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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卡拉卡拉伊瀑布—— 3

在倫敦機場上,有一個名叫尼克·佩特里迪斯的人迎接他們。那是來自紐約的一個美國人,當然,原籍是希臘。以後,大下·塞梯尼亞茲發現,此人正是在華爾街大調整行動中起過作用的那個佩特里迪斯。 眼下,塞梯尼亞茲只是在一輛載著克立姆羅德、哈斯和他自己離開機場的汽車裡聽佩特里迪斯匯報。 佩特里迪斯對雷伯說:“情況就像我已經介紹過的那樣。我不再重複了……” “要重複,”克立姆羅德道,“從頭講起。大衛,請仔細聽。你還不明白底細。” “總共大約六十艘船,”佩特里迪斯說,“其中十六艘是油輪。這批船三天后將全部在這裡標賣。現已得悉所有重要的船商都將來到此地:奧納西斯、里瓦諾斯、尼亞霍斯、古蘭德里斯、路德維希和蓋梯。另外還有一些挪威人、美國人、美國幾家石油公司的代表,包括海灣石油公司在內。還不止這些。標賣將根據這樣一項原則進行,即'一致同意賣給出價最高的買主',地點在海運局。各方都用書面投標,容許對最高標加價百分之十。”

“聽消楚了沒有,大衛?”雷伯問道。 “清楚了,”塞梯尼亞茲有些著惱地說,但同時又感到興趣,甚至開始產生一種好奇心。 “我可以提個問題嗎?” “盡量問吧,大衛。” “你打算參加投標?” “是的。” 雷伯的灰眼睛忽閃著,似乎覺得挺好笑。 “大衛,我是既參加又不參加。我不想自己出面通過另外一個人去幹。” “這個人是我,”塞梯尼亞茲恍然大悟。 “是你,除非你拒絕。不過,要你到倫敦來並非為了這目的。可以說我只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你在此地這一點罷了。” “假如我不到這兒來呢?” “那就由尼克去幹。其實,你們兩人都去也不妨。尼克,請講下去……” “現在談一談即將標賣的這批船原來的船主,”佩特里迪斯說。 “那是一個家族,英國籍,但原籍羅馬尼亞,姓梅哲,那是已經英國化了的姓氏,他們真正的姓是邁約雷斯庫。”

“你必須了解他們的家史,說起來還不乎凡呢。這個家族的一部分人於一九〇七年離開羅馬尼亞,當時農民起來造反。他們來到英國,入了英國籍,這個家族其餘的人留在布加勒斯特和康斯坦察。就在那個時候,情況變得複雜起來了。” “一九四四年,俄國人開進羅馬尼亞。當時,各個港口至少有四十條船屬於邁約雷斯庫家族,屬於那位無可爭議的族長柯斯塔凱和他的兩個兄弟揚與尼基強爾。他們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事情,便開始把他們的船往外發送。可是俄國人很快就到了那裡,柯斯塔凱和他的兄弟被困在國內。不過,他們仍然設法把他們最後的兩艘船以及所有在羅馬尼亞境內的邁約雷斯庫家族成員弄出去,採取的辦法是自己作人質公開出現在行政當局面前,轉移俄國人和羅馬尼亞共產黨人的注意力。”

“要不了多久,他們的計謀就被識破,柯斯塔凱和兩個兄第鋃鐺入獄。他們至今還在坐牢。甚至在哪兒都沒人知道,興許在蘇聯。” 這時,雷伯一行人乘坐的黑色戴姆勒轎車正駛近海德公園。雷伯似乎並不在聽佩特里迪斯的介紹。他在讀攤開在膝蓋上的一本書,以很難想像的速度一頁一頁翻過去。塞梯尼亞茲發現那是約翰·里德寫的《震撼世界的十天》(注:約翰·里德(1887—1920),美國政論家,十月革命時期以記者身份到俄國,列寧認為他所寫的《震撼世界的十天》一書是對十月革命“作了真實的、異常生動的描述”)。 “過去十年中,”佩特里迪斯繼續匯報,“在倫敦的邁約雷斯庫家族——對不起,應當說梅哲家族——曾想盡辦法使他們的族長和他的兩個兄弟獲釋。布加勒斯特當局根本不予理睬。只有一次例外,他們說,'把你們所有的船開回黑海,那時再談。'”

戴姆勒轎車折入公園巷。 “新聞廣播到此結束,”佩特里迪斯笑瞇瞇地說,那烏黑的小鬍子使他看上去像個快活的海盜。 汽車在道徹斯特大飯店(注:倫敦著名的一家五星級飯店。)門前停下。 “你感到意外嗎,大衛?”雷伯問道。 “難道你要我在白教堂貧民區租一間屋子給我們四個人住?你要去同一批億萬富翁打交道,目的是買下一支六十艘船的商船隊。你需要一個與你的身份相稱的住處。” 兩個套間已經預定好了,用大衛·詹姆斯·塞梯尼亞茲和尼古拉斯·H·佩特里迪斯的名字,兩人均來自紐約。克立姆羅德或哈斯的名字都沒提。哈斯已經不知去向。幾個搬行李的服務員面無表情,略帶病容,彷彿是從牆壁裡邊出來的,就像奧斯卡·王爾德筆下的幽靈(注:奧斯卡·王爾德(1854—1900),英國作家,戲劇家和詩人,唯美主義代表人物,這裡指的是他於1887年發表的小說《坎特維爾的幽靈》中的情節。)。他們簡直是誠惶誠恐地提著箱子。不一會,塞梯尼亞茲已經身在自己那套房間的起居室裡,和他在一起的雷伯凝視著窗外蔥蘢的樹木。

雷伯慢悠悠地說:“我第一次來倫敦是一九三七年,當時我九歲。我很喜歡這座城市,來吧,大衛,把你的那些問題一個個都提出來……” “難道你真的打算把那些船都買下來?” “當然不是。那些希臘船主相互間都有些沾親帶舊,不是郎舅就是什麼姑丈內侄之類,對付他們,對付蓋梯或路德維希,我可沒有那麼廣大的神通。現在還沒有。” “那你搞這些名堂的目的是什麼?” “我以後再回答你;這一點請你原諒。我倒不是信不過你,大衛,不過眼下我對一切都還沒有把握。” “那麼,我的角色是?……” “你要認真爭取買下那些船,用一家公司的名義。我己經自作主張給它起了個名兒,就叫黛安娜海運公司,希望你不要見怪。為我創立的那些公司命名,我有時覺得挺傷腦筋。有關的各項文件尼克會提供給你的。現在就來談談尼克:我建議你在他面前口要緊些。他知道我在華爾銜一帶做過幾筆房地產的交易,但大部分他都不知道。我在其他方面做些什麼,他也不清楚。我甚至覺得他以為我代表著某個人、某個團體,還可能是黑手黨。以前你也這樣懷疑過我。我想來它個將錯就錯。你已經知道的情況比他多一百倍,有朝一日還會多一百萬倍,你永遠比別人更了解情況。你比他高,大衛,而且以後還會更高。”

“你要我監視他?”塞梯尼亞茲用譏俏的語調問。 雷伯那雙灰色的眼睛依舊深不可測。 “為什麼不,大衛?我對尼克·佩特里迪斯或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像我對你那樣信任,現在不可能,將來也永遠不可能。就這麼回事。” “你生活在一個相當冷酷的世界裡。” 靜場。過了一會兒,雷伯點點頭兒。 “也許我無緣見識這世界不冷的一面,也許我生來如此。” 他突然微微一笑。 “還是回到我們倫敦之行的目的上頭來吧,怎麼樣?” “是不是要我用密封的方式投標?” “正是這樣,除非你讓尼克一個人去幹。我再說一遍,我請你跟我來,不是要你做稻草人。不管怎麼樣,我決不會要你做稻草人的。” “那我來幹什麼?監視佩特里迪斯?”

“這可以算是一個目的。但不是真正的目的。我向你提出了建議。我希望你能接受,但是到目前為止你還沒有這樣做。如果你同意的話,世界上將只有你——除了喬治·塔拉斯和迪那戈·哈斯可能知道的情況外,——只有你一個人了解有關我的事業的全部內情,即使不是全部,也相差無幾。這才是你的倫敦之行的真正目的。如果你同意的話,將來你可以一直處在幕後,不出頭露面。我知道這符合你的性格、口味和素質,而你的這些品質比你自己估計的要棒得多。不過,我希望,至少這一次你要到台前去。我想我把自己的意思都講清楚了,大衛。” 他又微微一笑,還是那種異常熱情的笑容。 塞梯尼亞茲再次感到迷憫、苦惱,似乎被一股洪流不知卷往何方。但與此同時,一陣奇怪的激奮之情又使他無法自持,幾乎使他熱淚盈眶,並因此而覺得手足無措。他的感情一向是很有節制的。

最後,他說:“我是不是馬上就得給你答复?” “絕對不是這樣。不忙。你需要多久,我就等你多久。” “那麼你呢?在我假裝想買這些船的時候,你將乾些什麼?” “我將跟迪耶戈一起去旅行。” “為別的買賣,還是為這一樁?” “為這一樁,”他笑了,“也為別的買賣。我喜歡好幾樁事情同時進行。” “我敢肯定我的問題是再幼稚不過的了,可我還是要問。你就要著手乾或者你可能已經著手於的事,現在或將來是不是違法的?” “絕對不是。我不能肯定事情一定會成功。這是一宗相當……特殊的交易。但肯定不是違法的,也不是不道德的。” 又一陣靜場。塞梯尼亞茲六神無主地瞧著他。 “你對於我會接受你的建議有絕對把握。我說得對不對?”

“也可以這麼說,”雷伯答道,笑容比剛才更開朗。 “你這傢伙啊,”塞梯尼亞茲說,“有時候真叫我惱火。” 那雙淺灰色的眼睛,襯著黑黑的睫毛,在大衛看來委實跟魔鬼一樣地在閃閃發光。然而,這目光又充滿了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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