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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裝一條木腿的海龜—— 4

根據索克拉特斯和塞梯尼亞茲所述(他們在各自的敘述中對這一點的說法是一致的),負責這項行動的人叫普羅瑟(未必是其真名)。塞梯尼亞茲認為普羅瑟是某個“行動組”的頭頭,這個組與傑思羅的調查組互為補充。塞梯尼亞茲堅信有這麼一個組織存在。這樣就能解釋如下的事實;企圖利用自己所處的地位中飽私囊的初級受託人和中級受託人為數極少極少。 證券經紀人的名字叫馬西約。一九六九年五月初,普羅瑟與此人接上了關係並把他收買下來(實在找不出別的字眼來表達)。他給若奧·戈麥斯·多利維拉當過十五年投資顧問。傑思羅的調查證明,他與紐約的一家公司、倫敦的一家公司以及蘇黎世的一家經紀行合作,在國際金融市場上從事投機活動。 這項調查就像X光一樣準確,對戈麥斯·多利維拉的財產狀況也作了透視。他的主要收入來自他作為鑽石買賣居間人的活動。他還擁有一些繼承來的不動產,里約熱內盧的拉蘭熱拉斯一帶有一所“行官”,蒂茄卡森林附近有一座鄉村住宅;在聖保羅州還有一座三百五十公頃的茶樹種植園;面朝科帕卡巴納海灘的一棟新大樓裡有兩套大公寓(業已出租)。這些是正式用他本人名字佔有的財產。此外,在拿騷某銀行一個秘密賬戶上還有近一百萬美元,在美國有兩棟小樓,借的是巴哈馬一家公司的名義。

第一階段是佈置誘餌。證券經紀人馬西約找到並告訴戈麥斯,根據剛收到的機密情報,他得悉股票市場上將掀起一場有巨大吸引力的投機風潮。 “我指的是'國際電氣公司'的股票。你一定聽說過這家公司。我已按慣例把背景材料寄給你。該公司情況良好,經營有方。做這種股票真是十拿九穩。我的消息來源告訴我,這種股票不久就要成為公開收購的目標。因此行情看漲。我自己也要買進。我把這個可靠的消息通給你是想讓你撈一票。這是一次短期行動,三個月……” 戈麥斯採納了他的主意,並且為此而感到高興。儘管馬西約所說的公開出價收購一事沒有實現,然而,由於受到幾家大財團不斷買進的影響,這種本來不算熱門的股票,在過去的幾個星期裡也一直堅挺。

第二階段是吞餌上鉤。 “聽我說,”馬西約按照普羅瑟的遙控指示開導戈麥斯,“你已經賺了近十五萬美元,可以就此歇手。我要是你的話,我不想歇手。我自己又乾起來了。我在紐約、倫敦、蘇黎世的消息來源都敢向我擔保,這股勢頭並沒有過去,行情繼續看漲,那些財團還沒有到此為止。我相信大干一場的時候到了。你願聽聽我的意見嗎?你可以在六個月裡賺到兩百萬甚至三百萬美元。是的,六個月。唯一的條件是你要同意在六個月裡購買大量的國際電氣公司股票,並準時付款。” “風險如何?” “風險跟一般沒什麼兩樣,”馬西約解釋說。 “大不了增收保證金。不過,由於這種情況要到接近終點時才會發生,你可以相信我,目前是沒有危險的。我已經向你解釋過,增收保證金是怎麼回事,比方說,你發出一張預購單,要買進一千萬美元的股票,為使股票經紀人接受你的定單,你得付給他一筆保證金。因為是你要買進,我也許可以通融一下,只要你付這筆交易實際金額的百分之十。這樣你只要拿出一百萬美元。六個月後,你就有權購買一千萬美元的股票,到那時,這些股票的價值已經漲到一千二百萬或一千三百萬,甚至一千四百萬美元。六個月之後,只要辦一些轉換單據的手續,你就能把你買下的股票當天以一千二百萬、一千三百萬甚至一千四百萬美元的價格賣出去。你可以用賣得的款項付清買進的帳單。一進一出,你將賺到二百萬、三百萬甚至四百萬美元。這非常簡單。”

“可是增收保證金又怎麼說呢?” “可能性總是存在的。”馬西約的語調使戈麥斯放心。 “從理論上說是如此。如果行情波動,在六個星期內風險可能超過你的保證金數額,那麼,股票經紀人就會向你提出調整的要求。但是,坦率地講,若奧,我看這種局面不可能發生。這種機會二十年才能遇到一次。我很了解奈西姆·沙哈則這個人,就是他和美國人范登伯格以及我們的同胞索克拉特斯一起,準備策動公開收購國際電氣公司的股票。他是黎巴嫩人,第一流的金融專家,能夠調度五六十億美元,所有的產油國酋長都是他的後盾。幹與不干悉聽尊便,反正這一回我是豁出去了。” “我沒有一百萬美元。” “那太糟糕了。你也知道,我把我的一切統統押上去了。我甚至把我在尼泰羅伊的房子都作了抵押。你為什麼不這樣做呢?你有那座茶樹種植園。還有你的兩套公寓。我還沒把你的秘密存款算進去,你這個傢伙肯定是有的。若奧,時間是最要緊的。難道你想找家銀行來資助你不成?早晚一天出入就很大。捷足者先得,後來者向隅。”

那家接受抵押的銀行總部設在聖保羅。代表銀行辦這項手續的是該市最大的法律事務所之一(已故的埃默森·科埃略創辦)。 在馬西約的慫恿下,戈麥斯·多利維拉向紐約一家證券經紀行發出了一百零六萬美元的定單,這家公司與雷伯·克立姆羅德顯然毫不相干。 第三階段在一個完全不同的領域進行。大衛·塞梯尼亞茲和若熱·索克拉特斯無法斷言,王在這裡起了多大作用,如果他的確顯過神通的話。巴西人索克拉特斯(儘管是巴西人)傾向於認為是他顯了神通(但拿不出任何證據)。 “十多年來,許多人種學者、各種學科的專家以及宗教領袖,一直在提請各界人士注意印第安人保護局的所作所為。在這以前,政府沒有聽到過任何抗議。反正這一點已是既成事實,巴西利亞當局正在著手組織一個調查委員會,其結果最終將導致SPI的解散,由FUHAI(全國印第安人保護會)取而代之。”

還有一個既成事實:在低級官員中,有一百人遭到撤職和審訊,另外幾百人被降級或調往別處。 若奧·戈麥斯·多利維拉沒等SPI被解散,就主動辭職了。他覺得有必要舉行一次記者招待會來為自己的辭職辯護一番。他在招待會上說:“我的姓氏一向受人尊敬,我所屬的家族在這個國家的歷史上素享盛譽。現在,這個姓氏被玷污了,我感到憤慨、震怒、羞恥。我的名聲甚至是在不自覺的狀態中被一些卑劣的行徑玷污的,對於這些行徑我當然一無所知。如果我知道的話,我會立即採取措施……” 其時,塞梯尼亞茲回到了紐約。那年夏天,他收到了幾份剪報的譯文和影印件,沒有任何附函。剪報的內容就是戈麥斯·多利維拉那些冠冕堂皇、“義憤填膺”的話。塞梯尼亞茲記得自己當時吃了一驚:一切跡象表明,戈麥斯將能體面地渡過這一關。

第四階段的舞台在倫敦。德比爾斯礦產公司的貿易機構“中央銷售組織”(CSO)在倫敦舉辦粗鑽石出樣展銷。說到粗鑽石的流通,CSO控制了百分之七十的世界市場。他們銷售的粗鑽石主要來自南非、蘇聯和中部非洲。當時,該組織的年成交額為二億多美元。銷售儀式是一成不變、鄭重其事的。客戶來自世界各地,人數極少,都由CSO自行挑選,否則不得入場,這些客戶的名聲必須絕對清白。他們被安排坐在一張轉台前,向他們展示的粗鑽石都是成批搭配好的,每批價值在一二十萬美元之間。討價還價是不行的,只能選擇要哪一批。對每一位客戶希望至少能買一批。 戈麥斯·多利維拉也是這些客戶之一。 檔案送到了六個不同的地方,每次都由一個匿名的信使遞交。每個卷宗上都有塞梯尼亞茲相當熟悉的字樣:“絕密。面交收件人。”卷宗裡的東西完全相同:三張照片,是從克立姆羅德給塞梯尼亞茲看過的那些照片裡選出來的,另外三張則是覓寶者的頭目跟戈麥斯·多利維拉的合影。一些文件的影印件表明:這個覓寶者已為戈麥斯干了十四年,那兩個負責接種病毒的醫生從他那裡得到過報酬,這項住務完成後,他親自把他們送上飛往拉巴斯的班機;飛機票是由貝倫的代理處發售的,算在戈麥斯的帳上,就是這個覓寶者長期受僱擔任聖保羅州種植園的監工,儘管在那裡誰也沒有見面過他,而且他的薪水非常高,相當於一萬二千美元一年,還有,這個戈麥斯·多利維拉還曾先後兩次乘坐一架小型飛機在大屠殺現場上空飛過,向他的助手就他所謂的這次“行動”問了許多問題(“附上貝倫一位法官收到的飛行員的證詞”),戈麥所·多利維拉和一家總部設在瑞士的歐洲公司有書信往來,這個巴西人在大屠殺後第四天寫的一封信上說,“道路已經掃清。”

第五階段是初次增收保證金。這次增收金額為二十五萬美元,必須立即交付紐約的經紀行。戈麥斯·多利維拉被CSO冷冰冰地逐出成員經過嚴格挑選的鑽石客戶俱樂部後,已經極其難堪,這會兒又一次遭到命運的迎頭痛擊,不免產生一種末日來臨的感覺。馬西約費盡唇舌才說服他在幾小時內廉價賣掉他的第一批祖產,以便湊齊這筆餞。 第一次增收保證金是一九六九年十一月十四日。第二次(百分之十,也就是十萬美元)是同月二十四日。第三次是聖誕節前夜;第四次(又是百分之二十五)是一九七〇年一月十九日。馬西約說:“若奧,你要么付錢,要么宣告破產,失去你迄今所投資的一切。你一定在什麼地方有過疏忽,否則,紐約的那些經紀人怎麼會知道你在美國有房地產?反正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要不是我在馬瑙斯的舅舅答應幫助我,我早就破產了。不過我開始看見隧道盡頭的光明了。我們會渡過這一關的。這個奈西姆·沙哈則真是個魔鬼;他拼命壓低市價,以便隨後全部買進。我們只要堅持下去,會有出頭之日的……”聽了這番話,戈麥斯把巴哈馬銀行里的存款全部提出來付這些增收的保證金。

與此同時,香港一家以韓某為代表的金融機構,把手中持有的國際電氣公司股票全部拋售出去。以法國人蘇必斯為首的歐洲某財團也如法炮製。接著又有一些持有大量股票的墨西哥人步其後塵,把他們糾集起來的是一個名叫弗朗西斯科·桑塔納的人…… “若奧,我們必須等待。瞧,這家美國財團在買進,那是范登伯格財團。儘管是低價買進,但畢竟是在買進。這就意味著他們對國際電氣公司也有信心。現在只是個時間問題……” 一月三十日,第五次增收保證金的通知來了,這回是百分之三十。 第六階段新聞界插手了。報紙津津樂道地在同一版上並排列出戈麥斯·多利維拉離開SPI時冠冕堂皇的辭職聲明和“本報記者調查結果”。全世界的通訊社紛紛報導這件事情。巴西各報幾乎無一例外地發表了與德比爾斯公司及其貿易機構所收到的內容相同的文件。

第七階段由國際法提供幫助。由於種種因素湊在一起,從屠刀下被救出來的印第安人全部由美國某慈善機構加以照料,主持該機構的是一位名叫喬治·塔拉斯的原哈佛大學教授。儘管已對這些不幸的人施診給藥,其中仍有一大批因傷勢過重而死去。那幾架把他們救出來的醫療飛機,不僅把他們送到巴西的其他地區,還送到了別的國家,尤其是美國。那些在巴西境外的印第安人之死,是在巴西國土上遭到野蠻虐待的結局,根據國際法,戈麥斯·多利維拉犯有“違背人道罪”。在候審期間,他的護照被吊銷。 其實這並沒有必要。他一夜之間就變得像門格爾那樣臭名昭著。如今連出租汽車司機也會拒絕這樣一個人搭車,即使他還付得起車錢。 第八階段,也就是最後階段,特別使塞梯尼亞茲毛骨竦然,因為他覺得這種做法實在冷酷無情、凶狠毒辣。

安德拉德把錢都藉給他的舅舅去做那筆倒霉的投機生意,自己也落得一文不名。戈麥斯·多利維拉當時在他的外甥家裡棲身。一九七〇年四月,他家的房屋門前出現了第一批印策安人。他們不過二十來人;沒有任何舉動,只是站在那裡,保持絕對的安靜。這些印第安人不分晝夜,輪班站在那裡,以確保這種不可思議的佇立監守萬元一失。 接著,他們的人數開始慢慢地增加,不久達到了一百人。警方曾兩次出面乾預,不許他們呆在那裡,人群乖乖地聽憑警察把他們關押起來。但是,他們一走,立刻又有另一批印第安人來接替他們。戈麥斯企圖甩掉地們,每次都沒有成功。末了,他躲到離里約熱內盧將近一千公里的庫里蒂巴以南的一個村子裡,而印策安人始終緊隨不捨,所需的各種費用對於他們顯然不成問題。 最後,戈麥斯·多利維拉往嘴裡開了一槍,自殺身亡。那些印第安人這才退兵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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