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嚴的龐大固埃出世
高康大在他四百八十再加四十四歲的那一年，他的妻子，烏托邦①亞馬烏羅提②國王的公主巴德貝克③，生下了他的兒子龐大固埃。巴德貝克因生產送命，原因是孩子長得驚人地肥大，如果不把他母親憋死，就沒法生下來。
但是，為了充分說明他受洗時取這個名字的原因和意義，你們別忘了那一年正趕上整個的阿非利加地方乾旱非常，有三十六個月又三個星期零四天、再加上十三個鐘頭還要多一點，沒有下過雨，太陽熱得像蒸籠，整個大地都乾透了，就是艾里亞④的時代也沒有這樣熱過，因為地上已經沒有一棵樹還有葉子和花了。草都乾了，河也枯了，水泉也涸竭了；不幸的魚類無水可遊，幹得在地上亂蹦亂跳；天空裡因為沒有水分，鳥都自己摔下來⑤；狼、狐狸、鹿、野豬、斑鹿、野兔、家兔、鼬鼠、黃鼠狼、貛等等，還有其他的禽獸都張口伸舌地死在田地裡。至於人呢，那就更可憐了。你們會看見他們一個個伸著舌頭，象跑過六小時的獵犬一模一樣。不少人跳進井裡，有的趴到牛肚子底下那塊蔭涼裡，荷馬曾把他們稱作“乾枯的人”⑥。整個大地跟拋了錨似的靜止不動。看到人類為應付可怕的干渴所做的事，那真是慘極了，因為，單單保護教堂裡的聖水，不讓它幹掉，就已經夠瞧的了；教堂裡公佈了紅衣主教會同教皇合下的命令，就是不管是誰，聖水只許蘸一下。
於是一個人走進教堂，你就會看見二十來個渴得要死的人跟在後面，張著嘴，等待那個蘸聖水的人也分給他們一小滴，像那個作惡的財主①一樣，一點也不要漏掉。真是的，這一年誰要是有一個涼爽而貯藏豐富的酒窖，該是多麼幸福啊！
哲學家②在談到海水為什麼是鹹的這個問題時曾經說過，福勃斯③把他那輛光明之車④交給他兒子法愛通⑤駕駛的時候，法愛通不善駕車的技術，不會在太陽的軌道上沿著分開二至線⑥的黃道線行走，以至走錯了路，挨近了地球，把車子底下所有的地區全都烤乾，連天上的一大部分也燒著了，那就是哲學家叫作Via lactea①、酒徒叫作雅各路②、幾個最高明的詩人說成① 烏托邦：多馬斯?莫爾幻想的國家，原意是“烏有之鄉”。
② 亞馬烏羅提：烏托邦首都，照希臘文的意思是“模糊不清”。
③ 巴德貝克，在法國西部和西南部，是形容一個人傻相“張口結舌”的意思，在貝爾日拉克方言裡，“巴德貝克”意思是“蠟燭台”。
④ 艾里亞：希伯萊先知，約生於公元前九百年，曾預言國內將大旱三年，後果驗。
⑤ 聖奧古斯丁說低空中因為有水分鳥才能飛。
⑥ 原文是Alibantes，十世紀希臘語文學家蘇伊達斯說“阿里巴斯”（Alibas）是地獄裡的一條河，能吸乾一切東西，Alibantes 一字可能由此處來。荷馬並未提過“乾枯的人”，倒是普魯塔克在《宴會篇》第八卷第十問第三節解釋《奧德賽》時曾提及。
① 作惡的財主死後在陰間受苦，祈求亞伯拉罕讓拉撒路用手指蘸一點水滴下來潤潤舌頭。故事見《新約?路加福音》第十六章第十九至二十五節。
② 指普魯塔克《哲學家觀念》第三卷第六章裡的安培多克勒斯。另一說是指亞里士多德。
③ 福勃斯：神話中光明之神，朱庇特之子。
④ 指太陽。
⑤ 法愛通得到父親許可，駕駛了一天太陽，幾乎把全世界都燒毀，朱庇特一怒之下，用雷將其擊斃。
⑥ 二至線：即夏至線和冬至線。
① 拉丁文：“牛奶路”，即銀河。
② 雅各路：傳說銀河曾為聖雅各?德?唐波斯台拉（即西班牙聖地亞哥城）的朝聖者指引路途。
是朱諾給海格立斯吃奶的時候奶水落下來的地方。那時大地熱得厲害，出了許多汗，汗水成了大海，所以是鹹的，因為汗都是鹹的。如果你們嚐一嘗自己的汗，或者患梅毒的人出的汗③——隨便哪一種都行——你們就會說是真的了。
這一年就幾乎是這樣的情形。那一天是星期五，大家正在虔誠祈禱，巡行祝頌，念著大量的禱文，做了動聽的講經，祈求全能者天主用他那慈悲的眼睛俯視一下他們的災苦，他們哀求得如此懇切，眼看著大滴大滴的水從地下冒出來，跟一個人大量出汗的時候完全一樣。不幸的人們彷彿遇見什麼好事似的開始高興起來，有的說，天空裡本來一滴水分也沒有，因為大家希望下雨，現在地球彌補了這個缺陷；另外一些有學問的人說，這是一種“倒下雨”④，好像塞內加⑤在他的Questionum naturalium⑥第四卷裡⑦談到尼羅河⑧起源時所說的那樣。但是，這些人都想錯了，因為巡行祈禱之後，當每人都想收一些這種露水，並用碗大喝一陣的時候，卻發覺水是鹹的，比海水還要咸，還要難喝。
因為龐大固埃正是在這一天出世的，所以他父親就給他起了這個名字：
“龐大”照希臘文的意思，是“一切”，“固埃”照阿嘎萊納①文的解釋，是“乾渴”。他的意思是說龐大固埃出世的時候，全世界都在乾渴，他在頭腦裡彷彿已預見到有一天龐大固埃將要做渴人國的國王，此外，這時還有一個更明顯的預兆顯示給他，那就是當他母親巴德貝克生他的時候，收生的婦女們都在那裡等待接生，這時從巴德貝克肚子裡先走出六十八個趕騾子的，每人用韁繩牽著一匹騾子，騾子上馱的都是鹽，他們出來以後，又走出來九隻單峰駱駝，馱著火腿和熏牛舌，七隻雙峰駱駝，馱著咸鰻魚，後來又有二十五車韭菜、大蒜、蔥、陳蔥②；這可把那些收生婆嚇壞了，她們當中有幾個說道：
“好一份豐富的食物。我們喝酒一向只是偷偷摸摸，從未痛快地喝過。
這一來可好了，因為都是刺激下酒的東西。 ”
她們這些閒話尚未住口，龐大固埃就生出來了，像一隻熊似的全身是毛，有一個收生婆以預言的口吻說道：
“他生時帶毛，將做大事，成人之後，一定長壽。”③③ 用蒸汽浴叫患梅毒的人出汗，是當時一種治療方法。
④ “倒下雨”：是說水是透過地球，從相對的一面來的。
⑤ 塞內加（2—6）：羅馬名哲學家。
⑥ 拉丁文：《自然問題》。
⑦ 不是第四卷，是第三卷第四四四頁。
⑧ 尼羅河：非洲大河，發源於維多利亞湖，經烏干達、蘇丹、埃及，入地中海。
① 阿嘎萊納：即非洲的毛里塔尼亞。
② 指前一年的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