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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王臣—— 8

自那以後,雖有其他許多人見過王,跟他談過話,然而能說出王來踪去蹟的只有迪耶戈·哈斯一個人,而他多多少少向喬治·塔拉斯透露過一些情況。 象佩特里迪斯兄弟、阿洛伊斯·克納普、保爾·蘇必斯、中國人韓某、羅傑·鄧恩、厄爾尼·高茲契尼亞克、弗朗西斯科·桑塔納、亨利·錢斯、埃塞爾·考特這些人,當然還有塞梯尼亞茲和塔拉斯,他們每人都見過王好幾次,有的還跟他在一起呆上幾天。在夏眠死後的五年中。雷伯·克立姆羅德經常旅行,走遍了好多稀奇古怪的去處,往往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比如,在六十年代初,尤其是一九六三年,克立姆羅德著手在東南亞開設紡織廠,隨後又開發電子工業。當時,他少說也曾拜訪過十次以香港和新加坡為活動基地的韓某。

他繼續擴充他那錯綜複雜的公司網,這種情況至少又持續五年,直到一九六六年。與此同時,塞梯尼亞茲啟用了一套新分類系統管理他的檔案,這是要藉助於電子計算機的。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擴充了在五十八街的事務所地盤,增加一層樓面放他的計算機。 “在一定程度上,”後來他說,“我可以探索雷伯留下的踪跡。我們難得見面,見面時,或者雷伯打電話給我時,他也從來不說自己一向都在哪裡。他開始越來越多地通過黑狗間接指揮,而黑狗的人數也增加了許多,在一九六五至一九六六年間達到了二十六名。” “在發揮黑狗的作用方面,他只是把一開始就採用的那套行之有效的辦法加以完善。這些人中的大部分,確切地說是十四人,原先均為羅馬尼亞籍,一般往往是猶太人(但不一定個個都是),多數情況下是美國公民(但也不一定個個都是)。我不太清楚羅馬尼亞人散居在世界各地的情況,也不太清楚,兩次大戰之間以及一九四五年以後,為什麼瓦拉幾亞人、摩爾多瓦人、特蘭西瓦尼亞人紛紛移居到別的國家去。不過,在尋覓雷伯昔日的踪跡過程中,會得到這麼個印象:全世界到處都有這些羅馬尼亞人。有一天我甚至接待過一個化名迪米斯特里斯的人,他拿著澳大利亞的護照來到我的事務所,向我匯報雷伯新建立了三家公司:一家航空公司,兩家採礦公司,設在新南威爾士和珀思,那就是說在韓某的封地裡。”

“然而,不管他們屬於什麼血統或國籍,他們都有某些共同的特性,那就是:狂熱地、盲目地忠於雷伯。他們奉命來向我匯報,可是只要該交代的事情剛一結束,如果我請他們跟我談談雷伯·克立姆羅德的情況,他們必定會茫然凝視著我,問道:'你指的是誰?'” “關於雷伯的日常生活,我們唯一的消息來源就是哈斯。” 當然還有烏巴爾多·羅沙以及某些南美洲人。但在克立姆羅德發動第二輪攻勢期間一直到一九六七年,大衛·塞梯尼亞茲根本不知道有羅沙其人。同樣他也不知道若熱·索克拉特斯和埃默森·科埃略的存在,對於正在南美大陸悄悄地進行並且初具規模的壯舉當然一無所知。 因此,韋科獵奇這段插曲,是通過迪耶戈·哈斯,又通過喬治·塔拉斯傳到塞梯尼亞茲耳朵裡的。

在達拉斯,雷伯用了兩天時間跟石油巨頭和銀行家們商談。照他一貫的做法,他並不親自參加談判,而是由兩位律師代勞;一個是名叫加里·莫爾斯的得克薩斯人(他一直不知道克立姆羅德的名字),另一個是頭腦靈活,有良好教養的墨西哥入,名叫弗朗西斯科·桑塔納。 桑塔納是一名王臣,在一九六四年七月韋科事件前後,他已為克立姆羅德工作了九個年頭。至少,一九五五年春天,他的名字己出現在塞梯尼亞茲的檔案裡,當時一個新的捲宗表明了他的身份,第一頁上標著一個紅色的“特”字。 他個子細長,相貌英俊,長而又大的眼睛說明他有點兒印第安血統,看上去像個西班牙—墨西哥世家子弟;可是,別看他外表如此,他的出身極其平凡、他生在一個遙遠的印第安人村莊,由於運氣好,加上刻苦用功,他獲得了好幾張文憑。喬治·塔拉斯戲稱他為“馬塔多爾”(刺牛士)。看他那股機靈勁兒。說話準確流暢,談判時頭腦冷靜,思想集中,頗有幾分象鬥牛場上的明星奧多涅斯,尤其像多明京。

弗朗西斯科·桑塔納是個負責多方面事務的王臣,包括低稅率區域內的產業和有關委內瑞拉、美國、加勒比海石油方面的事務,尤其令人驚奇的是,連海水淡化他也管。 在達拉斯談判中,他的公開身份是一個美國—墨西哥財團的代表。該財團在達拉斯市內、達拉斯郊區和沃思堡擁有一萬公頃土地,都是一九五二——一九五三年和一九五七年買進的。據塞銻尼亞茲統計,這些地產共有一萬九千五百公頃,所有權屬於五家巴拿馬掛名公司。一九五七年是克立姆羅德與突多爾·安蓋爾一起搞內華達行動的一年。 跟桑塔納打交道的人,是當地勢力最大的兩個小朝廷的成員;奈西姆·沙哈則代表克立姆羅德從事大規模白銀投機時也跟他們打過交道。 在莫爾斯的協助下,桑塔納照例在談判中表現得很活躍,同時一絲不苟地嚴格執行克立姆羅德事先給他的指示。而雷伯權充給這個墨西哥人攜帶文件的助手,並以這一身份列席會談,只要桑塔納打一個手勢,雷伯立即帶著他特有的幽默感跳起來為“頭兒”點煙(桑塔納抽的是一種長長的雪茄)。三項預先計劃好的交換事宜達成了協議:克利夫帕克湖附近的若干公頃地產交換商業區的幾棟大樓,達拉斯—沃思堡收稅公路附近的土地交換幾家公司的部分股權,以後這部分股權通過增資或不增資再交換另一個公司的大部分股權。這筆交易雖然在一九六四年七月結束,其實在十四個月前莫爾斯和桑塔納就著手進行了。

成交總額約為七千三百萬美元。 “你真的給那頭墨西哥蠢驢點過雪茄?” 迪耶戈駕駛著一輛小型運貨車。三個小時以前,天剛亮,他和雷伯就離開達拉斯西行,至於為什麼要往西,迪耶戈不知道。 “其中有個律師,叫卡爾森,就是面朝弗朗西斯科和莫爾斯的那個,以前見過我一回。那是五年前在休斯敦的時候。這次他幾乎認出了我。在休斯敦時,別人告訴他我叫德雷姆勒;而這一回,弗朗西斯科向他介紹我叫富恩特。” “聖母啊!”迪耶戈用譏消的口吻故作驚人之嘆。 “那可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災難。他到達拉斯來找死啊?而刺牛士應該事先告訴你卡爾森也要到那兒去。你一定記得他的名字。” “對方臨時換了人,而莫爾斯又忘了通知弗朗西斯科。莫爾斯再也不會跟咱們一起工作。迪耶戈,我餓了。”

他們剛剛穿過阿比林,車正朝著埃爾帕索的方向直奔佩科斯。迪耶戈仍然不知道幹什麼去。雷伯說走這條路,他就走這條路。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他們在達拉斯住了兩夜汽車旅館,臨走時雷伯說:“咱們把衣服換換。”他們便脫去套裝,解下領帶,換上舊緊身褲、不太新的牛仔衫,已經穿乏了的尖頭牛仔靴。 “穿這些東西真不舒服,”迪耶戈抱怨說,“對於我這雙小腳,對於我肉墩墩的小屁股,對於我這個可愛的小大肚子,都不好受。我看上去就像系列動畫片裡的米老鼠或神速的岡薩雷斯,就差一項闊邊帽。” “順便提一下,”雷伯說,“你還真需要一頂帽子。奉勸你在這一帶地方不要光著腦袋亂跑。” “還有什麼?”迪耶戈說著嘆了口氣。 他們右邊出現了一座小屋,四個白色的大寫字母“FOOD”表示那裡有吃的賣。

“要不要停下?” “不。” “我想你餓了。” “可以忍一下。咱們還沒到地方。” “我很想知道咱們在往哪裡去。你說的哪裡?” “甜水鎮。” 七月二日上午十一點左右,他們到達那個地方。照迪耶戈說,那個地方根本不值得這麼大老遠趕來,甚至連停靠一下也不值得。這是個小地方,房屋排成一長列,好像在烈日下永遠沉睡不醒了。 雷伯選了一家看上去很普通的飯館。他們要了牛排,迪耶戈不知多少次完全不抱什麼希望地向侍者說明,他的牛排要嫩一點,嫩一點,外面顏色很紅,裡面差不多是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其實心裡已經認定了,他拿得準牛排端上來時必定過了火候。何況這名侍者擺出一副壓根兒不想听的樣子。事實果真如此。他們吃了起來。隨後,就在他們快吃完那必不可少的蘋果排時,事情發生了。

一個男人走進飯館,他的兩條肌肉發達的膀臂刺著花紋,一頭短髮像個海軍陸戰隊士兵,他戴一頂黑色的牛仔帽,帽子上有一條蜥蜴皮或蛇皮飾帶。他左手拿著—個鐵皮罐,蓋著蓋子,還用皮帶扣住。 他把鐵皮罐放在貼近自己的一張凳子上,要了杯啤酒。 迪耶戈知道雷伯的脾氣,注意到他眼睛裡閃起了火花,這表明雷伯發現了什麼樂子。 他問道:“怎麼回事?” “瞧他旁邊牆上的海報。”雷伯說。 迪耶戈抬頭望去,但幾乎得站起來才能看清。關鍵的幾個字是:“韋科”(他知道這是得克薩斯州的一個城市)、“兜捕響尾蛇”和“三百美元獎金”。迪耶戈只覺得—股冷氣直透骨髓。 “咱們就是為這個來的?” “嗯……” 迪耶戈知道兜捕是怎麼回事,他也知道響尾蛇是什麼東西,他大吃—驚。

這—驚非同小可,他以為自己馬上會開始嘔吐。 “你們應該自己去抓那些鬼東西,”那個手臂上刺花的人說。他名叫喬克·威爾遜。 “這些是我的。不過,你們要我跟你們一起去找,那也可以。二十塊錢。” “六塊。”雷伯說。 雙方以十二美元達成協議。 他們的黃色小運貨車離開了甜水鎮,駛進赤日炎炎的山丘,那裡的氣溫至少有五十五攝氏度。威爾遜帶著一切必須的裝備:鉗棍(其頂端是用編起來的鐵絲做成的鉗子)、小鏡子、一罐汽油,還有那個不可缺少的鐵皮罐。 他們在頭一個小時內就捕到三條:這些爬蟲躲在一塊背陰處的岩石縫裡,甚至它們也受不了這樣的酷熱。但在以後的兩小時內,卻連一條蛇的影子也沒看見。 “這一帶剩下的蛇已經很少,”威爾遜解釋說,“不過算你們走運碰到了我,我對這該死的地方瞭如指掌。你們放心,你們答應我的十五塊錢不會白花。”

“十二塊,”雷伯笑著說。 “回去後另加一杯啤酒。” 他們用小鏡子聚集陽光,有條不紊地點著岩石的每一條縫隙。最後,一窩蠕動的爬蟲給逼出來了。威爾遜把一根小銅管插進汽油罐,開始慢慢地灑汽油。 “看著點,朋友……” 隨後的幾分鐘裡他們用鉗棍捕到六條響尾蛇。雷伯正在驚異於其中一條作橫向移動時敏捷非凡,這條蛇已經游過來咬他的靴尖。 “這條響尾蛇正是你要的那種,”威爾遜說。 “它不像別的鬼東西扭動,它一下子就他媽住旁邊竄。這蛇一口氣能竄到一英里半以外。你已經看見了,可以相信這話不假。這些是參加比賽的響尾蛇,朋友。你千萬得小心點。只要再抓住一條,你他媽就湊滿十條了。” 那天他們捕到的蛇中有六條角形響尾蛇,最長的一條有七八十厘米。一條卡斯卡韋爾響尾蛇,足有一米五十長,背上照例有馬賽克花紋,許多斑點這接成帶狀圖案順著蛇身延伸。其餘三條是背上有菱形花紋的衲脊蛇,最長的一條有二米。 至於它們對人的危害,那是很明顯的,但又不完全相同。角形蛇和衲脊蛇能把毒液射進血管內壁,破壞組織。卡斯卡韋爾蛇很特別;它的毒牙跟衲脊蛇一樣,有時候有四厘米長,它的毒液裡有一種神經毒素,能造成肌肉、特別是心肌的麻痺。 “那得看是什麼人了,朋友,”威爾遜回答迪耶戈向他提的一個問題的說,“如果你非得讓一條這樣的鬼東西咬的話,那寧願讓角形蛇或衲脊蛇咬。那些卡斯卡韋爾蛇最他媽不是玩意兒。不過,無論讓哪一種響尾蛇咬了,反正不出三四十分鐘都得完蛋。同樣報銷。” 第十條蛇,一條衲脊蛇,是在夜幕快降下時抓到的。它正想追一隻兔子。迪耶戈和雷伯兩人動手,把它夾住在地上,然後提起來揮舞,塞進鐵皮罐裡。威爾遜只管啪的一聲把蓋子蓋上。 “那不是我的蛇。我,我只是個嚮導。這你們可不能忘記。十三塊錢?” “十二塊加一杯啤酒。” 迪耶戈只覺得身上的血都凝固了。他們回到小型運貨車上。 “你想去韋科參加比賽?” 雷伯點點頭。咸爾遜好奇地著著他。 “以前玩過響尾蛇嗎?” “實不相瞞,沒有,”雷伯回答說。 比賽在一個農場特地騰出來的大穀倉裡進行。一些大型的農業機械被用來搭成臨時看台,中間留出一小塊競賽場地。這個農場在韋科以南十來公里的布拉索斯河畔,離達拉斯的摩天高樓四十五公里。 賽場中央放著一個細鐵絲籠子,不過三米見方。籠子沒有頂,鐵絲網壁高達一米二十。觀眾有二百五十到三百人,每個人都是花了一美元五十美分來看這場比賽的。 “你明白我對你的要求嗎,迪耶戈?” “明白。” “迪耶戈,要是你在我發出信號之前就動起來的話,決不原諒你。” “我明白,雷伯。” 穀倉裡靜了下來。一隻小鐵箱裡的東西剛剛倒進籠子,十條響尾蛇就舒展開身子,其中好多條搖響了尾巴。有一條狂怒地撞著鐵絲網,不成比例地張開蛇口,兩次咬住鐵絲。人群開始起哄,就像狂熱的觀眾見一頭雄赳赳的公牛進入鬥牛場時那樣。 當第一組出場時,喧鬧聲立即平息下來。一組是兩個人。他們身穿緊身褲和襯衫,頭戴牛仔帽,腳登牛仔靴。手上不戴手套之類的任何東西。其中一個攜帶一隻裝穀物用的那種厚麻袋。 他們等到比賽主持人發出“開始”的信號,立即行動起來。其中一個人用很長的鉗棍夾住響尾蛇,把蛇頭緊按在賽台的木板上,手指緊緊扼住它腭下的要害,然後把蛇扔進麻袋裡。他的助手只把麻袋口張開必要的一剎那工夫,不多也不少。一個人抓蛇的時侯,另一個人把麻袋在空中揮舞,讓蛇與蛇之間保持距離。 他們的動作不太快。把十條蛇一一抓進麻袋實際用了兩分十秒以上。 “不錯。不過你們的速度還可以大大加快,”比賽主持人說。他提醒觀眾,這項比賽的紀錄是一分零九秒。 “雷伯!” “別忙,迪耶戈。” 雷伯依然雙手叉腰,眼神顯得飄忽而邈遠。 “雷伯,誰跟你進籠子去張麻袋口?” “威爾遜。” 場內鴉雀無聲。第二組進了籠子。 “讓威爾遜見他的鬼去吧,”迪耶戈突然橫下一條心說。 “我要去為你張麻袋口,不要別人。” “不。” “那好吧,雷伯。那樣的話,你先得把我打昏過去。否則,我,我要跳進籠子裡去坐在那些該死的蛇身上。” 迪耶戈處在兩種使他同樣毛骨悚然的恐懼夾攻之下:一是對響尾蛇的恐懼,這是明擺著的;二是眼看雷伯死去而自己束手無策,就連跟他一起死也辦不到,這比前一種恐懼更厲害。他從沒想過要阻止雷伯“玩蛇”(這是威爾遜的用語)。即使他有過這個念頭,也會立即打消,因為他在一切事儲上都追隨雷伯。他認為自己的使命就是跟著走,必要時鼓鼓氣或推一把,反正一條路走到底。不管是什麼路。也不管終點是哪裡。 “雷伯,我懇求你,”他顫抖著,眼睛裡噙滿淚水, “別拒絕我,雷伯。” “喬克,”冒伯鎮定自若地對威爾遜說,“計劃有一點變動。迪耶戈將代替你去張麻袋口。其餘的非常簡單,喬克,只要我不朝你看,你什麼也別做。什麼也別做。清楚了嗎?” “朋友,這簡直是發瘋,”威爾遜說。 “我會盯住你看上幾秒鐘,那時,只有在那個時候,而不是在這以前,你才能插手。” “行。如果你願意這樣的話。” “我願意這樣。” 他們被排在第五組。第四組的兩個人來自附近的一個市鎮,他們創造了一項新紀錄:把十條蛇抓進麻袋只用了五十九秒,這是一個驚人的紀錄。看來那三百美元的獎金已經非彼等莫屬。他們開始殺死那些蛇,剝去蛇皮,準備在煤炭上烤熟後,美餐一頓,以此來慶祝他們即將到手的勝利。 第三組不那麼順利。他們不得不讓人從籠子外面幫忙,用爪形鉤將蛇壓下去。抓蛇的那一個腿上給咬了,立刻被抬上三輛待命的救護車中的一輛,送進醫院。 雷伯這一組在抓前面九條蛇時一切正常,儘管速度不太理想。當第九條蛇扔進迪耶戈張著的麻袋時,時間已過去了將近一分半鐘,迪耶戈也已經大汗淋漓。他認為,雷伯的動作也許可以更快一點。但是,雷伯每一次都毫不猶豫地用他的大手抓住三角形腦袋緊挨在蛇脖後面的部位,然後從容地做最後一個動作,把拼命扭動的蛇身不慌不忙地扔進麻袋。他臉上毫無表情,但他曾向迪耶戈作了兩次微笑。有那麼幾秒鐘時間,迪耶戈竟以為雷伯決定放棄這個計劃了。 現在輪到了第十條蛇。這是一條花紋美麗、色彩鮮豔的衲脊蛇,近一米五十長。當雷伯靠近時,它擺好了決鬥的架勢:蛇的尾部成S形垂直豎起;腦袋前後擺動著,擺幅很小,標槍似的叉形舌頭幾乎一動也不動…… ……直到雷伯右手的棍子伸到離它不到二十厘米時,那舌頭突然以閃電般的速度射出來,在緊接著的十分之一秒內,雷伯用左手迅速抓住蛇腦袋後面的部位,隨後對於象鞭子一般連連空抽的蛇身完成合圍。 “瞧著,迪耶戈,”雷伯說,同時作了第三次微笑。 他把棍子扔掉,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替代左手的位置掐住蛇脖子。他使勁一攥,蛇的上下腭立即張大,大得難以置信,毒牙清晰可見。 “好,”雷伯說。 他張開左手伸到蛇的面前,並且鬆開攥住蛇的右手。人群發出尖叫。毒牙直接插進大拇指和食指根部的虎口。 “迪耶戈,麻袋請抓牢,”雷伯把牙咬得緊緊地說。此後,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時有一個人跳進籠子,奪過馬上就要從迪耶戈手裡掉下來的麻袋。另一個人即威爾遜一個箭步衝到雷伯面前,割去蛇腦袋,把蛇牙從雷伯手上拔出來。他和另外兩個人托住雷伯的胳膊和兩膝把他抬出籠子放到一張桌子上。 雷伯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他臉色煞白,牙關緊咬,眼睛閉攏,鼻孔收縮,一聲不吭。 有人說:“非挖去壞肉不可。” 被咬的那隻手在腫脹,隨著血液循環受阻和皮膚變得麻木,腫脹擴展到腕部和前臂。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穀倉。 “我們只好等待,”威爾遜說。 “他叫我一直等到他朝我看的時候為止。不信問他的朋友。” “我們只好等待,”迪耶戈說,他那一對黃眼珠子好像在燃燒。 三十秒。 “看好救護車,”威爾遜說:“別慌,朋友。” “四十秒,雷伯,”迪耶戈說。 “別慌,朋友。” “五十秒,”迪耶戈說。 這叫雷伯抽搐起來,要不是有兩個人扶著他,他準會摔倒在地上。 “別慌,朋友。” “一分鐘,”迪耶戈說。 又過了二十五秒後,雷伯睜開了眼睛,看得出他還想展出笑容,那雙清澈的灰色眼睛首先尋找迪耶戈,然後才看威爾遜。 “好!”威爾遜尖聲叫道。 他們把他扶起來,架著他直奔早已開著門等在那裡的救護車,司機坐在方向盤後面擔架等物全部準備著。一名護理人員想阻止迪耶戈上救護車,不料那個阿根廷人競用一支科爾特自動手槍的槍管抵著他的腹部。 “要是他在咱們到那兒之前死去,朋友,咱們都得死。Muy pronto, por favor。(注:西班牙語,請快一點。)” 在那輛救護車上,他們沒有採取任何麻醉手段,就用一把刀子切除了所有壞死的肉,從左手的虎口往上,通過整個腕部,幾乎一直到肘部,切去將近三十厘米長長的一條,最壞的地方有五厘米寬。進刀的深度在五毫米左右,血相對來說流得比較少。 後來,韋科的醫生們對迪耶戈說,他們那種屠夫式的蠻幹根本不管用。 “但偏偏有那麼一些瘋子以此為榮,把他們的傷疤看作驕傲,在這方面,你的這位朋友大概可以創造某種紀錄。” 當然,不管怎樣,雷伯沒有因此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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