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沙門空海之大唐鬼宴·卷之三·胡術

第8章 第三十章幻法大日如來

尊仁醒了。 最初,尊仁不清楚為何自己會醒來。 他知道自己完全處於深眠狀態。 應該不可能輕易醒來。 風聲。 蟲鳴。 鼠竄聲。 樹梢搖曳聲。 這些聲音弄不醒他。不致喚醒沉睡中的他。 可是,如果這是火焰燃燒的聲音,即使比蟲鳴更微弱,他也會醒過來。因為此等聲音極其不同。而且,是可能招來極度危險的聲音。 所以,現在自己會醒來,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是火焰燃燒的聲音?還是有人踩踏走廊地板所發出的聲響?甚至,根本不是任何聲音,僅是某種跡象?或者,完全沒有任何原因,不過就是半夜醒來而已呢?那樣的情形也並非不可能。 一年內總有一兩次。 不過,每次醒來後,只要探索一下內心,便知道原因。

可能做了惹厭的夢,或是屋隙吹進一陣寒風,或是惦記著某事,由於這些事所產生的意識微波,自己才會醒來,醒來後也能知道原因。 然而,這次醒來的原因到底為何?他覺得很奇怪。 “怎麼回事?”側耳傾聽。探詢動靜。 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動靜。 尊仁推開被褥起身。 若是平目,他會置之不顧。 不會因在半夜醒來,而特意起身。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現在惠果不在寺裡。 倘若惠果不在的期間,發生了什麼事,將會影響到他目前正在做的事。 惠果如今人在宮內,正在作法護持皇上。 寺裡少有人知道這件事。 若出事了,會阻礙惠果的咒術。 尊仁起身。裸足而行。步出室外。 穿過走廊,朝正殿走去。 裸足觸及冰冷的地板,體熱逐漸消散著。

過廊上方搭有屋頂。左右兩側是庭院。 藍色月光映照在左右地面上。 尊仁手持鑰匙而來。 打開鎖後,推動厚重的門扉,踏入正殿。 透過窗口射入的月光,依稀可見其中景象。 正面是尊巨大的大日如來像。 佛像表麵包覆著一層金箔。 正散發著微弱黯淡的金光。 “不是這裡……”尊仁低聲喃喃自語。 這裡……有聲音傳了過來。 不,感覺似乎不是聲音。 是無聲的聲音,在自己內心作響。 是自言自語嗎?尊仁暗忖。 遲疑了一會兒,他在燈盞上點火。 一盞小小的燈火。 這盞燃燒的紅光,感覺讓正殿顯得更加陰暗了。 尊仁再度巡視正殿,探尋動靜。 不見人影。毫無聲響。 倘若有任何動靜,那就是燈火微照的金身大日如來了。

寶相莊嚴。 量感凝然。 統攝這宇宙的存在。 大日如來的存在是絕對性的。 說它是一種跡象,也不為過。 突然——“餵……”大日如來的嘴唇蠕動了。 怎麼可能?尊仁這樣想著。 大日如來的嘴唇,怎麼可能會動?大概是自己看走眼了吧。 因為燈火搖曳,才會看花了。 那聲音,也只是感覺聽見而已,大概也聽錯了吧。 彷彿窺見尊仁內心深處,如來又蠕動嘴唇說道:“是我……”什麼?!大日如來的嘴唇確實動了,“是我”這句話,也的確傳入耳際。 絕不可能的事。 尊仁相信大日如來的存在。 身為一名密教徒,那是自然而然的認知。 他同時也理解它不是人格化之神。 他知道,“大日如來”是人們賦予統攝此一宇宙之原理的名稱。

對此原理,他有時會將之視為擁有人格或感情的存在,這時,他會極其自然地在內心向它說話,向那個具有人格的大日如來言說。 像是說:倘是大日如來,對此將作何感想?像是說:反正大目如來能洞察一切事物。 像是說:大日如來應該不會允許這樣的事吧。 他雖然會如此思考,但那隻是為了方便起見,不會有所逾越。 大日如來的存在是一種純粹的智能,是一種法理的常軌。 更何況眼前的大日如來,是一物體。 是在青銅打造的身軀上貼附金箔的物體。是金屬物。 不過,雖然只是金屬物,卻也是體現大日如來的物體,象徵大目如來的物體。 絕非一般金屬物。是令人思考它背後原理的必要之物,不能等閒視之。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便可相信,那尊佛像會開口說話。

因為,此刻出現在眼前的,絕非大日如來本身。 只不過,現實情境之中,自己卻聽見“是我”的聲音,還看見大日如來確實蠕動了嘴唇。可是——尊仁更進一步思考。 會不會只是自己這麼想,其實並沒聽見什麼聲音?大日如來也沒有開口。 或者,確實聽到了聲音,但大日如來的嘴唇並未開闔。 這倒還有可能。 倘若是這樣,那又是怎麼回事呢?應該是自己出毛病了。 那麼,自己出錯的原因又是什麼呢?是法術?!尊仁如此想著。 有人正在對自己作法。 他知道世上有這種法術。 而且,自己多少也能操弄那樣的法術。 自己來這寺裡修行,所修習的佛法當中,也包括行使那樣的法術。 方土、道士所施行的法術,自己也有能力辦到。

如果對方沒有任何修行,只是個凡人,那麼,剛才自己所體驗之事,也同樣有辦法讓別人體驗到。 他也可以讓人以為本應不會講話的人偶開口說話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中了類似法術。 就自己所知,能讓自己中術的,只有師父惠果阿閨梨一人而已。 或者壽水或來自吐蕃的鳳鳴,也有這種能力。 然而,不論壽水或鳳鳴,如今都不在寺內。 他們都隨同師父惠果阿閣梨在宮裡。 一行人是為了護持皇上性命而去的,因為皇上正遭人下咒。 現在,只剩自己負責看守青龍寺。 究竟是什麼人?什麼人對自己布下這樣的法術?而且,自己究竟何時陷入對方法術而不自知?睡覺的時候嗎?方才,正是感受到某種奇妙的跡象,方才驚醒過來。

難道醒來那一剎那,就被施法了?還是進入正殿之後?某種動靜引誘自己來到正殿,又以若有似無的聲音召喚:“在這裡……”是那時中術的嗎?還是睡覺時,早已被他人施法了?倘若能不動聲色地站在睡覺者枕邊,那麼施行法術便容易得很。 只消在耳邊喃哺說出想要施用的咒術內容即可。 可是,有人能對自己這樣做嗎?能無聲無息地靠近自己並施法的人,究竟在哪裡?當然,作法的方式,不僅在耳邊細語。 也可以溫柔撫觸身體。 或是輕輕呵氣。 之後再配合對方反應而施行法術。 例如,在對方頸部輕輕呵氣,只要對方稍微流露寒冷的神情,再向對方說:“好冷啊……”對方便會中術。 也可以說:“起風了。”視狀況,更可以說:“下雨了。”接著,一面觀察對方反應,一面施法。

突然對年輕女子作法,要她一下子就褪下衣裳,這很困難。因為即使作法了,支配其行動的,還是日常思維。倘若想讓年輕女子脫衣,首先要讓她覺得熱,再讓她認為自己來到美麗的水泉旁,最後對她說:“在這裡洗個澡好了。”如此,女子才會脫掉衣服。 是睡覺那時嗎?尊仁再度如此自問。 恐怕是吧。 對方在自己睡覺時,前來作法。 然而,那法術尚未竟全功。 若以方才年輕女子的例子打比方,雖然被帶引到泉水旁,且被命令褪下衣裳,卻在最後時刻明白了那裡並非水泉邊一般。 尊仁在腦裡迅捷思考,甚至到瞭如此地步。 那,要怎麼辦呢?應該設法徹底破解法術嗎?倘若想完全清醒,任何真言都可以,只要閉目靜心,唱誦二、三遍就可解開咒術。如此,自己就能覺醒了。

不過——這樣好嗎?自己若完全覺醒了,屆時對方也會逃之天天吧。 這麼一來,就無法得知為何對方要特意跑到青龍寺,對自己施咒的原因了。 怎麼辦呢?那就佯裝中術,直接詢問對方目的吧?在此狀態下,和施法對手交談,其實帶有極大危險。 很可能進一步陷入對方咒術之中。必須格外留意。 做得到嗎?大概可以吧——尊仁這樣想著。 目前,有利的是,對方一直還以為自己尚未察覺被施法。 應該可以利用這個狀況吧?不過,雖說要佯裝中術,冷不防地合掌膜拜大日如來,也似乎太做作了。 該採取何種對策才好呢?“是我啊……”大日如來的嘴唇又動了。 “怪哉……”尊仁開口,望著大日如來問道:“所謂'我',是指哪一位?”

“就是我嘛。”佛像又說道。 尊仁已明白對方意圖了。 他要自己說出“大日如來”這句話。如此,自己就會更加深陷於對方法術之中。 “光說'我',無法猜出是誰?” “你是想要我說出'大日如來'這四個字嗎?”此一回答極其微妙。 雖然說出“大日如來”四個字,卻沒說自己正是大日如來。 “想要你說或不想要你說,我全沒想過。不過是希望你報上名來。” “你在懷疑我,是吧?”那張嘴又開口了。 沒錯——此刻絕不能如此回答。 這樣回的話,等於授予對方“自己在懷疑”這一把柄。在某種意義上,這種回答反而等同於自己已認定他就是大日如來。 “你心裡在想,大日如來座像沒道理會動,還開口說話,是吧?”這是非常巧妙的攻勢。 “你心裡在想,自己正遭人施用什麼法術,是嗎?”可是,也不能點頭承認這個問題。 “請問尊姓大名——”尊仁如此回道。 大日如來聽後大笑:“那,我報上假名可好?” “請說真名——” “不行。”大日如來說畢,又說:“雖然不行,還是告訴你吧。” “請說。” “我的真名是'假名為大日如來'。”絕妙好答。 絲毫未見妥協。 “請教大名的事,暫且作罷。” “唔。” “能否告知來意?” “什麼來意?” “想听聽看,您特意呼喚我到此的原因?” “我想要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惠果阿閣梨慎重保管的東西。” “若說沒有,一件沒有;若說有,就有很多。” “不需要很多,我要的只一件。” “什麼東西?” “文卷。” “文卷?” “嗯。” “文卷也有很多種。是什麼樣的文卷?” “不知道。” “這就怪了——” “雖然不知道,但惠果阿閣梨確實擁有它。” “只是,惠果師父目前不在寺裡。” “是在宮裡吧。”你知道得可真詳細——尊仁本想如此說,卻又打消念頭了。 因為對方可能不知道惠果到哪裡去了。這樣說,其實只是想套話而已。 “我可不是在套你話。” “假名為大日如來”的對手,似乎可以看透尊仁內心。 “我全都知道了。有人想下咒殺害永貞皇帝,是吧?” “——” “惠果為了護持永貞而去宮裡除咒,是吧?” “俗世之事,您竟然這麼有興趣——”尊仁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地說道。 “那文卷,惠果阿閣梨不可能帶到宮裡去——” “——” “我猜,一定在這青龍寺某處。” “——” “如何,你知道那地方嗎?” “法術如此高明的你,難道不知道?” “不知道。花些時間,遲早找得到。不過,我不能把時間花在搜尋之上。所以就來問你了。” “為何你認為我知道那文卷所在?” “因為如果我是惠果,一定會交代完文卷的事之後才出門。” “什麼意思?” “假使此刻失火了,你會怎麼辦?” “火?” “如果寺裡起火了,延燒到正殿,你會怎麼辦?” “——” “應該會將佛像、經典搬到寺外吧?” “——” “可是,那文卷並非經典。其他人不可能知道其重要性,很可能會耽誤搶救時間。若是那樣,文卷不就燒成灰燼了嗎?” “你是說,惠果師父外出期間,寺裡會發生火災?” “或許吧。” “有人會放火?” “這麼說,我倒想起一個好主意——” “好主意?” “我來放火吧!” “假名為大日如來”如此說畢之後,臉龐立即現出熊熊紅光。 仔細一看,方才尊仁所點上的燈火,已擴變五倍之大。 “這主意太可怕了——” “我來放火,燒遍全寺。如此,就能知道實情了。” “什麼實情?” “惠果到底有無告訴你文卷所在的實情。” “是嗎?” “如果你知道文卷所在,一旦火勢延燒,就會倉皇帶著文卷往外跑吧。到時候,我再從你手中搶走,好嗎?”尊仁額頭,首度浮現細微汗珠。 他開始後晦和侵入者交談了。 交手的對方或許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傢伙。 “你在流汗……” “假名為大日如來”的對手,以觀察尊仁反應為樂的聲調說道。 “如何?”聲音很駭人:“我來放火好嗎?”尊仁無言以對。 失敗了——惠果阿閣梨確實把文卷交給自己保管。 當然,上面寫些什麼,他並不知道。 不過,惠果阿閣梨說,這東西十分重要。 還特別囑咐,萬一寺內失火,務必攜出。 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件事。 知情者,僅有自己而已。 對方卻都曉得了。 他深深明白,這些事並非自己告訴對方的,而是對方告訴自己這些事。 只是,很不可思議地,對方所說全是事實。彷彿自己的內心已被他讀透了似的。 “猜到了吧。”聽得出來對方聲音帶有笑意。 尊仁心想,自己竟然和如此厲害的傢伙打交道。 究竟何時陷入那傢伙的法術之中?不過,自己還有最後的撒手鐧。 “放火就麻煩了。”尊仁說道。 “是吧。” “我可以把文捲帶來這裡。”尊仁轉變語氣說道。 “是嗎?” “確實如你所說,我從惠果阿閣梨那兒聽過文卷的事。” “嗯。” “我也知道文卷在哪裡。” “你很老實。” “惠果師父還這樣對我說過。” “噢,怎麼說——” “他說,自己外出期間,可能會有人動文卷的主意。” “是啊。” “總之,來者絕非生手。有時甚至可能危及性命安全。判斷自己不敵時,就趕快將文卷交給他——” “是嗎?” “不過,交付之前,必須和他有個約定。” “什麼約定?” “交付時才說。” “現在不能說嗎?” “稍待片刻。我現在就去取文卷。到底是何種約定,到時候再說。” “我明白了。” “假名為大日如來”點了點頭。 “那——”尊仁語畢,轉身走出了正殿。 穿過狹窄的迴廊之後,走進惠果房間。 點亮了燈火。 燈火之中浮現惠果房間模樣。 書桌。 上面放著幾卷經典。 床鋪靠牆處設了一個小佛壇,供奉著一尊小小的大日如來像。 佛像正前方有一火爐。 尊仁伸手自佛像背後取出木箱。 打開箱蓋。 裡面有一卷文卷。 取出文卷,解開細繩,攤開……尊仁走近佛燈,把攤開的捲軸放在火焰上焚燒。 不一會兒,火焰延燒到捲軸上。 待文卷完全點燃之後,尊仁一面將燃燒中的捲軸攤開,一面放入火爐裡。 火焰愈來愈大,捲軸不斷燃燒著。 此時——“哼!”火爐對面的大日如來佛像,瞪眼怒視出聲喝斥。 佛像雖小,眼睛卻像真人一樣。 “你在做什麼!”小如來佛像問道。 尊仁不發一語,繼續將捲軸攤開以方便燃燒。 “等一下,你欺騙我!”顏色暗淡的銅鑄大日如來像,從原地站起身來。 這尊大日如來像,高度不過是人的頭部大小。 如來像伸手去搶燃燒中的文卷,尊仁以右掌將之擊倒。 大日如來向後倒下,在火光映照下,手腳胡亂搖動著。 “你、你!”大日如來翻身站起。 “如何?無法動手了吧。”尊仁邊說邊揚聲大笑。 然後——聽到自己的笑聲,尊仁醒了過來。 原來他還躺在自己床鋪上。 他在床鋪上揚聲大笑,而且因為自己的笑聲,醒過來了。 怪哉——尊仁起身。 在黑暗中思索。 方才那是什麼?是夢境嗎?如果是夢境,未免太清晰了。記憶如此生動。 起身後,他拿起燭台,點上了火。 手持燭台步出走廊。 往正殿方向走去。 走進正殿。 望向正中那座巨大的大日如來佛像。 一如方才所見,眼前大日如來隱約反射出火焰顏色。 方才——或是在夢中,正是這尊佛像對著自己開口說話。 此刻,即使再怎麼凝視,大日如來依然是大日如來。 毫無奇異之處。 自己仍然在法術之中嗎?還是已經醒來了?尊仁閉上雙眼,反复凝神呼吸,在心中想像月亮影像。 圓形,滿月的圓形。 這是名為“月輪觀”的密教冥想法。 可以讓心波不起,宛如止水。 沒問題——他如此想著。 以自我意識掃描內心輪廓,確認沒有任何其他意識潛入自己內心。 接下來是惠果的房間。 他步入房內,站在火爐前,望向對面的大日如來像。 看不出有移動的痕跡。 伸手往佛像的背後探索。 如果文卷在這裡——沒有。 手指落空。 他大吃一驚。 啊,對了——尊仁想起來了。沒有是對的。 曾經放在這裡的文卷,已被自己取出燒毀了。所以,這裡沒有也是理所當然。 等一下。 如果文卷沒了,方才之事就不是夢境了?不,如果不是夢,那樣也好。文卷既被燒毀,對方就會死心了。 只是,叫人不舒服的是,自己何時回到房間睡下,竟毫無記憶。 真是夢嗎?還是真的呢?真的話,應該有燒毀文卷的灰燼才對。 尊仁蹲下身,搜尋灰燼。 不,不是在地板。是在火爐裡。 那時,自己不是把燃燒中的文卷放進火爐嗎?尊仁起身,將燈火罩映火爐。 有了。 爐裡有看似文卷燃燒後的灰燼。 灰燼是有了,但文卷殘留物呢?雖然火勢猛烈,但光那程度,不可能燒毀全部文卷。 應該還留有沒完全燒毀的捲軸及其他部分。 難道被人拿走了?尊仁這樣想著。 自稱“大日如來”的對手,取走了爐內燒餘物?若是如此,那也好。 那文卷,其實是為了預防萬一,事前預備的另一文卷。 是尊仁所抄寫的《般若心經》文卷。 若對方帶習燒餘物,看到殘留文字,應該會立即發現它是偽冒品。 要是發現了,不是會再回到青龍寺嗎?然而,對方並無返轉的跡象。 尊仁突然不安起來。 莫非真的文卷被人奪走了?尊仁手持燭台走出惠果房間。 朝藏經閣走去。 藏經閣位於正殿西側,以有屋頂的迴廊與正殿連結。 尊仁快步穿過迴廊,來到藏經閣前。 雖然門扉深鎖,但他從惠果房間取來了鑰匙。 入口處並無任何異狀。 不過,那是個曾用幻術迷惑自己的對手。很可能趁自己睡覺時,用這把鑰匙打開藏經閣,拿走文卷,再把鑰匙歸還原處。 或者,也可能使用其他方法潛入此地。 必須進去確認一下。 他用鑰匙打開門鎖,走了進去。 借助燭火前行,望向最裡邊的架子。 大批經典以捲軸形式,堆積在架上。 要從架上立刻找出那文卷,顯然不可能。 必須逐一審視每一捲軸內容才行。 惟有親自將文卷收藏在這裡的人,才能一眼看出其所在。 知道此事的,僅有自己和惠果。 從上面數來第三個架上。 成堆捲軸當中,其中之一就是那文卷。 尊仁伸手取出文卷。 他把燭台擱在架上,雙手捧著文卷,以燈光照映。 是這卷沒錯!惠果曾對他說過,不可閱讀內容,因此尊仁無法打開觀看,但確實是這卷沒錯。 鬆了一口氣後,正準備將文卷放回架上——呵。 呵。 呵。 不知從何處傳來低微的抿嘴笑聲。 那笑聲逐漸高揚,然後放聲大笑。 “是誰?”尊仁大喊。 “原來藏在這裡啊——”有聲音傳來。 尊仁聽到後,回頭一看,膽顫心驚。 方才打開的門洞,正擋著一張巨大的臉孔。 是大日如來的臉孔。 一尊巨大的大日如來正站在藏經閣前,正彎著腰從入口處窺視裡面。 原來自己還陷於幻術之中,還沒醒過來。 大日如來的金色巨臉,反映架上的燭火,正閃閃發光。 大日如來從入口處張望尊仁,得意地笑了出來。 從入口處伸進來大日如來的巨掌。 “交出來。” “不!”尊仁將握著文卷的右手藏在身後。 剎時,某物搶走右手緊握的文卷。 “啊……”尊仁不禁失聲呼叫出來。 他回頭望向身後。 黑暗處,蹲踞著一個細小漆黑人影。 “終於拿到手了。”那人影說道。 低沉的嗓音,彷彿泥水煮沸一般。 “你、你……” “抱歉。這東西我勢在必得。” “還、還給我——”尊仁正想奔過去時,那人影卻輕飄飄地浮上半空中。 身體緊貼著天花板。 像大蜘蛛一般,在天花板上不斷移動。 “慢、慢著——”尊仁雖然追趕上去,人影卻穿過他的頭頂,墜落地板之上,然後從已經看不到大日如來臉孔的人口處,向外跑出去了。 “你想逃嗎?”尊仁飛也似地追奔出去。 來到迴廊,再跳入庭院。 月光下,卻看不到任何人。 一個人影也沒有。 惟有庭院的花草樹木,映照著從天而降的月光,在尊仁周遭閃閃發光。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