圖里奧·斯卡班扎·迪·康提尼-弗契斯紅衣主教如今已經是66歲,他的身體由於風濕病而部分喪失了活動能力,但是,他頭腦的聰睿敏捷還是一如往昔。現在他養的一隻俄國貓,名叫娜塔莎,正咪嗚咪嗚地叫著,趴在他的膝頭。因為他無法站起來迎接他的來訪者,只好滿足於動容一笑,就算向他們打過招呼了。他的眼睛從拉爾夫那可敬的臉上轉到了戴恩·奧尼爾的臉上,一睜一咪的盯著他看。他只覺得胸膛裡的心在顫動著,那隻伸出去迎接他們的手以本能的何護姿態按在了心口上,全在那里呆呆地看著拉爾夫·德·布里克薩特的那個年輕的翻版。 "維圖里奧,沒關係嗎?"拉爾夫紅衣主教焦爭地問道,手指捏著他虛弱的手腕,按著他的脈膊。 "當然沒關係。一陣暫時的微疼,沒什麼。坐下,坐下!" "首先,我希望你見一見戴恩·奧尼爾,正像我告訴過你的,他是我的一個非常密切的朋友的兒子。戴恩,這位是迪·康提尼-弗契斯紅衣主教閣下。" 戴恩跪了下去,嘴唇壓住了那隻戒指上;維圖里奧紅衣主教的眼光越過了那彎下去的、黃褐色的頭,在拉爾夫的臉上探看著,這幾年他還沒這麼仔細打量過拉爾夫呢。他稍感放心,這麼說,她從來沒有對他講過。當然,對每一個看到他們在一起就會即刻產生猜度的表情他是不會產生什麼疑竇的。當然,他們不是父與子,只不過是血統相近罷了。可憐的拉爾夫!他從來沒有看到過自己走路,從來沒有觀察過自己臉上的表情,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左眼皮往上一揚時的樣子。確實,上帝是仁慈的,他使男人如此眼瞎。 "請坐。茶就來。餵,年輕人!你想當教士,並且找德·布里克薩特紅衣主教來求助的吧?" "是的,閣下。" "你的選擇是明智的。在他的照顧下,你不會受到傷害。可是你顯得有點緊張,我的孩子。是因為陌生嗎?" 戴恩現出了拉爾夫式的笑容,也許還多一些有意識的魅力;但是,那和拉爾夫如此相似的微笑卻像帶倒刺的鐵絲在他那衰老、疲憊的心臟上猛地刺了一下。 "我不知怎麼辦才好,閣下。我未曾想到紅衣主教們有多重要,從來沒有夢想過會有汽車在機場接我,或是和您在一起喝茶。" "是呀,這很平常嘛……不過,這也許是引起麻煩的根源,我明白這個。啊,咱們的茶來啦!"他愉快地看著茶水擺好,警告地舉起一個手指。 "啊,不!我來當母親。你的茶怎麼喝,戴恩?" "和拉爾夫一樣,"他答道,臉羞得像塊大紅布。 "對不起,閣下,我不是有意那樣的!" "沒關係,戴恩,迪·康提尼-弗契斯紅衣主教是理解的。咱們頭一次見面就是直呼戴恩和拉爾夫的,這樣咱們就能更好地互相了解了,對嗎?不拘形式對我們的關係是新鮮的。我倒寧願在私下保持稱呼戴恩和拉爾夫。紅衣主教教閣下不會介意的,對嗎,維圖里奧?" "是的。我喜歡稱教名。但是,還是轉回去談我剛才說到的在高等學府找朋友的事吧,我的孩子。不管決定讓你去上哪個神學院,由於你和我們的拉爾夫有這種源遠流長的友誼關係,你進去後都會碰上一點兒不快的事的。每次都得解釋一番你們之間為人們所議論的關係是非常令人厭煩的事。有時,上帝允許來點兒無害的小謊言,"他笑了笑,牙齒上的鑲金閃了一下--"為了大家都愉快,我主張編一個無傷大雅的小謊言。因為令人滿意地解釋一種聯繫微妙的友誼十分困難,而解釋血統關係卻很容易。因此,咱們就對所有的人說德·布里克薩特紅衣主教是你的舅舅吧,我的戴恩,就讓事情這樣好了。"維圖里奧紅衣主教和藹地結束了自己的話。 戴恩顯得十會震驚,拉爾夫紅衣主教服從了。 "我的孩子,不要對大人物感到失望。"維圖里奧紅衣主教溫和他說道。叫他們也有自己的滿足,並且要編個無害的小謊言藉以自慰。這是你剛剛學到的十分有用的一課。不過,觀察一下你,我懷疑你能從中得到什麼教益。但是,你必須明白,我們這些紅衣紳士是精於世事的外交家。我確實是在為你著想,我的孩子。在神學院裡,嫉妒和怨恨並不比世俗大學裡少。你會受點兒罪的,因為他們認為拉爾夫是你的舅舅,是你母親的哥哥。但是,假如他們認為你們之間沒有血統聯繫,你要大受其罪了。我們是最上層的人,而你將在這個領域中打交道的人和你在其他領域中打交道的人是一樣的。 " 戴恩低下了頭,隨後,一傾身子撫摸著那隻貓。手就那樣伸著。 "可以嗎?我喜歡貓,閣下。" 他發現,和那顆衰老然而堅定的心相通沒有比這更快的辦法了,"可以。我承認,對我來說她長得太肥了。是嗎,娜塔莎?到戴恩那兒去;他是新一代人。" 要把朱絲婷本人和她的所有物象戴恩那麼快地眾南半球送到北半球去是不可能的。到她幹完了卜洛頓劇院的演出季節,毫無遺憾地告別了波茲維爾花園的房客的時候,她弟弟到羅馬已經兩個月了。 "我是私自攢起這麼多破爛貨的?"她問道,四下里擺滿了衣服、報紙、箱子。 彎著腰的梅吉抬起頭來,手裡拿著一鐵盒羊毛肥皂片。 "這些放在你的床下是乾什麼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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