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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黑狗—— 3

綠色國王 保尔·鲁·苏里策尔 14257 2018-03-21
雷伯接近、招呼並征服那個年輕女人的手法,在茲比看來簡直神乎其神。 那女的名叫海絲特·克勞萊。她三十歲上下,並不美得出奇,但有一張討人喜歡的臉蛋和一種富於性感的體態。像她這樣的紐約女人,茲比只能目送她打自己身邊走過去而不敢對之存任何幻想,認為這比他想像自己買下一百零二層的帝國大廈更加不切實際。第一個晚上,他看見在自己前面二十步的地方雷伯向她走過去,故意撞到她身上,用力很猛,致使那女的拿著的一個紙袋裂開,把裡面所盛的大部分東西灑在人行道上。那年輕女人火冒三丈,但看到雷伯急忙把東西都撿起來,那種笨手笨腳的樣子怪可笑的,她很快就平靜下來。他倆一起走開,雷伯拿著紙袋裡還剩下的東西在那女人等她要搭的火車時,茲比老遠還看到他們在笑。

第二個晚上,雷伯跟她一起乘上火車。 第三個晚上,雷伯一宿沒回家,直到次日上午十點以後才露面,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也就是在那一天,一九五〇年七月二十二日午後,他們——茲比和雷伯——前往東四十二街一家大報的辦事處,茲比賣這張報紙已有好多年了。他們乘電梯來到報社經理部所在的那一層樓。 “你在這兒等我,”雷伯對茲比說。 “我不能把攤子撂給小厄爾尼。我很不放心。萬一那三個狗娘養的再來怎麼辦?……” “他們不會再來了。” 茲比坐下來,置身於那些打扮得漂亮大方的女祕書中間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他看著雷伯打她們旁邊經過。她們中多數抬起頭來,被這個高個兒及其緩慢的、儼然有帝王氣派的步態所吸引,也被他那雙眼睛所吸引。雷伯回到海絲特·克勞萊所坐的辦公室裡一扇包上軟墊料的大門旁,門後面則是至為神聖的地方。雷伯開始對她說話,起初她堅決搖頭。在長得沒完沒了的幾分鐘內,她始終不答應,而她負責處理的人來人往和電話鈴聲不時打斷他們的交談。每一次這樣的干擾過後,她又繼續跟雷伯打交道。雷伯始終笑盈盈的,象妖精一樣迷人,大概在反复陳述自己的理由。臨了,她還是屈服了,就像不久以前的一次那樣。她和雷伯相視而笑,海絲特搖搖頭,現出不敢相信自己的神情,彷彿在說:你能叫我什麼都乾得出來……

雷伯回來坐在茲比身旁,用波蘭語對他說:“有門兒。她答應在兩次跟別人約定的會晤之間把咱們塞進去。不過還得等一會兒工夫。” “把咱們塞進哪兒去?” “去見大人物。” “幹什麼?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訴我,”茲比張皇失措地問。 “我已經向你解釋過了。” “你是解釋過,但我不明白。” 雷伯笑了起來。 “你讓我一個人談就是了,你信得過我嗎,茲比?” “當然信得過,”茲比十分真誠地說,“我當然信得過你。” 他們差不多等了兩個鐘頭,其時有許多男男女女在她們面前來來往往,其中有幾個看到這樣兩個穿藍色勞動襯衫的人坐在世上最強大的報界巨頭之一的候見室,免不禁用詫異的目光打量著他們。最後,海絲特·克勞萊向她們做了個手勢。他們站起來走了過去。在門口。那個年輕女人向雷伯作最後一次低語:“我真的瘋了。你這個壞東西,怎麼能讓我幹出這種事來?”不過她含著甜蜜的微笑甚至找到機會輕輕撫摩他的手。

據茲比涅夫·齊布爾斯基所述(現在他的姓名已寫作ZbynievCybulski),一九五〇年七月二十二日,下午五點三十分左右,乃是雷伯·克立姆羅德開始他那令人昨舌的奇妙發跡過程的日期和時間。 “我知道,”雷伯向坐在他和茲比對面的那個人說:“你的時間是非常寶貴的。我的來意是談一談我的一個設想。這個設想能使你發行你的報紙的費用節約百分之五,把運送這些報紙的速度提高百分之十五,還可以把曼哈頓島南區全部三百一十二個銷售點的銷售量擴大百分之十八至二十。這僅僅是指目前而言。我的設想同樣可以用在你的其他領域。這就是我的來意。現在你可以把我攆出去,如果你想要這樣做的話。” 但是,他那雙灰眼睛炯炯有神,賽過日光。

大人物問道,他的設想是怎麼一回事,雷伯便告訴了他。 大人物於是問:“你是的何許樣人?' “我叫安東·只克,“雷伯說。 “德國人?” “瑞士人。” “要是我同意這樣幹,我是不是將跟你打交道?” “不是跟我本人。而是跟齊布爾斯基先生所代表的公司打交道,他是這家公司的首任總經理。” 接著雷伯立刻用波蘭語說:“茲比,請不要開口。如果我的右手示意,你就說'是';如果我的左手示意,你就說'不'。” 大人物望著茲比。 “你的公司已經把曼哈頓島南區的三百一十二名報販聯合起來了?” “是的,”茲比說,同時在心裡拼命反复提醒自己:右手要說“是”,左手要說“不”。右手“是”,左手“不”,右手“是”,左手“不”……

“報販們果真都聽你的?” “是的,”茲比說。 “眼下我們的報紙由我們自己設立的一家服務社經手送給短販,這家服務社的負責人名叫芬尼根。你認識芬尼根嗎?” “是的,”茲比說。 “你真的相信你的公司能比芬尼根的更有效、更可靠?” “是的,”茲比說;現在他已完全陷於狂亂之中,幾乎不懂得人家在問他什麼。 “我知道可以援引足夠多的例外條款來擺脫我們和芬尼根之間達成的協議,但他可不是那種會乖乖地讓他的生意被槍走的人。他手下的那幫愛爾蘭人同樣如此。如果芬尼根這方面會惹出些麻煩來,你認為沒有我的干預你是否能解決問題?” “是的,”茲比說。 “你估計你的公司什麼時候可以開始營業?”

“再過九天,”雷伯說。 “八月一日天亮以前開張。” 走出放著一個巨型地球儀的大廳之後,茲比方敢開口。他壓低了嗓門用波蘭語問:“剛才他向我問起的那個芬尼根是誰?” “就是要你們每天繳一美元五十美分送報費的那個人。其實,這是他的分內之事,因為他已經從報社方面得到報酬。三百一十二名報販乘一美元五十美分,每天可得四百六十八美元,一年就有十七萬以上。跟他比起來,那三個耍刀子的傢伙不過是毛孩子。” 雷伯莞爾而笑,接下去又說:“芬尼根也是個會想方設法打斷咱們肋骨的人,你和我的。可能要用鐵條。這是他的一貫作風。” “他能做到嗎?” “我認為做不到,”雷伯說。 “否則我將真正感到意外。”

茲比、西蒙·高茲契尼亞克等人發出邀請以後,在三百一十二名報販中結果只有二百七十八人作出響應。他們是雷伯·克立姆羅德創立的第一家公司的未來股東,第一次全體股東大會於當天即二十二日晚上在距今世界貿易中心不遠的一座房子裡舉行。 據茲比所知,塞梯尼亞茲也認為如此,這次冒險行動也是兩個羅馬尼亞猶太入列爾內和貝爾科維奇作為律師的第一次亮相,誰也無法否認,這兩個人是王的著名黑狗中最早的兩名。 當時,雷伯·克立姆羅德離他的二十三歲生日還差兩個月,他在幾天之內就為建造他未來那座神話般的金字塔邁出了第一步,如此做法確實有其令人驚駭、使人神往、真正絞人腦汁的特點。 雷伯化名安東·貝克開始講話,向與會者解釋他建議採取的一項行動的全部好處。他們將組建一家公司,他們和他都將是基本股東。是基本股東,但不是僅有的股東——這一點他必須說清楚。公司將購置卡車和摩托車保證運送他們承銷的所有報紙和其他出版物。公司這樣做有紐約三家主要日報簽字的合同為依據,那三家報社同意委託他們在曼哈頓島南區發行其出版物。他推薦茲比涅夫·齊布爾斯基擔任總經理的職務,齊布爾斯基今天已和東四十二街那位報界巨頭達成了協議。

必要的資金將來自銀行貸款。 他說,茲比和他將負責說服銀行,還將負責找到合適的卡車和司機。 到七月三十一日夜裡,—切都將準備就緒。 有人立即提出,芬尼根的那幫愛爾蘭人生意被搶走,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至少免不了一場惡鬥。對這個問題雷伯回答說,茲比和他將負責對付那些愛爾蘭人以及芬尼根本人,他們——所有的報販——只要讓愛爾蘭人來找他安東·貝克就是了。 他向與會者解釋他們將持有百分之三十股份的那家公司將如何工作。如果他們想要成為股東,從八月一日起,他們就得停止向芬尼根的人每天繳一美元五十美分,但是必須把這筆錢繳給茲比。別忙,這不是芬尼根式的敲詐被另一種勒索取而代之,因為這一美元五十美分不再是他們有去無還的支出,不,這筆錢將使他們成為股東,會很快給他們帶來利潤。

他告訴他們,他和茲比將如何發展這家公司,好讓他們定期投入的一美元五十美分資金很快就以利潤的形式一點一點還給他們,也許在兩個月之內就能收回。他甚至認為不出三個月,他們的利潤可能就會超過他們所花費的一美元五十美分。 他的這番解釋都是用英語進行的,但他知道與會者有很大一部分是不久前來到美國的移民,所以他又用波蘭語、德語、西班牙和意大利語、法語重複他的解釋。還用依地語。 他在他們中間慢慢地踱步,一邊用他那徐緩、柔和、從容和使人放心的語調帶著非凡的說服力侃侃而談,不慌不忙一步一步地牽著他們的鼻子走——這當然是形象化的比方。 茲比甚至開始產生一種無法衡量的自豪感,因為他是這個人的朋友和貼心人,而且,王旅居紐約這段時間內還住在茲比家裡。

茲比問道,他們答應下來難道要冒什麼風險不成?他們每天向那些愛爾蘭人繳一美元五十美分已經有好幾年了,他又不要他們多繳。而且,倘若芬尼根的霹雷要向他們打下來的話,他們可以把他——安東·貝克——乾脆當避雷針使用。 齊布爾斯基壓根兒不知道鐸夫·拉扎魯斯的名字。而在一九五〇年七月,雷伯·克立姆羅德卻用這個名字打通好幾條門路。他求助的對像中甚至可能包括這樣一些有名的人物,諸如邁耶·蘭斯基、萊普克·布恰爾特、門迪·魏斯、阿布·蘭多、博·溫伯格、艾布納·茲維爾曼、巴格西·西格爾以及“荷蘭人”舒爾茨(此人外號“瘋狂的荷蘭人”,原名是阿瑟·弗萊根海默)(注:這些人都是美國四五十年代黑手黨的領袖)。 這些人中間有許多在一九五〇年七月已經死去或去坐牢,但是克立姆羅德還是能找到好幾個認識拉扎魯斯的人,他們願意聽拉扎魯斯介紹來的一個人談談。 否則,七月二十三日——股東大會的次日情況就無法解釋。 “你再說一遍,你姓什麼?” “於布雷希。或貝克。或克立姆羅德。你喜歡叫哪一個都行。” 他對面的那個人名叫艾比·萊文。自從萊普克·布恰爾特在一九四四年因一樁普通命案被處決以後,萊文接手領導服裝行業的工會組織以及與服裝業有關的運輸聯合會。他的目光從雷伯移到茲比身上。 “這跟他有什麼相干?” “他是這家公司名義上的負責人。” “但實際上是你在幕後操縱?” 雷伯點點頭,忽閃著一雙眼睛。 “佔多少股份?” “百分之六十。” “通過委託協議行使職權,由這一位,”他指著茲比說,“充當你的受託人?” “是的。” “我得拿出多少錢入股呢?” “不需要,”雷伯說:“司機的報酬由我支付,包括各項可能的開支,如果那幫愛爾蘭人有所行動的話。你不用掏一分錢。” “名義上讓外界知道我插手了這檔子事,代價是百分之十的股份,是不是這樣?你認為芬尼根一旦聽說你有什麼樣的人撐腰,馬上就會偃旗息鼓?” “正是這樣,”雷伯說。 萊文也報之以微笑。 “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小伙子?” “丹吉爾,”雷伯說。 “當時索爾·曼庫薩等人和我一起在那裡,他們可以為我作保。” 又是沉默。 然後萊文說:“百分之四十歸你,三十歸我,三十歸你們的人。” “給你百分之十二,”雷伯說。 “你不下一分錢的注,而在兩三個月之內就可以贏利一千五到二千美元,每月都能拿到。我告訴你的只是我的計劃的一部分。我還有其他設想。最近幾天裡我會來跟你談的。” “芬尼根也許不那麼容易說服。誰也拿不准這個愛爾蘭人會幹出什麼事來。給我百分之二十五。” “十五,”雷伯說。 他們相顧微笑。艾比·萊文從二十年代開始駕駛出租汽車,後來當過保鏢,最後進入以路易斯·布恰爾特(人稱“萊普克”)和雅各布·夏皮羅(人稱“傑克”)為首的團伙內層。一九四三年他因敲詐罪在紐約市監獄吃過一年官司,但他坐牢的那段時間是最舒適不過的;他甚至想在什麼時候回家就可以回家。 “要是給百分之二十,咱們就可以一言為定。” “十九。這是最後的一條線。” “這樣你就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你得為你那些車保點兒險。” “這已經有了安排。阿爾科。” 萊文點頭表示讚許。阿爾科是一家保險公司的名稱,由劉易斯和皮佐兩人掌管。皮佐是紐約市長文森特·莫佩里泰利政治上的親密夥伴,他還控制著揚克斯的賽車道。其實,阿爾科只是聯合成辛迪加的一大批保險公司中的一家,而經營這個辛迪加的不是別人,正是詹姆斯·R·霍法——國際卡車司機工會的副主席。 “雙重保護,是嗎?”萊文指出。 “一方面有我的朋友和我本人,另一方面有吉米和卡車司機工會。芬尼根要是識時務的話,應該移居到阿拉斯加去。” “有備無患嘛。” 他向列爾內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把事先準備好的合同拿出來交給萊文。他們剛剛談妥的比例早就寫在上面! 他們簽字以後,雷伯對萊文說:“還有一件事要請教。假定我的朋友茲比和我,或者另一位朋友和我,要在紐約以外的其他城市開展同樣的業務……” “其他什麼城市?” “費城、巴爾的摩、華盛頓、波士頓、匹茨堡、辛辛那提、底特律、芝加哥、克利夫蘭、蒙特利爾。當然,僅僅是作為開端。”他笑道:“還可以在別的地方,但不是馬上進行(*此處缺半頁內容。) 往新澤西州的紐瓦克市一家銀行。這是在他們與艾比·萊文會晤的當天下午。茲比又簽了字,這回簽署的是由貝爾科維奇談妥的一份三萬美元的貸款合同。這位律師拍出了跟四十二街那位報界巨頭達成的協議,有關萊文參與分成這一點可能提到了,儘管出面的是萊文指定的傀儡。 他們離開銀行後,貝爾科維奇立即回紐約,和西蒙·高茲契尼亞克等人一起去走訪各個報販,使盡可能多的人成為公司的股東。三百一十二人中只有九人拒絕。 茲比則和雷伯、列爾內一起坐火車去巴爾的摩。第二天(僅僅在雷伯抵達紐約之後八天)在巴爾的摩,茲比和美國陸軍簽訂了一項購買三十四輛GMC卡車和六十六輛摩托車的合同,這批卡車是剛剛從歐洲運回來的剩餘作戰物資,摩托車的來源也一樣。 茲比有一個時期給鬧得稀里糊塗(他難得犯愁,而且為時很短),因為他面對著這一系列令人頭昏腦脹的交易,其中一樁樁之間有些什麼聯繫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即使雷伯要我在獨立宣言上簽字,我也簽。我信得過他。這一點我他媽的看準了。難道不是這樣?瞧我,現在我是佛羅里達陽光下的百萬富翁!而最初我是在諾瓦胡塔當礦工的,那個時候我才十歲!” 他只提出一個問題:“咱們是不是讓所有這些卡車仍保留原來的土黃色?” “咱們要把所有的車一律重漆;這是已經決定了的。今晚就乾。我想你不會反對改漆成綠色吧,茲比?” 此後,事情的進展自然稍快了些。 他們一回到紐約,跟貝爾科維奇的班子見過面以後,雷伯和茲比就去走訪三家工廠,兩家在布朗克斯,一家在布魯克林,它們是分別生產熱狗、捲餅和果汁糖的。當天就簽訂合同。合同規定,第一批食品將於八月一日供應,合同還規定,這種供銷關係隨時可以中止,只要提前兩個星期通知對方。 那天,即七月二十五日,茲比發現,自己除了擔任曼哈頓島南區報販公會會長和自力報刊發行有限公司總經理外,還是一家雅瓦食品總公司的董事長。 “雅瓦是什麼意思?” “一種紀念,”雷伯說。 “咱們要這幾百萬份熱狗幹什麼鬼名堂?” “賣出去,茲比。和你的報刊雜誌一起賣。這是得到市長辦公室同意的。你和你的三百個合夥人現在已經擁有卡車。這些車每天上午和下午的早些時候送報,還有號外。可是其餘的時候幹什麼呢,茲比?難道你認為讓你們的卡車和司機在其餘的時向閒著是對的?這個道理你懂不懂?何況這僅僅是一個組織安排上的問題。卡車可以送報紙,也送熱狗。至於蘇打水和果子汁……” “什麼蘇打水?” “你想想,茲比,難道你只給那些人吃東西而不讓他們喝點兒什麼?” 為了飲料的事,他們再次去新澤西州。七月二十六日一天之內,他們接觸了六位工廠主,其中三人接受雅瓦食品總公司提出的奇怪條件,貨不用廠方送,送貨的事由雅瓦食品總公司自己解決,因為該公司自己有車,卡車將在午夜至清晨四點鐘之間來把貨帶走。 “你想想,茲比:一天中只有這段時間咱們可以確信不會有號外要送。咱們只消把司機的人數增加一倍,卡車每天可以跑二十小時。這僅僅是一個維修保養問題。” 這個問題在二十六日晚上得到了解決,辦法是買下一座巨大的車庫(由布魯克林一家銀行提供信貸)。車庫的作用是落實卡車和摩托車的養護,還可兼作倉庫。 茲比記得,在跟供應飲料的廠商打交道的過程中,雷伯,具體說是列爾內,要求所有的合同都把有效期只規定為一個月,而且以後每兩個星期都要重訂一次,以便必要時提前兩週通知對方終止履行合同。 克立姆羅德從一開始就立意要在一切方面做到自產自銷。 辦報的事,確切地說是辦許多張報紙這件事,也在同時開始。 那家印刷廣在布魯克林的弗拉特布什區。這個廠子興旺發達過一個時期,那是在十多年以前,當時它屬於莫納漢兄弟所有。除別的書報外,那裡還印一份意大利文報紙,該報由一個名叫特雷斯卡的人主編,他是個無政府主義者、反法西斯主義者和反共主義者,於一九四三年遭暗殺。莫納漢兄弟中的一個死了,另一個歇業告退。一九四六年初,羅傑·鄧恩從太平洋海軍陸戰隊退役之後不久,買下了這個廠。鄧恩說他第一次會見雷伯·克立姆羅德是在七月三十六日夜裡。雷伯隻身來訪,說明來意後,鄧恩大為驚訝。 “好幾張報紙?你想要同時開始辦若干份報紙?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貝克。這並不真是好幾張完全不同的報。我考慮,分類的版面內容各報可以相同。其他版面也一樣。但我們要變換文種:一份用德文,一份用意大利文,一份用波蘭文,一份用依地文,等等” “即使內容相同,”鄧恩不以為然地說:“我也得重排。每排一種不同的文字都要拆版。” 佔地面積很大的車間人已走空。時間是晚上七點半左右,最後兩個人在半小時以前離去。那時節鄧恩的業務處於苟延殘喘的狀態,靠印刷通知和商品目錄勉強維持。 “以前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印刷廣,”貝克用他緩慢、柔和得出奇的語調帶著一種很難確定的異國口音說。 “也許你能向我介紹一下生產的過程……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知道現在已經相當晚了。” 鄧恩注視著那雙與他自己的眼睛差不多處在同一高度的灰色眼睛。他聽到自己回答說,今晚他沒有什麼急事。在隨後的一小時內,他作為廠主引導客人參觀,連切邊機的功能也作了介紹。他帶著大概沒有掩飾的惋惜心情,在一台已經四年沒有運轉的大型輪轉印刷機旁逗留片刻。他問客人怎樣會找到他這裡來的。 “有一個人向我談起了你,他是布魯克林《鷹報》的工人領班。說有一位年輕的印刷業主,財力上有困難,願意冒風險……不,你先別忙:我的建議從哪一方面講都是合法的。你是不是指這個意思?” “是的。” “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開始時印五萬份。我出主意,出四種文字的編輯,負責發行、廣告、籌措長期和短期的資金。咱們的報紙……” “'咱們的'報紙?……” “你和我的,如果你同意合伙的話。咱們的報紙將免費運送十天。我可以調動幾十輛卡車和幾十輛摩托車到你的輪轉印刷機出口處裝報紙。在曼哈頓島南區三百零三個銷售點以及整個大都會範圍內其他兩千一百零六個銷售點,咱們的報紙將和《時報》、《先驅論壇報》、《鏡報》、《世界電訊報》、《郵報》、《美國人報》在同樣條件下陳列。曼哈頓島南區的報販將是咱們的合夥人,他們同意第一個月賣咱們的報不提成。更重要的是他們將向讀者推薦這些報紙;他們處在有利地位,便於了解哪些人可能對德文、依地文、波蘭文或意大利文報紙感興趣,合夥和股份有限的宗旨將適用於紐約所有的報販,只要他們接受剛剛成立的紐約移民新聞股份有限公可的宗旨。” “你說的是……” “……免費發行。我知道。我的一名律師正在和他的班子在開列一份商人名單,這些商人既是潛在的廣告客戶,又是來美國不久的移民,能說我提到過的四種語言之一,而他們的顧客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成為咱們那些報紙的讀者。這些商人將一律成為免費訂戶。他們將構成—個基礎,以便為即將成立的廣告經理部開路。凡是因不管何種緣故有新來移民或至今只說本來語言的人的機構,包括公立的和私營的,也一律予以贈閱。這一辦法將使咱們未來的廣告客戶放心,因為在三星期內創刊號的發行量可達四萬五千份,或者說至少將擁有二十万讀者——二十万精選的讀者。這是吸引廣告客戶的目標。” 羅傑·鄧恩張口結舌…… “請再聽我講幾句,”貝克說:“依靠銀行的幫助,我可以跟比你大的一家印刷廠幹這宗買賣,甚至可以跟現有的一張報紙合作。但我不願這樣做。我要保持這宗買賣的控制權。咱們的報紙大小將是一般日報的一半……” “小報,”鄧恩總算說出一句話來。 “對,小報。因為在地鐵中讀這種報比較方便,因為小報的整版廣告比大報的半版收費高,因為形式上十二版報紙實際上只有六版。咱們的報將出十二版,其中六版刊登分類廣告,這是每期都不變的,但將用四種文字印刷。也可以說是同幹異枝。小塊廣告將由跟咱們合伙的報販去征集。作為紐約移民新聞有限公司的股東,這家公司辦的報很快能賺錢對他們是有利的。四輛摩托車將到各報攤經常巡迴,從這些人那裡帶走要登的廣告。如此直到咱們有自己的辦事處為止。眼下我有兩個地方可以考慮,一處在曼哈頓,一處在布魯克林。明天我將考慮布朗克斯和斯培騰島。摩托車巡迴完畢,將回到你這裡來,最遲不得超過下午九點三十分,這是截稿時間,在這以前交來的廣告一定在第二天上午見報,除非客戶提出其他要求。” “你排出六版小塊廣告(每版八欄直條)要多少時間?昨晚《鏡報》的那個工人領班對我說,他要花一個小時。你的廠子沒有《鏡報》的排版能力。咱們假定要花三個小時。就算四小時吧,考慮到你得為其他版面留出兩台排版機,以防萬一到最後一分鐘要登一篇什麼文章。這就是說,排版將在凌晨一點半結束。你說澆版成塊需要半個小時。那麼,兩點鐘左右你就可以開印,四點鐘起就能發送。咱們的發送人員將在四點四十分左右來取報紙。全紐約的報販最遲六點左右都將收到報紙。” “說實在的,我並不認為銷售的利潤會在這宗買賣的財務平衡中起太大的作用。倒是廣告和啟事的作用大些。報紙大約將從第五期開始贏利。咱們的目的是為德國、意大利、波蘭或猶太血統的美國人提供一種交流信息的手段。” “與廣告經理部一起,我還要嘗試成立一個法律和社會信息交流中心,它將對所有的訂戶免費開放。你不必為報紙將分別用依地文、波蘭文或德文印刷而擔心,儘管這幾種文字各有特殊的排印要求,這由我來考慮。我已為你物色到三台排版機,是賒賬的,包括你可能沒有的字母和字體。你有沒有?沒有,可不是嗎。至於排版和校對人員,我也安排好了。他們都是熟練工,你不必擔心,他們在合併起來的《太陽報》和《時報》印刷廣工作。我跟他們談過,他們願意搞一點兼職工作。還有什麼問題沒有?” “萬能的上帝啊!”羅傑·鄧恩發出一聲慨嘆,倒在一把椅子裡。 安東·貝克(羅傑·鄧恩很久以後才知道他的真名實姓,那時鄧恩自己已成為王臣之一)面帶笑容,慢慢地搖晃著腦袋。 “你的投資只是紙張和油墨。” “和我的工人的工資。還有我的。還有電費。另外我還說不准會有什麼花銷……” “只要一星期,” “這還不包括因此而撂下來的其他工作。我沒有同時干這麼多活的人力物力。我將失去我的主顧。” “你已經幾乎沒有主顧了。三個月內你的廠本來要關閉。” “那是我的事。” 貝克肩上背著一隻布袋。他把袋子放在沾了不少油墨的一張拼版台上,先墊好一張舊的校樣以免袋子沾上油墨。他解開布帶,敢出幾沓鈔票,其中幾沓還扎著紐瓦克銀行的籤條。 “三千一百四十三美元,”他說:“眼下我只有這麼多。我可以先付頭幾期的錢。付足。” “頂多只夠兩期,”鄧恩說。 “以後我還會付給你的。你為我印報紙,我付錢給你,就像付給一般印刷業主一樣,印一期付一期。但是,等到報紙開始賺錢的時候,我可要另找廠家了,或者我將自己買印刷廠。那時你可以把廠子關閉,回到海軍陸戰隊去。”他始終一動也不動,眼睛盯著鄧恩的眼睛。更妙的是他的神情似乎覺得十分有趣。 “我看不出有什麼事情這樣可樂,”鄧恩痛心地說。 “你當然會接受的。咱們倆都像在演戲。所以我覺得好笑。” 鄧恩沿著拼版台走開去。經過排版機,進入輪轉印刷機已四年未用的那間屋子。他非常生自己的氣,但同時又感到莫名其妙的激動,並且開始要咯咯地笑出聲來。他心想:我真是個傻蛋。 他問道:“要是我跟你一起干呢?” “等鈔票開始到來的時侯,你將收回你的成本,加上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潤,再加紐約移民新聞有限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 “百分之十,”鄧恩說。 “行,”貝克用柔和的聲調說,神態仍覺得挺可笑。 他毫無聲息地把布袋背上肩,走到鄧恩背後。兩人一起對那台巨大的機器看了一會兒。然後鄧恩踢了一下混凝土的底腳。 “你可明白:四年來,我做夢也想看到這台機器重新轉動,重新成為一個真正的印刷業主。” 他看到的是一個溫暖和洋溢著友情的微笑。 “那麼,這一天已經到了。” 在雷伯·克立姆羅德當時的謀略中,依靠來到美國不算太久的一些男女移民是—種有意識的願望。列爾內和貝爾科維奇便屬於這種情況,儘管他們三十年代就到美國,當時兩人都只有十五歲。 他們還有其他共同之處:兩人都是從羅馬尼亞來,都是猶太人,都有一股鍥而不捨的韌勁,憑著這種精神,通過上夜校取得當律師的資格,兩人獲得這張文憑的歷程同樣緩慢艱苦,都走過一段崎嶇不平的道路,經常打些僅僅能糊口的短工——列爾內在服裝行業,貝爾科維奇則在口腔科醫療器械業。後來,文憑終於到手,眼看可以收到實惠了,偏偏命運同樣嘲弄他們,一個隨美國海軍被送往珊瑚海去跟日本人打仗,另一個被送到突尼斯、西西里、意大利和法國去追擊希特勒的軍隊。一九四五年復員後,這兩個不相識的人總算平安返抵紐約(只是列爾內走路還有點兒瘸),又繼續他們三年前中止的奮鬥過程。 他們以同樣陰鬱的猛勁尋覓幸運,不論好運氣以何種形式現身,他們總是日復一日地緊迫不捨。一向不大喜歡他們的大衛·塞梯尼亞茲,有一天給他們取了個雅號,叫做“王的黑狗”。 列爾內和貝爾料維奇不是僅有的黑狗,還有其他黑狗,先後有過好些,整整一群,分佈在全世界。但紐約的這兩個羅馬尼亞移民是最早的兩名,無疑也是最好的。 有一首古老的童謠大家都知道,羅伯特·佩恩·沃倫(注:美國教育家和作家。)從中為他最好的小說找到了書名,其中唱道,“國王所有的馬和國王所有的人……”他們確實是王的人,是王臣,是他的馬和他的象,或是他的車和他的卒,是他在自己的棋盤上任意移動的棋子。 列爾內身材修長,眼睛深凹。他很少說話,說起話來聲音彷彿發自空穴,在兩陣令人難堪的靜默之間衝口而出,好像是被他無法表達的一種憎恨推出來的。他以前當過紡織品和服裝售貨員,從而留下一種古怪的習慣動作,他會把手指在桌子或文件上輕輕地彈,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幾乎要把他說話的對象催眠為止。 (很難說他不是故意這樣做的。)他作為雷伯·克立姆羅德這邊的人,第一次露面是在曼哈頓島南區的報販股東大會上。後來,是他陪同雷伯和茲比去見艾比·萊文,以便在他已經草擬好了的合同上簽字。據塞梯尼亞茲所知,辦報的手續以及與之有聯繫的一連串行動也是他幹的。 當然還有渡口行動。 “三條渡船,”弗格森說。 “再加上兩個貨棧,還有碼頭,還有辦事處。” 他在列舉了自己擁有的這些財產之後,用志得意滿的目光望著那三個人。 “合在一起,我每月可賺大約一千美元。而我現年五十四歲。我指望再乾十一年,你自己可以算出一個結果來。我算下來可得十二萬,只要經營得法。” “嗯,嗯!”雷伯平靜地應道。 弗格森對他瞧了瞧。他的三個談話對像中,這一個最引人注目,他年紀最輕、個子最高,而他的眼光簡直能穿透一扇門。 “'嗯'意味著什麼呢?” 雷伯衝著他笑。 “你已經不是五十四歲,而是六十三。你所謂的'辦事處'所在的那幢房子己被徵用,而且你已經得到賠償,四五個月以後它將不復存在。它的價值還不及一個沒蔥味的漢堡包。你的三條渡船中有一條全仗上帝保佑才沒有報廢,它每天都得修補。你銀行里頂多只有三乾二百五十美元,這筆錢是每月三百二十美元分期付款的保證金,因為去年十月十四日你在阿爾伯克基買下的那所房屋還得付六千七百七十五美元.你僅有的車是一輛一九三八年的福特,它已經跑了七萬英里。你只有一個兒子,他是食品廠的工程師,當然在阿爾伯克基;你妻子一天要向你重複五六遍,說她在紐約已經呆夠了,這裡氣候寒冷,每兩年才能見兒子和孫子一次,至於你的實際收入,我們估計每月在八百五十到九百美元之間。” “你是什麼人,聯邦調查局的?” “我現在向你提出如下的建議,”雷伯說,“接受不接受由你決定:給你雅瓦食品總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你將出任這家公司的副總經理。你以這種資格……” “那是怎麼回事?” “一家新成立的公司,負責生產、分送食品,在很多情況下還負責銷售。作為副總經理,你將得到二百美元週薪,並且每年可望調整薪水百分之十。終生不變。只有一項特殊條件:你在公司裡不發揮任何作用。這建議最符合你的理想,你將既有頭銜,又有相應的薪水,卻不需要幹活。你實際上可以按月在阿爾伯克基領錢,哪家銀行由你挑。如果你能證明公司的經營方式有絲毫不合法之處或者你的薪水沒有按照我說的標準支付,交易將立即終止。那時你的動產和不動產將還給你。你會對我說,在那種情況下你可能發現你的業務處於紊亂狀態,我會回答你將經過對資產按現時的行情估價加上每年百分之十的通貨膨脹率,我們將得出一個賠償的數字,如果我們不遵守協議的條款(儘管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我們將付給你這筆賠償金。” 弗格森三艘往返於曼哈頓與新澤西州霍博肯之間的渡船之一剛剛靠岸,正開始卸客。 “弗格森,”雷伯說,“你回答吧,'是'還是'不'?有關雅瓦食品總公司財務狀況的全部資料將由紐瓦克我的銀行提供給你。如果你接受而且我看不出你和你的妻子有什麼理由拒絕。那麼,三天之內你就坐火車去阿爾伯克基。” 一推一挽。每一家新建的公司都是前一家推出來比而它本身又挽出跟在後面的另一家。這是雷伯·克立姆羅德的一貫策略。他總是以閃電般的速度將他的好幾項行動聯結起來,沒有絲毫具體的基礎設施,沒有辦事地點,也沒有行政機構,幾乎都是這樣。 從一九五〇年七月二十一日(在紐約成立自力報刊發行有限公司的文件上註明的日期)到同年八月二十四日,一連串的合約全部最後拍板。大衛·塞梯尼亞茲指出,這是一種非凡的節奏。 在這個時期內,克立姆羅德至少成立了五十九家不同的公司。 就拿自力公司來說吧,即負責發送報紙的公司,其股東包括報販、服裝業各工會(雷伯是與工會組織正式合伙的第一人)、國際卡車司機工會以及克立姆羅德本人,在這段時期內又已經成立了十二家公司。十二家公司在法律上各自獨立,用的都是紐約模式,它們分佈在費城、巴爾的摩、華盛頓、波士頓、匹茲堡、辛辛那提、底特律、克利夫蘭、印第安納波利斯、芝加哥以及加拿大的多倫多和蒙特利爾。所有的公司都遵守與工會合伙的原則,和紐約的一樣,但不一定生搬硬套。在芝加哥,塞梯尼亞茲發現屠宰工人聯合會在那裡的自力公司中持有百分之七點五的股份。 但在這十二家公司中有一點是不變的:雷伯·克立姆羅德至少掌握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不管合夥者是誰。名義上他從不自己出面而總是以委託書的形式通過中間人成為大股東。 十二家自力公司是在十九天內由艾比·萊文和他的一些朋友幫助建立起來的,每次都有一名黑狗到那裡去,或列爾內,或貝爾科維奇,有時則是第三個這樣的律師阿布拉莫紹奇,他也是在那一時期出現的。但是,儘管他們彼此不相識,他們的工作方法卻相似;或者說,克立姆羅德的指示是如此明確和不可通融,簡直無法判定那件事是哪個辦的。第二輪是雅瓦公司。 第一家於一九五〇年七月二十五日誕生於紐約。第二家——在芝加哥——則是八月六日。隨後是十足的排炮齊射(由貝爾科維奇主持);從八月八日至十二日,四天之內在其他城市出現了七家雅瓦公司。 紐約雅瓦的情況是獨一無二的。克立姆羅德並沒有從弗格森那裡把渡口的買賣盤下來,而是把它換成他剛剛成立的公司的股份。也就是說,根本沒有投入本錢——這也是不奇怪的,因為他沒有錢。從七月二十一日到八月二十四日經過他手的全部資本,就是從紐瓦克銀行借來的那三萬美元,他用這筆錢從剩餘軍用物資中買了卡車和摩托車,還有三千多美元則在七月二十六日全給了羅傑·鄧恩。 在一九五〇年夏季的這三十三天內,雷伯·克立姆羅德做生意沒有用他自己的一分錢。他於七月十六日兩手空空來到紐約,搭西蒙·高茲契尼亞克的弟弟駕駛的一輛卡車乘了一段路;在紐約的第一個星期,他住在齊布爾斯基家,靠著幫齊布爾斯基或高茲契尼亞克賣報維持生計。他生平第一次來到美國是個身無長物的移民,唯一的行李就是一隻小布袋裡邊放著兩本書和一點點馬錢子箭毒。 這一時期的第三批行動是《移民新聞》和印刷業。最初兩張報紙,一張依地文和一張德文,於八月二日出版。意大利文版是五日創刊的,波蘭文版稍遲,至少在紐約如此,因為在芝加哥和底特律波蘭版出得最早,甚至先於紐約。以後又有西班牙文版。他創立的廣告經理部幾乎收到立竿見影和意想不到的效果。克立姆羅德要鄧恩搞一期試刊,讓跑街用以拉廣告客戶。這在當時是一個新點子。出到第五期,從廣告費收回的成本已超過百分之七十。接著,小塊分類廣告和啟事開始源源而來,數量之多簡直令人不敢相信。最初,他需要用四版篇幅來登;到八月十六日增至六版月底已達十版,這就迫使報紙增加一張篇幅,至九月底又增加一張。 這些出版物在非英語圈子裡取得了空前的成功。這些人中大部分幾乎不會說英語,他們正在找工作,找以前僑居到美國來的親戚和老朋友,更重要的是他們覺得需要與各自故土的文化保持聯繫。於是雷伯又創立了信息中心,那些報紙的訂戶都可以到那裡去了解任何種類的信息。他開始租用一些在正常情況下每週只用一次的客車。他組織週末的旅隊收費合理,把幾百個家庭送往澤西海濱、長島和別的地方度假。 正是從這些活動開始,他漸漸建立起一個個度假中心和旅館聯營組織,更不必提運輸方面的業務了。 報紙出到第二十四期,銷數就達到並且突破十萬份大關。同一張報紙在十個、二十個、三十個城市中出版。鄧恩把紙型通過卡車或飛機運出去,相應的印刷業主,比方說在芝加哥,只消排內容針對該地區的幾個版面就可以了。當時的《移民新聞》大約有八十六種不同的版本,實際上百分之六十至八十的內容是相同的。總發行量超過一百萬份。 第四次排炮齊射也發生在同一時期,即一九五〇年七八月間,雖則當時應運而生的許多事業要到以後的幾個星期或幾個月才蓬勃發展。 與弗格森的擺渡業掛鉤這一行動是很典型的。跟弗格森簽訂合同是在八月十六日。第二天,渡船上就設立了快餐櫃,其結果是:一個住在新澤西州霍博肯或紐瓦克的僱員,在坐渡船過哈得遜河到曼哈頓去上班的時侯就能吃到早餐。由黑狗們——主要是莉蓮·莫里斯——組成的一個班子,當天就開始對紐約周圍的其他輪渡公司進行遊說,建議設立同樣的快餐櫃。食品和飲料供應自然由雅瓦食品總公司壟斷,不久,這個機構就由莉蓮·莫里斯主持經營達二十四年之久。 這僅僅是第一步。後來雅瓦食品總公司把它的業務擴展到航行在五大湖以及北美所有主要河流的船隻,接著又打進海運公司和航空公司。 擴張的第二步採取的形式是把過去屬於弗格森的貨棧和其他建築物利用起來。冰淇淋廠於八月二十日正式成立,雖然要到四個星期以後才開始生產,編制為五十人。法律上它由雅瓦食品總公司的一家子公司領銜,由雅瓦負責運銷。在布朗克斯、布魯克林、新澤西州租借房屋場地的一系列合同訂於八月二十二日。熱狗、捲餅、芥末醬、三明治所需的各種成分以及糖果的生產是在十月十日至三十日之間開始的。雷伯早期與供貨者所訂合同中有些奇怪的條款,由此可以得到解釋,他從第一天開始就打算做到自產自銷。 塞梯尼亞茲甚至發現幾份通過雅瓦食品總公司的另一子公司租賃曼哈頓三個地方的協議書。最早出現在這些地區內的猶太和德式熟食聯營組織以及快餐食堂,以後有了驚人的發展。 雷伯·克立姆羅德到達紐約是七月十六日。四十天后他已經成立了五十九家公司,而任何時候都沒有用自己的錢信任何投資,事實上他也沒有餞。 但這並不是最根本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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