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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三章

諜海生涯 弗·福赛斯 14260 2018-03-21
第二天早上剛過7點,趁著天氣仍較涼爽,德斯蒙·漢納開始工作了。他的開始地點是政府辦公室。 他與男管家杰斐遜進行了一次長時間的交談。後者向他講述了每天下午在太陽下山之前的5點鐘左右,總督總是要到圍牆內的花園裡去喝威士忌和蘇打水的雷打不動的習慣。他詢問有多少人知道這個問題。杰斐遜皺起眉頭思考著。 “有許多人,先生。莫伯利夫人、哈弗斯托克中尉、我自己。秘書默特爾小姐,但她現在去托爾托拉島看望雙親了。來辦公室的客人們也看到過他在那裡。總之,有許多人。” 杰斐遜確切地描述了他發現屍體的地方,但聲稱他沒有聽到槍聲。後來,所使用的“槍聲”這個詞語將使漢納深信男管家是在說真話。但他尚不清楚究竟開了幾槍。

來自拿騷的刑事技術小組拿著放大鏡在草地上工作,尋找從殺手槍械裡彈跳出來的使用過的彈殼。他們搜尋得很深,因為隨意踩踏的腳也許會使小小的黃銅彈殼陷入泥中。在謀殺的當天晚上,哈弗斯托克中尉、瓊斯警長和他的叔叔瓊斯醫生的腳步已經踏遍了這塊草地,從而清除了獲得有用的腳印的機會。 漢納檢查了園牆上的那扇鐵門,而巴哈馬的指紋專家在門上撒粉以期找到指紋。但鐵門上沒有任何指紋。漢納估算,根據案子的表面現象,殺手應該是從那扇門進來的,然後立即開槍射擊。如果真的如此,那麼總督應該是站在鐵門與通往上面會客區域的台階下的珊瑚牆之間。如有任何子彈穿越了他,它應該會擊中那道牆壁。他讓正在草坪上爬來爬去的工作小組把注意力轉向沿著圍牆牆腳的那條用碎海螺殼鋪就的小徑上。然後他回到屋裡去與莫伯利夫人談話。

總督的寡婦在客廳裡等著他。在那裡,馬斯頓爵士曾接待過來自於“關心公民”代表團的抗議。她是一位瘦瘦的、蒼白的婦女,長著老鼠般細軟的頭髮,皮膚因為長年生活在熱帶地區而變黃了。 杰斐遜端著一瓶冰鎮啤酒出現了。漢納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接了過來。這,畢竟是一個炎熱的上午。莫伯利夫人拿了一杯葡萄汁。她帶著原始飢餓般的神色盯著這瓶啤酒。哦,親愛的,漢納心裡想。 實際上她並沒有什麼情況可講的。就她所知,她的丈夫沒有冤家對頭。這些島上沒聽說過政治犯罪。是的,選舉運動引起了一些小小的異議,但這一切都是在民主進程之內。她這麼認為。 在槍擊的當時,她自己在5英里之外的小望遠鏡山上參觀一座小醫院。該醫院是由馬庫斯·約翰遜先生捐資建造的;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也是一個偉大的慈善家,六個月之前他回到了故鄉巴克萊群島。她當時只得同意捐助設施。她乘坐的是那輛美洲虎公車,由總督的司機奧斯卡所駕駛。

漢納謝過她之後站起了身。帕克在外面敲打窗戶。漢納走到外面的露台。帕克十分激動。 “你說得對,先生。就在這裡。” 他伸出右手。手心裡是那顆已經扭曲變形的鉛彈。漢納冷漠地盯著他。 “謝謝你把它撿起來。”他說,“下次請使用鑷子和塑料袋好嗎?” 帕克的臉變白了,然後他跑下花園,把那顆子彈放回到海螺殼地面上,打開他的刑事調查工具袋,取出了一把鑷子。好幾個巴哈馬人露出了微笑。 帕克仔細地用鑷子夾起那顆被撞扁了的子彈,把它放在了一隻小小的透明塑料袋裡。 “現在,用棉布包起那隻袋子,放進一隻帶有螺旋蓋的玻璃罐。”漢納說。帕克照吩咐去做了。 “謝謝,現在把它放回到工具袋裡面,直至我們能把它送交彈道檢驗。”漢納說。他嘆了一口氣。這將是一項艱辛的任務。他開始認為他一個人可以乾得更好。

加拉塔庫斯·瓊斯醫生按要求來到了。漢納對於能與一名專業人員交談而感到高興。瓊斯大夫解釋了前天晚上他是如何被從家中召來的,是由哈弗斯托克中尉派杰斐遜來召喚他的。杰斐遜告訴他,他應該立即就來,因為總督遭到了槍擊。男管家沒有提及槍擊是致命的,因此他帶上醫療包駕車過來,看看他能做些什麼。答案是:他無能為力。 漢納引領瓊斯醫生走進已故馬斯頓爵士的辦公室,並請他以島上驗屍官的名義簽發屍體的放行,以便下午把它運到拿騷去做解剖。 根據英國的法律,把那具屍體從陽光島搬運到巴哈馬的領土上去需由一名驗屍官的命令。瓊斯醫生毫不遲疑地簽發了這條命令,然後它就合法生效了。來自於駐拿騷外交機構的班尼斯特,用政府辦公室的公用箋打印了這條放行令。他剛剛安裝好了那套新的通訊系統。然後漢納請瓊斯醫生給他看那具屍體。

在碼頭邊,那座冰屋門打開了,瓊斯警長部下的兩名警官把現已凍成了一根木頭般的前總督的屍體從海魚中間抽出來,搬到附近那座倉庫的陰影裡,放在了由兩條長凳架起來的一塊門板上。 新聞媒體,現在美國的CNN記者組也從邁阿密趕過來加入了,整個上午一直跟在漢納屁股後面轉,對他們來說這是最感興趣的東西了。他們把這一切全都拍錄下來了。即使是總督在過去的36個小時的睡眠同伴——那條旗魚,也在CNN電視台的晚間新聞鏡頭中閃現了一下。 漢納命令關上倉庫門以把他們擋在外面,並對在冰晶層下的那具凍得僵硬的屍體盡他的可能作了一次全面的檢查。瓊斯醫生站在他旁邊。在觀察了總督胸部的那個結成了冰的槍洞後,他注意到左袖上有一個清潔的圓形裂口。

他用拇指和食指緩慢地搓揉這片棉布織物,直至他自己手上的熱量使得布料柔和了,冰霜融化了。襯衣袖子上有兩個這樣的洞口,一進一出。但那裡的皮膚沒留下任何標記。他轉向帕克。 “至少兩顆子彈。”他靜靜地說,“第二顆子彈還沒找到。” “很可能仍留在屍體內。”瓊斯醫生說。 “毫無疑問。”漢納說,“如果我能看到入口和出口的任何跡象就好了。由於冷凍,肌肉收縮得太厲害了。彼得,可我還要求對總督站位或坐位後面的地方去作再次檢查。再檢查一遍,以免子彈是在那裡。” 他命令把總督的屍首放回到那座冰屋裡。照相機又喀嚓喀嚓地響了起來。各種提問像雨點般地灑落在他的頭上。他點點頭微笑著說:“女士們、先生們,現在回答為時尚早。”

“可我們已經找到了一顆子彈。”帕克自豪地說。照相機鏡頭全都轉向了他。漢納開始認為那個殺手殺錯了人。這種場面正演變成一次新聞發布會。但他現在還不想舉行一次。 “今天晚上會有一份詳細聲明。”他說,“現在嘛,要回去工作了。謝謝你們。” 他把帕克推進那輛警用吉普車,他們回到了政府辦公室。漢納請班尼斯特打電話給拿騷,要求在下午三四點鐘派一架飛機過來,並配上擔架、小車、屍袋和兩名護士。然後他把瓊斯醫生拉到他的汽車旁邊。附近只有他們兩人。 “告訴我,大夫,這座島上是否有任何人知道這裡的每一件事和在這里居住的每一個人?”加拉塔庫斯·瓊斯醫生微笑了。 “那就是我,”他說,“可是我不能隨便猜測是誰幹的。不管怎麼說,我是10年前才從巴巴多斯回來的。對於這些島上的真正歷史演變,你應該去拜訪科爾特雷小姐。她就像是……巴克萊群島的祖母。如果你要某個人推測是誰幹的這事,她也許知道。”

醫生駕著他那輛破舊的奧斯汀轎車離開了。漢納走向站在越野車旁邊的醫生的侄子瓊斯警長。 “我想請你做一件事,警長,”他有禮貌地說,“你能否去那座簡易機場與護照檢查官核實一下,自謀殺之後是否有任何人離開這個島嶼,任何人。除了飛行員駕機到達,調頭和飛走,沒走出過機場。” 瓊斯警長敬禮後離開了。那輛美洲虎轎車在前院。司機奧斯卡正在擦車。帕克和刑事調查小組的其他人在屋後,尋找著那顆失踪的子彈。 “奧斯卡?”漢納說。 “先生。”奧斯卡綻開了笑容。 “你認識科爾特雷小姐嗎?” “我認識,先生。她是一位很好的女士。” “你知道她住在哪裡嗎?” “知道。小望遠鏡山頂上的火烈鳥屋。”

漢納看了一下手錶。這時候是12點半,天氣已經很熱了。 “這個時候她會不會在家裡?” 奧斯卡似乎吃了一驚。 “當然在家裡,先生。” “帶我去見她,好嗎?” 美洲虎左轉右拐地駛出小鎮,開始爬上普雷桑斯港西邊6英里的小望遠鏡山的低低的山坡。美洲虎是老式IX型號,現在已算是經典車了,是用傳統的工藝製作的,使人聯想起芳香的皮革和亮晶晶的胡枕木。漢納靠在椅背上,觀察著兩邊的風景。 平地上的灌木變成了山坡上的顏色更綠的植被。他們經過一塊塊玉米地、芒果地和木瓜地。木結構棚屋建在路邊;前面的塵土院子裡,有一些雞在地上扒食;棕色皮膚的孩子們聽到汽車接近的聲音驚慌地跑到路邊,狂熱地招著手。漢納也向他們招招手。

他們經過了由馬庫斯·約翰遜捐建的那座潔白的兒童衛生所。漢納朝後去看,看到了沉睡在炎熱下的普雷桑斯港。他依稀可以分辨出坐落在碼頭邊的那座紅屋頂倉庫、凍成了冰棍的總督正在睡眠的旁邊那座冰屋、頑強地伸展著的議會廣場、聖公會教堂的塔尖以及後甲板旅館的木瓦。再遠處,在小鎮的另一邊,在赤日下發著微光的是砌有圍牆的政府辦公室。他感到納悶,到底為什麼會有人要去槍殺總督呢? 他們經過了一座整潔的平房,它曾經屬於已故的巴尼·克林格先生。再繞過兩段彎道後山頂出現了,上面聳立著一座粉紅色的別墅——火烈鳥屋。 漢納拉了一下門邊的鍛鐵門鏈,在某個地方響起了一聲低沉的丁當聲。一位十幾歲的姑娘應聲來開門,她的棉布裙子下露出一雙光溜溜的黑腿。 “我想見見科爾特雷小姐。”漢納說。 她點點頭表示同意,把他引進了一間寬敞的客廳。洞開著的雙扇門可以通向一個陽台,從那裡可以眺望島嶼的景色和遠處波光粼粼的蔚藍色的大海。 雖然沒有空調,但房間裡很涼爽。漢納注意到屋裡根本沒有電。幾張矮桌上放著三盞擦得鋥亮的黃銅油燈。涼風從洞開的陽台門吹進來,又從對面開啟的窗戶吹出去。家具表明這是一位老人的房間。漢納在室內邊踱步邊等待著。 牆上掛著圖畫,有幾十幅,全是加勒比海地區的各種禽鳥,是精心繪製的水彩畫。惟一不是烏類的肖像畫,是一個穿著英國殖民總督純白制服的男人。他站在房間裡凝視著窗外,他的頭髮和鬍子都是灰白的,他有一張被太陽曬得黑黝黝的、佈滿了皺紋的、慈祥的臉,他的上衣左胸掛著兩排微型勳章。漢納去看這幅油畫下面的那塊小標記。標記上寫著:羅伯特·科爾特雷爵士,1945~1953年任巴克萊群島總督。他的右臂彎裡掛著他那頂白色的頭盔,上面飾著白色的公雞羽毛;他的左手按在他的那把劍柄上。 漢納苦笑了一下。科爾特雷“小姐”實際上肯定是科爾特雷夫人,即前總督夫人。他往前轉過牆角走到了一個陳列櫃前。玻璃門後面,釘在木板上的是這位前總督的一些戰利品,是由他的寡婦收集起來並陳列出來的。裡面有維多利亞十字勳章,拴在深紫色的綬帶上,這是英國對軍人中勇敢者的最高嘉獎,以及授獎的時間——1917年。兩邊陳列著榮軍獎章和軍隊十字獎章。這位勇士在戰鬥中所獲取的其他物品釘在這些獎章周圍的木板上。 “他是一個非常勇敢的人。”他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音說。漢納倏地轉過身來,感到有點窘迫。 她已經靜靜地進來了,她那輛輪椅在地磚上運動時不會發出聲音。她身材嬌小,弱不禁風,一頭亮晶晶的白色捲髮,還有一雙明亮的藍眼睛。 在她身後站著她的男僕,身材高大,令人敬畏,剛才就是他把她從花園裡推進來的。她轉向了他。 “謝謝你,費爾斯通,我現在很好。” 他點點頭後退下去了。她朝室內前進了幾英尺,並做手勢讓漢納坐下。她微笑了。 “對費爾斯通這個名字感到奇怪,對嗎?他是一個棄兒,是在一個廢棄橡膠堆裡的一隻費爾斯通牌輪胎裡被發現的。那麼,你一定是來自蘇格蘭場的漢納探長?對這些貧窮的島嶼來說,這是很高的級別了。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我必須道歉,因為剛才我對你的侍女稱你為科爾特雷小姐,”他說,“沒人告訴我你曾是科爾特雷夫人。” “再也沒人這麼稱呼我了,”她說,“現在我只是小姐。他們都那樣叫我。我也喜歡那樣。習慣難改嘛。你也許會查明,我並不是生於英國,而是美國的南卡羅萊納州。” “你的先生……”漢納朝那幅肖像畫點點頭,“曾是這裡的總督。” “是的。我們是在戰時相遇的。羅伯特曾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他用不著再參加二次大戰,但他參加了,又受了傷。當時我是一名護士。我們相愛了,並於1943年結婚,過了10年幸福美滿的生活,直到他去世。我們的年齡相差25歲,但這一點也不影響。戰後,英國政府派他來這裡擔任總督。他死後,我留下來了。他死的時候56歲,是戰時負傷導致早死的。”漢納算了一下。羅伯特爵士應該是生於1897年,20歲時獲得了維多利亞十字勳章。她今年應該是68歲,坐輪椅還是早了一些。她似乎能用那雙明亮的藍眼睛讀透他的心思。 “我跌了一跤,”她說,“是10年以前。跌斷了背。但你千里迢迢來到這裡不是為了討論一個坐在輪椅裡的老太婆的。要我為你做些什麼嗎?” 漢納解釋了一番。 “事實是,我不能明白動機。無論誰槍殺了馬斯頓爵士肯定是對他恨之入骨的,但在這些島民中我不能明白動機。你知道這些老百姓,誰想去干那種事呢?又為了什麼呢?” 科爾特雷夫人把她的輪椅駛到敞開的窗戶邊,朝外面凝視了一會兒。 “漢納先生,你是對的。我確實了解這些人民。我已經在這裡生活了45年。我喜愛這些島嶼,我喜愛島上的居民。我希望我能說他們也是喜愛我的。” 她轉過來盯著他。 “在世界上的陰謀策劃、爭權奪利中,這些小島根本不值一顧。但這些人似乎已經發現了避開外面世界的某種東西。他們已經明白如何快樂。僅僅是這個。不是富裕,不是強大,而是快樂。 “現在倫敦要我們獨立。兩個候選人已經出來進行競選:約翰遜先生,他非常富有,已經把大量資金投到了這些島上,不管是出於什麼動機;還有利文斯通先生,他是一個社會主義者,想把一切資產進行國有化,並讓窮人參與分配,很高尚,當然。約翰遜先生抱有發展經濟和使這些島嶼繁榮昌盛的宏偉的計劃,而利文斯通先生胸中裝著使人民平等的計劃。 “我認識他們兩人,在他們還是小孩時就認識了。看著他們在十幾歲時離開家鄉去外地干事業。現在他們都回來了。” “你懷疑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嗎?”漢納問道。 “漢納先生,是他們帶過來的那些人。看看在他們周圍的那些人。他們是搞暴力的人,漢納先生。島民們知道這個。現在已經有了恫嚇,有了毆打的事件。也許你應該看看這兩個人的那些隨從人員,漢納先生……” 在坐車下山去的路上,德斯蒙·漢納思考了一番。一份暗殺合同?謀殺馬斯頓爵士具有所有這些印記。中飯後,他認為他應該與那兩位候選人談談並看一下他們的隨從。 在政府辦公室的大門邊,漢納被攔住了。一個牧師衣袍領口上方長著多層下巴的胖乎乎的英格蘭人,看到漢納進入客廳時,從那裡的一把椅子上跳了起來。帕克與他在一起。 “啊,頭兒,這是西蒙·普林斯牧師,當地的聖公會牧師。他有重要的事情向我們報告。” 漢納不知道帕克是從哪裡找來“頭兒”這個詞的。他不喜歡這個詞語,稱他為“先生”就很好。叫他德斯蒙是以後的事情,很久的以後。也許吧。 “第二顆子彈找到了嗎?” “這個,沒有,還沒有找到。” “最好是繼續去尋找。”漢納說。帕克從落地窗消失了。漢納關上了這些窗戶。 “好吧,普林斯先生,你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 “是昆斯,”牧師說,“我叫昆斯。這事太令人痛苦了。” “確實如此。尤其是對於總督。” “哦,啊,是的,我的確是這個意思……嗯……我來向你報告的是教會裡一個同伴的情況。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說,但我認為這事也許是有關係的。” “你為什麼不說出來讓我判斷一下呢?”漢納溫和地說。 牧師安定下來後坐下了。 “事情發生在上星期五。”他說。他講述了“關心公民委員會”代表團的請願以及遭到總督否決的整個故事。當他講完時,漢納皺起了眉頭。 “他到底說了什麼話?”他問道。 “他說,”昆斯重複了一遍,“'我們必須甩掉這個總督並為我們自己換一個新的'。” 漢納站了起來。 “非常感謝你,昆斯先生。我能否建議你再也不要談論這事,而是留給我去處理?” 這位懷著感激心情的牧師匆匆走出去了。漢納考慮了一下。他並不特別喜歡告密者,但他現在不得不去核實一下那位火爆脾氣的浸禮會牧師瓦爾特·德雷克。這時候,杰斐遜端著一盤沾著蛋黃漿的冷拌對蝦出現了。漢納嘆了一口氣。千里迢迢把他從家裡派遣過來總歸要有所意思吧。而且如果由外交部付費……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冰鎮啤酒開始吃中餐了。 在他吃中飯時,瓊斯警長從機場回來了。 “沒人離開過這座島嶼,”他說,“在過去的40小時內沒人離開。” “好吧,”漢納說,“現在另有一項任務,瓊斯先生。你們是否保存著一份武器登記?” “當然了。” “好。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並對登記名單上持有武器的人去逐一走訪?我們在查找一支大口徑手槍。尤其是那種不肯出示的手槍,或者是最近擦亮了的和上了新油的手槍。” “新油?” “在射擊之後。”漢納說。 “哦,是的,那當然。” “還有最後一件事,警長。德雷克牧師是否有一件經登記的火器?” “沒有。這我可以肯定。” 在他離去後,漢納要求見哈弗斯托克中尉。 “你是否擁有一支左輪槍或自動手槍?”他問。 “噢,我說,怎麼,你難道認為……”年輕的中尉表示了異議。 “我認為那支槍也許失竊,或遭盜用,又被放回原處。” “啊,這樣,明白你的意思了,老伙計。實際上我沒有。我沒有手槍。從來沒帶到島上。只有一把禮儀劍。” “假如馬斯頓爵士是被刀劍刺死,我也許會決定拘留你。”漢納溫和地說,“那麼在政府辦公室裡有沒有任何槍械?” “沒有,據我所知沒有。不管怎麼說,殺手是從外面進來的,對嗎?從花園的圍牆?” 漢納一開始就已經檢查了花園圍牆鐵門上那把扭曲變形了的掛鎖。根據這把大掛鎖的已斷裂的搭扣和撬開的鎖頸角度來看,基本可以肯定是有人用一根又長又粗的撬棒把它撬開的。但他認為撬鎖也許是一個詭計,撬鎖很有可能是發生在一兩天之前或幾個小時之前。沒人去試過鐵門,都認為門已經銹住了。 殺手有可能先把鎖撬開並讓鐵門保持著關閉的位置,後來溜進房子殺了總督再退出去。他需要的是第二顆子彈——希望沒有變形,以及把它發射出來的那支槍。他去看外面波光粼粼的藍色海洋。如果它落到了那裡,他就永遠找不到了。 他站起身,擦淨嘴唇,出去找奧斯卡和美洲虎轎車。該是他與德雷克牧師談一談的時候了。 山姆·麥克里迪也在吃中飯。當他進入後甲板旅館的敞邊露台餐飲區時,每一張餐桌都坐著人。在外面的廣場上,身穿色彩鮮豔的沙灘襯衣、戴著黑眼鏡的人們正在佈置一輛平闆卡車,車上裝飾著支持馬庫斯·約翰遜的橫幅和標語。這位偉大的人物將在3點鐘發表演講。 山姆在露台裡打量了一下,發現了一把空椅子。它在一張由另一位食客佔據著的桌子旁邊。 “今天有點擠。我坐到這裡你是不是介意?”他問道。埃迪·法瓦羅朝那把空椅子揮了一下手。 “沒關係。” “你是來這裡釣魚的吧?”麥克里迪問,一邊審視著一份簡單的菜譜。 “是啊。” “奇怪,”在點了一份用鮮橙汁泡的生魚後,麥克里迪這麼說,“如果我沒有搞錯,我認為你是一個警察。” 他沒有提及頭天晚上在酒吧里審視了法瓦羅之後他所進行的初步摸底調查、打給在聯邦調查局邁阿密分局一位朋友的電話,以及那天上午他所得到的答案。法瓦羅放下啤酒杯,眼睛盯住了他。 “你到底是誰?”他問,“一名英國警察?” 麥克里迪搖搖手錶示否定。 “噢,不是,沒那麼榮耀。只是一名小公務員,想離開辦公室度過一個平靜的假期。” “那憑什麼說我是一名警察?” “本能。你的舉手投足像一個警察。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因為,”麥克里迪輕柔地說,“你剛剛在總督被槍殺之前抵達。還因為這個。” 他遞給法瓦羅一張紙。這是英國外交部的一張信箋。上面的文字寫著,法蘭克·狄龍先生是外交部的一名官員,請“各有關方”盡可能為之提供協助。法瓦羅把紙條遞還後思考了一番。布羅德里克中尉曾明確地告訴他,在他踏上英國領土時,他就只代表他自己了。 “正式地說,我是在休假,但我不釣魚。非正式地說,我正在努力查明上星期我的伙伴為什麼被殺,是被誰殺死的。” “給我講講這件事,”麥克里迪提議,“我或許能夠幫助呢。” 法瓦羅告訴他朱利奧·戈麥茲是怎麼死的。英國人邊吃生魚邊聽著。 “我認為他也許在陽光島上看見了一個人,他自己也被人家看見了。我們在米特羅戴德曾經知道一個叫法蘭西斯科·門德斯的人,化名蝎子。” 8年前,在佛羅里達南部,尤其是在米特羅戴德,發生了一些地盤爭奪戰。在此之前,哥倫比亞人把可卡因運進該地區,但由古巴團伙進行分發。然後哥倫比亞人決定甩掉古巴的中間人,把毒品直接賣給用戶。他們開始進入古巴人的地盤。古巴人做出反應,地盤爭奪戰爆發了。此後持續不斷地發生殺人事件。 1984年夏天,一名身穿紅白皮衣的摩托車手,騎著一輛川崎,在戴德蘭購物區中心的一家酒店門口停下來,從一隻馬桶袋裡取出一支衝鋒槍,鎮靜地把整梭子彈灑進了這家生意興隆的商店,造成3人死亡,14人受傷。 通常,那個殺手是可以逃走的,但一名年輕的摩托車騎警正在200碼外開具違章停車罰單。當殺手扔下射空了子彈的衝鋒槍,加速逃跑時,那警察追了上去,邊追邊喊出殺手的夕形和逃逸方向。在北肯德爾大道的半路上,川崎摩託的騎手減速停下來,從襯衣裡拔出一支9毫米自動手槍,瞄准後擊中了追上來的那位警察的胸部。當年輕的警察從摩托車上摔下來時,殺手加大油門疾駛而去。目擊者清楚地描述了那輛摩托車及其皮衣的樣子。但他的頭盔遮住了他的臉面。 儘管那家教會醫院只相隔四個街區,而且那位警察得到了快速、精心的搶救,但他還是在第二天上午之前死去了。他才23歲,留下了一個寡婦和一個女嬰。 他的無線電呼叫引起了在該地段執勤的兩輛巡邏車的警覺。在那條道路的一英里遠處,其中一輛巡邏車看見了這個疾駛的摩托車手,逼著他轉彎並摔倒下來。他還沒來得及爬起就被捕了。 根據長相,那人像是一個說西班牙語的中南美洲人。案子交給了戈麥茲和法瓦羅處理。他們與殺手面對面地坐了四天四夜,試圖讓他說出一句話來。但他隻字未吐,沒用西班牙語或英語說出過一個單詞。他的手上沒有火藥的痕跡,因為他曾經戴過手套。但手套不見了,儘管把該區域的每一隻垃圾桶都翻了個底朝天,但警察從來不曾找到過那副手套。他們認為他把手套扔進了從旁邊經過的一輛汽車上。經對居民們作了公開的宣傳動員後,找到了那支9毫米自動手槍,它被扔進了鄰近一座花園裡。是這支手槍殺死了那位警察,但槍上沒有指紋。 戈麥茲相信殺手是哥倫比亞人,因為那家酒店是古巴人的可卡因分發點。四天后,他和法瓦羅給疑犯起了一個蝎子的渾號。 第四天,一個開價很高的律師出現了。他出示了一本寫著法蘭西斯科·門德斯的護照。護照是新的,也是有效的,但沒有美國的入境印章。律師承認他的當事人也許是一名非法移民,並要求保釋。警方表示反對。 在一位著名的自由派法官面前,律師抗議說,警方只是逮捕了穿紅白皮衣、騎一輛川崎摩託的一個人,而不是殺死了那名警察和其他人的騎一輛川崎摩託的那個人。 “那該死的法官同意了假釋,”法瓦羅說,“保釋金是50萬美元。24小時之內,蝎子走了。保證人帶著微笑付來了50萬美元。這只能算作一筆零錢。” “而你相信……”麥克里迪問道。 “他不只是一名嘍羅,他是他們的其中一個領導人物。要不然他們不會不厭其煩地花巨資把他保出來。我認為朱利奧在這裡看見了他,甚至還可能發現了他住在哪裡。他想趕回來以使美國提出引渡的請求。” “對這個要求我們是會同意的。”麥克里迪說,“我說,我們應該報告來自蘇格蘭場的那個人。畢竟總督是在四天后被槍殺的。即使兩個案子互不關聯,但有足夠的懷疑要在島上搜尋他的下落。這是一個小地方嘛。” “那如果把他找到了呢?他在英國領土上犯下了什麼罪行呢?” “嗯,”麥克里迪說,“首先你可以積極地指認他的身份。這可構成一項拘留的指控。漢納探長也許是來自於一個不同的警方,但沒人會去喜歡殺警察的人。而且如果他出示一本有效護照,我作為外交部的一名官員,可以宣稱這是偽造的。那就成了第二項拘留的指控。” 法瓦羅微笑了,他伸出手來。 “好,法蘭克·狄龍,我喜歡這個主意。讓我們去見見你們那個來自蘇格蘭場的人。” 漢納從美洲虎車下來,走向這座木建築的浸禮會小教堂的敞開的木門。從裡面傳出來唱歌的聲音。進門後他的眼睛習慣了裡面微弱的亮光。領唱的是德雷克牧師那低沉的聲音。 “世紀頑石,為我開裂……” 沒有音樂伴奏,只有清唱。這位浸禮會牧師已經離開他的講壇,在廊道裡走來走去,當他鼓動人們進行讚美時,他的手臂像一架風車的黑色大風帆般地揮動著。 “讓我把自己隱藏在你的中間。 讓水和血……” 他看見了在門邊的漢納,於是停止唱歌並揮手讓大家安靜。顫抖的歌聲漸漸靜寂下來了。 “兄弟姐妹們,”牧師大聲吼叫,“今天我們非常榮幸。蘇格蘭場的漢納先生來加入我們了。” 教徒們都從他們的靠背長椅上轉過身子,凝視著在門邊的那個人。他們大都是年長的男士和婦女,還夾雜著一些年輕的主婦和一群睜著圓溜溜大眼睛的兒童。 “加入我們吧,兄弟。與我們一起歌唱吧。為漢納先生讓座。” 旁邊的一位穿著印花布連衣裙的大個子主婦,朝漢納璨然一笑,起身走向前面,把她那本讚美詩集留下了。漢納正好需要它,他已經忘了詩句。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們一起唱完了聖歌。當儀式結束時,教徒們魚貫而出,在門口一一受到了大汗淋漓的德雷克的問候和祝福。 當最後一個人離開之後,德雷克請漢納跟他去法衣室,這是依附在教堂旁邊的一個小房間。 “我沒有啤酒可招待你,漢納先生。但我很高興讓你分享我的檸檬汁。” 他從一隻保溫瓶中倒了兩杯。果汁清香可口。 “告訴我,星期二下午5點鐘時你在什麼地方。” “在這裡舉行聖誕頌歌儀式的排練,在50名善男信女的面前。”德雷克牧師說,“為什麼這樣問我?” 漢納告訴他上星期五上午在政府辦公室台階上他說過的那番話。德雷克微笑地俯視著漢納。偵探並不長得矮小,但牧師比他高出兩英寸。 “哦,你與昆斯先生談過了。” 他說出這個名字時似乎剛剛吃過了一隻生酸橙。 “我可沒有這樣說過。”漢納說。 “你用不著說。是的,我說過了這話。你認為是我殺死了莫伯利總督?不,先生,我是一個追求和平的人。我不使用槍械,我不殺生。” “那你說那種話是什麼意思,德雷克先生?” “我的意思是,我不相信總督會把我們的請願書轉交給倫敦。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募集一小筆資金,派一個人去倫敦要求派來一名新總督,一個能理解我們並能按我們的要求提出建議的新總督。” “就這些?” “一次全民公決,漢納先生。這裡正在發生某些壞事。陌生人已經來到了我們中間,那是一些野心勃勃的人,想要統治我們的事務。我們對現狀感到高興,不富裕,但很滿足。如果我們能舉行一次全民公決,大多數人會投票繼續由英國作為我們的宗主國。這鑄成大錯了嗎?” “這不是我的事,”漢納承認,“我不制訂政策。” “總督也不制訂政策呀。但他執行政策,為了他的生涯,即使他知道政策是錯誤的。” “他沒有選擇,”漢納說,“他是在執行命令。” 德雷克朝自己的那杯檸檬汁點點頭。 “那就是把耶穌釘死的那些人所說的,漢納先生。” 漢納不想讓話題捲入到政治或神學中去。他有一件謀殺案需要處理。 “你不喜歡馬斯頓爵士,對不對?” “對,上帝寬恕我。” “有任何理由嗎,除了他在這裡的職責?” “他是一個偽君子,還是一個私通者。但我沒有殺他。善惡自有報應,漢納先生。上帝洞察一切。星期二傍晚上帝把馬斯頓·莫伯利爵士召去了。” “上帝恐怕不會使用一支大口徑手槍。”漢納提醒說。有那麼一分鐘時間他認為他從德雷克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欣賞的神色。 “你說了'私通者',這個詞語是什麼意思?” 德雷克目光敏銳地看著他。 “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 “默特爾,那個失踪的女祕書。你沒見過她?” “沒有。” “她是一個大個子姑娘,豐滿、肉感。” “毫無疑問,她去托爾托拉島探望雙親了。”漢納說。 “不,”德雷克溫和地說,“她在安提瓜總醫院,做人流。” 天哪,漢納想。他只聽說過她的名字。他還沒見到過她的照片。 “她是不是……我該怎麼說呢……” “黑人嗎?”德雷克大聲說,“是的,她當然是黑人。一個大個子、體態豐滿的黑人姑娘。是馬斯頓爵士喜歡的那一種人。” 而且莫伯利夫人是知道的,漢納心裡想。可憐的面色蒼白的莫伯利夫人,這些年來在熱帶地區被所有那些當地姑娘們逼得抬不起頭來,只能屈從了,毫無疑問。或者也許沒有屈服,也許被逼得反抗了,就這麼一次。 “你的講話中有一絲美國口音,”漢納在告別時這麼說,“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美國有許多浸禮會神學院,”德雷克牧師回答,“我在那裡學過牧師課程。” 漢納坐車返回政府辦公室。路上他考慮著一串可能的疑犯名單。傑里米·哈弗斯托克中尉,如能搞到一支槍,無疑他是知道如何進行射擊的,但沒有明顯的動機。除非他就是默特爾小姐去人流的那個嬰兒的父親,而且總督已經威脅要毀了他的生涯。 莫迫利夫人被逼迫得忍無可忍。動機是充足的,但她需要一個同謀去撬開鐵門上的大鎖。除非在越野車後面掛上一條鐵鍊把它拉斷。 德雷克牧師。雖然他聲稱是一個講究和平的人,即使信奉和平的人也會被逼得奮起反抗。 他想起了科爾特雷夫人的忠告,要他去見見兩位候選人的隨從人員。是的,他是打算去的,好好去見識一下這些競選的幫手。但動機又是什麼呢?馬斯頓爵士一直在為他們著想,讓這些島嶼獲得獨立,由他們兩人的其中一位擔任新的總理。除非其中一方認為他在幫助對方…… 當他回到政府辦公室時,有大量的消息在等待著他。 瓊斯警長已經查核了隨身武器登記。島上只有六支可使用的槍械。三支為移民們所擁有,是退休的紳士,兩個英國人和一個加拿大人。是12口徑的獵槍,用於打靶。一支步槍,持有人是一條釣魚船的船長,名叫吉米·多布斯,用於保護他的小船免受鯊魚的襲擊。一支是手槍,從來沒射擊過,由另一位移民所擁有,是一個在陽光島上定居的美國人。這支槍仍安放在有玻璃蓋子的那隻木盒內,封條沒撕破。最後是他自己的那支,嚴格地保管在警署裡。 “該死的!”漢納哼了一聲。不管使用的是哪一支槍,它肯定不會是合法持有的。 帕克刑警報告了花園裡的情況。花園已經徹底搜查,沒找到第二顆子彈。要么它在碰到總督身體內一塊骨頭時已經轉向,從另一個角度出去,越過花園圍牆永遠也找不到了,要么它仍留在屍體內。 班尼斯特匯報了來自拿騷的消息。一架飛機將於4點鐘,也就是一個小時之後降落,把屍體運到巴哈馬群島去作解剖。韋斯特醫生將在幾分鐘內降落,並將在拿騷的停屍所等待著接收屍體。 還有兩個男人等在客廳裡要見他。漢納命令備妥一輛麵包車,以便在4點鐘把屍體運到那座簡易機場去。班尼斯特要伴隨屍體一起返回在拿騷的外交機構,現在他與瓊斯警長一起離開,監督這些事情的安排落實。漢納去會見他的客人。 那個叫法蘭克·狄龍的人作了自己介紹,解釋說他碰巧在島上休假,又碰巧在吃中飯時遇見了這個美國人。他出示了他的介紹信。漢納興致索然地審閱著。從駐拿騷的外交機構派過來的班尼斯特是一回事;一位來自於倫敦總部的外交官在外地度假時碰巧處在一件謀殺案的調查之中,這如同是一隻吃素的老虎那樣令人難以置信。然後他見過了美國人。那人承認自己也是一名偵探。 然而當秋龍敘述了法瓦羅講過的那個故事之後,漢納的態度轉變了。 “你有門德斯這個人的照片嗎?”他最後這麼問道。 “沒有,我沒帶著。” “能從邁阿密的警方檔案裡獲得嗎?” “能,先生。我可以把它傳到在拿騷的你們的人手中。” “那你去安排吧!”漢納說。他看了一眼手錶。 “我要查閱三個月以來的所有護照記錄。進入這個島嶼的叫門德斯的名字,或者任何其他具有西班牙語名字的人。現在請允許我失陪,我要去看屍體裝上赴拿騷的飛機。” “你是否想到過要去與那兩個候選人談一談?”當他們離開時,麥克里迪問。 “是的,”漢納說,“這是明天上午的第一件事。一邊等待著屍體解剖的結果。” “我跟你去你不會介意吧?”麥克里迪問道,“我保證決不會插話。但畢竟,他們兩個都是……政治家,難道不是嗎?” “好吧!”漢納勉強答應了。他不知道這個法蘭克·狄龍到底是在為誰工作。 在去簡易機場的路上,漢納注意到他的第一批佈告正被貼上牆頭,是貼在代表兩位候選人的海報中間的那些空隙部位處。普雷桑斯港正在到處粘貼紙片,花花綠綠地貼滿了大街小巷。 官方的佈告是由瓊斯警長監督在當地的印刷廠印製的,費用由政府辦公室支付。這是一份懸賞佈告,任何人如能報告在星期二傍晚5點鐘左右在政府辦公室花園後面的巷子裡看到了誰,將可得到1000美元的獎金。 對於普雷桑斯港的普通百姓來說,1000美元是一筆巨款。這應該能引出某個知情人,來報告看見過某事或某人。而在陽光島上,人人都互相認識。 在那座簡易機場裡,漢納看著屍體裝上飛機,陪同登機的還有班尼斯特以及巴哈馬刑事技術小組的那四個人。班尼斯特要負責把他們獲得的所有物證和样本裝上晚上赴倫敦的飛機。這些物品將在黎明時由蘇格蘭場派出的一輛警車去接取,並送往在蘭貝斯的內政部法庭技術室。他對這些物證並不抱很大的希望;他所需要的是第二顆子彈,指望那天晚上韋斯特醫生在拿騷切開屍體時能為他取得那顆子彈。因為他在機場裡,他錯過了約翰遜在議會廣場上的集會。記者們也錯過了,他們已經註意到了人群的聚集,但看到警方的車隊駛過,於是踉隨著到了鎮外的簡易機場。 麥克里迪沒有錯過這次集會。當時他在後甲板旅館的一樓陽台上。 大約有200人散漫雜亂地聚在一起傾聽他們的仁愛慈善的恩人對他們演講。麥克里迪注意到人群中混有六個身穿色彩鮮豔的海灘襯衣和戴著黑色太陽鏡的人,在分發小紙條和貼在木條上的小旗幟。那些小旗是該候選人喜愛的藍白色,而那些小紙條是美元。 3點10分時,一輛白色的福特汽車——毫無疑問肯定是島上最寬敞豪華的轎車,駛進廣場在講台前面停下了。馬庫斯·約翰遜先生跳下汽車走上台階。他高舉雙手,做出拳擊運動員獲勝時的那種姿態。在由那些海灘襯衣們的帶動下,廣場上響起了一輪掌聲。一些旗幟揮動起來了。幾分鐘之內,馬庫斯·約翰遜開始了演說。 “我向你們承諾,朋友們,你們全都是我的朋友……”那張青銅色的臉上閃現出刷牙般的笑容,“……當我們終於獲得自由時,繁榮的浪潮將會到達這些島嶼。各種工作將會等待著我們——旅館業、新的遊艇港池、酒吧和咖啡館、海水產品的加工以便銷往大陸——所有這些行業都會給我們帶來繁榮昌盛。而且財富將會流入你們的口袋,朋友們,不是落入到遠在倫敦的那些人的手中……” 他在使用一隻手提式半導體話筒,以讓廣場上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到。打斷他演說的那個人不需要半導體話筒。那低沉的話聲來自於廣場的另一邊,但它壓倒了那位政治家的說話聲。 “約翰遜,”瓦爾特·德雷克大聲吼叫,“我們不要你來這裡。你為什麼不回到你過來的地方去呢,並帶上你的隨從?” 突然間廣場上一片寂靜。大吃一驚的人群等待著天塌下來。以前從來沒有任何人去打斷過馬庫斯·約翰遜的講話。但天沒有塌下來。約翰遜一言不發地放下麥克風,跳進了他的汽車。隨著他的一聲命令,轎車疾駛而去,後面緊跟著載著他的幫手們的第二輛汽車。 “那人是誰?”麥克里迪詢問在陽台上的一名服務員。 “是德克雷牧師,先生。”服務員說。他看上去與其說是驚嚇,倒不如說是敬畏。麥克里迪在思考。他以前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那種說話聲,並努力回想那個地方。然後他想起來了。 30年前當他在部隊裡服役時,在英格蘭約克郡的加特里克營地,在閱兵場上。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去給邁阿密打一個保密電話。 瓦爾特·德雷克牧師默默地挨打了。打手共有四個。那天晚上當他離開教堂回家去時,他們朝他補了上來。他們使用了棒球棍和腳。他們打得很兇,把倒在地上的那個人用木棍狠揍。打完後他們就離他而去。他也許已被打死,這他們並不介意。但他沒死。 半個小時後,他甦醒過來,爬到了附近的一戶居民家中。大吃一驚的這戶家庭趕緊通知加拉塔庫斯·瓊斯醫生。醫生讓人用一輛手推車把牧師帶到了他的診所,並通宵為他療傷。 那天晚上吃晚飯時,德斯蒙·漢納接到了一個電話。他不得不離開旅館去政府辦公室接聽。電話是韋斯特醫生從拿騷打來的。 “聽著,我知道他們應該採取過防護措施。”這位法庭病理學家說,“可這屍體像一塊木頭,凍成了固體。” “當地人盡了他們的最大努力。”漢納說。 “我也會盡力的,”醫生說,“但我不得不等上24小時讓屍體解凍。” “就請你以最快速度吧!”漢納說,“我需要那顆該死的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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