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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章南非旅程

第四秘密議定書 弗·福赛斯 8323 2018-03-21
13日早晨,約翰·普雷斯頓抵達簡·斯馬茨機場。駐在當地的站長來接他。站長叫丹尼斯·格雷,瘦高個,黃頭髮。迎送站台上,南非全國情報局的兩個人監視著他,但並沒有接近他。 海關和入境只是一種手續。著陸30分鐘後,兩個英國人就驅車向北,朝著比勒陀利亞疾馳。普雷斯頓好奇地望著南非大草原的風光。這並不像他想像中的非洲——一條六車道的現代柏油路面高速公路,縱貫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兩旁都是歐式的現代化農場和工廠。 “我在勃哲斯巴克給你訂了房間,”格雷說,“在比勒陀利亞市中心。倫敦通知我說,你願意住旅館,不願意住公寓。” “對。謝謝你。”普雷斯頓說。 “咱們先去登記一下。11點還約定與'野獸'見面呢!”

這個不太雅觀的外號本來是加在範·鄧·伯格將軍頭上的,一位警方將軍、前國家保安局局長。在1979年的馬爾德蓋特醜聞之後,南非國家情報部隊與保安警察融為一體的害人機關解體了,從而使職業情報人員和外事部門如釋重負。他們之中不少人都嚐過國家保安局鐵拳頭的滋味。 情報部隊重新改組為全國情報局。亨利·皮埃納爾將軍從軍事情報局局長的位置升到這裡。他並不是警方將軍,而是軍方將軍;也不像奈傑爾·歐文那樣,是一位終身情報官員。他的軍事情報生涯使他懂得了,要打死一隻貓,可以用硬東西將它砸死,但這不是惟一的方法,還可以有其他多種方法。範·鄧·伯格先生已經退休了,但仍隨時準備訓導前來求教的人:“上帝總是助我一臂之力的。”不幸的是,英國佬卻把他的外號移植到皮埃納爾將軍頭上了。

普雷斯頓在范德瓦爾特大街的旅館裡登完記,放下行李,簡單地洗了洗,刮了臉,於10點半來到樓下大廳裡與格雷會面。從這兒,向聯合大廈開去。 南非政府的大部分機構都坐落在一所又長又高的紅褐色沙岩大廈裡。四層樓高,400碼長的正面是四個突出的柱廊。這座大廈位於比勒陀利亞市中心的山丘上,朝南俯視一條山谷,谷底是克爾克大街,在大樓前的空場上,可以一覽山谷和南邊大草原的褐色山丘,丘頂矗立著方形的沃爾特萊卡紀念碑。 格雷在收發室出示了證件並說明了約會。幾分鐘後,來了一位年輕的官員,把他們領到皮埃納爾將軍辦公室。這位全國情報局局長的辦公處是在大樓西端的最頂層。格雷和普雷斯頓被領著穿過一條又一條似乎沒有盡頭的走廊,走廊裡裝飾著典型的南非那種以褐色和乳白色為主色的圖畫,都繪在黑色的木板上。將軍的辦公室在四樓的最後一條走廊的盡頭,兩邊各有一個辦公室,右邊的是兩個秘書,左邊的是兩個官員。

那官員敲了一下門,等著喊進後,把兩個英國人領了進去。這是一個相當講究的辦公室,一張大辦公桌正對著門,桌上很整齊,窗前是一個矮桌子,周圍有四隻皮軟椅,窗外俯瞰克爾克大街、坡谷和對面的山丘。牆下可能是一些指揮地圖,都用綠色的慢簾遮著。 皮埃納爾將軍又高又胖。他們進來後,他站起來,並走過來握手。格雷作了介紹,將軍示意他們坐在皮椅上。侍從端來了咖啡。他們的談話聲音很小,格雷領會了意思,便起身告辭了。皮埃納爾看了普雷斯頓一會兒。 “這麼說,普雷斯頓先生,”他幾乎用地地道道的英語說,“是關於我們的簡·馬雷大使。我已經跟奈傑爾爵士說了,現在也可以告訴你:他不為我幹事,也不為政府,至少,不是在英國的特務負責人。你是來調查他究竟是為誰幹事嗎?”

“正是這樣,將軍。但願我能。” 皮埃納爾點了幾次頭。 “我已經向奈傑爾爵士許願,你會在這兒得到我們全面的協助。而且,我從不食言。” “謝謝你,將軍。” “我給你派兩名我的官員,他們會在各個方面幫助你的。幫你找所要的檔案,必要時做你的翻譯。你會說南非話嗎?” “不會,將軍,一個字也不懂。” “那就要有筆頭翻譯了,也許也要些口譯。” 他接了一下桌上的鈴,門開了,進來一個人,也跟將軍一樣的大個頭,但很年輕。普雷斯頓猜測,他可能剛過30歲。他是黃頭髮黃眉毛。 “讓我介紹一下,這是安德烈斯·維爾揚上尉。安德烈斯,這是倫敦來的約翰·普雷斯頓先生。你將和他一起工作。” 普雷斯頓站起來握手。他覺察到這位年輕的南非人的臉上有一層淡淡的敵意,可能是他的上司那善於隱飾的情感的反映。

“我按你的吩咐,在走廊的那邊安排了一個房間。”皮埃納爾將軍說,“好吧,先生們,別再浪費時間了,開始工作吧!” 他們來到已經準備好的辦公室後,維爾揚問:“你看從哪兒做起,普雷斯頓先生?” 普雷斯頓的心裡嘆了一口氣。查爾斯大街和戈登大街那種無拘無束的、直接叫名字的稱呼要比這樣自在得多。 “簡·馬雷的檔案。你說好嗎,維爾揚上尉?” 上尉從一個抽屜中拿出檔案,喜形於色的樣子很明顯。 “我們已經審查過了,”他說,“幾天以前,我親自從外交部個人檔案處調來的。”他把檔案放在普雷斯頓面前。一份很厚的檔案,牛皮紙封面。 “我把我們審查的情況綜述一下,可能對你有用。馬雷於1946年4月開始,在開普敦參加南非外事局工作,已經工作了40多年,今年12月退休。出身是純南非人,從來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事情。這就是他在倫敦的行為顯得神秘的原因。”

普雷斯頓點了點頭。他不想先入為主。這裡的觀點是認為倫敦犯了個錯誤。他打開卷宗,在檔案的開頭,是一件手寫的英文材料。 “這個,”維爾揚說,“是他自己寫的自傳,這是申請參加外事局時的要求。在簡·斯馬茨的聯合黨掌權的年月裡,英文比現在用得多。現在,這種東西就得用南非語。當然了,兩種文字是通用的。” “我看就從這兒開始吧!”普雷斯頓說,“我讀的時候,你給我寫一份他在外事局所擔任的工作的概要好嗎?特別是在國外的工作,何地,何時,多長時間。” “好的,”維爾揚點頭說,“如果他變壞了,如果他變節了,一定是在國外什麼地方。” 維爾揚把“如果”兩個字說得很重,以強調他的疑慮。 “國外”的含義是指一個好南非人變壞也是由於外國人的腐蝕作用所致。

普雷斯頓看那份自傳。 普雷斯頓停下來,問:“我想,這些不會影響他加入吧?” “一點也不影響,”維爾揚看著那份文件說,“那時統一黨還掌權。國民黨只是在1948年才佔領了農村。” 普雷斯頓繼續讀下去。 “'紅領章'是什麼意思?”普雷斯頓問。 維爾揚停下寫字,抬起頭。 “那時,只有志願兵才能被派到南非境外去打仗,”他說,“不能強迫。到國外去打仗的志願兵都發紅領章。” “你想去吃午飯嗎?”維爾揚問,“我們這兒有個食堂。” “能不能送點三明治和咖啡來?”普雷斯頓問。 “行。我打個電話。” 普雷斯頓又繼續看簡·馬雷的故事。 普雷斯頓狼吞虎咽地吃著三明治,呷著咖啡。他看到,只剩下幾頁了。

普雷斯頓合上卷宗,維爾揚抬起了頭。 “你看,”這位南非人說,“從那以後,他的工作一直是穩重的,雖然沒有驚人的壯舉,但也無可非議,熬到一秘。他在國外任過八次職,所有的國家都是堅定地親西方的。這就不少了。但他是個光棍兒,幹這一行是較合適的,只有大使級和部長級才需要有夫人。你仍然認為他在這些工作中有什麼地方不對頭嗎?” 普雷斯頓聳了一下肩膀。 維爾揚靠過來敲著卷宗說:“你看到這些俄國人是怎麼對待他的嗎?這就是為什麼我認為你搞錯了,普雷斯頓先生。所以,他喜歡冰淇淋,並且撥錯了電話號碼,偶合而已。” “也許是。”普雷斯頓說,“這個自傳,有些不對頭的地方。” 維爾揚上尉搖了搖頭。 “你們的奈傑爾·歐文爵士一跟將軍聯繫,我們就把這份檔案調來了。我們審查了一遍又一遍,都是絕對準確無誤的。每個名字、日期、地點、兵營、軍事單位、戰役和細節都是準確的。就是戰前在慕賽基峽谷所種植的作物都考察過了。搞農業的人肯定了解這些。現在那裡種西紅柿和鱷梨。誰也編不出那些來,不可能。如果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懷疑,也只能是在國外。”

普雷斯頓顯得悶悶不樂的樣子。窗外夜幕在降臨。 “好吧,”維爾揚說,“我在這兒幫助你。下面你想怎麼幹?” “我想從頭開始,”普雷斯頓說,“這個地方,杜威爾斯克魯弗,遠嗎?” “開車大約四個小時的路程。你想到那兒去嗎?” “對。咱們能早點兒動身嗎?明早6點,怎麼樣?” “我設法從車隊搞一輛車,6點到旅館。”維爾揚說。 在朝北通向津巴布韋的路上,汽車嗚嗚地開了很長時間,但公路是現代化的。維爾揚開來了一輛沒有標記的捨瓦爾牌汽車。這種車通常是南非情報局使用的。汽車飛馳著,穿過奈爾斯特龍和波特吉特斯魯斯,只用三個小時,就到了彼得斯堡。一路上,普雷斯頓有幸看到非洲廣袤無垠的大地。這種景象,使那些適應了狹小天地的歐洲遊客大為讚歎。

在彼得斯堡,他們轉向東方,在平坦廣闊的非洲大草原上行駛了50英里,淡藍色的渺渺蒼穹與無邊無際的地平線遙相接應。直到他們到達叫做水牛嶺的懸崖時,大草原才伸向了穆賽基峽谷。當他們盤旋向下時,普雷斯頓發出一陣陣的驚叫。 在下面很深的地方延伸著峽谷,一片蔥籠茂密。在平展的谷底,點綴著成千上萬蜂箱一樣的非洲小屋,屋周圍是禽舍、牛欄和玉米田。有些小屋建在坡上,但大多數都分佈在穆賽基谷底。屋頂中央的煙囪冒出裊裊的劈柴煙,甚至在如此高遠的地方,也可以看到非洲兒童放牧著一群群筋肉隆起的肥牛,婦女弓著腰在田間勞動。 他想,這才是真正的非洲。道路高低迴轉地順著懸崖爬向穆賽基谷底。在谷底又是一連串的山丘,中間有一條深深的狹縫,道路從中間通過。這就是杜威爾斯克魯弗,意思是魔鬼溝。 10分鐘後,他們進入溝中,慢慢地從新小學校前駛過,來到勃塔街,這是小鎮的主要街道。 “你想到哪兒去?”維爾揚問。 “老農馬雷死的時候,一定留有遺囑,”普雷斯頓若有所思地說,“這就必然有遺囑執行人,也就是說,要有個律師。咱們找一下,在杜威爾斯克魯弗有沒有律師?星期六上午上不上班?” 維爾揚把車開到克斯坦斯修配廠的前院,指著馬路對面的因姆波旅館說:“去喝杯咖啡,也給我要一杯。我加滿油,再打聽一下。” 5分鐘後,他來到旅館的前廳找到普雷斯頓。 “有一位律師,”他一邊呷著咖啡一邊說,“是盎格魯人,名字叫本森。就在馬路對面,與修配廠隔兩個門。今天上午他可能在。咱們去吧。” 本森先生在辦公室。維爾揚將裝在塑料夾中的卡片向律師的秘書晃了晃,這一招儿立刻見效。她用南非語對著內部對講機說了些什麼,他們便立刻被領進本森先生的辦公宦裡。本森很和氣,滿面紅光,穿著淺駝色西裝。他用南非話向他倆問候。維爾揚用口音很重的英語說:“這位是普雷斯頓先生,從英國倫敦來。他想向你問個問題。” 本森先生叫他們坐下,又回到辦公桌後面的椅子裡。 “請吧,”他打著手勢說,“只要我知道的。” “請問你多大歲數了?”普雷斯頓問。 本森詫異地看著他。 “大老遠的從倫敦來問我多大歲數?說實在的,我53歲。” “這麼說來,1946年你大概是12歲?” “對。” “你能告訴我在那年誰是杜威爾斯克魯弗這兒的律師嗎?” “當然,是我父親。塞德里克·本森。” “他還在嗎?” “在。80多歲了。15年前移交給我的。但他手腳還很靈活。” “跟他聊聊行嗎?” 本森先生沒有回答,卻伸手拿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大概是他父親接的電話,因為兒子說來了客人,有一個倫敦的,想跟他聊聊。他放下電話。 “他住的地方離這兒6英里,但他還能開車。路上的人都很吃驚。他說馬上就來。” “趁等著的時候,”普雷斯頓問道,“你能不能查一下1946年的捲宗?看看你,噢,你父親,是否為一個叫勞倫斯·馬雷的當地農民主持過遺囑,這個人那年1月份死的。” “試試看,”小本森說,“當然了,這位馬雷先生也可能找彼得斯堡的律師。但那些年,當地人通常都是待在當地。1946年的盒子可能在別的什麼地方。請稍等一下。” 他離開辦公室。秘書送上來咖啡。 10分鐘後,外屋傳來說話聲。本森父子一起進來了。兒子手中拿著一個滿是灰塵的紙盒子。老人滿頭白髮,但卻精神抖擻、神采奕奕。互相介紹之後,普雷斯頓解釋了他的來意。 老本森一句話沒說,坐到桌後的椅子上,讓他兒子拉過另一個椅子坐下。老本森把眼鏡卡到鼻子上,從眼鏡上面看著客人。 “我記得勞倫斯·馬雷,”他說,“嗯……對,是我們在他去世後主持的遺囑。我親自處理的。” 兒子遞給他一份用粉絲帶扎著的又髒又黃的文件。老人撣掉灰塵,解開帶子,把文件展開。他不出聲地看起來。 “啊,對了,我想起來了。他是個鰥夫,一個人生活。有一個兒子叫簡。這家人家真慘啊,他兒子剛剛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回來,勞倫斯·馬雷在去開普敦看兒子的路上,突然死了。慘啊!” “說說遺產好嗎?”普雷斯頓要求說。 “全都歸兒子,”本森簡單地說,“農場、房子、設備、屋內財產。哦,還有一個異乎尋常的關於錢的遺囑,把錢分給當地的農場工人、工頭等等。” “在私人關係上有什麼遺囑嗎?任何涉及個人往來的?”普雷斯頓追問道。 “嗯……這兒有:'將我的象牙象棋送給我的老朋友朱普·範·蘭斯伯格,以紀念我們在農場裡一起度過的那些美好的夜晚。'就這些。” “老人死後,他兒子回家來過嗎?”普雷斯頓問。 “應該回來過。老馬雷是死在去看兒子的路上。那時是很遠的路程,還沒有航班,必須坐火車去。” “農場和其他財產的拍賣,你經手沒有,本森先生?” “拍賣商經手的,就在農場外面,賣給了範·吉爾。他全買去了。現在所有的土地都歸伯蒂·範·吉爾所有。但我在場,擔任遺囑主持人。” “還有沒賣掉的私人紀念品嗎?”普雷斯頓問。 老人皺起了眉頭。 “沒有什麼,都沒了。啊,我記得有一個相簿,沒有什麼商業價值,我想我是把它給了範·蘭斯伯格先生。” “他是乾什麼的?” “小學校長,”小本森插嘴說,“他教過我,一直到我上中學。在新小學校建立之前,他一直管農場小學。後來,他退休了,就住在杜威爾斯克魯弗這兒。” “他還活著嗎?” “沒了,10年前就死了,”老本森說,“我參加了他的葬禮。” “但他有個女兒,”小本森提醒說,“叫西絲。中學時她和我在一起,可能和我同歲。” “你知道她後來的情況嗎?” “當然知道。多年前她結婚了,嫁給了外面特贊寧路上的一個鋸木場場主。” “最後一個問題,”普雷斯頓朝著老人說,“你為什麼賣掉那些財產呢?他兒子不想要嗎?” “他不要。”老人說,“他那時住進了溫伯格部隊醫院,給我打了個電報。我從軍事當局查到了他的地址,他們也擔保了他的身份。他在電報中讓我把所有的財產都賣掉,把錢電匯給他。” “他沒回來參加葬禮嗎?” “沒有時間。在南非這裡,一月份是夏天,那時還沒有陳屍設備,屍體必須很快埋掉,不能停放。說實在的,我想他根本沒有回來過。也可以理解,父親不在了,回來也沒什麼可折騰的。” “勞倫斯·馬雷葬在哪兒?” “在山上的墓地,”老本森說,“完了嗎?我該去吃午飯了。” 在杜威爾斯克魯弗這個地方,嶺東與嶺西的氣候完全不同。嶺西穆賽基的年降雨量為20英寸。而在嶺東,大片大片的濃雲從印度洋飄來,越過莫三比克和克魯格獵場,撞到嶺上,使東坡的年降雨量達80英寸。在這邊,一片蘭按樹林,工業也隨之因林木而為加工業。維爾揚和普雷斯頓沿著特贊寧路開了6英里,找到了杜。普萊希斯先生的鋸木場。給他們開門的正是他的妻子——小學校長的女兒。她長著蘋果似的臉,大約50歲,手和圍裙上沾著麵粉,正忙著烤麵包。 她專心地聽他們講,然後搖了搖頭。 “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到農場去,他和農場主馬雷下象棋,”她說,“那大約是在1944年和1945年。我記得像牙象棋,但不記得什麼相簿。” “你父親去世時,你沒繼承他什麼遺物嗎?”普雷斯頓問。 “沒有。你瞧,我母親1955年去世,爸爸成了鰥夫。我照顧他,一直到1958年結婚,那年我23歲。打那以後,他不能自理,他的屋裡老是亂七八糟的。我盡量常去給他做飯和收拾屋子。但自從有了孩子後,就顧不上了。 “後來,1960年,他的妹妹——我的姑姑成了寡婦,住在彼得斯堡。她來和我父親住在一起,照顧他,這也是情理中的事。他去世時,我讓他把一切都給了姑姑——房子、家具等等。” “你姑姑後來怎麼樣了?”普雷斯頓問。 “啊,她還住在那兒。住在杜威爾斯克魯弗的因姆波旅館後面的一棟普普通通的平房裡。” 她同意跟他們一起去。她姑姑,溫特太太,正在家中,一位開朗大方、像麻雀一樣歡快的老太婆,頭髮是染過的。聽他們講完後,她便走到櫃櫥前,抽出一隻扁盒子。 “可憐的朱普過去總愛玩這個。”她說。她拿的是像牙象棋。 “你們要的是這個嗎?” “不想要這個,想要相簿。”普雷斯頓說。 她顯得疑惑不解的樣子。 “在上面閣樓裡確實有一盒子舊東西,”她說,“他死了以後一直扔在那兒。都是些紙和他當校長時的一些東西。” 維爾揚爬上閣樓,將它拿了下來。在一堆變黃了的學校報告書的下面,是馬雷家的相簿。普雷斯頓仔細地、一頁一頁地翻看著。全都有:1920年贏弱而美麗的新娘,1930年的羞答答微笑的母親,男孩騎著自己的第一匹小馬,瞇著雙眼,父親嘴上咬著煙斗站在旁邊,竭力表現出不為孩子顯得太驕傲的樣子,前面草地上是一排兔子。末尾一張是黑白照片,一個17歲的漂亮小伙子,身著法蘭絨板球衣,正走向三柱門準備投球。上面的說明寫道:“簡·馬倫斯基中學板球隊隊長,1943年”。這是最後一張照片。 “我可以拿走嗎?”普雷斯頓問。 “當然可以。”溫特太太說。 “你哥哥跟你談起過馬雷先生的事嗎?” “有時提起,”她說,“他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他說過他怎麼死的嗎?” 她蹙了蹙眉。 “在律師事務所,他們沒告訴你嗎?咳,老馬雷一定是發昏了,那是一場車禍,車撞了人又逃走了,朱普說過。好像是老馬雷停下來修理扎壞的車胎,一輛過路的卡車撞了他。那時以為是一個喝醉了的卡菲爾人,咳,別提了!”她將手摀上嘴,不好意思地看著維爾揚。 “我真不該講這麼多話。可是,不管怎麼說,他們總也沒有找到是誰開的卡車。” 在回來下山的路上,他們經過墓地。普雷斯頓讓維爾揚停車。這是一片安寧僻靜的去處,高高地俯瞰城鎮,周圍是一圈松樹和冷衫,中間是一棵老樹,樹幹已經乾裂,附近長著一圈一品紅。他們在一個角落找到一塊蓋滿苔蘚的石碑,擦去苔蘚後,普雷斯頓看到鑿刻的墓銘志:“勞倫斯·馬雷,1879~1946,妻瑪麗,子簡,上帝永在,安息吧!” 普雷斯頓跨到旁邊,掠了一把盛開的一品紅,放到石碑前。維爾揚不解地看著他。 “我想,是在比勒陀利亞了。”普雷斯頓說。 當他們離開穆賽基開向上山的路時,普雷斯頓回首看峽谷的對面,在魔鬼溝的那邊,濃密的烏雲越聚越厚。他看到,烏雲聚集到一起,暴雨向小小的城鎮傾注下去。對那裡的不明死亡案,這位坐在車中返回的英國人已經明白了八九分。然後,他把頭仰起,睡著了。 那天晚上,哈羅德·菲爾比被人陪著從賓館來到總書記的客廳。這位蘇聯領導人正在那裡等他。菲爾比將幾份文件放到這位老頭子的面前。 總書記看了一遍,把文件放下。 “參與者並不多。”他說。 “請允許我做兩點解釋,總書記同志。第一;因為這個'曙光計劃'極端保密,我認為明智的辦法是把參與者壓縮到最小的數目。在需要了解的情況下,也不會有人知道真正的目的。第二,反過來,由於時間特別緊迫,必須盡量少兜圈子。過去採取重大措施時總是習慣於用幾週、甚至幾個月時間,現在必須縮短到幾天。” 總書記慢慢地點著頭。 “那麼,你說說為什麼要用這幾個人?” “整個行動的關鍵,”菲爾比繼續說,“是執行官,一位以英國人的身份到英國居住幾週的人,他將最後實現'曙光計劃'。 “要用十二個信使,或叫'騾子',給他運送所需的一切。他們將把一些物件偷運過去,或者通過海關,或者通過不檢查的地點。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帶的是什麼,也不知為什麼。每個人只要記住一個接頭暗號以及另一個備用暗號就可以,以防一旦某一個聯繫不上時使用。每個人將東西交給執行官後便回到我們的國土來,並且立即隔離起來。除了執行官以外,還有另一個人,他將永遠回不來了。但這一點,他們誰也不知道。 “指揮信使的是一位調度官,他要保證所有的部件都送到在英國的執行官手中。還要有一個供應官與其配合,及時提供運送物件。這個人要有四個助手,每人負責一項專門工作。 “一個人負責信使的文件和交通;一個人自己要學會高級技術;第三個人負責提供製成品;第四個人負責通訊聯絡。重要的是,執行官要向我們報告進度、困難、以及至關重要的是他準備就緒的時間。我們要在任何計劃更動時,能夠及時通知他,當然,還包括向他下達執行計劃的命令。 “關於通訊,還有一點需要說明。由於時間的因素,不可能採用正常的通訊渠道或人員會面的方式。我們可以通過莫斯科廣播電台商業廣播波段,以密碼的方式定時與執行官進行通訊。但是,為了使他在緊急時能與我們聯繫,他必須在英國某地有一台發報機。這是一台老式的發報機。這很危險,是一台戰時使用的發報機。但必須有一台。你會看到我在裡面提到過。” 總書記又研究了一下文件,衡量計劃中所需要的每一個人。最後,他抬起頭來。 “你會得到這些人的,”他說,“我要把他們一個一人地找出來,都是最好的,分別給以特殊使命。” “最後一點,我不想讓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把'曙光計劃'透露給我們在倫敦大使館的克格勃人員。誰也不知道誰會被人監視,或者……”他並沒有說出來他的另一個擔心,“就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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