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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輕柔說話的風 弗·福赛斯 3347 2018-03-21
當他甦醒時,如同有時候會發生的那樣,他記不起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在高康的那個村莊里嗎?但他聽不到婦女們準備早餐時的那種聲音。他睜開眼睛透過野牛皮的折縫去窺視外面。他看到了山洞的粗糙的洞壁,於是記憶突然間恢復了。他坐起來,努力消除頭腦裡最後的一絲睡意。 他能夠看到外面覆蓋著冰雪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一塊白色大石板。他光著上身走出來呼吸著早晨的空氣。這感覺很好。 仍被他拴住前蹄的羅斯伯德,已經走出山洞在那塊石板的邊緣啃著一些小松樹的嫩芽。上午的太陽在他的右邊,所以他正在凝視著前面北方蒙大拿州的遙遠的平原。 他走到石板的前沿,坐到地上,去俯視前方的赫爾羅林高原。從萊克福克溪那裡沒有炊煙飄過來的跡象。他的追捕者似乎已經走了。

他回到洞穴裡,穿上他的鹿皮衣並扎上皮帶。拿上獵刀後又回到羅斯伯德身邊,放開了它的前蹄。它輕聲嘶鳴著,還用它那天鵝絨般的日鼻輕輕摩擦著他的肩膀。 然後他注意到了某種奇怪的現象。 它在啃吃的那些綠色柔軟的嫩芽是春天的產物。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熬過了高寒的最後幾顆松樹迎著太陽正在長出淡綠色的嫩芽。一陣震驚之下,他明白,與荒野裡的動物一樣,他肯定已經沉睡了整個嚴寒的冬天。 他已經聽說過這是可能的。老唐納森曾經提及過一名設陷阱捕獸者在一個熊洞裡度過了冬天而沒有死去,像他身邊的幼獸那樣睡眠著,直至冬去春來。 在他的鞍袋裡,他找到了最後的一部分風乾肉。這些肉很硬,難以咀嚼,但他強迫自己咽了下去。為了潤喉,他抓起一捧白雪用手掌拍擊直至化成了水,然後舔乾他的手。他知道最好別吃原雪。

鞍袋裡還有他那頂暖和的狐皮帽,他取出來把它戴在了頭上。當他為羅斯伯德披上馬鞍後,他檢查了他那支夏普斯來复槍和剩餘的20發子彈,把槍插進皮套,並準備離開。那件野牛皮睡袍重是重了些,但他把它捲起來綁在了鞍後。當洞穴裡的東西全都收拾起來後,他抓住羅斯怕德的馬勒,牽著它走下高原的那條土路。 他還沒有打定主意到底去做什麼,但他知道在山下的森林裡有許多獵物。光是使用陷阱捕獸,一個人就能在那裡生活得相當滋潤。 他緩慢行走著越過了第一個高原,等待著前方的動靜或者甚至是從溪谷邊緣飛過來的一顆測距射擊子彈。但都沒有發生。當他抵達那個豁口時,沒有追捕隊繼續來獵殺他的跡象。他不可能知道,那些克勞人已經報告說所有的藍軍戰士都已經死於那場奇特的雪災,而且他們的獵物也肯定已經死了。

他又找到了下山進入萊克福克溪並從對岸上去的那條土路。當他走過銀徑高原時,太陽升得更高了,直至升上了地平線整整30度。他開始感到了溫暖。 他穿越松林下行,直至闊葉樹的出現。在那裡,他停下來紮下了他的第一個營地。這時候是中午。他用一些細嫩的樹枝和從他的鞍袋裡取出的一段麻線,製成了一隻兔子陷阱。一個小時後,一隻從洞穴中出來的未起疑心的野兔被逮住了。他殺了它,剝了它的皮,用他的那隻火絨盒和發火石生起一堆火,津津有味地品嚐著這頓野味燒烤。 他在森林邊的營地裡過了一個星期,由此恢復了體力。鮮肉很豐富,他還可從無數條溪流裡抓到鮭魚,而且水是他所需要喝的全部飲料。 到那個星期結束時,他決定他要走出山地去平原,晝伏夜行,回到普賴爾嶺,在那裡他可以搭起一座木屋並建起一個家。然後他可以詢問那些夏廷人去了哪裡,並等待輕風獲得自由。毫無疑問,這事是會發生的,因為已經這麼說過了。

第八個晚上,他掛上馬鞍離開了那片森林。星光下他朝北行進。這是一個滿月的夜晚,大地沐浴在一片淡白色的亮光之中。經過第一個夜晚的行走,白天他紮營於一條乾涸的溪谷旁,那裡沒人能夠看見他。他再也不用點火了,他可以吃在林中燒烤熟了的那些勇肉。 第二天夜晚,他轉向東方,即普賴爾嶺橫臥著的方向,不久跨過了一條朝兩頭延伸的狹長的黑色硬石地帶。黎明前,他越過了另一條,但此後就沒有了。接著他進入了荒野,地面崎嶇不平,很難騎行,但適宜躲藏。 有一次他看到月光下站著一些牛羊,並對那些拓荒移民放任自己的牲畜不管的愚蠢而感到納悶。克勞人將會享受口福,如果他們能發現它們。 是他騎馬行走的第四個早晨,他看見了那座城堡。他曾在一座小山包上紮營,當太陽升起來時,他看到了西普賴爾山山腳下的那個城堡。他花了一小時時間打量著它,以期發現生活的跡象:風中飄來軍號的聲音、部隊廚房裡升起的炊煙。但那裡沒有那些跡象。太陽升上後,他躲進一片灌木叢中去睡覺了。

在吃晚餐時,他想好了他要做的事。這裡仍然是一片荒野,而且一個人單獨行走常常是危險的。顯然,那座城堡是新建的。去年秋天時還不在那裡。這麼說來,軍隊已經擴大了對克勞人部族土地的管制。一年前,距東方比格霍恩河最近的城堡曾經是史密斯堡,距西北方向博茲曼小徑最近的是埃利斯堡。對於後者他是不能去的,那裡的人是會認出他的。 但如果那座新城堡裡駐守的不是七團或者不是由吉本將軍統帥的部隊,那麼應該不會有人認識他,而且如果他報出一個假名的話……他為羅斯伯德配上馬鞍,決定在夜間悄悄地去偵察一下這座新城堡。 月光下他抵達了這座城堡。旗桿上沒有部隊的軍旗在飄揚,裡面沒透出一絲燈光,沒有住人的聲音。因為安靜,他的膽子壯起來了。他騎馬到了正門口。門洞上方有兩個單詞。他認出第一個單詞是“城堡”(FORT),因為他以前見到過並知道這個單詞的形狀。第二個單詞他沒能回想起來。開始的那個字母由兩條豎槓加上中間一條橫槓所組成。在高大的左右兩扇城門外邊有一條鐵鍊和一把掛鎖把城門緊緊地鎖著。

他騎在羅斯伯德背上,繞著12英尺高的防衛圍牆走了一圈。為什麼部隊建起一座城堡後又離它而去?它是否遭受過攻擊已成一座空城?裡面的人都死光了嗎?但如果那樣的話,為什麼掛了那把大鐵鎖?半夜時,他站到羅斯伯德背上,伸直腰用雙手搭上了護牆。幾秒鐘之後,他已經跳到了城牆下方5英尺、地面上方7英尺的城牆內沿走道上。他去看下面。他可以分辨出那些軍官和士兵的營房、軍械庫和水桶、儲物倉庫和鐵匠鋪子。該有的都有,但城堡被遺棄了。 他輕手輕腳地走下里面的梯級,手裡端著來复槍,開始了探查。沒錯,它是一座新城堡。他可以從接頭和大樑上面新鮮的鋸痕分辯出來。城防司令官的辦公室上著鎖,但其他一切似乎全都開放著。那裡有一座供戰士們居住的平屋,還有另一座供客人使用。他沒能找到茅坑,這倒是奇怪的。在遠離主門靠在後牆邊的是一座小教堂,旁邊的主牆裡有一扇門,裡面用一條木槓把門拴住了。

他卸去木槓走到外面,沿著護牆走過去把羅斯伯德牽了進來。然後他重新用木槓封住了門。他知道他決無能力孤身守住這座城堡。如果一支武裝前來進攻,勇士們能與他一樣輕易地翻牆而入。但它可被用作一個臨時基地,直至他能夠發現高康的部族去了什麼地方。 白天他去察看了馬厩。裡面的分隔欄可供20匹馬使用,還有所有的馬俱和飼料以及外面槽內的新鮮的飲用水。他摘下羅斯伯德身上的馬鞍,在牠吃食燕麥的時候,用一把硬刷子為它上上下下刷了一遍。 在鐵匠鋪子裡,他找到一罐黃油把他的那支來复槍擦洗了一下,直至金屬和木柄又開始閃閃發亮。儲物倉庫裡有獵人使用的捕獸器和毯子。他把毯子放到那間專門供過往客人使用的木屋的那張角落裡的床鋪上。現在他惟一缺乏的是食物。但在儲藏室裡,他最終發現了一缸糖果,於是他把糖果充做晚餐了。

第一個星期似乎快要過去了。每天上午他騎馬出去捕獸打獵,下午他把那些捕獲的動物皮晾乾以便將來出售。他有了他所需要的所有新鮮的肉,而且他知道荒野裡的幾種植物的葉子用來熬湯營養很好。 他在儲存庫裡找到一塊肥皂,並在附近的溪流里赤裸著身體洗澡。那裡的溪水雖然很冷,但洗過後使人感到很舒服。那裡還有羅斯伯德可以吃到的新鮮的青草。 在廚房裡他找到了碗和錫盤子。他搬來乾燥的越冬柴禾,忙著在生火燒水剃鬍子。 他從唐納森的木屋裡拿來的其中一件物品是他那把老舊而鋒利的剃刀,他一直把它保存在一隻細細的鐵皮盒子裡。有了熱水和肥皂,他對於剃須之容易而大為吃驚。 在荒原里或與部隊在一起行軍時,他曾經不得已地在沒有肥皂的情況下用冷水刮鬍須。

春天已轉為初夏了,但仍然沒人到來。他開始納悶,他不知道該到哪裡去詢問那些夏廷人已經去了何處以及他們已經把輕風帶到了何處。只是在問清楚了以後,他才能去追尋。但他不敢騎馬東行去史密斯堡和朝西北去埃利斯堡,那裡,他肯定會被認出來。如果他獲悉部隊仍要絞死他,他將使用唐納森這個名字,並希望由此能不知不覺地通過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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